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蘇語蘋,你再不給我出來,莫怪我不客氣了!」

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站在客棧門口叫囂,渾身散發着可與太陽溫度相比擬的怒氣,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他的五官更顯出色,斜飛的劍眉下,一雙深邃鳳眼正因怒氣而輕眯。

「你鬼叫什麼!一大早就在人家客棧門口大吼大叫的,你有病呀?要發神經也得想想人家還要做生意呀!」蘇語蘋終於忍無可忍抓着抹布衝出去迎戰。

掌柜及店小二聽得幾乎想落淚,對她的話感動地直點頭。

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總算有人出來主持正義了!先前一直沒有人敢上前糾正南宮凜,生怕以後看病時會引來不可收拾的後果。

南宮凜幾乎氣炸了。

他一早起床時神清氣爽,準備要好好奴役他的未婚妻,而最先指派的任務就是煮一頓美味的早膳伺候他。

誰知道敲了老半天的門都無人回應,最後他按捺不住地將門一推—裏頭哪還有人?早就人去樓空。

這不識好歹的女人!

他肯跟她訂親是看得起她,她居然敢在她爹前腳離去,後腳便馬上包袱款款抽腿離去,要不是煒機警地察覺,一路暗中尾隨她,這下子要找她不就得花上一番功夫?當下,他拋下患者,立即停診,親自動身前來抓人。

街道兩旁站滿看熱鬧的人,大家都曉得這名男子的身分。

讓他們納悶不解的是,這時候南宮大夫不是應該在回春堂看診嗎?向來以斂財為人生志向的南宮大夫怎會跑出來跟錢過不去呢?

相對於旁觀者滿肚子疑惑,南宮凜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那女人休想這樣輕易甩掉他!

他倆的婚事可是雙方家長當面說定的,現在她已經算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想到他可以用丈夫的名義光明正大的驅使她,當別人問起她是什麼身分時,他更可以堂而皇之地稱她為「賤內」、「賤內」,這感覺真是太好了!

一陣無法控制的快意湧上心頭,南宮凜兩手插腰,站在路邊仰天長笑。

這下子眾人的議論聲更大了,南宮大夫的腦袋該不會是被那神秘女子一巴掌打壞了吧?要不怎麼會跑出回春堂跟銀子過不去,還在福來客棧門口大聲嚷嚷,現下又忽然大笑,像極了巷尾老王他家近九十歲的瘋癲老母。

蘇語蘋抓住抹布,一臉氣憤地瞪着他。雖然她爹無情無義又不負責任的丟下她,但沒關係,她相信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只是免不了要抱怨,自從遇到南宮凜之後,事事都不如她的意。

那天晚上,她衝去大廳想叫爹取消婚約,結果卻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兩個老人家,當下什麼話也說不下去了。她與南宮煒辛辛苦苦地將她爹和南宮伯父扶回房內休息,隔天一早醒來,就傳來青天霹靂的消息,南宮伯父和她爹居然留書相偕出走了!

客棧掌柜瑟縮地站在一旁,心裏急死了。

一大清早,這位小姑娘提着大包袱說要住宿打尖,問客棧是否有活兒讓她做,他瞧她俐落健康的模樣,應該會是一個好幫手,想也沒想就僱用了她,不料竟會引來一個大煞星上門。

早知道她就是打了南宮大夫的人,說什麼他也不敢收留她,但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煞星就在客棧門口叫囂,而他根本沒膽子上前制止。

此時此刻,圍觀的群眾都亟欲知道這名女子的身分,為何她在打了南宮大夫之後還能看到隔天的太陽?

「你手上拿那塊爛布做什麼?」南宮凜皺眉問道。

「做什麼?看就知道了,我決定留在這裏幫掌柜做事呀!」她晃晃手上的抹布,完全無視於南宮凜眼裏竄出的火苗。

他懷疑他聽錯了,這女人一聲不響地逃走,居然是為了拋頭露面到客棧當夥計?!

「我不準。」他斷然下令。「你馬上丟下那塊抹布跟我回家去。」

「不準?你憑什麼?,」他以為他是誰啊!

南宮凜怒火中燒。

「就憑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他終於吼出眾人亟欲知道的答案,還加上一句註解,「也就是我未過門的『賤』內。」

霎時,眾人嘩然。

從未聽過南宮大夫已經有了對象,這消息一傳出,不知要傷透長安多少姑娘家的心?

「告訴你,我爹只不過是隨口說說,一切都不能算數。所以我打算在客棧幫掌柜的忙,等我爹回來再取消這門親事。」蘇語蘋說出心中的如意算盤,想起自己居然會跟這種人訂下婚約,她心裏越想越嘔。

什麼未過門的賤內,居然還特意強調那個「賤」字,以為她聽不出來!

這女人竟敢在他未來的岳父一走就想推翻婚事,今天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她帶回去,想這樣就走人,沒那麼簡單!

不再浪費口舌,南宮凜跨步向前,準備用武力讓這不聽話的女人就範。

「你……你要做什麼……」蘇語蘋警戒地退了一大步,但還是太遲,南宮凜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扛在肩上,掉頭就走。「放開我—你這土匪!」

憤恨有力的粉拳在他背部叮叮咚咚地捶打着,絲毫不留情。

可惡,這女人打人還真痛!

啪!粉臀上被人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她當然不會就這樣輕易地屈服,粉拳更是使盡吃奶的力氣回擊,相對的,隨着她的反擊,粉臀又被重重拍打。

這幅互打的奇景讓觀看的人大大開了眼界,南宮大夫的未婚妻果然夠悍,傳聞中她打了南宮大夫一巴掌,想必也是真的……

☆☆☆

惡劣的人仍然惡劣。

她又回復到之前不斷被吆喝的日子。

「喂,女人!發什麼呆,還不快把眼前的東西整理整理,整理好之後再去把外面曬的藥草收到倉庫里。」

蘇語蘋暗暗翻個白眼,自那天逃跑不成后,她一直在找開溜的機會,但南宮凜早已有了提防,每次她一轉身總是有他那黏人的弟弟跟在身後。

「收好后,就去煮晚餐。」他特意交代,「我要吃清蒸魚。」

蘇語蘋嗤哼一聲,不作理會,轉身去將曬好的藥草搬到倉庫。

對於蘇語蘋的歸來,最歡喜的人莫過於南宮煒了。

他爹一離去,偌大的家中只剩下他跟老哥,連替他求解藥的人都沒,那多可怕呀!幸好老哥順利將語蘋帶回,這樣也好分散老哥的注意力,別老是心情一不好就找他試藥。

「哇!語蘋嫂子,這都是你煮的?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南宮煒迫不及待地拿着筷子坐下,但可沒膽在他老哥來之前先偷吃。

「不要叫我嫂子,我不是你大嫂,以後也不會是!」她沒好氣地道。

明知這樁婚約是他那陰險的大哥胡讒出來的,還一直大嫂大嫂不停的叫,存、心想氣死她是嗎?

蘇語蘋對這個似乎也有點脫線的南宮家老么,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

「是是是,我不叫。」聽她這麼講,南宮煒露出一臉好抱歉的樣子,接下來吐出的卻又是氣死人的話。

「大嫂,你別生氣,大嫂不愛聽大嫂這兩個字,我就盡量不叫,免得大嫂聽了心煩。只是我必須跟大嫂說,老哥吃魚只吃清蒸的。」

說不叫為什麼又連叫了五次大嫂?蘇語蘋真想問問老天爺,究竟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要不然怎麼會讓她來南宮家受這兩兄弟的折磨。

「魚怎麼了?」

南宮凜跨步走向廳里,只手撩起下擺,正準備坐下吃飯,桌上的炸魚排映入雙瞳。

「呵呵,這是我要吃的啦!我今天心血來潮,特地叫語蘋嫂子煮的,這盤是我的。」南宮煒努力打圓場,趕緊下箸把炸魚排毀屍滅跡,頓時整盤炸魚排消失在他的嘴裏。

只可惜他的好意排解完全無效,廳上兩人早已用眼神展開另一場戰火。

女人!你故意的?南宮凜用噬人的眼神說。

是故意的又怎樣?蘇語蘋也不認輸的回瞪。

兩人皆無視在一旁掙扎想拿水喝的南宮煒。

「唔……唔……」救命呀……誰來救他呀,他快被噎死了!魚排梗在他的喉嚨吞不下去。

南宮煒奮力地為着可貴的生命匍匐爬去,彷彿歷經了許久,終於,他的求救聲引起兩人的注意,南宮凜一掌拍向他的背部,及時解除手足窒息的危機。

一場即將引發的戰火就此熄滅,引起爭端的炸魚排也完全消失在南宮煒的嘴裏。

三人坐下用膳,沉悶的廳里潛伏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煒,你有沒有跑到葯堂動我的錢罐?」南宮凜率先打破沉默。

「老哥,我哪敢呀,我又不是皮在癢了。怎麼了?」南宮煒笑着打哈哈,持箸的手卻抖個不停。

「煒,你怎麼了?你的手抖得好厲害,要不要我幫你看一下?要是自家的兄弟發生什麼狀況,豈不讓人笑話我這哥哥醫術不精,砸了自家的招牌?,」他陰惻惻地笑着問道。

彷若一陣冷風掃過,南宮煒感覺大廳似乎響起了衙門中「威武—」的聲音,他全身寒毛豎了起來。

「沒……沒……我沒有身體不舒服,你看我好的很呀!」他強顏歡笑。

蘇語蘋只是埋頭苦吃,懶得搭理這兩個變態兄弟。

「那就好,我並不想懷疑自己的兄弟,你若缺錢儘管開口跟我講,畢竟現在爹不在,所謂長兄如父,什麼事你都可以開口跟我商量。」驀地,南宮凜語氣一轉,陰森地說:「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在我背後玩什麼不幹凈的把戲,否則……」否則什麼他並沒有說出,只是用嘿嘿兩聲作為結尾,其餘的讓南宮煒自行想像。

「呵呵……我怎麼會做那種事呢?老哥,你對唯一的弟弟要有信心呀!」嘴上這麼說,南宮煒心裏惴惴不安。完了!老哥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希望如此。」南宮凜不再浪費唇舌,剩下的就讓他好自為之吧!

他轉向自家未婚妻,再次出招—

「你吃完飯後到書房來。」

她當然不會乖乖過去!

將燒好的熱水舀進木桶里,加進舒緩淤血的藥草,拜南宮凜之賜,她的臀部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脫去全身衣衫,舒服地浸泡在葯浴里,閉目汲取藥草的芬芳,等一下再來想如何逃走吧!她怡然享受這難得的舒暢,渾然忘了另一頭有人等得怒火中燒。

「女人!你給我開門!」南宮凜大力用手拍門。

她會開門才有鬼!蘇語蘋繼續浸在浴桶里動也不動。

南宮凜站在外頭敲得手都疼了,原本剛剛叫她去書房,只是為了展示他淵博的學識,讓她羞愧的自慚,按照他的計劃,他會表示出他的寬大,大方地教導她,與她分享他多年研究的用藥心得,然後讓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好顯現出他的煒大。

畢竟她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名義上的,他也不能讓她弱了他的名頭—話說回來,教她醫術其實是為了他自己。

可是:…為什麼事情都沒有按照他的預定走!

他越想越氣,既然她想吵架那麼就來吧!

砰!原本寧靜的夜裏發出砰然巨響。

發生什麼事了?!蘇語蘋嚇了一大跳,本能從浴桶站起,想知道發生什麼事,卻忘記此時她光溜溜的有如初生的嬰兒。

南宮凜憤然一踢,大腳跨入門內,所看見的就是如此景象。目瞪口呆的他面對如此活色生香的畫面,頓時一股熱潮上涌,視線本能地停留在重點美景。

飽滿的雙峰上映襯著兩點嫣紅,纖細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

「呀—」她尖叫,已經跨出浴盆一半的腳步,停也不是,跨出也不是,心急之下,她拿起旁邊的木勺攻擊前方的惡徒。

失去意識之前,南宮凜腦中停留着一件事—

沒……沒想到!她的胸部居然這麼有料!

可惜此時南宮煒出去會情人,無緣看到這難得的一幕。

☆☆☆

月色皎潔,不是屬於偷兒的夜。月光將鬼祟的身影拖曳得更長,讓犯罪的蹤影無所遁形。

南宮煒偷偷地潛進葯堂里,有如識途老馬,僅靠着窗外射進的月光就取得想要的東西。

伸手往下一探,摸到一個暗格,輕易地便將南宮凜視若性命的錢罐搬了上來,掂了搪需要的銀兩,他將剛剛取得的葯霜一併褫入懷內。

將所有東西細心歸位,開玩笑,他有幾條命,萬一讓老哥發現了,他連想都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場,但銀鈐兒真的需要他的幫助。

想起銀鈴兒因工作而粗裂紅腫的雙手,幫助她的渴望就遠超過害怕自己會遭遇的悲慘下場,老哥不是笨蛋,很快就會發覺他所乾的好事。

生怕關門的吱呀聲會吵起淺眠的老哥,他萬分小心地輕輕合起這片年久失修的門板,躡手躡腳地翻牆而出。

犯罪的緊張感和能見到佳人的興奮在心中交疊,他感到自己心跳如雷,整顆心像是要迸出胸口一般,當他順利離開家時,他喜悅地想高喊—

銀鈴兒,等我,我這就來了!

南宮煒的目的地是萬勝賭坊,繞過迷宮似的衚衕,他停留在萬勝賭坊的後門,撮唇發出鳥鳴聲作為暗號,沒一會兒,一名綁着兩條辮子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將門開了一道小縫,閃身而出。

「煒,你怎麼來了?」她急急地問。

「沒什麼,我擔心你,來看看你而已,等一下我就回去。」南宮煒小心地壓低聲音。

銀鈐兒的爹陳聚寶天性好賭,就連為女兒取名都取諧音為「贏錢」,每次輸了無法償還賭債時,就將銀鈐兒押在賭坊里做雜工,直到賭債還清。

由於陳聚寶的賭性越發堅強,銀鈐兒自三年前就一直留在萬勝賭坊做雜工,陳聚寶始終無法將女兒贖回,而今街坊里已有傳聞說陳聚寶想將女兒嫁人做填房。

聽說他曾揚言,只要誰能幫他償清賭債,他就將女兒嫁與那個人。

只是經過一年的宣傳,始終乏人問津,眾人心裏都很清楚,陳聚寶的賭性是戒不掉了,銀鈐兒雖然美麗可愛,但只要一想起娶了她等於將一個揮不去的賭鬼一併娶進門,眾人就萌生退意—誰也不想有個隨時會上門要錢的賭鬼岳父,更遑論是隨後可能跟來的高利貸打手。

這就是南宮煒遲遲不敢跟南宮凜坦白的原因。

依他老哥的個性,壓根兒不會贊成這樁婚事,更遑論去解決隨之而來的麻煩。

低頭望着銀鈐兒可人的嬌顏,南宮煒痴了。

他多想早日迎娶佳人進門,看她因羞怯而雙手緊絞,他忍不住唐突佳人,心疼的握住她因過度工作而變得粗糙紅腫的小手。

銀鈐兒整張臉羞得通紅,卻沒有將手縮回。

多幸福呀,要是能這樣一直握著銀鈐兒的手該多好—,南宮煒感動地想。

就這樣,昏暗的巷子裏,只有頭頂上的一輪圓月,以及夜空中閃爍的星子,見證了這對情侶的甜蜜。心中對彼此的歡喜勝過了羞怯,讓他們緊緊握著對方的手不願分開。

過了好一會兒,南宮煒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對了,銀鈐兒,這是給你的。」他得意地掏出從葯堂里污來的寶貝。

「你看,這是『玉手再造膏』,保證你擦了之後,手上的紅腫乾裂會儘速消失,馬上就擁有一雙人人稱羨的美麗玉手,細嫩的就像嬰兒肌膚。還有這瓶,我哥取名叫『返老回春救面霜』。只要每天擦一點點,你臉上的皮膚就會變得越來越好,還可青春永駐喔!這可是我老哥的精心傑作呢,非常有效的,你擦了就知道。」南宮煒口沫橫飛的介紹著,只差手裏沒拿着鑼鼓敲打造勢。

這可不是他在蓋的,而是老哥最賺錢的玩意兒,城裏多少仕女擠破了頭想買都買不到,限量發行的耶,一個月就只能煉出幾瓶。

在長安,除了盼君樓的當家花魁秋艷艷以及有錢的官家貴夫人外,用得起這兩瓶的女人屈指可數。

不過,他可沒那麼笨。他是每一瓶都給它挖一點,要不一下子就會被他哥看穿了。

只不過,佳人的反應跟他所預期的並不一樣。

「阿煒,你知道你剛剛那模樣像什麼嗎?」銀鈐兒掩嘴而笑。

「像什麼?」南宮煒不解。

「像路邊賣狗皮膏藥的。」銀鈐兒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呀!我這麼賣力為你解說,你還笑話我。看我怎麼對付你。」南宮煒雙手高舉,作勢攻擊,兩人低聲笑笑鬧鬧了一會兒。

這時,屋內傳來呼喊聲。

「銀鈐兒!真是的,跑到哪裏去了?」

歡樂總是短暫,兩人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日子,這才依依不捨地告別。

南宮煒偷偷潛回家中,今夜伴隨他入睡的是,銀鈐兒離去時深情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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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負心愛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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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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