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真相

所謂的真相

這種後悔,在到了美國、來到家誠就讀的學校后,變得更加深重。

寧可自己沒有去過那裏;真的——我寧願記憶中的家誠永遠是那個夏日微笑着彈奏著《愛情故事》的陽光少年。

原來,環境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而夢想的破滅足以毀滅一個人。他能讓一個人變得頹廢、自我放逐;讓人變得不再是自己。

「我對不起他——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態度堅決些,讓他徹底戒掉那些鬼東西——他也就不會那麼狼狽。」

是的,家誠最後的日子裏,確實非常非常狼狽。我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他;同學合影里,他是最消瘦的一個;臉色灰白,彷彿沒有血色。真的無法相信。這和林未曾給我看過的家誠的相片——相差太多了。

「也是怪我——如果當初我們不互相更換身份,家誠回到國內,他也不會成為這個樣子。」扭頭看看林未,他一臉內疚。

「如果家誠真的只是把音樂當成自己的興趣,他會很快樂;可是——他把它當成了自己追求的事業,他希望自己能很快就有所建樹,能很快脫穎而出。我想,他可能是非常急於得到爸爸媽媽的認可,希望自己學成能夠回家,以實際的成績證實自己選擇的正確。他還是非常留戀自己的家的。」

「但你要知道,在這樣的藝術院校里,有音樂天分的人並不只有他一個……要那樣快速地突出自己,又談何容易!」

……

這樣的家誠,相信隨段靜儀回來后——宋伯伯他們一定拚死不能相信這居然就是自己的兒子。他瘦得那樣厲害——我甚至可以想像到那肋條明顯凸出的胸脯!是因為擔心和害怕,段靜儀才堅決要求他和自己回國的吧?只是這樣的家誠,帶到她那勢利的父母面前,除了他身後的家產,應該不會有別的能勾起他們的興趣吧?

「逼靜儀去回憶那段日子真的很殘忍。那不會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看到真實的家誠——你是不是就會開心呢?」林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家誠真的走了,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丫丫妹妹知道他這樣狼狽過。」

「家誠出走前那段時間,已經染上了毒癮。他迷信那東西能讓他快樂,能給他靈感。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那不是簡單的抽大麻。所以——他可能真的已經不在了;出走時他身上的錢非常有限……」

林未的眼睛望着遠處:那裏有幾個剛下課的學生,神采飛揚,邊走邊熱切地討論着什麼。

「那東西——一旦染上,就很難戒除了;那是一種心癮——而一個身上錢不夠卻在那種場合尋找毒品的人,能做出什麼事,又能遇到什麼事——都是無法想像的。所以,荻荻,請你不要責怪我的殘忍:家誠已經不在了;除非有奇迹發生,他生還的可能性太小了!只是,靜儀和我都查找過警方的報警記錄,沒有發現他;這多少又給了我們盼望奇迹發生的理由……」

「好了,我帶你去見帶過他的教授。」他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塵土:「走啊——」

我搖搖頭:夠了,我已經不想再繼續探詢下去了。曾經以為,在國外的家誠,過着逍遙自在的日子,有夢想、有愛人;結果卻是這樣!從林未的語氣中,我也多少猜到了,家誠並未能真正如自己所願地成為同學中的佼佼者,見到教授,又該說些什麼呢?

回程的飛機上,我無聊地看着窗外;窗外是陽光、在身畔飄過的浮雲,是如洗的藍天;可我的思緒,卻如冬日黑雲陣陣的午夜,陰冷而刺骨。

「你是不是很後悔?」林未沒有看我。這一路上,我們之間客氣得近乎疏離。

「還是在怪我?因為畢竟是我搶佔了他的幸福生活?」

這是我表述心聲的好機會,可我卻張不開嘴。

這一路,我們都閉着眼睛,卻沒有一個真正睡着;身畔的呼吸聲告訴我:他是清醒的。

……

媽媽對我們此次神秘的遠足深感興趣,問我們為什麼要提前出去度「蜜月」。「蜜月」?不禁苦笑:有這樣冰冷、苦澀的蜜月?想來也是他編出的無聊借口。

「就是出去散散心,我那是和爸爸開玩笑,他還當真四處傳。荻荻的婚前憂鬱症又發作了,眼看婚期將近,我得把她這毛病治好,所以就帶她出去走走。」林未的話真真假假,媽媽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前一段看她一直心情不好,我還嘀咕這女兒到底怎麼了?原來是這樣。」

林未送我回家;下了車,看他還坐在駕駛位上,手仍舊放在方向盤上,似乎沒打算下車。

「不打算上去坐坐?」這段日子,我們之間的氣氛實在是太怪異了。

「我停車,你等等我。」他看我一眼。

或許他也一直在等待,等待我主動開口。因為剛一進門,我就被他按在了門后,他的唇立刻壓住了我的,火熱得讓我心慌。

「我讓你胡思亂想!我讓你胡思亂想!」突然,他開始啃咬起我的臉頰——好疼!

「疼!你屬狗的?!」真的很疼,眼淚都快忍不住流出來了。不知道有沒有留下牙印。

「你也知道疼?你那樣猜疑我——我的心比你這裏要疼上不知道多少倍!」

林未大聲斥責;我則滿腹委屈。終於,他長嘆口氣,手輕輕撫摩着我的臉頰:「對不起,咬疼了?好了,別難過了。我已經不怪你了。」

「真的不怪我了?」我想看清他眼中是否有勉強。

「真的。誰讓你是我老婆呢!」他笑笑,突然大聲說:「老婆,剛才那頓飯吃得沒胃口,現在肚子還在咕嚕咕嚕叫,趕快給你老公煮點兒吃的吧!」

「臭美!要吃自己煮!」推他一把,看他那翹腳大爺樣兒!

「有老婆連這點福利都享受不到?我就不信了!」他伸出了魔爪——直取我的痒痒穴。

終於投降;可家裏實在沒有什麼餘糧——最近也沒有什麼胃口,不想吃東西;最終是兩碗速食麵解決了。

「原來我老婆只會煮速食麵。我的苦日子要開始了……」他臉皺成一團。

真是,有的吃還挑三揀四,男人啊——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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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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