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座談會的時間雖然訂在早上十點,可是梓旻卻有些坐不住,早了半個鐘頭就已經到達青島會館。可是她一到現場卻差點嚇了一跳,因為有一排身穿套裝的婦女,極不搭軋地手持標語在那邊喊著:「支持新聞局長左寶守!黑心立委不要來!」、「保護孩童與青少年,需要分級法!」、「我們拒絕色情、拒絕暴力污染青少年!」……

唉!梓旻其實知道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可是當她親眼看到時,還是覺得非常震撼。她很想上前去問問這些媽媽們,色情是什麼?暴力又是什麼?大雄偷看宜靜洗澡算不算是色情?技安痛打大雄算不算是暴力?好吧,這些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

可是,A片只要不露第三點就可以明顯地區分出來,小說怎麼辦?

小說的第三點是指不可出現性器官?或是性行為也全部不可出現?出現性器官、性行為就一定是淫褻?

漫畫不畫出性器官,可是畫出兩個人躺在床上,這算不算限制級?畫出性器官,哪怕它是虛構的,是一個本體不存在的男人的性器官,也犯了猥褻罪嗎?畫面里的男人不會跳出來侵犯任何人,這樣也會引起你不悅嗎?若是,那麼戴維雕像恐怕不能在台灣生存,得先在他的腰際上系著圍裙,省得小孩路過看到會受驚嚇、青少年路過看到會噁心昏倒。

問題是,沒有這所謂的「淫褻」行為,人類早就滅亡了。

更壞心一點的,還可以追問所謂的「暴力」,到底是打一巴掌的程度、斷裂一根骨頭的程度,還是一場戰爭中橫七豎八躺着N萬具屍體的程度,才算是過當暴力呢?

梓旻沒有笨到「真的」上前去「追問」這些媽媽們,否則說不定「活生生」的另一種語言暴力就要登場了。

還是早點進入座談會場吧!

「委員,時間差不多了。」

「我交代你影印的東西呢?全都準備好了沒有?」

「都已經發給蒞臨會場的貴賓每人一份了。」

趙佳築起身,拿起披掛在研究室門後方的西裝外套。「方義,下次你別再跑去度假了,像你這樣能舉一反三的助理可是寶貝,絕對不能少的。」

「真榮幸,委員願意把我等同您的命根子看待,我會更努力工作的。」文質彬彬、氣質穩重的男子笑道。

「嘖!唯獨你那根損人不償命的舌頭,不必帶回台灣也無所謂。」

「少了這舌頭,會困擾的人,可不只有我喔!你不希望我的情人們都來向你哭訴的話,還是讓我保住這舌頭吧!」

兩人步伐一快一慢,可是方義都有辦法跟上佳築的急促腳步,保持在他身後半個手臂之遙處。

「我說你……」站定在會議室門口外,趙佳築瞇起一眼說:「才是最該被隔離的活動猥褻物!可惜沒有人知道你皮相底下是存着什麼樣的豺狼虎豹。」

「委員,您該進去了。」幫他打開門,方義靜謐地微笑,不響應。

趙佳築撂下一抹「這次就讓你記在帳上」的眼神,跨步進入會場。他一進去,第一件事當然是搜尋那道纖細、嬌小的身影。

她在。企圖不引起人注意地坐在最內側、最後排的位置。

再次見到了她的身影,再次能盡情地把她可愛的五官、耐看的小臉蛋收入眼帘,再次有她在身邊,佳築可以說自己已經非常確定,那股在心底萌芽的情感不是幻覺,也不是一時被密閉空間沖昏頭的錯覺。

這種令他不由得從心中發出微笑的情感,這種軟化了他僵硬、絕望、疲憊的武裝的情感,這種有種不可思議地想對她傾吐一切,並且渴望能溫柔地包覆住所有打落在她身上的冰冷寒雨,作為她生命中屏障的情感,是前所未有的。

以往他挑選女伴,不可或缺的是要具有一張天使臉蛋與一副魔鬼身材,可是梓旻激動、活靈活現、情感豐沛的表情與直率、不造作的魅力,已經徹底征服他的偏見,他終於知道自己生命中缺少了什麼。

那是真、那是誠,那是最原始而簡單的……心靈寄託。

黑眸中含着笑意,注視着她遙遙與自己的視線接觸后,不自覺地紅著臉低下頭去的動作,佳築越過了眾人,走到會議室最前方的桌位,站定在那幅高掛着「出版品分級辦法檢討座談會」紅簾的下方。

「謝謝各位來參加這次的座談會。在我們進行今天的檢討之前,請大家把剛剛您所填的問卷交給我的助理,等一下我們會就這份問卷討論。今天與會來賓輪流發言之前,我想先請各位聽聽這些心聲。這是我請助理在各大BBS站台,所收集到的時下青少年對分級辦法的各種意見。」

趙佳築坐下后,一名女性助理拿着一張紙,對着麥克風朗讀著。

「那些大人們,已經忘記自己小時候是怎麼樣辛苦地躲著大人的眼,偷偷地看漫畫。他們自己的童年受到破壞,現在也要破壞我們的童年嗎?發言者:傷心的小孩。」

「ㄟ,分級辦法是告訴偶們,只要暴力不過當,就是可以被允許的。它變相地在教泥們大家以後打人要注意,要打得讓對方不見血,蔗樣偶們就可以裝作偶沒有打他。啊ㄋㄍ殺人也是厚一央。卡通、漫畫里的殺人鏡頭ㄛ被黑影所取代ㄌ,更證明了殺人放火無所謂,反正人的身體里一滴血都沒有,死ㄌ沒官系。還有分級辦法也告訴了偶們人類不需要性行為,它只能做不能說。以後偶們長大后,跟送子鳥拜託,就可以有小孩子ㄌ。怕偶們太早發生性行為,ㄚ最好是規定偶們身體發育成熟ㄉ,公ㄉ要把小鳥宰了,母ㄉ要穿鐵內褲!發言者:氣憤的遛鳥俠。」

「為什麼男生可以看蠟筆小新,女生卻不能看庫洛魔法使?是哪個人規定的笨蛋分級法?小櫻很好看啊!哪有暴力色情?希望小櫻用庫洛牌把他們都收服到聖經里去好了!發言者:最愛是小櫻。」

一段又一段被剝奪了原本所愛看的漫畫、想看的小說,導致情緒無處可發泄的青少年們,將所有的怒氣、怨氣都PO在站台上的意見,一一被念了出來。有的或許太激動、有的或許太悲觀、有的言論甚至讓人擔心他們會不會做傻事,但,共通點是聽得在場所有的人都靜默無語。

在這受影響最大的族群里,他們卻是最不被賦予「發言權」的。

無論是想要藉此「保護」他們,或是認為這麼做根本不是「保護」他們的兩派成年人里,有多少人是真正尊重青少年的言論抑或承認青少年也有思考能力的呢?

佳築等助理把這些心聲念完后,再度起身說:「這些發言有的會讓人覺得很好笑,有的或許會讓在場的某些人認為就是因為青少年如此不成熟,所以才需要更嚴格的管教。可是我們在討論『管教』之前,該先思考過去……」

佳築一頓,指著自己的頭頂說:「過去我求學時期在校內,被師長以頭髮不符合規定的理由記了一支大過時,心裏最大的感想是: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頭頂上的草有多長,和頭腦里的東西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還有,以前學校總是說:你們就是花那麼多心思在服裝儀容上作怪,所以才會無心好好念書。愛打扮,要交女朋友,等你們考上大學之後再說!」

巡視着在場的每個人,佳築問道:「當年聽了這些話,心裏頭對師長百分之百『贊同』,覺得師長說得對的,有幾個?贊成的大多數是那些不會被師長找麻煩的好學生,而被找了麻煩的學生就會覺得那些好學生很假仙,其實是希望大家都一樣丑,這樣自己守規矩也不吃虧。

「一個服裝儀容的規定,換得學生的『規矩』了嗎?下了課,能脫、能變身、能在小地方作文章的人,一樣照做。可是這個規定,卻讓校園分裂為『好學生集團』與『壞學生集團』,開始有了歧視與偏見。它提供了學生一個方便辨視『不屬於我同類』的途徑,讓這些孩子從小時候開始就學着怎麼打擊和自己不一樣的人,而非怎麼去接納與自己性格、喜好、環境不同的其它孩子。」

佳築將目光移到梓旻身上,牢牢地望着她說:「話說十年、二十年的歲月過去,這些小孩子一個個都長大了,他們融入這個社會,成為有足夠判斷力的大人,甚或掌握了重要的職位,成為國家社會中重要的中堅份子、為社會貢獻心力的人。但他們又重蹈覆轍,說着過去自己不喜歡聽,大人卻很喜歡說的話──『我們是為了你們着想,所以才這麼做的』。

「以前不喜歡聽的話,現在卻成為掛在嘴巴上的口頭禪;以前不贊同的論調,現在卻舉高雙手同意。每位家長都該花一分鐘的時間,列出過去你不希望父母那麼做的限制,接着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是否正在做着與父母過去所做的同樣的事。」

這回,梓旻的眼睛沒有再害羞地移開,而是透著薄薄的水光,閃爍著許多感動。

「這場座談會,不是要批判分級辦法,可是我要點出分級制度中的盲點,讓大家共同來思考,弄清楚分級辦法的目的是什麼?

「我個人認為它絕不可以是防範未然的工具!如果因為有人想要金錢而搶劫便利商店,所以就說便利商店的存在是鼓勵犯罪,必須強制便利商店關門歇業,那麼台灣將沒有了商業活動。

「如果說因為青少年看書會學壞,就必須強迫某類型的書被隔絕在青少年所能接觸的範圍之外,我想台灣的出版業必定會在一個『不可能辦得到』的目標下,自行萎縮。就像前兩天我在質詢時所說的,未來在台灣買書難道就要像買槍枝一樣,全得由店家進行強制登記,以求自保不成?」

最後,佳築看着四周參與座談會的每個人。「分級辦法是輔助工具。一個盡職的家長或許根本就不需要政府的多管閑事,他自己就能幫孩子分級。但是一個不盡職的家長,即使你給了他一根『拐杖』,但他根本就不想要走路的話,再多的輔助也是枉然。讓『輔助』變成『強制』之後,它會像是原本不需要拐杖的人,也被迫非使用拐杖走路不可。」

佳築說完后,現場揚起一片掌聲。

麥克風轉到女性助理的手中。「接下來我們請各位專家、學者代表輪流上前來發言。首先第一位是兒童教育專家的……」

他說得真是太好了。

梓旻坐在台下,感動得都快哭了。她沒辦法像他一樣說出堂堂的道理,她只知道這分級辦法不合理,卻無法指出它不通法理的地方在哪裏。想不到他能不使用半點艱澀的法律用語,就讓大家清楚這問題的癥結。

它不是「幫助」了父母怎麼去分類書籍,現行的方式是「少數」甚至是「不知道是誰」的人,便決定了全台灣的父母什麼書該給孩子看、什麼書不該給孩子看!

即使經由父母自己判斷,覺得這本書給小孩子看也無妨,但是只要書上頭打了個「限」字,就連父母或許也要扛上「供給不良讀物」,妨害自己孩子「身心健全」發展的罪名。

聽着台上專家講述青少年與兒童叛逆心理的由來,梓旻一邊取出手機,快速地按下一則短訊,傳送到佳築的手機里。

幾分鐘后,一名男子走到佳築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接着梓旻就看到那名男子把一支手機交給了他──

完蛋了!剛剛的訊息被別人看見了?!梓旻好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喔!

嘟嚕嚕嚕……梓旻的手機無聲地震動着。一看到上頭顯示的電話號碼,她趕緊讀取那則最新傳送過來的短訊。

我想聽妳親口說。(^_^)

梓旻紅了紅臉,抬起頭,看看他,發現他正揶揄地盯着她。

現在?(-_-)

把短訊回傳。

妳願意的話,我不反對。(^Q^)

這句話讓梓旻嘟嘟嘴。

我還沒有出嫁,這樣多丟人現眼。(=w=)

回復來得很快。

放心,一定會有人要妳的!否則我負責。(-_<)

梓旻噗地強忍住笑意,還得小心不讓別人發現她在做什麼,手腳利落地發個短訊還給他。

YOUBADBOY!(⊙rZ)

打完短訊的時候,因為台上學者的講述剛巧告一段落,所以梓旻沒有收到下一則短訊。

佳築起身說:「我的助理已經統計完方才發給大家的問卷了。這邊是十張摘錄自各種出版品情色場面的描述,裏頭有知名作家的、有國外翻譯羅曼史的,也有諾貝爾獎作家的作品。雖然每段內容大家未必都沒看過,但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厲害到能一眼就辨識出這是誰的作品,所以我們做個小小的測試。在各位撕去心中既定的標籤后,能否判斷出什麼是限制級、普通級?每個人判斷的標準又是不是一樣?」

梓旻這才曉得為什麼自己一進門就有人發了十張或長、或短的情色場面敘述給她,而且更狡詐的是,佳築還在裏面夾帶着自己那本《天才小嬌妻》的片段。

「讓我們來看看,第一本書的評審意見是列入限制級的有二十人,列入普通級的有五人。這是摘自外國羅曼史作家筆下,書名叫《狂野的愛》的文章,然後附註上也標明了它還曾經登上美國2001年度暢銷書排行榜。」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交頭接耳。

「看樣子國情不同,風俗民情也不一樣。台灣號稱是個『性解放』、『性開放』的社會,但對於露骨的性愛描述,還是有保守的一面。既然外國人寫的書是如此,那讓我們來看看下一本,這是國內作家的書,書名叫《天才小嬌妻》。將它列入限制級的只有一位,其餘都列入普通級。」

這時,佳築轉頭看着身邊新聞局出版事業處的官員,說:「根據在場與會者的意見,這本書似乎不怎麼需要限制青少年觀賞呢!史處長,不知道你自己是怎麼評價的?」

突然被點名的官員不知所以然地起身,他看了一下佳築給他的資料。「這個……我是普通……級的那邊。」

佳築一笑,接着說:「剛好,今天座談會現場,我們特別邀請了寫這本書的作者李梓旻到場。李小姐,能不能請妳站起來,告訴我們這本書遭受到什麼樣的命運?」

全場的人都左、右看着,想找出那名被點到的作者。梓旻覺得自己是被陷害了,她慢慢地站起身,說:「上上周,我人在新聞局前面抗議,因為我的《天才小嬌妻》被人檢舉為限制級,並且還是逾越限制級,也就是犯了刑法第二三五條猥褻出版品罪的可能。後來雖然在逾越限制級的部分,經過我們向檢察官說明,已經被撤回,目前是不起訴的處分,可是關於它究竟是限制級或是普通級的部分……我們還在等新聞局方面,由他們所認定的學者專家來判定,究竟是否違法。」

「妳知道那些學者專家是誰嗎?」

梓旻搖了搖頭,說:「他們說為了避免業者施加壓力,不能公佈由誰來審核。所以我們只好等待『結果出爐』,就像是等待法官宣判的罪犯一樣。我想說一句,我們還知道法官的名字,可是在不知道一群沒有臉、沒有長相,甚至是哪個地方的學者、專家的情況下,要我們等待這種『審核』,根本是種心靈虐待。

「目前所有的《天才小嬌妻》都被回收了,本來法律是說『在未判定你有罪之前,你都是無罪的』,可是書一旦被檢舉,根本沒有一間書店敢繼續賣,大家全都收光光。假如我的書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就是表面上的『活着』,但實際上卻是死了的狀態。

「我要再說一句,一條嚴刑重懲的法規,居然定出如此草率的條文,並且還要業者自行過濾、審核,也怪不得那些出版、書店、通路商會演變成『杯弓蛇影』,只要一與法規所列敘述相關的書,全部都列入限制級,而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書都要暴露在隨時會被人檢舉的危險中。

「被檢舉,就算事後還給我們清白,可是請問之間的損失誰來彌補?是國家要賠償我的名譽損失,或是願意賠償出版社、書商在這段期間內所付出的人力、心力、運費、倉儲的損失呢?」

深深地呼吸一口氣,梓旻說:「這個政策,是家長獲勝?兒童、青少年獲勝?出版商獲勝?或是作者們獲勝?哪一邊算是贏了呢?其實每一邊都輸了。如果有人說他在這其中獲得了什麼利益,我想那一定也是非法、可恥的,以台灣的創作自由、言論自由以及思想自由,還有兒童、青少年的自由去贏得的利益。」

講完,梓旻一鞠躬說:「謝謝趙委員今天的邀請,讓我能直接地告訴坐在那邊的史處長。請你快點修改分級辦法的缺失,在台灣還有『本土出版業』存在的時候。不要像現在一樣,等到美國八大片商壓境,把本土電影趕盡殺絕之後,再來拯救台灣電影。那時不管你怎麼救,已經只剩半條命、奄奄一息的人,也不可能會恢復過去的健康的。」

最後,梓旻大大地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然後當着全場座談會的人的面,大喊著──

「我愛你,趙佳築!」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教眾人大吃一驚。

「……謝謝你出來替出版品主持公道!」

所有人陸續傳出了稀稀落落的笑聲,緩和了不少會場內瀰漫的肅殺之氣。

「我也愛妳,李梓旻小姐。」

取回麥克風后,微笑的趙佳築輕鬆地予以響應:「這樣妳願意把戶籍遷到南部,好投我一票嗎?」

哈哈哈的,底下的人再度笑成一團。沒有人知道梓旻與佳築的話中有話,也沒有人發現他們見證了一場貨真價實的「愛情」告白。

座談會在這樣的氣氛下,繼續順利地進行着。

結束座談會後,大家三三兩兩地走出會議室。梓旻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找趙佳築,因為他正被一群學者、專家、婦幼團體的人包圍着。

這大概不是個說話的好時機吧?這麼判斷後,梓旻背起背包,走出會議室。

「請稍等一下,李小姐。」

回頭,梓旻看見那名拿手機給佳築的男子,她困惑地揚起眉。「有事嗎?」

男人親切地微笑。「我是趙委員身邊的資深助理,方義。妳現在要離開了嗎?如果沒有事,請到委員辦公室喝杯咖啡吧!」

「我?!」

笑咪咪的方義,臉頰旁有個深深的小酒窩。「委員若是知道我讓妳先行離開的話,一定會怪到我頭上的。請看在我還有一家子要養的分上,務必留下,好保全住我的飯碗。」

暈粉了一張小臉,對自己一向很誠實的梓旻點點頭說:「其實是你救了我啦!我也還有話想跟他說,可是看他一副很忙的樣子……如果真的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話,那我就去叨擾一下嘍!」

「不會、不會。」方義擺出「淑女先請」的手勢。「往這邊,請跟我來。」

第一次在立委的研究會館里逛大街,還真像是劉姥姥逛大觀園,怎麼看怎麼新鮮。一扇扇的門上所掛着的「頭銜」、「人名」,都是些常會在報章雜誌上出現的、但梓旻卻聯想不太起來長相是怎樣的人。幾百名的立委,要一一去記住也太強人所難了。

「我們到了,這邊就是趙委員的辦公室。請妳在這邊的沙發椅上坐一下,我去端杯飲料來。妳喜歡什麼樣的飲料?」

「隨便都好。」

「那就來一杯醬油嘍!」他打趣地回道。

「如果有陳年萬家○就更好了。」梓旻也輸人不輸陣。

方義聽到這答案,呵呵地說:「委員是個不懂得情趣、很不會放鬆自己的男人,我希望未來妳能讓他多點幽默和風趣。」

「咦?」梓旻有些不好意思。「我?!」

「再告訴妳一個秘密,委員家中養的一隻小博美和妳很像喔!」講完后,方義關上門,離開。

被一個人留在辦公室中的梓旻,趕緊找鏡子。「我、我像他養的小狗?!那、那他該不會是把我錯當成寵物了吧!」

她可不要!

寵物雖然受盡主人寵愛,可是……

身後一個揶揄的聲音伴隨開門聲而來。「如果我真把妳當成寵物對待,那不就是人獸戀了?不曉得這樣子我們會不會因為猥褻罪而被起訴?」

猛地一回頭,梓旻瞪大眼睛嚷道:「你偷聽到了?!」

佳築走進門內,反手關上門。「我不必偷聽,是正大光明地聽。一看到妳傻愣愣地跟着別的男人走,我當然要緊張地追過來啊!難道妳爸媽沒教妳,不可以隨便跟着陌生男人離開嗎?」

看他越走越近,梓旻一顆心也撲通撲通跳得像高速火車。「我不是三歲小孩,我知道他是你的助理,才會跟他走的。」

「別人說的話,這麼簡單就相信啦?」一把掐住她的小鼻子,他笑道:「我看現在的三歲小孩都比妳懂得避開危險。像妳這麼危險的寵物,得用一條繩子牢牢把妳綁住才行。」

「啊!這叫妨礙自由!」

「把妳綁在我身邊,走到哪裏、帶到哪裏。」他漠視她的抗議。

梓旻眨眨眼。「你把我當成口袋型小書不成?」

「是啊,我想撫摸妳的書皮,翻開妳的書頁,再仔細地檢查妳裏頭所登錄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思緒,徹底地、一次又一次地翻閱著,直到妳的所有都成為我的一部分,而我的味道也滲入妳的每一寸。」

佳築在她耳邊喑啞地說:「我好想念妳,明明才相識短短的兩小時而已,為什麼我會這麼地想妳呢?妳可不可以告訴我,理由是什麼?」

梓旻聽得骨頭都快酥了。

現在她終於知道芷秋為何會說他是個危險的男人了……是啊,這個男人實在太危險了,應該把他隔離在大眾的目光之外,成為專屬她一人擁有的「秘密」才是。

「因為……我對你下了咒語,你會變成沒有我就活不下去、只屬於我的寶貝男人。」

佳築瞇細那雙黑晶眸子,唇上揚,無比性感地微笑說:「那麼,給妳的寶貝一個吻吧!向我發誓妳會永遠疼惜我。」

梓旻伸出雙手,固定住他的臉頰,踮起腳尖,說:「而你要好好地愛我,不要讓我變成破破爛爛的舊書、拋棄我喔!」

他低下頭,縮短兩人唇與唇之間的距離,並且在接觸前的一秒,允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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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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