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懶洋洋地躺在柔軟的沙發里，瑞恩手裏捧著一本《基督山伯爵》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了，可是，心煩意亂的他到現在為止一個字都沒有看進頭腦中去，只是茫然地盯着一行又一行的黑字發獃。

到了近五點半的時候，門終於像往常那樣在一陣熟悉的鑰匙聲中被打開了，瑞恩反射性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直直地沖向門口。

「小傢伙！」但讓他再一次無比失望的是，雷桀言在他就要撲進他懷裏的前一刻用手臂攬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鼻尖上輕按了一下笑道，「是不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嗨！小天使，我來看你了！」雷桀言的話音剛落，安達從他寬闊的後背伸出頭來，朝瑞恩笑眯眯地打招呼。

「你好。」瑞恩竭力掩飾住就要形於色的失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應安達熱情的招呼。

「怎麼了？看起來好象沒有什麼精神嘛？」安達很熟埝地摸摸瑞恩的額頭，「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沒有。」瑞恩搖搖頭，黯然地朝客廳走去，「只是因為上了一天的課，覺得有點累了。」

「那我就用一頓豪華的料理補充一下你消耗的體力吧！」雷桀言放下公文包，脫上身上累贅的西裝和領帶，心情頗佳地朝廚房走去。

「我也幫忙，順便讓小瑞恩也嘗嘗我的手藝！」安達也興高采烈地捲起袖子，跟着雷桀言走進廚房。

透過那扇水晶玻璃窗，瑞恩可以看到雷桀言和安達在廚房裏正忙得不亦樂乎，洋溢在他們周圍的那種和諧安詳的氣氛以及兩人臉龐上愉快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甜蜜恩愛的新婚夫婦。

瑞恩覺得嘴裏和心裏都苦苦的。那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家庭不是嗎？有妻子，有丈夫，雖然沒有孩子，但那並不意味着家庭的不完整。在那樣溫馨的情景中，他是一個多餘的、不必要的角色。

雷桀言也一定是那樣想吧，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刻意地和他疏遠，是想試着將兩人之間萌發的小小的愛意慢慢地，不著痕迹地恢復到正常的養父子關係吧。

他終於還是意識到他只是一個小男孩，既不可能有絕對的一生一世的承諾，也無法給他孩子或者別的什麼。說到底，他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別人不要的累贅罷了。

惱怒地用力擦去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珠，瑞恩又生氣又悲傷地用書蓋住眼睛，不想再多看廚房裏那一幅合樂融融的景象。在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中，他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小傢伙，作惡夢了嗎？」隨着熟悉的聲音溫柔地在他耳邊響起，瑞恩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但隨即他便發現自己的臉龐是濕潤的。

「怎麼哭得這麼傷心？」雷桀言心疼地看着瑞恩滿臉的淚痕，用手指輕輕地替他拭去還未乾的淚水。

「沒什麼！」瑞恩別開臉，冷淡地敷衍道，「大概只是做了個讓我不太高興的夢罷了，我去洗個臉就好了。」

說着，他便從沙發上站起來朝浴室走去，安達走到雷桀言身邊戳戳他的肩膀提醒他，「是不是你做的太明顯，讓神經纖細的小瑞恩發現了？」

「也許是吧！」雷桀言看了看濕濕的手指，「我太急了。」

「你啊！」安達一臉『受不了你』的表情，「平時看起來又冷靜又酷得要死的樣子，但只要一碰到和瑞恩有關的事情就亂了手腳，變成了一顆傻蛋。」

「喂！你說的太過火了吧！」雖然知道此言不差矣，但雷桀言還是要忍不住反駁老友的調侃。

「有嗎？」安達得意洋洋地雙手環胸，做出不可一世的表情，「在這種情形下當務之急是要趕快消除你們之間的誤會，免得事情越鬧越不可收拾，到時候要解決起來就更麻煩了！」

「我也知道，只不過……如果坦白說了的話，恐怕目前很難平安過關。」雷桀言不安地放下袖子，喃喃地自言自語。

「男人的自尊問題還真不是普通的複雜。」安達斜睨著雷桀言眨眨美眸。

「那也沒辦法！」雷桀言無可奈何地攤開手，「畢竟小傢伙還沒有成年，我不想提前把他帶進成人世界。」

「這就有點麻煩了，」安達也撫著自己尖尖的下巴，有些困擾地自語道，「似乎很難兩全其美呢。」

「所以說！」雷桀言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得出他為這件事十分傷神。

「其實我覺得提前結合也沒有什麼不好，」沉默了一會兒，安達忽然語出驚人，「這種事情對於同性的受方來說當然越是年幼受的傷害就越小，因為小孩子身體的彈性要遠遠優於大人啊。」

「親愛的小姐，」雷桀言露出一個『要虛脫了』的表情，「拜託你不要說得這麼露骨行不行？」

「我是實事求是！」安達毫不在意地聳聳肩膀，「你也不希望小瑞恩感覺到痛苦不是嗎？十五歲的年齡應該剛好吧，到了十八歲可能就有點困難了。」

「即使是那樣，我也下不了手。」雷桀言搖了搖頭，「雖然小傢伙是男孩子，但我也希望他能毫髮無傷地長到十八歲。」

「想不到你骨子裏還是個傳統到無藥可救的封建男人！」安達掖揄他，「要是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傷害未成年人的案子發生了。」

「真不知道你是在褒我還是在虧我！」雷桀言失笑，「咦？小傢伙怎麼洗個臉要用這麼長的時間，我去浴室看看他。」

「還真是個保護欲過度的好情人呢！」安達看着他匆匆走向浴室的身影不由得笑着感嘆道。

浴室里，瑞恩正看着自己映在鏡子中的影像發獃，他的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剛才他在走出浴室時無意中聽見的話——

原來『老頭』只是因為要剋制自己的慾望才對他冷淡的啊！

那真是太好了！瑞恩情不自禁地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傻笑起來。

只要他並沒有討厭他，或者是想把兩人的關係父子化，他想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拒絕的！更何況還是這種可以促進彼此相愛的事情呢！（這是藍法對他灌輸的正確觀念^^）

對了，等到睡覺的時候就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吧！瑞恩開開心心地抹乾臉，準備走出浴室。

就在他的手搭上門把的那一刻，雷桀言也將門推開了。看見神清氣爽的瑞恩，他先是一怔，繼而便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來。

「小傢伙，洗個臉要花這麼長的時間嗎？」雷桀言笑眯眯地颳了一下瑞恩的鼻子，緊接着就一把將他抱起來帶出浴室，瑞恩興奮得瞪大眼睛望着他那帥帥的側面。

嘿嘿，真好！『老頭』終於又願意抱他了！雖說自己這麼大了還要人抱確實有一點點丟臉，不過，如果那人是『老頭』的話，就另當別論！

「喂喂！」安達滿臉笑意地看着親親熱熱走出浴室的兩個人，忍不住調侃他們道，「別忘了，這裏還有一個孤家寡人的觀眾，雖然能免費欣賞動人的畫面是很不錯啦，但我可是會觸景生情的喲！」

「那我們就用狼吞虎咽的姿態來彌補你的傷感好了！」雷桀言笑着把瑞恩放到椅子上，回敬安達道。

「可以考慮！」安達笑着舉起筷子，「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是如何狼吞虎咽法吧，開動！」

因為瑞恩心裏的疙瘩已經完全解開了，所以當安達『一聲令下』，他立刻就滿臉幸福地開始大塊朵姬，他那可愛的樣子讓安達和雷桀言都忍不住都心生愛憐（當然，兩者愛憐的性質是不同的^^），食慾也跟着旺盛了不少。當晚餐結束后，三個人都差一點兒連『挪動』都挪動不了了.

「好飽！唔！」瑞恩滿足地躺在椅子上，拍拍自己的肚子打了個嗝。

「我也是！」雷桀言的樣子和瑞恩差不多，癱瘓在自己的位置上動都懶得動。

「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安達也捧著肚子抱怨道，「否則我一定會肥死的！我可不想碰減肥茶之類的可怕藥物！」

「放心好了！只要多運動，你的魔鬼身材還是不會多一絲一毫贅肉的。」雷桀言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評論道。

「你這個壞男人，明知道要我運動簡直就像是要了我的命，居然還敢冠冕堂皇地對我說這種話，下次你如果再踢到鐵板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火上加油！」安達佯裝氣憤不已。

「啊，我錯了！」雷桀言聞言立刻見風使舵，「請原諒我一時的失言吧！」

「呵呵呵~~~」安達一邊得意地狂笑起來，一邊還『落井下石』，「喂，小瑞恩，你這回可看清楚你選得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了吧！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這個『女人的公敵』，投入我的懷抱！」

「噯？」瑞恩眨眨眼睛，儘管早就料到『老頭』很受歡迎，但從安達口中被證實還是令他有一點驚訝，「雷很有女人緣嗎？」

「是啊，你的情敵會多到連用原子彈消滅都消滅不完。」安達笑眯眯地彈了彈纖細的手指，「所以，小瑞恩，你可要牢牢地看住雷，千萬別讓他花心喲！」

「耶？」瑞恩睜大翡翠色的眸子瞪着一臉無辜的雷桀言，「你很花心嗎？」

「別聽安達胡說八道！」雷桀言用『危險』的眼光『瞥』了安達一眼，而後將瑞恩抱到自己的膝上揉了揉他酒紅色的頭髮，「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有點像……」瑞恩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聞言，安達禁不住得意地狂笑起來。

「那我告訴你我不是，你相信嗎？」雷桀言不理會蹲在一邊看好戲的安達，用自己的額頭抵住瑞恩親密地問道。

「唔……」瑞恩微紅著臉點點頭，「我相信你。」

「好熱哦！好熱哦！」安達故意揮揮手，作出一副汗流浹背的樣子，「這裏太熱了，我要趕快回去涼快一下！」

「咦？你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瑞恩有點驚訝地望着安達那張迷人的笑容。

「對呀！反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安達朝雷桀言眨眨美眸，「而且家裏還有人在等我呢。」

「是那樣啊……」瑞恩恍然大悟。

「那我就不送你了，一個人沒有關係吧！」雷桀言微笑着把安達送到門口。

「開玩笑！」安達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老底』，一兩個歹徒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小意思。」

「這倒也是，」雷桀言笑着為她打開門，「那麼就請你盡量小心別打死他們好了！」

「知道啦！」安達滿臉笑容地朝他和瑞恩揮揮手，「那麼，小瑞恩，拜拜了！」

「嗯，再見！」瑞恩也朝他揮揮手。

*

回到餐廳，雷桀言正想把用過的餐具拿到廚房去清洗，瑞恩忽然自願舉手道，「讓我來洗！」

雷桀言好奇地望着他，「怎麼忽然想起要做家事？」

「才不是突然呢！」瑞恩搬起一疊餐具朝廚房走去，「我一直覺得自己也應該要做一些事情，因為這樣我和你才像……」

話到這兒，瑞恩忽然紅著臉打住了。

「才像什麼？」雷桀言溫柔地凝視着心愛的寶貝。

「沒什麼啦！」瑞恩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專心地將碗碟浸泡在放有清洗液的水中，企圖矇混過關。

「小兩口是嗎？」雷桀言用了一個非常通俗而又溫馨的字眼。

「……唔……什麼……小……兩口……」瑞恩不僅臉紅得象剛成熟的李子，連聲音都有些結巴了，「我只是……因為……覺得……剛才你和安達一起做飯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對夫妻……」

「所以你吃醋了！」雷桀言一邊壞壞地笑着，一邊在瑞恩臉龐上輕啄了一下，害他差一點兒讓手裏的碗和可愛的地球表面來一次『奉獻全身心』的『親密接觸』。

「那是……誰呀……！」瑞恩的可愛臉龐已經變成了熟透的李子。

「當然是我的小愛人啰！」雷桀言從背後抱住他的肩膀笑道，「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吧，我和安達是不可能成為『夫妻』的，這可不僅僅是因為我們各有情人的關係喔~~」

「你的意思是……」瑞恩驚訝地瞪大雙眼，不會吧！

「沒錯！」雷桀言呵呵地笑起來，「安達和你一樣——性別也是以『M』打頭的字眼。」

「怎麼可能？」瑞恩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說『老頭』大哥的另一半貝銘、鹿取真由還有謝洛是男的也就算了，因為他們雖然非常漂亮，但起碼氣質還是比較中性化的。可是，這個安達再怎麼看也不像是男人的說。

「事實就是如此。」雷桀言失笑，「而且安達的另一半也是男人，和我大哥他們一樣安達和他的情人也非常恩愛。」

「和安達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我一點也沒有看出來！」瑞恩一邊認真地洗著碗碟一邊咕噥著。

「那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件事只有安達為數不多的朋友以及情人才知道，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也是家常便飯。」雷桀言親親瑞恩的紅髮解釋道。

「對了，那個……我想告訴你一件事……」瑞恩將最後一隻碟子仔細地擦完放進餐具消毒機里消毒后，脫下手套將臉『埋』進雷桀言的懷裏。

「是什麼？」連雷桀言自己都知道他此刻的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不過說實話，像這樣將小傢伙擁入懷抱而不發生任何反應，還真是需要強大的自制力呢。

「你可以抱我嗎？」瑞恩從他的衣服里發出模模糊糊的鼻音。

「好啊。」

雖然有片刻的怔仲，但雷桀言還是很快地恢復了意志力，將瑞恩的要求曲解成另一個意思。於是，他便順勢將瑞恩像抱小嬰兒那樣抱在手裏，笑眯眯地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這樣滿意了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瑞恩急了，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道，「我是要你和我作……愛做的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雷桀言企圖將這個話題輕鬆帶過。

「當然知道！」瑞恩又把臉藏到了雷桀言的衣服里，結結巴巴地開口了，「我也知道……會有點痛……不過，我還是……想……」

「小傻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雷桀言一臉凝重的表情。

「我明白啦！」瑞恩氣呼呼地抬起快要燃燒起來的臉蛋大聲嚷嚷道，「但安達不是也說越早越好嗎？況且，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有更親密、更直接的聯繫啊……」

「我不會跑掉的，小傢伙。」雷桀言疼愛地吻吻他承諾道，「所以，你不必為了要確認我是屬於你的而要求我抱你。」

「但我還是不放心……」瑞恩揚起紅透了的下巴，「所以……你要……給我證據！」

「你確定嗎？」雷桀言眯起眼睛試圖嚇唬嚇唬瑞恩，以便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如果你真的確定的話，待一會兒就算你在床上又哭又叫的，我也不會停下來的喲。」

「嗯！」瑞恩肯定地點了點頭。

雖然瑞恩的表情是有點害怕，不過既然他的心意已定就絕對不會改變。非常了解這一點的雷桀言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結果他還是輸給了這個小戀人的決心。

*

「……啊……嗯……」

平時總是洋溢着溫馨的房間，此時此刻正充斥的迷情的呼吸和呻吟，瑞恩在越來越強烈的快感中終於體驗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性愛，也敏感地發覺到這些日子以來雷桀言一直想要抱他的強烈願望。

因為此刻正與他纏綿著的愛人動作雖然是令人慾泣的溫柔和煽情，卻也間帶着激情的衝動和猛烈的搖擺，讓他目眩神迷，也使他深深地為之傾倒。

「會痛嗎？」激情過後，雷桀言一邊將體重自瑞恩的身上挪開，一邊溫柔地凝視着他。

「……唔……有一點……」瑞恩微微地動了動疲憊的身體，紅著臉小聲地在雷桀言耳邊回答。

滿心疼惜把可愛的小戀人抱進懷裏，雷桀言輕輕地撫摸着他汗濕的頭髮問道，「要不要去淋浴？」

「不要！」瑞恩順勢將臉龐貼在雷桀言溫暖的胸口，安心地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我好想睡覺……」

「那就睡吧。」雷桀言揚起嘴角，細心地替瑞恩蓋好肩膀處的毯子，並且疼愛地親了親他光滑的額頭。

「雷……」在半夢半醒間，瑞恩模模糊糊地發出了愛人中文名字的音，「我好高興……因為這樣……我們就是真正的情侶了……」

「小傻瓜，就算我們還沒有作過愛做的事，你也是我獨一無二的愛人，沒有誰可以取代你的位置。」雷桀言寵溺地抱着他如此回答道。

「嗯。」瑞恩閉着眼睛從鼻子裏發出愉快的哼聲，「……從今天起……你就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搶走知道嗎……呵呵……」

「是、是。」雷桀言忍住笑意，牽起瑞恩的手指吻了一下，「我保證沒有人可以從你手裏把我搶走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太好了……」咕咕噥噥地說完這句話，瑞恩像是了卻了一件大心事般的在八分睡意中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十分安心地睡熟了。

這個有趣的小東西……

凝視着瑞恩純真睡容的雷桀言情不自禁地綻放出最溫柔的笑容，將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寶物。如果他會因為無聊的誘惑而放棄這麼可愛的戀人的話，那他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