第九章

第九章

夜裏,初晴習慣性在歡愛過後趴在項君行的胸膛上休憩。

兩人的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她纖細的手指劃過他疲累、沉睡的臉龐,心中不禁湧出一股想哭的衝動。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你不愛我?」在確定他熟睡后,她才幽幽地開口。「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你說不愛我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即便是之前不敢肯定,但現在,我已經很肯定自己的想法,我愛你,項君行。」

初晴俯下身,笑中帶淚的粉唇覆上他緊閉着的薄唇。

「就算你不愛我,我也要繼續愛你;即使你不僅愛,我還是要愛你;即便你可能一輩子都對我有心結,我還是不能不愛你。」

淚,晶瑩透明,流過初晴的臉頰淌進唇角,立刻化成一抹苦澀。

「原來,愛情的滋味就是這樣的,我從沒為任何男人哭過,你是第一個讓我想哭想笑,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但你為什麼要傷害我,難道除了為你的長輩找出真相,你對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過絲毫的愛慕之心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那讓她悸動的面孔也隨即變得模糊。

「我該怎麼辦呢?項君行,面對狠心的你,我該怎麼辦呢?」黑暗中,她問著自己,那是她想了許久,但還是無解的答案。

「如果你真的無法愛上我,那麼我願意用我的愛來換回你想要的真相,那麼,你的夢想就可以圓滿了,或者,你可以再愛上別的女人,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我為自己做的最後一件事。」

初晴說到此處,輕聲嘆了口氣,女性的無奈與心傷在安靜的卧室中清晰可聞。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他身邊,在黑暗的室內摸索著,穿好衣服也梳好了頭髮。

沒想到,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沒有爭吵,甚至來不及爭吵,她認為已經得到的愛情早與她擦肩而過了。

為他,她把自己弄到面目全非,這並非她想要的生活,在她的生命里,他的出現完全是一場意外。

意外地帶給她幸福,也意外在幸福剛開始時讓她傷心,意外失去自己丟掉的自由,也意外地只獲得滿心的回憶與失落。

「為什麼你沒有愛上我?就像我愛上你一樣,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沒有圈套與設計,我只是單純地愛上你,為什麼你卻沒有愛上我?」更多的淚從她轉頭看向他的眼眸中湧出,她越抹淚越多,也越說越傷心。

「如果你聽見了我的話,你會不會為我難過、為我心痛?還是應該高興你假想的殺父仇人的女兒,因為你的設計而傷心欲絕?我沒有后侮愛上你,真的,但我現在已經無法說出對你的愛意了。」她坐在他的床畔,最後一次仔細端詳他俊挺的五官私安詳的睡容。

「我已經失去愛你的機會,因為你一次次地用那種可笑的借口推拒我,我再也無法坦白地面對你。一切的解釋,都只會讓你更加懷疑而已,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我不用說你也會相信,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多做解釋。」

探過頭,初晴帶淚的唇吻上他火熱的唇,那上面曾有她深愛的熱情,有她最熟悉的味道,但這一切她曾經以為的幸福,卻已悄然遠去。

原來他不說愛,不是跟她一樣覺得不好意思,而是根本就不愛她。

「沒想到我們還是走到這一步,和剛開始我預想的一樣,如果在我還沒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你的時候,你就放開我,我會感激你。但既然你想要真相,我就找來給你,只是從今天開始,我要告訴自己,不再愛你!」初晴失望地起身,並整理好衣物,最後,又不舍地看了床上仍熟睡着的男人一眼,決絕地說道。

她輕輕地捂住嘴退出房門,合門的撞擊聲讓沉睡中的項君行猛地睜開眼,看向她離開的方向。

一雙星眸在黑暗的空間里顯得無比深邃,那聲訣別像是一陣巨雷打上他的心,撫過她滴落在臉上的淚,這一刻,他的心也在無聲地隨着她哭泣。

退出他的卧房,轉身前往一旁的書房,快速地閃身進去,扭開燈,林初晴擦乾自己的眼淚,專心在牆的四周尋找著。

四角方桌、巨大的書櫃因為無人使用而顯得有些空蕩,牆上一幅巨大的壁畫因為年代久遠也有些褪色,整間書房顯得異常灰暗。來到書桌前仔細檢查也仍然沒發現可疑之處,讓初晴不由得有些灰心。

如果今天在這裏的是老么如楓,肯定不用一分鐘就能找出這間書房的秘密,她真是學藝不精。

壁畫看起來十分正常,看起來十分正常,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一想到自己曾立誓要為他尋找真相,現在卻不得其門而入,她不免有些傷心、失望。

「妳在找密室的入口嗎?」

啪的一聲,整間書房變得白晝般光亮,被嚇了一跳的初晴猛地回頭,美目正好對上只著睡褲裸著上身、彷彿若有所思的項君行。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抱住自己的肩,高傲地看着也。「你現在有更多的證據懷疑我了不是嗎?林煒天的女兒林初晴──你高度懷疑、殺父奪寶對象的指使者,正打算潛入你家的密室一探究竟,你現在打算怎麼對付我?」

她聲音里有一絲顫抖,初晴因他的出現淚水差點滑落眼眶。

他在監視她!他不相信她!

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從一開始到現在,她不管在網上的活動還是生活當中的一舉一動,全都被他看在眼裏。

「妳都聽到了,我和承澤的對話?」

項君行心疼地擰起眉,心卻因她先前的話無比動容。

她愛他?!

這讓他好感動,她對他的表白雖然是說給睡夢中的他聽的,卻還是讓他聽進耳里了。她的宇字句句打在他的心上,讓他不由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也意外震碎了他先前認定的事實。

直到她起身離開,他這才慌慌張張地追出來,沒想到,卻是在書房找到她。

「難道你說的不是事實,還是我看錯了人?」

初晴冷然的語氣嘲諷至極,只要一想到她之前在他門外聽到的那番對話,她就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臉上的平靜。

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做,只能狠狠地擰住自己的手臂,提醒自己不要再上這個男人的當。

「妳想找密室的門,對不對?」

輕嘆一口氣,項君行走進書房,握住一旁花架上的花盆,左右各轉動兩下,不一會壁畫後面的牆壁開始鬆動,霎時出現一間不大卻很乾凈的密室。

「你想跟我一塊進去嗎?你敢跟我一起進去嗎?」

林初晴挑釁地看着他的動作,和他眼中陌生的沉思目光。

「你敢進去找出你不惜代價換回的真相嗎?你敢進去面對獨斷獨行的你,最大最離譜的錯誤嗎?」

項君行,你接招吧,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成為贏家!

即使這是一場遊戲,一開始註定她是輸家,那麼這最後一次的機會,她也要拼盡全力賭一賭。

她眼底的堅定和執著,項君行都看在眼裏,他的黑眸里暗藏一抹擔憂和忐忑。

想不到費盡心機走到這一步,他還是無法面對現實,因為不想傷害她,也因為不想失去她。

「怎麼,你不敢了?」

初晴看清他眼中的複雜光芒,突然間心痛的情緒湧上胸口,他會怕因為得到事實而無法再借口留下她嗎?他會怕嗎?

「這裏面沒有禁忌之星,也沒有所謂的真相。」項君行冷靜地分析道。

「我父親失蹤后,我就把他生平最愛的一些東西全部搬進了密室,我也曾將所有的物品全部清理了一遍,卻始終沒有發現禁忌之星的存在。如果不是他失蹤的時候帶走了它,我只能猜測它已經落入別人手裏。」

言談間,項君行已隨着初晴的腳步進入密室。

項家老宅里用來藏寶的密室設計得十分精巧,書房的燈一亮,密室頓時燈火通明。

「所以你就懷疑在你父親之前,曾接觸過禁忌之星的神偷天、也就是我爹地拿走了它?」替他把末出口的話說完,初晴的心微微有些安定。

「坦白說,如果今天換做是我,我可能也會這樣想,畢竟人心隔肚皮,表面上看起來是好人,誰知道骨子裏會動什麼歪腦筋。」

她故意拿話激他,也替自己和父親出氣。

「可是就像我爹地跟我說的那樣,人置身其中往往會忽略掉很多細節,蒙蔽了雙眼再也看不見真相。禁忌如果沒有人相信,就稱不上是個禁忌,一場戲如果沒有人導演、沒有人參與演出,也不會完整。」

她細心檢查著面前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卻被一個極普通的瓷瓶鎖住視線。

如果在她家裏,這種瓷器一天被她二姊砸個三五件也有可能,根本不足為奇。

「你家不是做玉器寶石收藏的嗎,為什麼這裏會有瓷瓶?」初晴有些意外面前普通的瓷瓶竟會出現在一堆珠寶玉器之中。

「那是我家的傳家寶,我不知道它的來歷,只知道我父親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得讓它留在項家,莫非……」

盯住那瓷器花瓶,兩人同時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仔細地打量它。

「一個由珠寶玉石起家的收藏世家,怎麼可能會拿一個半舊不新,樣子普通的瓷瓶當傳家寶?」初晴發出疑問,小手還不安分地敲了敲瓶子的大肚子。

「我父親還曾告訴過我,如果家裏失火一定要第一時間抱着它跑,別的甚至都可以不要!」項君行回視她專註的小臉,心中緊張得怦怦跳。

「所以才說奇怪啊。」初晴瞇起眼,拿起瓷瓶稱了稱重量便交到項君行手上。

「你一定沒有稱過它的重量,它比一般的瓶子要重多了。」

「哦?」項君行挑眉,正想從她的手中接過瓶子,誰知初晴竟突然鬆手,瓷瓶應聲而落,啪的一聲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碎片。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手滑了,打爛了你的傳家寶。」

她故作驚恐狀,嘴邊得逞的笑容在看到瓶肚子裏掉出來的一堆東西后,猛然止住。

項君行蹲下身,將瓶肚裏面的一個布包層層打開,一堆寶石玉器中,一顆用防震袋封起的閃亮五角星黝簾石瞬間出現在兩人眼前。

燈光下閃動着神秘光澤的禁忌之星,流動着發出各色光澤,天然的稜角層次分明,正好合適他掌心的大小,還緩緩折射出藍紫金色的幻麗光彩。

一張紙翩然飄落在初晴的腳邊,她撿起來看了一眼,便將它放在明顯呆愣的項君行手裏。

「相信你父親等你很久了,恭喜你終於找到真相,再也不用費心跟我糾纏了。說真的,我有點想家,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這次我父母也可以大大方方地現身來迎接他們的女兒了。如果你有機會來紐約或許我會找你唷,也說不定哪天我技癢,又來攻打你的城堡了呢,藍衣騎士。」

面前的初晴,嬌小的身影在燈光下柔弱地讓項君行的心一陣陣發疼,她故作輕鬆地跟他道再見,這也讓項君行控制不住丟掉手中已看完的信和寶石,緊緊地擁住她瘦弱的身子。

「不要走,初晴,不要離開我,我不準!」

他慌了,在看到禁忌之星出現的時候他就慌了,在聽她笑着跟他道別說要回家的時候,項君行整顆心已經狂跳得毫無規則可言。

他不要她走,他不要就此失去她,他不要!

「你拿什麼留下我,項君行?」淡淡地反問,初晴回擁他,霧氣不爭氣地再度在眼裏湧現。

「我願意拿整顆心、整個生命來愛你,如果沒有相同的回報,我真的會收回我的愛和承諾。你是個沒有心也沒有愛的男人,別急着否認……」初晴的食指在他要開口辯白的唇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笑着繼續說道。

「或許你有心也有愛,只是你的心和愛被複仇的慾望蒙上了一層灰。我不喜歡這樣的項君行,在我眼中,那叫項君行的男人是我的騎士,他一心想要找到公主,給她呵護和愛,而不是帶有目的性的。

我要一顆完整的心,這顆心要和我一樣單純,相愛的兩人在一起,眼中有的只能是彼此。我要過簡單而快樂的生活,我要男人全心全意地愛我,讓我感受到幸福。他一定要一心一意,不要讓我懷疑的猜來猜去,也不要讓我有恐懼和負擔。

我願意為這樣的一顆真心而笑,也願意為它而哭,卻不要一顆偽裝的心,你明白嗎?現在不是你要不要我的問題,我告訴自己,當你找到真相、看清事實的時候,我就打算不再愛你了……」

「該死的,妳不能這樣做!妳愛我,林初晴,妳騙不了自己的!妳是愛我的,這些妳不能否認!」暴躁地紅了雙眼,項君行摟緊懷中的人兒,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遍尋不著。

「是啊,我愛你,但是你呢,你愛我嗎?」初晴冷靜地掙出他的懷抱,看着他一臉的傷心和憤慨,努力壓抑留下來守着他、繼續愛他的衝動。

「你告訴我啊,你大聲說出來啊,你愛我嗎?拋開所有的顧慮,拋開那該死的真相,我要你告訴我,你愛我!像一個男人愛着他唯一的女人那樣,只有單純的迷戀和愛慕,不參雜任何的複雜因素,無論何時何地都願意信任她、支持她、愛護她,而你,是用這樣的心情愛着我嗎?」

一句句逼問讓項君行再也忍不住抱緊頭,懊惱地撥亂一頭黑髮,他的眸子發紅,覺得心中有很多話想說,卻始終沒有辦法肯定地開口。

「我……我……」他咬緊牙關,想忽略此時的心痛。「夠了!別再說了,我沒有愛過,我沒有……」他大喊出聲,再次上前死命地抱住她。

「給我時間,初晴,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看清自己的心,讓我確定自己紊亂的思緒。陪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如果妳走了,我恐怕就再也不會知道什麼才是愛情了。」項君行像是發了狂的猛獸想做最後的挽留。

愛情,什麼是愛情?

他現在只想留下她,然後狠狠地擁抱她,狠狠地吻她,想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可是,他仍然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情,也無法給她承諾。

承諾這種東西重得讓他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有感覺還是只是錯覺,他需要時間釐清自己的痛苦是因為什麼,他需要時間讓自己慢慢思考,但是他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要她!

「我不要只做你的女人,項君行,如果有選擇,我要做你的愛人,這輩子唯一的愛人。你仍然有力量去愛,相信我,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你會有更多的空間想清楚什麼是愛。我跟你一樣固執得不可理喻,但是在愛情里,我想要一個承諾,一個我愛的男人給我的、可以支撐我愛你一輩子的承諾。」

她甚至確定,在這一場男與女的相遇和戰爭里,他和她一樣心動過、快樂過、也傷心過,但她還是想要讓他有機會看清自己的心,可以盡情體會愛上一個人的樂趣,得到最後的幸福。

「我是喜歡妳的,初晴,甚至比喜歡還要多一些,但我卻摸不清那是什麼。」慢慢放鬆自己緊繃的心情,項君行已經稍微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那是一種複雜難懂的情緒,或甜蜜、或苦澀地吞噬了他的理智,也啃咬着他的心。

他為她瘋狂,生平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瘋狂,既便她的出現是有目的的,可是他卻從未想過要傷害她。他甚至有種衝動,面對她時,他也曾想過放棄找出真相,就這樣子一輩子守着她、呵護她,兩個人白頭到老。

「我這輩子只喜歡妳一個女人,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他擰緊的眉被初晴漸漸撫平,但快要失去她的心痛還是讓他呼吸急促。

「我也喜歡你,君行,但是我更愛你。」含着淚水和笑意吻上他顫動的唇,初晴的心頓時一陣緊縮。「我等你帶着承諾再來愛我一次,然後告訴我你愛我,我相信只要有心,你一定可以做到。」

恐怕那一天,真的要經過漫長等待吧,只要項君行肯敞開心胸接納她,只要她再給他一點時間,相信他一定會帶給自己幸福。

初晴推開他,神秘地一笑,快速地閃至書房的窗口,束緊身後包包的背帶,打開窗子縱身而下。

「妳做什麼?!」項君行大喊一聲,卻來下及抓住她的身子,看着她如風般往地下懸去,一股心痛的感覺襲遍他全身。

直到下一刻,他驚訝地看到,在黑夜的空中,一朵彩色的五星圖案降落傘從她的背後拉開。

風中的林初晴臉上有着明朗愉快的笑意,在落地的那一刻還不忘揮揮手送他一個微笑,轉身消失在黑暗的街角。

呼!

吁出了一口氣,項君行簡直不敢相信發生在他眼前的種種。

這顆愛玩的小太陽,隨時都讓他驚喜不已。

來不及阻止她的項君行立在窗邊,睜著一雙黑眸,暗地裏握緊雙拳。前一刻差點失去她的心痛,終於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他或許早就該明白的道理。

他愛她,而幸福,他會自己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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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就要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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