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五年前,凌晨一點,於家的大宅周圍死寂一片,令人毛骨悚然。二樓,有一個黑影杵在窗邊,有如鬼魅。

二樓的房門,忽然「吱」的一聲被打開,走進一個年約五旬的老人,黑夜使人看不清她的容顏,卻使她頭上的那朵白花分外明顯。

「媽——您怎麼還不睡?」

於信趕忙扶母親坐下,於夫人不答,反而笑問:

「那你呢?你又怎麼還不睡?」

「我有點事想,睡不着。」於信誠實地招了。

「你答應他了?」於夫人眼內原本慈祥的目光顯得迫切擔心。

「嗯!」於信點了點頭。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為自己着想……」

於夫人禁不住失聲痛哭,於信攬著母親的肩,輕輕地將她擁入懷,將她嬌小的身子整個包住。

「媽,放心,一切有我,我不舍讓你們受一點苦的,相信我。」

文晴快要氣炸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荒謬的事,她一手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將手中的雜誌扔到父親面前,質問:

「爸,這是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文遠揚望了望火冒三千丈的女兒,又望了望桌上的雜誌,不徐不快地說:「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就如你所看到的一樣。」

「哼!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搞這種事情!」

文晴不可置信地望着父親,怎會有這種亭.偏偏好死不死就發生在她的身上。

「我有我的道理!」

「難道問也不問我一聲,就將我扔給一個毫不相識的,而且快要淪為喪家犬的男人,這叫有道理?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教養的,在背後侮辱人。」

經父親這一喝,文晴識相地收斂了一下怒氣,她不想事情還沒講完就被轟出去。

「爸,這項工程的風險有多大你也是知道的,如果失敗了,我們就一輩子也別想翻身了。」

「我看過於信的計劃書了,對他我非常有信心。」

父親一向是獨具慧眼的,他看準的事情很少會有差錯,這文晴是知道的。

「好!這件事我暫且不說,那我的事呢?」原本靜下來的聲音又再次上揚了。「我都這麼大了,有自主權,你怎麼可以問也不問我一聲,就擅作主張決定我的事,而且是婚姻大事!」

「我沒擅作主張,最終的抉擇權還在你那,你可以在婚禮的當日落跑的,不是嗎?」

知女莫若父,這個女兒是逼不得的,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就算你舞著大刀,她也寧死不從。

「我之所以向外界公佈這個消息,最大的原因是於信是個能幹的人,我希望他能成為我的女婿。更希望他將來轉成為『文航』的接班人。」

父親的一席話,轟得文晴站不住腳,成為「文航」的接班人一向是她的夢想,可父親剛才——

「爸,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於信在商界是眾所周知的笑柄,連他父親都瞧不起他,你現在說他能幹,還要把『文航』交給他,簡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謬!」

「事實永遠勝於雄辯,你親自去了解一下不就得了,看到底是誰的眼睛花了!」文遠揚慫恿道。

「好,大家走着瞧!」

說完便轉身,昂首闊步地走出為公室,她會讓父親知道他是多麼的愚蠢。巨大的關門聲充分地墾示出文晴的信心和決心。

姜還是老的辣,文遠揚成功地讓女兒去接觸於信,這代表,他們的婚事近了。

文晴一回到辦公室,立即派人調查於家。次日早上,資料已在她手中。?

于衡,十年前白手興家創立「衡氏」,憑着他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經商手腕,「衡氏」由一間小型的建築公司,躍升為商界上頗有名氣的地產公司,而他也由一寂寂無名的小老闆搖身一變成為叱吒一時的成功商人。

三個月前,于衡同一家大型投資公司合資興建一個大型別墅區,正當一切準備就緒,那間公司驀然退出,「衡氏」因資金周轉不靈而面臨倒閉。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次是一個局,目的就是讓于衡在商界上除名,倘若于衡不是鬼迷心竅,居心不良,就不會想在工程竣工的時候將其據為已有,因而在合同書上做手腳,豈料對方早知他有此一著,先發制人,反將他一軍,于衡在走投無路的情況,選擇自殺。

于衡一死,「衡氏」這爛攤子理所當然地就落在於信身上。

於信,四年前在某經濟學院畢業,畢業至今,一直在「衡氏」服務,他的學歷高,這是事實,但他是死讀書之人更是事實,在「衡氏」這四年來,毫無建樹,但凡公司有什麼重大的會議、工程之類的,總沒有他的份,更別說參與什麼重大工程、基建,那些他根本連邊都沾不上,所以他這個經理根本是空有頭銜,實際上連一個初入公司的小職員也不如。

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酒囊飯袋,有哪一點跟能幹扯上關係,父親是怎麼搞的。

再看下去,於惠,今年剛從美院畢業,攻讀室內設計,為人生性孤僻,高傲、直率,因此甚少人緣。

於諾,今年大一,是個名副其實的闖禍王,老師同學都退避三舍,躲他就像躲瘟疫似的。

於穎.是某所九流中學的高一生,在校內是有名的「草包美人」,皆因她的外表跟她的內在美實在相差太遠了,思想亦單純得有點白痴。

於夫人,一個將近五十的婦人,甚少在商界上露面。

全家上下沒有一個有出息,叫她嫁到這樣的家庭,倒不如叫她死了痛快。

都是叫於信的那個臭男人,沒骨氣、靠女人,以前聽說他的事,她會為他感到可悲,堂堂一個大男人,讓人當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柄,居然還可以不當一回事。現在,她為他感到可恥,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自尊,而最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犯着她。

這個男人實在大可恨了,應該拿去大卸八塊,扔到深山喂狼!

「小姐,我是『文航』的文經理,我有重要的事要找於經理。」

昨天她已想了一整晚,決定來個速戰速決,她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無謂的人身上。

「文經理,請跟我來。」秘書親切地帶路。

「文經理,請進!經理,文經理來了!』

「嗯,出去吧!」工作中的那個人頭也不抬一下地吩咐。

那秘書轉身出去,留下文晴硬生生地杵在那裏。

文晴冷眼打量著不遠處那個人,他是存心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嗎?

十步來遠的辦公桌上,小山似的公文堆滿桌面,連寫字的地方都沒有;面文件中那個人,十足一個大忙人的樣子。他的頭髮凌亂,衣服皺巴巴的,衣領敞開,衣袖卷在手臂上.他不時翻翻這個文件,又不時看看那個檔案,一時在這份計劃書上畫畫寫寫.一時又在那份資料上圈圈寫寫。

文晴向天花板直翻白眼,他做門面功夫可真到家,難怪父親這樣眼光如炬的「老狐狸」也被他騙了。

「於經理,可否佔用一下你的『寶貴』工作時間,跟我談談呢?」

文晴這句話充分利用了音樂原理,聲音有強有弱,有高有低,有快有慢,目的是讓那些要是沒有白痴的人也聽得出個中的諷刺童味。

於信自認不是白痴,所以他抬了頭,一個短髮的女孩隨即躍人眼帘。

「真對不起,我是忙過頭了。」說話的同時也開始打量跟前的女孩。

她的氣質跟他那兩個溫順又刁蠻的妹妹截然不同。她自信、輕狂、桀驁不馴,對於他更是顯出極度的不屑和輕篾。

她有着初涉世事的直率與坦蕩,在於信打量文晴的同時,文晴也毫不羞澀地打量他,沒有什麼特別,眼是眼,鼻是鼻,既不俊也不酷,一點性格都沒有,這副德性,怎麼靠女人生存。

「你是文晴吧!我是於信,你好!」

於信禮貌地伸出手,文晴望也不望一下,自顧自地坐下來。她存心是讓他難堪,是他無禮在先,叫她怎麼不還以顏色在後呢!

於信不怒反笑,也坐下來說:「文小姐,請問有什麼事要談呢?」

文晴莞爾一笑,開心道:「家父十分欣賞於先生你,你想必一定是位有氣節,有才幹的志氣青年。」文晴不斷往於信頭上戴高帽,目的不就為了讓事情順利完成,為了這偉大的目的,文晴不惜委屈自己的良心。

於信只是笑而不答,好像在等待文晴話中的重點。

「所以呢!我想請於先生向家父提出退婚的要求。」

這才是真正的重點,於信說話了:

「因為我能幹有氣節,所以要提出退婚?我不認為這個因果關係成立!」

「如果你真有才幹,你不用答應我父親提出的額外條件。」

「如果我真沒才幹,以令尊的精明,他不會一時失策將他一生的心血押在我身上。」

「那外邊的流言你怎麼解釋』」

「我不能左右別人的想法!」

「空穴來風必有因!」

於信低頭,沉默了一陣,又說:

「我知道一時之間要你推翻一直以來對我的想法的確很難,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我不想浪費時間去認清一個已經澄清的事實。」

「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證明我有能力照顧好你、給你幸福的。」

「哦,謝了,我並不需要。如果學會獨立最終的結果還是要人照顧,那幹嘛要學獨立。」

「你對我沒信心?」於信肯定地同。

「你以為我應該對一個只顧自己利益,不顧他人生死的人抱有信心嗎?」

「我承認,在你看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但對不起,我必須對我的家人負責。」

「哇,聽起來好偉大哦!可這是你的事,你幹嘛拉我下水。在這件事以前,我們根本不認識。你說,你為什麼要我犧牲我的終身幸福來挽救你的家人?」

「就憑你父親!令尊是一個目光如炬的人,他既然看上了我,那我必定有些過人之處。」

文晴為他的自大駭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怪獸,這人簡直是無藥可救。

「於先生,其實我從未奢望過自己的丈夫是怎樣有能力、怎樣獨當一面、運籌帷幄,但至少他不是極度無能兼眼高手低的自大狂,所以,我是不適合你的,你另覓『賢妻』吧!」

她已經善心大發的了,到這時候還為他那所剩無幾的自尊心着想。

於信沉思不語,久久才眨眨獃滯的眼,開口道:「我還是要娶你!」

文晴聽罷,怒氣一下於急竄胸口,她不顧良心的責備,跟他大費唇舌,結果還是一樣,那她還客氣什麼,當下忽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指著於信怒罵:「你這冥頑不靈的傢伙,不,你筒直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你以為你這副德性配得上我嗎?你也不回去照照鏡子。」

文晴聲嘶力蠍的吼著,怒不可遏地喘著氣、咬着牙,活像要將眼前的「東西」生吞活剝,進而碎屍萬段。

於信仍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死相,眼中有着驚訝,彷彿在說:「河東獅吼的聲勢確實非凡,聞名不如見面。」

天!他這些動作無疑是火上加油,文晴的怒氣由胸口一下子直衝腦門,牙齒咬得「咯咯」響,臉色由紅轉為鐵青,頗有火山爆發之勢。

「文小姐,別那麼激動。」於信忙幫她滅火,「我們在這裏鬥氣也是於事無補,我們不要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們……」

「鬥氣?無關緊要?」文晴一宇一句地重複著於信的話,臉色由鐵青轉為綠,陰森恐怖。

「別人的幸福在你眼裏是無關緊要,你這人也太沒心沒肺了,筒直是豬狗不如。」文晴狠狠扔下話,憤然轉身,直奔門口,對着這樣投心少肺兼沒自尊的人多一會兒她也受不了,正當文晴要伸手去拉門把,手還未夠著,門突然彈開,站在門前的文晴猝不及防被撞個正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退兩步,屁股着地,再順勢來個四腳朝天。

一連串的動作發生得快如閃電又一氣呵成,看得於信眼都直了,這世界怎會有這樣滑稽的場面,實在太爆笑了。下一秒,於信已笑得癱在沙發內了。

「怎麼……怎麼這樣……實在……實在大好笑了……」

於信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撐着眼淚,笑不成聲。

破空而至的爆笑聲衝擊着她的耳膜,令她不能思考,直到有人將她抱起來安放在抄發內,她的意識才漸漸復甦,剛才罵了他,跟着很生氣的走,走到門口處就……就……文晴當場晴天霹靂,他……他見到了全過程。

天,她想死,她不要活了,長這麼大,從未試過這麼糗的,惟一的一次,居然被生平最恨的人碰個正著,他……他剛才笑得好恣意,好狂妄。

一意識到自己一世英名盡毀,強烈的自尊心,遭到踐踏,文晴的淚水就好像山洪決堤似的,一發不可收拾,哭得死去活來,天地為之色變。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剛才聽到有人在你辦公室里罵人,我以為她罵你呀!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來,哪知會弄成這樣,哥,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於諾哭喪著臉,對於信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生怕有那麼一點不誠心,哥不原諒他,誰叫他這輩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大哥,哪怕他眉頭只是輕輕一皺,他也嚇得三魂不見七魄。

唉,怪不得於諾忘了誰是受害者。

此時於信根本沒有時間去理會於諾,他最關心的是文晴的傷勢。

見哥不理他,於諾懂了,當下就蹲在於信面前,用最可憐的口吻哀求:「哥——你就原諒我吧!我下次不會這樣了,相信我,這次我真的沒心的。」

「我……知道……你真的是……無意的。」

文晴忙不迭的一句話,令於諾的臉「煞」一聲變成了個紅柿子。

於信看着弟弟千年難得一見的神情,又看看懷裏正在痛哭的文晴,莫可名狀。

今天是怎樣莫名其妙的一天,首先是他被罵得狗血淋頭,再者就是剛才還趾高氣揚的河東獅,搖身一變成為我見猶憐的小女人,最後就是這個厚臉皮的弟弟,為一句不像罵話的罵話而臉紅。這世界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於信感嘆。

等文晴漸漸從痛苦的深淵蘇醒時,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拐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此時,正有十多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瞧,每個人臉上都是高深莫測的笑容,看得文晴脊背發涼,趕快躲進於信的懷裏。

她當然是沒有忘記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個「熟」人作擋箭牌。

於家的上上下下,一見到文晴柔順地依進於信的懷裏,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嘴。真是絕配!絕配!

想當初,得知文遠揚要兒子娶他那唯一的女兒作為出資幫「衡氏」的條件時,於夫人憂心忡忡,天知道那女人是什麼牛鬼蛇神、鬼魅魑魎,連她至親的父親都將她趕快出讓,樣子怎樣且不說,可好歹也是個千金小姐,多少有點脾氣.於惠和於穎在家也是大小姐慣了,以後若是有什麼爭執,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於家想不家變也難,又或是她仗着他們家的恩人,就橫行無道,欺上壓下,連於夫人這把老骨頭都不放過,那到時候也真不是「凄慘」兩個字可以形容,你說,於夫人能不擔心得坐立不安嗎?

但今日一見,於夫人真的放一百萬個心了,未來媳婦的樣子美得像天仙下凡不說,就看她柔順的樣子,根本跟那些對老人家呼來喚去,對小孩百般欺凌的千金小姐扯不上一點兒關係,能有這樣的媳婦,真是睡著了也會笑醒。

明天一早,她決定舉行大祭,多謝於家歷代祖先的庇佑,請方神佛顯靈……

「晴呀!哦,你不介童我這樣叫你吧!我想你是不介意的,大家都快一家人了!」於夫人毫不理會文晴錯愕的表情,自圓其說;「我是你未來的婆婆,你就叫我伯母好了,如果你嫌不夠親切,你可以叫我『媽』,我更喜歡。」

「媽,你別嚇壞人家!」於惠責怪母親的急性子,不過也難怪,未來嫂嫂看上去那麼讓人討喜,連她也想叫她一聲「嫂嫂」。

「嗨,姐姐,我是於穎。」於穎硬生生地擠開母親,坐在文晴身旁,迫不及特地介紹,「晴姐姐,你有什麼嗜好的,聽音樂?看書?打網球……」

「你走開啦,」於諾拎小雞似的推開於穎,「你以為晴姐姐跟你一樣終日無所事事,只顧玩呀,吃呀!人家……」

「於諾,警告你別在那丟人現眼!」於惠凶神惡煞地瞪着指手劃腳一臉想教訓人的於諾,於諾識趣地三緘其口,退到一邊。

就這樣,於家便圍撓著文晴展開一頓「閑話家常』拉拉雜雜一大堆。

可文晴不知道,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頭呢。

可憐的文晴,由此至終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回事。只能用一種很迷惘,不知所措的眼神,傳遞著一個信息——他們好奇怪哦!

飯桌上,除了一道道可口的佳肴和應該的座上客外,坯有幾個不怎麼應該的,那就是幾個傭人。

哪有主人和傭人一間用餐的,文晴咋舌,不敢相信,於信湊向她解釋,說只有重大的節日和重大的事情才會這樣的,是於夫人強烈要求與傭人同桌進餐時,傭人才做的最大讓步。

「晴,別客氣,當是自家吃飯就可以了。」於夫人熱絡的招呼文晴,還主動為她夾萊,文晴見了,馬上雙手捧碗去接。

於惠於穎兩人等母親夾完,馬上爭着為文晴夾菜,其它人見了也不甘示弱,文晴只有照單全收,不一會兒,碗已堆得滿滿的。

文晴看着小山似的菜,不知如何下筷,只怕一不小心菜山就會倒塌,浪費了人家的熱情便不好了。正在文晴苦思之際,於佰體貼地將文晴面前的易塌物倒入自個的碗中幫她分擔,並且免除後顧之憂叫大家別客氣,這樣文晴才得以有一頓安穩的飯吃。

事後,文晴突然間記起,她有些菜是吃了一半的,飯也吃了幾口,那他豈不是……

「好噁心!」文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本來於家的人是想和文晴聯絡聯絡感情的,但於信卻一聲不吭地拉着文晴上樓,於家的人覺得好不可惜,但絕對是毫無異議的,情侶嘛!明白!明白!

「還好吧?」一關上門,於信便問。

「嗯!還可以!」

「咦!這是哪門子的話,他怎麼跟她談起這些來了。

「他們是比較熱情,尤其是對他們喜歡的人。」

說話期間,於信手中已多了一瓶藥酒。

關我什麼事,咦,怎麼越說道離譜,誰是他們喜歡的人,誰稀罕他們喜歡,文晴越想越不對勁,正想跟他理論,哪知一轉身就跟他撞上,舊傷加新傷,文晴一下子就疼得叫起來。

「怎麼了,撞疼了?」於信關切地問。

「來,我幫你擦一下傷口。」於信已坐到文晴的前面,擰開了瓶塞。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文晴奪過藥酒,用食指胡亂地沾了一些,然後小心地放到痛處,輕輕地來回塗着。那小心謹慎又連連皺眉的樣子,於信見了直搖頭:又是個典型的怕痛鬼。當下,他一手奪過藥酒,倒出一些,一手固定文晴的頭,動作既純熟又利落。

「你幹什麼?我自己來就好了,不用了。別!啊——啊——救命啊!」

「什麼事?怎麼啦?」於夫人從沙發上彈起,驚恐萬狀地詢問,說着便要衝上樓看個究竟。

於諾拉住母親,「媽,沒事的!」

「你是聾了?難道你聽不到晴姐姐叫得多慘嗎?」

於惠一邊拿開弟弟的手一邊罵,真是急死人了。

「不娶——救命——救我——啊——」

「天啊,該不會是哥……哥……」於穎難堪地咬着手指,說不下去,臉紅通通的。

三個女人頓時畫畫相覷,怎麼可以呢?

「你還不放手,萬一出了什麼事你擔當得起嗎?」

於夫人用儘力想掙脫兒子的手,心急如焚。

「媽,冷靜點!」

「還冷靜,你快放手,要不然我和你脫離母子關係。」

現在於夫人是什麼話也敢說,俗話說「好兒子不如好媳婦」,少了一個最沒用的有什麼關係。

「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我說了,我說了。」

「你說什麼?」三個女人頓時停了一切的動作,目露凶光地瞪着於諾。

「唉,死就死。」於諾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樣子,認命地招了:「剛才,我去找哥回來吃飯,當我快到門口的時候,聽見有個女人在哥的辦公室裏面發火,於是我護、兄、心、切,聽清楚是『護兄心切』。」於諾強調了他的動機。

「嗯!」三個女人狠狠地瞅著於諾,不自覺地向前一步,眼中的殺意明顯加深了。

「於是我護兄心切,也來不及細想,便衝進去。事先聲明,我可不知道晴姐姐就在門后的,所以,所以很不小心的,可能輕輕的,撞了晴姐姐小小的一下。不過晴姐姐說我是無心的,已……已經原諒我……我……」

於諾眼見三個女人的臉變成豬肝色,手指也弄得「咯咯」響,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當下就嚇得屁滾尿流,撒腿就跑。那三個女人哪肯放過他,誓必窮迫猛打於諾這個十惡不赦的該殺千刀的千古罪人。

當下,於家大宅熱鬧非凡,樓上樓下響成一片,震徹雲霄,不知情的可能以為這裏發生著謀殺案。

自從從於信那回來,文晴做事沒一樣是順利的,常常錯事連連,最慘的是於信的影子時時有露無意的在她腦海出現,讓她防不勝防。

此時文晴去開會的途中,又想起了他。

今日,將召開一個全公司有史以來最重要的會議,這個會議的主要內容是關於那個大型工程的。

起初,于衡選定的地皮是個臨近市區的商業用地,他原本是想興建一個集消費與娛樂於一體的別墅區,而且還要重新作一個詳細的計劃,而這些必須在兩個月內完成,是一項相當艱巨的任務。

況且,如果文晴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從未參加過任何工程的建設,這樣他有可能做得出來嗎?這簡直是不可能。

你說,她能不為他擔心嗎?文晴抱着文件,低着頭,無精打採的,樣子十足像凋謝了的黃花般憔悴。走着走着,想着想着——

「咦!我什麼時候關心起他來了?神經病!」

文晴一邊咒罵自己一邊加快腳步,一不留神,一頭撞到一堵牆上,眼見就要向後栽,說時遲那時快,一隻結實的手臂騰空一撈,文晴才免於一難,待文晴驚魂稍定,拾頭一看,不由得驚叫出聲:

「是你!」

「你怎麼總是這麼不小心!」於信放開懷中的文晴,笑着調侃。

「我只是在想事情,你怎麼站在路中間,讓我來撞你。」文晴氣鼓鼓地責備於信,臉漲得通紅,她差一點又在他面前出糗了。

於信聽了文晴的指控,啼笑皆非,哪有人愚蠢得特地讓人來撞的。「是我不好,撞到哪了?」於信伸手就要探去看文晴的額頭,已有前車之鑒的文晴嚇得臉色煞白,慌忙倒退三步,她已怕了,一個星期前的悲慘經歷還歷歷在目。

「怎麼啦?」於信見她受驚的樣子笑問。

「別碰我!」文晴在距他三步之遙發出嚴重警告。

「是是是,女強人,你的文件!」於信把重新拾好的文件交到文晴手中,轉身就走。

文晴反射性地追上去。

「怎麼了?」於信笑問與他並肩而行的文晴。

文晴一下於呆住了,不知怎的,只是直覺不想他太快離開自己的視線,所以便追上來。但文晴是他什麼人呀?突然靈光一閃,便問:

「你的計劃書做好了嗎?」

「嗯!」於信從容地點了點頭。

「待會兒全公司的各大股東和各高層都會出席的,你行嗎?」

「沒有什麼行不行的,我已作了充分的準備,也盡了全力,如果真的不行,我也沒辦法。」

文晴見於信好像滿不在乎的無所謂樣子,胸中好像有把火在燒:「你可不可以認真一點,這是公司創業以來最重要的案件。如果有什麼閃失,全公司,不!兩間公司就這樣沒了!」

「我知道,但在這方面我已儘力了,現在就要靠天了。」

文晴不再說話了,他根本就不明白個中的厲害,這種人是「不見棺材不流眼淚」的典範。

兩人一直無語,進入電梯,這時原先在電梯里的兩人說話了。

「喂,聽說待會的會議是全公司有史以來最重要的哦!」其中男的神神秘秘地說。

「嗤!我已經知道了。還聽說那於大少也會和他的秘書一起參加。」另一個女的得意洋洋地賣弄著小道消息。

「那個於大少呀!無能、窩囊得要命,筒直丟盡了男人的臉。」

「我怕會開到一半,他就被踢出去了!」女的陰陽怪氣地笑出來,男的也陪笑。

文晴的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她想不到堂堂一間大公司竟出了一群多舌婦、長舌男,專門在別人背後嚼舌根、說三道四。她真恨不得旁邊的於信走過去摑他們兩個耳光,可該死的,他居然毫無動靜,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喂,你猜那於大少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是兜風耳、酒渣鼻、河馬嘴……」

「哈——哈——」

文晴聽着那一陣陣狂妄的笑,氣得齜牙咧嘴,要使勁地捏自己的大腿,才壓下摑那兩人耳光的衝動。

「這倒沒什麼.我最怕就是大腹便便,走路一搖一擺,阻礙交通不算,還影響市容……」

「你為什麼不轉過身去,讓他們見見你的尊容,滿足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文嗜一口氣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步出電梯。

「從未見過這樣窩囊的人!」

在於信進入公議室的時候,文晴還兀自生著悶氣,見到他進來,嘔氣地轉過頭去,不看他一眼。

不一會兒,公司的職員陸續到齊,會議正式開始。

「各位,今天的會議最主要的目的是商討『衡氏』那塊建築用地的用途,倘若會議成功,『文衡』將會投資興建。現在,請『衡氏』的代理人於信先生宣讀他的計劃。」

「現在大家手上都有一份計劃書,在我向大家解釋的過程中,若有什麼疑問,可以及時發問。」

「嗤,裝得挺有把握,待台答不上來我看你怎麼死!」文晴心裏暗咒。

「我們工程的所在地是一個比較落後的山村,所以我們計劃在那興建一個生態村,以優美的大自然為基礎結合一流的科學技術和嶄新的環境意識,建立一個『人間天堂』。」

「在那窮鄉僻壤,吃都成問題,什麼人間天堂,地獄還差不多!」還沒步入正題,其中一個股東便一盆冷水當頭淋。

「在山區,人人都是自給自足有餘的,所以可以保證每天必有新鮮瓜果,魚肉供應。」

「那用的呢?燒的呢?你不是叫我們到山上打柴,天熱的時候拿把大葵扇吧?」

頓時會議室響起一陣竊笑,恥笑於信的異想天開,而於信仍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每年農民在收割后都會剩下大量的秸桿,我們可以加以回收,與居民的生活垃圾匯總在一起,運輸到某一個地方進行發酵,便可製得無污染沼氣,然後再通過管道輸送到各家各戶,那能源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最後,我們將發酵后的沼渣作肥料還田,這亦正好符合生態村『取於自然,用於自然,還於自然』的宗旨。」

這個構思極好,既解決了人們生活上的燃料能源問題,又可以把垃極廢物利用,還製造了天然肥料,這樣一舉三得的計劃,他是怎樣超出來的呢?文晴望着正在滔滔不絕的於信,開始正視他的真正實力。

「物質生活雖然解決了,那精神享受方面呢?現在的人非常重視精神方面的享受。」

「關於這一方面,為了符合生態村的意念,我們會以大自然為藍本,在不損壞原來一草一木的狀態下適當加以修飾、點綴,進而使它具有觀賞和娛樂性。因為我們生態村的所在地是比較落後的山區,那裏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慣與都市人截然不同,所以應該是個不錯的賣點,再者那裏有豐富的自然風光,我們可以嘗試開發旅遊景點。」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文晴心中暗暗叫好。

正當這個時候,一個刺耳的聲音,驀然傳到文晴的耳朵里,令她的雙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於先生,你這樣說一大堆未必言之過早,你要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是個未開發的蠻荒地帶,你以為那些居民會輕易地讓你在他們的家園大興土木嗎?」

是剛才電梯裏面的那個男的。

「是啊!你還說什麼了解他們的生活習慣、風土人情,我怕我還投接近他們,他們就拿刀拿槍了。」

是那個女的,文晴氣得牙痒痒,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生事精,你們不說話,沒人說你們是啞巴!

結果這兩個人的話一出,會議室里隨即響起了一陣騷動,於信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瀕臨崩潰。

「各位稍安勿燥!」於信鎮定主持着,「請大家翻開計劃書的最後兩頁,這是一份關於該山區的未來規劃書.上面提到會加快基礎設施的建設,並致力保護綠化,整頓村風,由此可見,他們是極歡迎我們在那兒投資的。」

「而且我曾經同當地的幹部了解過,他們一早便想帶領村民脫貧,這次我們到那兒投資,不但為他們提供了很多就業的機會,而且帶了很多商機,因此他們是十分歡迎我們的,並且允諾會實行一系列的政策措施,來給予我們方便!」

「那實在是大好了,想不到於經理的這份計劃做得邊么周詳,連這一點都考慮到。」

文晴大聲地讚揚於信,得童地瞄了瞄灰頭土臉的兩個傢伙,先前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

「好了,大家還有什麼疑問嗎?」

文遠揚橫掃過各位股東、高屜,見他們一言不發,便知道這個計劃做得多成功。

「如果沒有,那我就會按照於信先生的這份計劃書進行施工。」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好,就這樣定下來了。『文航』出資、『衡氏』負責興建。於先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兩人的手握得緊緊的,必定衷誠合作。

文晴激動得差點尖叫,直想跑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告訴他,他的表現有多精彩,簡直令人拍案叫絕。腦內突然閃過她先前一系列無禮兼無稽的舉動,當下覺得無地自容,在他面前她就是那麼幼稚、可笑,試問她還有什麼顏面在他面前挺直腰桿。

散會了,文晴第一個向門口大步走去,前腳正要跨出門。

「文晴,等一下!」是於信,害得文晴硬生生地剎住了腳步。

「有什麼事嗎』」文晴盡量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天曉得她想掉頭就走,以後別再見到這個讓她威風掃地的傢伙。

「媽想請你去吃飯,你一個星期沒去我那兒了!媽很想見你,惠惠他們都吵著要見你!」

於信一口氣將別人的思念之苦頃刻倒出,文晴心不在焉地陪笑着,她的魅力就差到只能吸引老人小鬼嗎?為什麼人人都想自己,偏偏沒有他的一份。

「你什麼時候去拜訪人家了?」一旁的文遠揚插話。

「只是一次偶然的機會罷了。」文晴故意將事情平淡化,如果讓父親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那她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這次去記得帶點禮物。還有,替我問候一下於夫人。」文遠揚吩咐著,文晴氣得鼓起香腮,人家什麼時候答應去了,真是的。

「伯父,我會照顧好文晴的,請放心!」

「你辦事我放心!」文遠揚笑着出去了。

「爸——」文遠揚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文晴氣得直跺腳,狠狠地瞪着於信。

今夜文晴造訪不像上次那樣躲在於信身後.而是表現得落落大方、謙遜有禮,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吃完飯,於信上樓工作,而文晴就在於惠和於穎的陪伴下,繼續他們說不完的話題,正當三個女人談得盡興之際,於諾的聲音由遠而近——

「語文滿分——的1/2,數學滿分——的1/4,英語滿分——的3/5……」

「於諾,你給我閉嘴!」

不知為什麼,於穎整個人彈起,風似的跑到於諾跟前,出手就要搶於諾手中的東西。

於諾哪肯給她,左閃右避,時而舉高,時而放低,耍得於穎團團轉,最終還是……

於諾「飽覽」夠了才把那東西還給於藕,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去。

於穎趕快收好那東西,生怕又讓人給瞧見了,她明明已經很小心了,事先已用三張報紙包好,封好,再把它藏在自己床下的箱子裏的盒子裏,可怎麼還是讓於諾給翻出來呢?難道她的糗事就不能隱瞞一下嗎?非要弄得滿天飛為止。

「於諾,你這天底下最壞的大混蛋!」於穎氣得直跺腳,臉漲得通紅。

「喂,於穎妹妹,你這樣說為兄的真有點野蠻,你說從頭到尾我有泄露你的『傲人』成績嗎?我還煞費心機地將他們化成分數的形式,讓它們聽起來更為含蓄,我這樣用心良苦,你不但不感激,反而還說我是混蛋,你也太蠻不講理了吧!」於諾無賴地裝出可憐的樣子,看得於穎氣上加氣,真想撲過去和他來個近身肉搏,但冷靜地想了想,當務之急應是在未來大嫂面前挽回顏面。

「晴姐姐,你可不要被表面的東西騙了,凡事都要從多方面去看,我告訴你,今年的試題是歷年來最難的,我們班就有八個同學的試卷是空的,可想而知有多難。」

於穎對於為自己找借口開脫這門學問,可以說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放眼整個於家無人是她敵手了。

「我敢打賭,那幾個試卷全部空白的一定都是男的!」於諾胸有成竹地模樣,好像自己說的一定對,而事實上——

「你怎麼知道的!」於穎奇怪地望着於諾。

「而且我還知道那幾個人一定是在你旁邊!」

真的那麼篤定?真的那麼篤定?

「你……你……」於穎說不出話來,他又中了。

「而且我還知道,全級最高分的你們班一定佔了許多。」

於穎驚訝得張大嘴巴,吐不出一個字來,難道他有神奇力量,能夠未卜先知。

「怎麼樣,我很神吧!佩服吧!」

於諾得意地向於穎耀武揚威,驕傲地像只孔雀,而於穎只能反射性地點點頭,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文晴的好奇心也被挑起了,他怎麼可以這麼料事如神。

「於諾,逞夠威風就給我坐下來。」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於惠出聲了,她實在看不慣於諾的「劣行」了。

於諾只好訕訕地坐下來,這個二蛆最看不過他威風了,非來攬和不可。

「還記得考試那天,哥幫稱梳頭就用了半小時。」

「我記得,那天哥幫我梳了兩條好可愛的小辮子。」說到那天於穎就眉開眼笑了,那天她可風光丁,上至八十歲的老伯,下至三歲的小孩,都說她美麗可愛,這樣光榮的事叫她怎能忘懷。

「那個監考老師也是男的吧!」

「姐,你也有神奇力量啊!你們倆怎麼說什麼中什麼?」

於穎像發現外星人似的看兩人,左望望於諾,右望望於惠,望來望去也望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文晴明白過來了。

「哦!我知道了!」文晴驚喜萬分地大呼!

「晴姐姐,你知道了,告訴我,告訴我——」

「呃,這……這……」這種事,你叫她怎麼說。

「晴姐蛆,連你也不告訴我,你跟他們一起欺負我,嗚……嗚……」於穎說哭就哭,也不用花時間培養一下情緒。

「穎穎,不哭,不哭,我不是要欺負你,只是,只是……」正當文晴束手無策的時候,於信緩緩地下樓。

「誰那麼大膽欺負我心肝寶貝妹妹!」

於穎一聽見是哥哥的聲音,轉身便跑過去,抱住於信訴苦,「哥,他們……他們湊在一塊欺負我。」

「是嗎?來,哥帶你出氣,別哭,別哭喔!」

簡單兩句,於穎就馬上收住淚水,看得文晴張口結舌,她真了得!可於信更了得!

「告訴哥,他們是怎樣欺負你來着。」於信摟着於穎到一邊坐下,詢問著整件事的原委,一聽完於穎的敘述,就笑出來了,哎,還是不說的好,於是便扯開話題說:「穎穎,試題真的很難嗎?」

於穎難堪地低下頭,她知道不可以在哥面前狡猾,於是便怯怯地說:「不是很難,有些題目還是你教過的!」

「那為什麼考得那麼差呢?」於信依然心平氣和的。

「那天,也不知怎的,那監考老師死盯着我看,周圍的同學也死盯着我看,好像以為我會作弊似的,我最怕就是別人懷疑我了,他們這樣使我好心慌,所以……所以就什麼都給忘了。」

「這可不是第一次哦!」於信揶揄地瞅瞅妹妹,而於穎也不好童思地低下了頭,是不止一次了。

「忘了哥教過你了嗎?別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自己做好就夠了,如果下次再抱個大雞蛋回來,哥可要打穎穎屁股了。」

「知道了!」

「那就去洗澡,洗乾淨臉,愛哭鬼。」於信溺愛地揉了揉穎穎的長發,讓她去。

「哥,你每次都說要怎樣怎樣。可沒有一次兌現。」

「如果我真那麼言而有信,你以為你還能平安地坐在這裏嗎?」

於諾一時語塞,他知道他這個大哥是數落不得的,看,這下子報應來了。

「哥——」於惠輕嗔一聲,整個人已挨到於信的身上去了,「人家大學畢業了!」文晴怎麼也想不到冷冰冰的於惠也有這一面。

「是呀!原來惠惠可以獨當一面了。」於信欣慰地笑着。這段時間,他忘了好好關心她,「那又怎麼啦?」她不會單純的是想告訴他這麼一件事那麼簡單。

「我想要一份禮物,」果然不出於信所料。

「哥,我升大二了,我也要一份禮物。」於諾也不甘示弱地摻一腳、

「你得了吧你,升大二也要禮物。」於惠首當其衝第一個反對。

「我平安無事地升大二,不值得慶祝嗎?於諾說得振振有詞,對於別人這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於諾來講,這卻是值得慶祝的大喜事。

「你平安無事升大二是應該的事,有什麼值得慶祝!」男孩子天生就應該長得四平八穩,把自己照顧得穩穩噹噹的,可偏偏這個怪胎弟弟三天兩頭就抱頭抱腳回來,說這兒痛、那兒傷的,把全家人都搞得雞犬不寧。

「那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大學生畢業,你有什麼值得去慶祝的?」

「你要知道耶,每年成千上萬的大學畢業生中,只有且僅有這一年有一個叫『於惠』的,那你說我該不該慶祝?」

「惡,嘔死!」於諾誇張地作嘔吐狀,「別再自命不凡了,『於惠』這樣的名字爛得透頂了,就是隨便喊—下,就有—打人來認了,少臭美!」

「於諾——你是皮癢了是吧』」於惠話說得陰惻惻的,令人毛骨直豎。

「是呀!好癢哦——」於諾大難臨頭還不知死活地做了個大鬼臉。

於惠也不多看,一個軟墊便飛過來,打掉他叫人厭的臉,接着第二個,第三個……招招狠毒,攻向要害。於諾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左閃右避,在於信和文睛之間迴旋,他以為於惠會不敢放膽去丟他,但他顯然是把於惠想得太有理性了,於惠發起惱來,管你天王太子還是太上老君,阻她者死,結果於信文晴各中了兩個大獎。

於信見情況不妙,當下護著文晴逃離戰場。於諾哪肯讓他們倆袖手旁觀,連連在他們身邊轉圈,於惠的飛枕也如雨點殷地襲來,於信一方面護著文晴,一方面打掉飛來的軟墊,忙得分身乏術。

於諾這個老奸巨滑,躲在大哥後面,既可攻又可守,於惠一下子處於劣勢。

「於諾——是男人的就站出來,別老躲在哥後面。」

「命都沒有了,還讀什麼男人——」

想用檄將法,沒那麼容易,他——於諾是何等的聰明,豈是她三言兩語就哄騙過去。

「於諾你這個大混蛋。」說罷,於惠雙墊齊飛,直取於諾狗命。

文晴眼見兩個來勢洶洶的「暗器」迎面而來,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閉上眼睛等著領受這「致命」的兩擊。

說時遲那時快,於信一把摟過文晴,再使出一招「秋風掃落葉」,當下就化解了文晴的危機。

「沒事嗎?」

聽見於信關切的聲音,文睛才驀然張開眼睛,不肯定地搖搖頭。

「他們經常都是這樣的,你別見怪,小心——」

於信又適時打掉一個飛來的軟墊。

「沒關係的——」文晴氣喘吁吁塏答到,雙頰滿是潮紅,也不知是因為驚慌過度還是別的,她只知道讓於信摟着的感覺不錯,有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望着還在鬧的兩人,文晴不自覺地笑了,她喜歡這樣熱鬧的家庭,這樣獨特的相處方式,也開始有一點點喜歡這裏的人。

之後的一個月,在於家熱情招待的驅使下,文晴幾乎每天都成為於家的座上客,久而久之,她也變得不好意思,於是便主動為於信送飯送育夜,結果贏得「好好未婚妻」的光榮稱號。

「好吃嗎?」

「嗯!好好吃,你也來一-!」

於信把綠豆沙送到文晴的唇邊,文晴反射性地擺頭,她不習慣吃人家的口水,那太不衛生了。

「嘗一口,很甜的!」不等文晴拒絕,於信把綠豆沙送進文睛的嘴裏,「甜嗎?」

「嗯!嗯!很甜。」

「下次我做給你吃,我肯定比這個還要好!」

說完低頭解決他那份宵夜。

文晴彆扭地看向宙外,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不自然,剛才那口甜晶彷彿流進了心裏,讓她的臉不由自主的漾出了一抹微笑。

「爸爸跟你說了嗎?」

「爸跟我說什麼?」文晴一頭霧水地反問。

這幾個星期,她一有空便往於家跑,根本無機會和父親談話。

「我們的婚期訂在下個月底!」

「啊——?」文晴驚嚇得把口張得大大的,

「我以為你知道,你不是常陪在媽身邊的嗎?這日子也是由媽決定的。」

「媽沒告訴我。」

「設關係,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爸說一切都不用我們操心,不過他預先告訴我們,沒有蜜月期。」

「太過分!怎麼可以這樣的!」

「沒關係啦!反正我們也忙,根本沒時間旅行。」

「不是——」

「好了,你在這坐一會兒.等我忙完了再送你回去。」

「你——」

「哦!如果你累了可以到隔壁躺一會兒,我走的時候再叫醒你!」

於信噼哩啪啦地亂說一氣,根本不給文晴機會澄清,等文晴終於有機會,但他早已埋在工作里了,她講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

她還沒決定嫁不嫁他!他就——

這人也真夠自以為是的,問也不問她一聲就擅作主張,當她是什麼?隨手就可以拿來的女人嗎?

文晴氣得七竅生煙,你要麼就讓他知道你很生氣,要麼就別再讓自己生氣,而文晴很無奈地選擇了後者。

試問,世界上有幾個女人可以怒目瞪視一個酷得一塌糊塗的男人,文晴便是認命地不能,尤其對象是他。

這一個多月來.她已從他家人的口中得知他的過往,一段足以讓他在她心中升華的過往。

少年時於信家境並不富裕,父母疲於奔命,報本無暇照顧他,他除了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三個弟妹。

但慶幸的是,少年的艱苦井未壓垮當年的他,反而塑造了今日的他。一個沉穩內斂,謙虛自持的男人,文晴欣賞這樣有內涵有氣質的男人,同時又心折於他對工作的那份熱情與執著,以及對事情的謹慎細密、對家庭的勇於承擔……他是第一個除了父親以外真正讓她折服的男人,甚至她佩服他更甚於她父親。

出於對家庭的那份愛護,他可以義無反顧的執行父親的命令棄醫從商,更可以默默忍受父親對自己的排斥和輕視(由於他不願跟他們同流合污),甚至可以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就將自己的幸福犧牲掉,這樣的一個人,好得叫人心痛。

看着不遠處正埋首苦幹的於信,文晴迷失了,

「真不敢相信,你有這麼好。」到現在還無怨無悔地付出。

「或許嫁給你並不是一件太壞的事!」

柔柔的嗓音道出一生的承諾,她願與眼前這個男人一齊攜手走完下半輩子。

文晴的嘴角慢慢地漾起了幸福的微笑,每看他多一秒,幸福感就增加一分。

一個半月前,文晴和於信攜手步過紅地毯的另一端,成為法律上的合法夫妻,至於「實在」的只有他們倆才知。

在結婚前,兩人達成共識,婚後一切順其自然.也就是說不必因為既成法定夫妻就非要成為真正的夫妻不可,再者,雙方仍可保持原來的生活模式,而對方都不得加以干涉或有所指責。

這看上去好像是「同居」者應有的生活!

一個半月過去,同一屋檐下的兩人仍然是相安無事,證明這樣的生活非常適合兩人。

今天難得墾星期日,兩人都閑來無事,窩在沙發內看書,

早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屋內,一派的明凈安逸,於信一手捧著書,一手拿着筆寫寫畫畫,相較於於信的專註,文晴就顯得極不專心,不時偷瞄倚在沙發彼端的於信,最後索性放棄書,輕托香腮,全神貫注地欣賞,臉上儘是痴迷,

或許他看書的側面很有性格,或許他斜倚著的樣子很優雅;或許他緊抿的雙唇很性感……但這一切一切都已不重要,文晴沉迷的是他眼內的那份專註,他渾然忘我得彷彿整個世界都不存在,就只剩下他手中的書,

書真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嗎?文晴抬眼望着那個龐大的落地書櫃,裏面的書大部分是他的,全是有關經濟、企管之類,這些看見都讓人頭痛的書,他怎麼可能全讀過,她就不可能有這樣的恆心。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認為不必要,書固然要讀的,但充其量只能作為一種參考,而不能作為一種指導,書是死的,它往往和現實有很大的脫節,尤其是在變幻莫測的商場,許事的事並不是靠書的某些東西就可以解釋得了,

「書真的那麼好看嗎?」

「呃——」

「書總是很理性,卻又很寬敞的,它總會安排一個特定的環境,讓一切都變得有可能,但商場是變化莫測的,你以為紙上談兵有用嗎?所以我一向祟尚實踐,只有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商場是變幻莫測的沒錯,但它總有規律可尋的。我們事前做的調查報告不就是為了要找出這一層規律嗎?」

「照你這樣說,商場本應有條有理的,股市天天平穩,公司年年賺錢,那為什麼還會有股災、金融危機、公司倒閉——」

「這是由很多方面原因引起的,而且突發性的事情根本不在我們的掌握範圍內。」

「所以啰!書沒多大用處。」文晴把書隨便一扔,以茲證明。

「我問你,處理突發事件的時候,你是憑什麼做出正確判斷的?」

「正確的資料數據及冷靜的頭腦。」

「也就是根據實際情況,對吧?」

「沒錯——」

「『盡信書不如無書』,我想你就是這個意思吧!可是我認為會讀書的人不單會看,更重要的是會運用。他們會根據書中的原理,結合實際情況,去解決問題。」

「你是會讀書之人嗎?」

「我是愛讀書之人,正要努力成為會讀書之人。」

文晴望着於信的眼神,多了一份欣賞,他是一個有深度、有內涵的男人。

「呃——我想你也該餓了,我去做飯吧!」

文晴有那麼一剎那的不好意思,一個女人一眨不眨地對着一個男人瞧,多羞!

「不如我們出去吃吧!」文晴已在廚房邊提議道,看吧!要維護兩人的「私生活」,就得付出代價,連吃頓飯都要麻煩。

「難得我們有空,自己做豈不更有滋味!」

文晴望了望他臉上好像挺享受的笑容,又望了望那幾袋材料,臉露難色,最後——

「好吧!我來好了,你先出去。」

說着,文晴卷高衣袖,一副準備上戰場的凜然樣,看起來好像要浴血奮戰似的。

「我看還是不用了,簡單的菜我可以應付的.你還是坐着吧」

「呃,是嗎』」

說真的,其實她不是懷疑他的能力,畢竟這太傷一個男人的自尊了,尤其是一個很誠心想為你做點事的男人。但,做飯這套動作,真的不是普通的高難度動作,它的難度系數已大大超出了人類的範圍,是鬼斧神工那境界的事了。

你想想,你要對那—堆堆不知如何下手的材料和一瓶瓶不知裝了什麼調味料的瓶罐,要攪盡腦汁,將它們左配右搭的弄成一碟,最高難度的是還要使煮出來的食物鹹淡適中,容易入口,可憐她在外國苦心鑽研四年仍毫無所獲,仍不知如何能使煮出來的菜可以被放入口而不致於馬上吐出來。你說,以她這麼絕頂聰明尚且弄到這種地步,你說煮菜難嗎?筒直是難透頂了。

因此,文晴以維護她「丈夫」的寶貴自尊為前提,保護自己生命為目的,作出從旁監督指導的重大決定。

天曉得她上次下廚是哪個世紀的事了。想想自己也真夠偉大的。

正在文晴在為自曰熱情謳歌之際,於信隨手就舀起一羹鹽,就要往鍋里放。

說時遲,那時快,文晴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於信的手,這才避免鑄成大錯。

「做事一定要三思後行,尤其是廚房之事,是隨便不得的,在放鹽之前,你應該很慎重地考慮一下該放多少,例如,500克的菜,就要放5克的鹽……」

文晴一骨碌將四年下廚以來的心得頃囊相助,講得頭頭是道,以至役留意於信臉上那個瞠目結舌的神情,煮萊要算過稱過的嗎?那豈不是很「數學」。

不等文晴講完,於信利落地在鍋里翻炒幾下,將剛熟的肉片上碟,但——

「慢著,你怎麼可以隨便地炒幾下就了事,那肉還有血呢?」

「有嗎?」於信望了望文晴手指的肉,除了紅色的光澤以及濃濃的肉汁以外,沒有什麼血啊!「你看錯了,這肉已經熟了,這只是汁而不是血!」

「明明是血.你剛才只是炒了幾下,東西怎麼會熟呢?吃生的食物很容易病的……」

又是一大段長篇大論,於信自問是駁不過她的「謹慎小心」。只好再把鮮嫩可口的肉片再倒入鍋,用猛火再燒五六分鐘,直至它變得毫無光澤,外形猶如一塊破布似的,才得到文大小姐的允許——上碟!

結果.這一頓飯,兩人「享受」得異常「津津有味」。於信的自尊心更是嚴重受創,他還能忍受眼前的一桌」食物」是出自他整個小時的「傑作」這個事實。

也難怪,世界上沒有一個廚師能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干信雖說不是什麼一位大廚,但已擁有十多年的烹調經驗的他,也算是個頗有名氣的烹調師,而他居然煮出如此不堪入口的「食物」來,你叫他情何以堪。

唉!也罷也罷,她只是好心而已,好心而已!

午飯後,兩人並無任何異動,仍繼續早上的動作,於信看書,文晴看他看書,彷彿大家都樂此不疲。

午後的微風徐徐送進屋內,柔和舒適盈繞着兩人,像催眠咒似的熏人入夢,漸漸,睡意在文晴的心裏發酵、上升、蔓延全身,那時張時眯的眼睛始終抵不過睡神的召喚,慢慢地合上了。

於信望了望肩膀上的人兒,她的唇畔含笑,身子如一團棉絮般柔弱無骨,順他的肩膀滑下,落到他交疊的腿上,她嚶嚀一聲,自己調節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又甜甜睡去。

於信笑了笑,一切都如她所料,她還是來到了他的身邊,而這一切亦將如他所料地進行下去。

在辦理好生態村的一切瑣事之後,於信正式以個人身份加入「文航」,參與內部管理基層的一切決策。

剛入駐「文航」,文遠揚便叫於信做一份關於在美國開展電信業務的評估計劃書。

在美國開拓電信市場,一直是文遠楊的夢想,他之所以遲遲未將它實現是因為找不到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現在那個人終於找到了,他便是——於信。

開拓美國業務電信市場談何容易,美國的電信業務向來是大的資本家只手壟斷,如果想進軍,真的少了點實力也不行,也就是說這對於剛入管理基層的於信來說,是一個重大的考驗。

晚上,文晴整個心事重重,坐立不安,這全是因為文遠揚日間的一項重大宣佈。

「你有把握嗎?我說的是爸上午交給你的工作。」

文晴實在是沒他那種超於常人的冷靜,只好先行問個明白。

「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只能說我會儘力!」

看吧!他總是一個看破世事的智者樣,看得文晴無名火起三千丈,

「你知道這個計劃的重要性嗎?它將會是『文航』發展的一個新轉折點,它的成敗直接決定着文晴日後的發展狀況,所以,文航對這個市場是志在必得的,現在爸將這重大的任務交給你,可以看出他對你是相當重視的,你想想,假如你失敗了,『文航』日後怎麼辦?爸又會怎樣,最重要的是對你日後的個人發展,它將是個重大的阻礙。」

文晴入木三分的解說換來的竟是於信面帶微笑的兩個字:

「是呀!」

天呀!文晴直翻白眼,她最受不了他那個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是胸有成竹還是心中沒數,好像和自己毫無關係似的。

「你知道這些日子來,我的你的看法嗎』」

「不知道,是什麼…?」

「你像一塊木頭,亦無表情,平靜得就像是無漣漪的湖面。」

「真的嗎?」於信仍是一個淡淡的微笑。

文晴沒好氣地栽進他懷裏,她真是服了他,他居然連自個兒在妻子心中的形象都漠不關心,這人看來不是普通的冷靜,而是十足的冷血。

「跟我在一起會悶嗎?」於信一邊揉着文晴的秀髮一邊問。

「一般吧!有時也不會太悶啦!」文晴如實招來,枕着他的大腿,頭時不時地磨蹭著。

「如果悶的話,找朋友解解悶,不用陪我。」

「我最愛的就是陪你了!」差點,這句話文晴衝口而出,幸好,她還是硬把它塞回肚子裏去,應了聲:「嗯!」其實他還滿貼心的。

「頭髮到肩了,怎麼不剪一剪。」於信用手指繞着到肩的頭髮,問。

「不剪了,讓它留長好了!」

文晴閉上眼睛,聲音有點慵懶,天知道她現在有多舒服。

「留長了就不像女強人啰!」

「那就不當好了。」

她現在是毫無所謂的了,以前是事業為重,現在嘛!家庭為重!她也不知道,何時她的觀念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獨自終老。因為她不認為「丈夫」可以在她生命中充當怎樣的角色,事業上,她是人人口中的女強人,事業正如日中天,根本不需要丈夫來扶持,生活上嘛.她是放任自我慣了,從不看別人臉色,也不在乎別人感受,如果無端端多了個叫「丈夫」的男人介入她的生活,那她豈不是處處受約束、時時受禁錮?聰明如她,又怎麼會花心思找罪受。

但事實往往就這麼出人意料,偏偏讓她碰上他,讓她為他沉迷。自此她便發覺,女人的肩膀無論有多寬,也不及男人的靠起來舒服;無論女人懷裏有多溫暖,也不及男人有安全感。男人有着天生比女人優越的條件,令女人拜倒在他們的西裝褲下。

有他在身側,她會不自覺地表現出女兒嬌態.要他寵、要他哄。就像現在,她整個人窩在他懷裏,享受着他的輕憐淺撫,傾聽着他的輕聲細語,感受着醉人的溫馨——

原來生活是可以這般幸福的。

為了這次工作,公司專門成立一個特別小組,協助於信工作,可見,公司對今次的計劃是相當重視的。為了工作方便和節省時間,於信乾脆把卧室搬到辦公室,終日埋頭苦幹,與那些資料奮戰到廢寢忘食的地步.由此證明了他口中所說的「儘力」不是一句空話。

足足兩個星期,文晴沒有在家見到他一面,在公司見到他只來得及打聲招呼,擦身而過。這一秒,心中有着千言萬語要對他傾訴,下一秒又想起他匆忙的身影和氣也喘不過來的樣子。於是硬把心中的話往肚子裏吞,縷縷的深情就化作那道道目光,糾纏着他的身影。

從沒有想過,一向獨立的自己也會如此依賴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相識不到數日的人;亦從來沒有想過一向自命清高的自己,也成了「天地會」的一員——以男人為天、以男人為地…—

倘若先前她對他的感情還抱有一丁點的懷疑,那麼,現在她可以給予絕對的肯定。

一十月後,評估報告終於完成,上交到文遠揚的手上,文晴終於可以撥開雲霧見青天了,心情頓時飛揚起來,心裏已開始暗暗盤算來臨的假日怎樣安排,豈料第二天,文遠揚突然召開緊急會議,宣佈由明天開始將致力開拓美國的電信市場,委任於信全權代理,在一個月後,干信便要遠赴美國準備一切事務。

一切就是來得如此的突然,轟得人措手不及,文晴猶如在雲端被人重重摔下,整個人快要散架。

她還未曾好好地看過他,抱過他,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她還未曾將這個月來她受的委屈告訴他—…

他說過等她的頭髮長了,就幫她編兩個辮子,他說過,這個聖誕節會做聖誕大餐給她吃,他還說……

他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一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發生了,弄得滿目狼藉,叫人無法收拾。

夜深,四周早已萬簌俱靜,但文晴的住所內依然燈火通明。

文晴一出卧室便看見於信站在書櫃前收拾他的寶貝書。

「你準備了多少個行李箱?」

文晴問著仍拚命往行李箱裏塞書的於信。「兩個吧。」還未等於信回答,文晴便搶先答了,「那你拚命往箱裏裝書,你的行李呢?全部不要了?」

「是呀!我一時都給忘了,怎麼辦呢?我又很想帶這些書過去。」於信一邊搔著頭一邊嘀咕,看了也好笑。

「我早知道會這樣的!」文晴沒好氣地斥了一句,「我早把行李收拾好了,靠你自己呀!恐怕到了美國才發現原來沒帶自己應帶的東西,不該帶的東西卻帶了三大箱。」

「你明知道我嗜書如命,你就別取笑我了。」

「難道在你生命里就只有這些毫無生命的書嗎?」文晴踱到書櫃前,也幫忙裝書。

「當然不是,你比它們重要千倍,萬倍。記住,有空就回家吃飯,多陪陪媽,最重要的是多注意身體。」

「該注童身體的應該是你,你是做起事來就什麼都不顧的大忙人。」文晴不甘示弱的回嘴博得一記敲打。

「哪有妹妹教訓哥哥的?」

妹妹?哥哥?

文晴一下子僵直,不知該如何反應。

「唉!終於大功告成。」於信拍拍手,「好了,夜了,快去唾吧,明天還要上班。」

文晴依舊一動不動地杵在他面前,目光緊緊地鎖着他。怎麼會?在他眼中,她竟看不出分毫的不舍。

「怎麼了?」

於信不解文晴突如其來的奇怪舉動,她一步步地靠向自己,最後用雙手緊緊地圈着他,埋在他懷裏。

為何在他眼中,她看到的不是感傷、依戀……而是興奮,希冀,是她看錯了嗎?

「我捨不得你!」

文晴聲音低啞,如泣如訴,蒙上了淡淡水氣的眼陣怔怔地望着他,試圖在他身上找出一些異樣的情緒,但——

「傻瓜!幾年而已,我又不是去了不回來。」

對,只是幾年而已,但對於一個每時每刻都思念的人來說,卻漫長得幾乎遙不可及。

文晴放開環着他的雙手,驀然轉身。

是他將自己的感情藏得太好,還是他對她根本就從沒投注過任何感情。

文晴擁著被子,不敢再想下去,怕量后的結果是自己所不能接受。她覺得自己是個懦弱者,逃避著某些隱隱約約的事實。

不知何時,半寐著的文晴聽到了極細微的聲響,她的神志還未完全清醒,恍恍惚惚的,便不加以理會。直到一聲關門聲清楚地傳人她的耳里,才霍然驚醒——他走了。

她立即從床上彈起,箭般地沖了出去,她想再見他一面,只是一面。

當她衝出門口,他已經上了車,發動引擎。她仍不死心地向他奔去。哪怕只有渺茫的機會,她也不願放過,她多希望他可以突然間轉頭,望見她,或者突然間記起了什麼東西沒帶,或者車子突然間壞了……

但隨着車子的不斷加速,他離她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文晴無力地跌坐在馬路上,心中難受莫名。把頭埋在雙膝間,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胸中就好像有一塊千斤重的大石,實實地把她壓着,讓她喘不過氣。她蹭着腳,扯着衣服,想把那塊大石推開。她像是一個受了滿肚子委屈,卻無從發泄的小孩,那般的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久久,她才從馬路上站起來.覺得頭好痛。

他提行李的時候不知有沒有發覺它格外的沉重,因為她直覺自己丟了一顆心。

以後的四年,於信會定時捎些消息回來,無非是關於些健康、工作之類的。這樣的情形,文晴早就料到。以他的個性,有時間也趕快抱起那比枕頭還厚的書,哪像她,專門花時間放在那些無謂的「腦力勞動」上。與她比起來,他明智多了。

有時候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有時間就滿腦子都是他,想想他忙不忙,過得好不好……然而她見惠惠她們卻從來沒有這些情緒。真奇怪,日夜思念他的不是他最親的親人,竟是她這個相識不過五個月的「妻子」。既然不知如何解釋,那就任自己跟着內心深處的感覺去走吧!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逐漸認清了一些事,也敢於面對那她曾經一再逃避的答案,原來,他自始至終就把她當成妹妹般看待。他會像對他的兩個妹妹般的對她,給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體貼入微的關心……他給她所有哥哥應該給妹妹的,唯獨吝嗇給予她丈夫應該給妻子的。可惜的是,她要的只是後者。

她的婚姻就好像是一場交易,父親出資金,換來公司的發展,還賺得了一個好女婿;他出賣自由以及些許的關愛,換取了家族公司的復興和個人的發展。

在這場交易中,他們都獲得了兩倍的回報,只不過她是最大的輸家。她不單輸了五年的青春,五年的感情,還有曾經堅守了二十四年的心,

既然這場交易,她毫無好處,那她又何必再繼續。這是作為一個商人所應有的精明,

把一場婚姻比作是一場交易,這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但只有這樣,她才能忘記他的好,讓自己死心。

於信一如文晴所料的答應了她的要求。其實她知道這—直是她單方面的掙扎,只要她想,她說出來,他總會不問原由地答應她的一叨,包括離婚這樣重大的事,他總是這樣,她最痛恨的也就是這點。

今天,於家的飯桌上出現了空前的大混亂,十幾雙筷子同時撞在—起,

「啪——」「撲通——」「哎呀——」

各種聲音同時崩出,過後才發現,長長的紅木飯桌上掉滿了各種各樣的菜肴,而坐在放湯處的於惠和於穎猛地用面紙抹面,看來又有兩套新衣服報銷了。

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是於家的人玩到沒什麼好玩,改用筷子作戰鬥武器來拼個高低吧?

當然不是啦!他們是爭光恐後為某人夾菜而已,究竟是誰值得十幾個人不惜筷子打架也要爭着為他獻殷勤呢?那就是離家四年,現在終於凱旋而歸的於信。

在外四年,她好不容易左盼右盼才盼回來的於信,無疑是「文衡」的大功臣,但現在無疑的是他永遠是於家上上下下量重要的人,且並不會因他的身份地位的改變而改變,所以於信今次回來,於家上上下下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有以上的熱情失控的舉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信,這次回來,不走了吧?」於夫人在夾萊的同時仍不忘問了問她最掛心的問題,其實也是某個人最掛心的問題,她想。

「爸說過兩年他就會退休,我得在他身邊學習。」

「哦,那這樣說你會長年在家嘍!」

媽的腦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不靈活了,明明都曉了還問,莫非——

「對,我會長年在家,會時常回來看你。」

哪知——

「不必了,我身體好得很,沒病沒疼的,你不必常回來看我,如果你真的要表示孝順的話——」

於夫人把尾聲拉得長長的,兩隻閃著精光的眼睛不停地在兒子與媳婦身上溜達,卻遲遲不說出口。

文晴被她瞧得怪怪的,拿起湯碗來掩飾自己不自在的神情,又不知道媽要搞什麼新花樣。

「你們不會拂逆我的意思的,對吧!」於大人很謹慎地問了一句,得到於信和文晴的再三保證后——

她放下碗筷,端正身子,清了清喉嚨,說:「我現在很鄭重的並且是很強烈地要求你們倆,在一年之內給我生一個可愛的小孫子。」

此話一出,文晴首當其充地第一個受害,原本已吞到咽喉裏面的湯,被於夫人這樣一嚇,一下於衝上鼻子,嗆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而對面桌的於諾,也不知是不是為母親的莽撞激動得拍桌而起,桌子上的碟子也應聲移位。

「你幹嘛?反對也不用那麼激動呀!」

干夫人趕快撫撫受驚嚇的心臟,為什麼這個兒子什麼時候都這麼冒失。

「哎呀,不是啊,媽!用不着一年,十個月就可以了,就這樣了,你倆今晚開始努力。」

原本低下去的咳嗽聲,在聽了於諾這一番驚世駭俗的發表后又再度高揚,於信趕快拍著文晴的背,好讓她順順氣,但,接下來的話——

「你們不知道嗎?其實生孩子用不着十個月那麼久,現在醫學這麼昌明,七個月便可以有一個健康的小寶寶了。」於穎大方地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本以為又要受於諾一翻奚落,但,出乎意料——

「你長這麼大最聰明就是這次了,好,那就七個月吧!」於諾拍了一下桌子,算是定案。

這一次可不是驚世駭俗這麼筒單,簡直就是驚天動地,文晴嚇得背脊發涼,手腳不斷地冒冷汗,緊抓住於信手臂的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能讓於信痛得緊皺眉結。由此看來,身為未來媽媽的文晴可不是一般的受驚過度。

「哇,太好了,七個月以後我就有一個可愛的小侄女了!」於穎第一個拍手歡呼。

「什麼小侄女,是小侄兒。」於諾大聲地糾正妹妹。

「我喜歡小侄女,我要小侄女。」

「我喜歡小侄兒,我要小侄兒。」

「你說叫什麼名字好呢?惠惠,我一時都想不起,待會要回去查查,第一個孫子一定要取個好名字——」

於夫人自顧自地陶醉在自己的忙碌中,而另外的工佣也不閑着,開始打算著煲什麼補品給少奶奶補身子。「燉老母雞怎樣——鯇魚也不錯……」

就這樣,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面身為準爸媽的於佰和文晴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

文晴心裏懊悔萬分,當她是瞎了眼,才會嫁到如此瘋狂的家庭,但現在已經是後悔莫及了。

一想到這個事實,身子突然一軟倒在於信懷裏.兀自傷心去了。

而於信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對家人這樣「瘋狂」也是所料未及的,他只知道,他要辦的事,比他想像中還要難辦,他直覺,那似乎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一個大家庭的事。

「啪——」

燈亮了,屋內頓時明亮起來了!

「進來坐吧!我先去洗個澡。」

吩咐完畢,文晴走進浴室,而丁信亦很順從,這樣的情景仿似一個主一個客,顯然,兩人忘了自己原先的身份,

當文晴從浴室出來時,很習慣性地在落地窗旁找到埋頭於書本的於信,他總是這樣的,文晴不自覺地笑了。

她輕輕走到他身邊,坐在他身旁,然後很自然地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出來了。」於信側了側肩來望她,

「嗯!」一如往常般的,她由他肩上滑入他懷裏。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發生得如此理所當然,他們就像回到了五年前一樣,她曾是那麼深愛着他,亦曾以為他一如自己般地深愛自己。

「累嗎?」於信望着半眯着眼睛的文晴輕問。

懷中的人並沒有回答,長長的睫毛像兩把黑羽扇般的扇了扇,豐潤的紅唇漾出一抹慵懶而性感的淺笑,以前,他總能猜出她的心思,現在——

一如往昔,他放下手中的書,兩隻拇指分壓在她兩邊的太陽穴上,輕輕地來回按摩,文晴全身心地放鬆,靜靜地享受着他那粗糙的手指所帶來的觸感,她開始變得陶陶然,思緒似乎正向四面八方飄飛,她就似一團棉絮,在微風的承托下,在空中來回飄浮,在她的胸臆間,滿足感不斷地集中、凝聚,進而擴散到四肢百駭。在他懷中她似乎化成了一掬水,一掬讓他輕掬在手中輕吻淺嘗的泉水。

她已醉了,清醒的心又開始迷失,。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有想我嗎?我好想你——」話猶如夢中的呢喃般從文晴的紅唇里溢出。

原本輕輕地來回按摩的手亦剎時間僵硬了。

兩行清淚從眼角里滑落,沒入發中。

「怎麼哭了,好好的,怎麼哭了?」

文晴張開迷濛的雙眸,一臉的愕然,她哭了嗎?

怎麼地不知道。

「別哭,告訴我怎麼了,別哭!」

於信輕撫著文晴的發安慰,內心絞痛不已,她的淚讓他有莫名其妙的心痛,是以往從未有過的痛。

他越是說得萬般疼惜,她的視線便越迷糊,看來她真的哭。

為什麼他總能讓日己心碎再心胖.她多想他的深情只屬於她一人,還有他整個懷抱、整顆心、整個人通通都只屬於她,只為她獨享。

「晴——說話——告訴我你怎麼了?」

於信抹著越加洶湧的淚水,萬般痛惜地將她納入懷內。

「你可不可以對我偏心一點——可不可以多陪陪我,多愛我一點?」

她盈盈地雙眸直直地對上那擔憂的眼瞳,輕撫着他那剛毅的臉龐。

這一張她四年來魂牽夢縈的臉終於又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就近在咫尺。

「信——別離開我——」

當四片唇瓣相接的一剎那,於信像觸電般地推開了懷中的文晴,不理她跌倒在地,只顧慌忙爬起身,臉上深情不再、憐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驚駭慌亂。

他的舉動探深地刺傷了文晴。

「我……先回去了,公……公司還有點事,你趕快休息吧!」

文晴的耳後立即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快速的開門聲,巨大的關門聲。

一切過後,屋內又恢復了慣有的寧靜,如死寂般的寧靜。

文晴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抹去腮邊淚水。眼神空洞。不久,她的臉上露出丁一抹自嘲的苦笑。

瞧,她都做了些什麼?蠢呀!傻呀!居然自取其辱,可笑啊!自己都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還做白日夢,痴心妄想。活該!活該!

窗外,茫茫的夜籠罩着大地,黑暗吞沒了一切,黎明遙遙無期。

早晨,文晴打了通電話去律師樓,叫人儘快擬一份離婚書,送到她手上。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拖拖拉拉。

「嫂嫂!」

是於惠,文晴的頭由原本的陣陣抽痛迅速變成排山倒海的劇痛。於惠從來不輕易地這麼恭敬地稱呼她,除非——

果不然,她—走進,文晴便發現她促狹的笑容。

「昨天睡得好不好?可真辛苦你了!」說完,暖昧地對她拋了個媚眼,便向前走,還不住地低笑。

文晴原本憔悴不堪的臉此時更顯蒼白,嘴角那抹自嘲的笑容更悲涼。人人都以為她嫁了個既能幹又溫柔又體貼的丈夫,生活美滿得不像話,就連她自己也曾一度這麼認為。

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它永遠不會因為別人的意願而變為現實。

結婚不到三個月,她就由原先的親熱美少婦墜為活寡婦,忍受着與自己心愛的丈夫分隔兩地的痛苦煎熬,更可悲的是,她探愛了五年的男人竟沒有愛過自己。

五年!五年啊!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五年的青春是何等寶貴,她居然用了足足五年的寶貴青春去愛一個從未愛過自己的人,這一廂情願的代價未免太大了,就連她這麼一個會做生意的商人也算不清。

文晴推開會議室的門,—坐下,於惠就湊了過來。

「喂.聽說哥從美國帶了個得力女助手回來耶!辦事能力特高不說,而且人長得特漂亮。在美國四年經常跟哥出雙入對,外面還謠傳,如果你跟哥發生婚變,下一任於夫人非她莫屬,嫂嫂,你可要千萬小心提防,提防哦!」

說完還不忘眨了眨翦水般的雙眸,樣子狡黠得要命,她分明是耍文晴開心,但出乎於惠意料之外的是,她沒有如期得到一記白眼或一個惡形惡狀的警告,於惠尋樂子的好心一下子煙消雲散。

唉!就算明知道是她故意加鹽加醋誇大其詞也賞個臉,給點反應,害她—點樂子也尋不到。

很快,其它的職員也陸陸續續入座,時間是正十點,會議理應開始,但會議的重要人物,於信和他的助手卻遲遲來到,會場上的人頓時議論紛紛。

終於,在十點十五分,會議室的大門驀然打開。

於信第一個走進來,隨他之後進來的女人使在場的人不禁發出驚呼。

文晴聞聲抬頭,恰好迎上那帶着濃濃挑釁性的眼睛,文晴的心一怔,不知她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來者不善!」於惠收起了剛才的嘻笑,變得嚴肅認真。

「各位,很抱歉,因為資料臨時出現問題,所以耽誤了開會時間,請大家見諒!現在會議正式開始,首先由我們美國分公司的副經理邵美媚小姐向大家簡單地總結一下美國分公司在四年來的業務發展情況。」

邵美媚在於信的邀請下,站了起來,面對着在場二十多人的注視仍顯得神態自若,顯然是身經百戰。

她首先不急着總結報告,反而自我介紹起來。

「大家好,我是美國分公司調來的職員,從今天開始就會同大家一同共事,所以請大家多多指教!」

她這一套謙虛得體的說詞,贏得了在場職員的好感,有的男同事開始向她暗送「秋波」。

平時美女不是沒見過,文晴和於惠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文晴已名花有主,於惠為人又太冷太傲,所以公司的上層職員都有愛無處訴,但今日這個邵小姐,人不單美貌與智慧並重,最重要的是她熱情,那以後就不怕沒機會了。

在簡單的自我介紹后,邵美媚開始了她的總結報告,在四十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沒有一絲的怯場,憑她一流的專業知識,精闢的用詞和充滿自信與美感的肢體語言,贏得了座上每一位男士的信服,對這一個新來的同事也越加愛慕。

長達兩小時的會議終於結束了,職員紛紛散去,有的男土也開始展開行動,出面相邀,都被邵美媚婉言謝絕。

不一會兒,會議宣就剩下於信、文晴、於惠、邵美媚四人,氣氛既暖昧又尷尬。

文晴與於惠一直在低頭整理文件,而對面的兩人卻不一樣。

「陪我去吃午餐好嗎?不許說有工作。」

「換言之我是必須答應啰!」

埋首整理文件的文晴,當場一怔——

他竟毫不忌諱地跟她打情罵俏!

「你看你,都下班了,還穿得西裝革履的。」邵美媚說完便動手幫於信解開衣領的袖子,鬆開領帶,撥亂他梳得貼貼服服的頭髮。

「你又撥亂我的頭髮,信不信我打你!」

「才不信呢!有膽你就打。」

邵美媚一副看扁他的樣子,一手勾著於信的手臂,一手抱着文件向門口走去.經過文晴和於惠身邊時,驀然停下來。

「惠惠、文小姐,賞個臉,一起吃午餐?」聽她得意的語氣,擺明是公然挑畔嘛!

「是呀,一起吃飯!」於信雖也開口.但語氣冷漠。

於惠正要衝口答應,卻被文晴硬生生地拉住了。

「不了,不阻礙你們了,我們還有點事,你們吃得開心一點。」文晴用力握住於惠想反抗的手,私自拒絕。

「那我們就不勉強了,信,我們走吧!」

「你們倆別忙太久了,記得吃飯!」被拉出門口的於信仍不忘叮囑兩人。

兩人一消失在門口,於惠便一下子挪升文晴的手,「剛才你為什麼拉着我,看見那女人的風騷勁兒我就氣,還恬不知恥地叫我『惠惠』,天!我想吐……」

文晴一聲不吭地,仍自顧收拾文件。

「天,你怎麼可以一點也不在乎,那是你丈夫耶!那女人搶走了你丈夫,你丈夫耶,你就這樣由她去,你還是不是女人來的?」於惠實在氣不過。

「不然你以為我可以怎樣」文晴反問。

「把他搶回來呀!」於惠答得何等理所當然。

「我有這樣的資格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於惠不明反問。

「就是這個意思。」文晴聳聳肩,不作解釋,亦不想再耗下去,抱着文件獨自回辦公室。

於惠直覺一定有事發生,究竟是什麼事?

回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文晴再也支持不住,整個人癱在地上,怪不得他不需要她這個妻子履行義務了,原來早有人代勞了;怪不得問也不用問一句便答應了她的離婚要求,原來他早已需要,想想自己也真夠善解人意,人家也不必開口,她便不知不覺地為人家效勞了,好一個賢內助。

文晴手握成拳,讓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試圖轉嫁那份撕心裂肺的痛。

她可以忍受他的不愛,但絕不能忍受他的欺騙、背叛。

她曾是那麼信任他,從不懷疑他不在妻子身邊的他會不會拈花惹草,而是一味地想,遠在他方的他忙不忙,孤不孤獨,有沒有想家……有時恨不得自己身上長出一雙翅膀,飛到他身邊,看看他,陪陪他。

看來這一切又是她的一廂情願了,人家不是過得挺好的嗎,終日有美人相伴,也難怪會樂不思蜀,把家都忘了回。

「哈!哈!」文晴乾笑兩聲,「你可不是普通的笨啊。」

「傻呼呼地被人騙了五年,五年,哈!哈!」笑聲中夾雜的空洞凄涼,讓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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