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杜仰恩轉過頭,只見一位纖瘦的女子走進來,即使在盛怒中,他仍然必須承認,她是個美女!

她皮膚白皙,但並不是病態的蒼白,透明的雪膚下,隱約見得到桃花般的粉紅色澤,烏黑的大眼、紅潤的菱唇,也在雪膚的襯托下,更加鮮明耀眼。

她穿着一襲純白的兩截式短裙套裝,長發盤在腦後,搭配簡單的銀飾項鏈及耳環,俐落中帶着清爽,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

然而杜仰恩不是會被美女沖昏頭的人,她剛才的聲明,令他非常不悅。

"你剛才說什麼--你能給我解釋?"

"沒錯!"

"什麼意思?你再說清楚一點!"

他眯起眼,緊繃的身軀所輻射出的怒氣,足以令其他女人尖叫着轉身逃跑,但她依然仰高頭,直勾勾地與他對視。

童羽嫻凝視着杜仰恩,粉嫩的臉頰不由自主染紅了。

三年不見,杜仰恩似乎變得更高大、更帥氣,挺拔的肩膀、厚實的胸膛,及肩的半長發散亂而性感,沒有一個女人見了他不會心動,只是他好看的薄唇正抿得死緊,一雙漂亮的眼也睜得老大,活像要將她瞪穿。

然而她並不感到害怕,她只是想幫助他們父子,又不是要害他。

"你所聽到的謠言,其實是我放出去的風聲,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她深吸一口氣,勇敢望着他說道。

"什麼?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隨便放出這種謠言?"她也未免太膽大妄為了點?!

"總經理!"趙晉和走過來,站在她身旁,支持的意味不言可喻。

"你是杜氏的總經理?"

這個身份倒讓杜仰恩有些吃驚,他沒料到,父親竟會讓一個女人擔此大任,看來--她的確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杜振毓走到兒子身旁,苦笑道:"仰恩,你不認得她了?她是羽嫻呀!"

"我管她是雨鞋還是球鞋!她該死的到底是誰?"杜仰恩握拳咆哮。

童羽嫻看到這種荒謬的情形,真不知該哭,還是應該大笑?她的丈夫竟然不認得她?!

她微嘆了口氣,揭曉答案。"我是你的妻子,童羽嫻。"

"我的妻子?!"杜仰恩這才慢慢將眼前的美女,和三年前只見過幾面的妻子聯想在一起。

的確是她沒錯!

三年前的她,蒼白而憔悴,和今日嬌美的模樣大不相同,難怪他會認不得她。

現在的她,宛如一株經過豐沛滋潤的花朵,美得不可思議。

是誰滋養她的?

他的視線,立即落向站在她身旁的趙晉和身上。

他直覺認為,趙晉和對她有種強烈的保護欲,而這種保護,不是正常的同事之愛,而是男女之間的傾慕。

不知為什麼,這個念頭讓他有點不悅,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偷走似的。

"羽嫻,你為什麼要傳出這種謠言?"杜振毓不解地問。

她一直是個乖女孩,他和妻子也都很疼她,他實在想不出她這麼做的理由。

"爸!對不起,我沒和您商量,就自作主張這麼做。"童羽嫻垂下跟眸,真誠地道歉。"我這麼做只是想逼仰恩回國,讓他正視自己應負的責任--接掌公司,好好孝順您和媽而已。"

"唉!你這傻孩子,怎麼用這麼激烈的方法逼仰恩回國呢?"這下子,只怕仰恩會更討厭她了。

他趕緊轉向兒子替她圓場。"仰恩,你別生氣!羽嫻用的方法雖然激烈了點,但也是一片好意,知道我和你媽想你,所以才用這種方法,讓你回國來看我們。"

"是嗎?想讓我回來看你們,就放出這種謠言,那麼萬一我還是不回來,她不就派人宰了我?"

"我不可能那麼做!"她確實有離婚的打算,但並不想當寡婦。

"我警告你,最好別再耍計謀來惹我,否則一旦激怒我--哼!我保證,你不會太想看見那景況!"說完,他轉身朝外走。

杜振毓見狀趕緊道:"你要去哪裏?"

"離開這裏,然後跳上最快一班飛機,飛回美國!"

他的話激怒了童羽嫻,她忍不住責備道:"難道你做事,從來只考慮自己嗎?你該想想爸和媽的感受,他們年紀大了,又成天盼望你回國,你怎麼忍心讓他們一再失望?"

"你--"

杜振毓趕緊附和道:"羽嫻說得對!你在外遊盪三年,的確也夠了,你該想想你母親的感受,她日夜牽掛着你,幾乎快病了,連羽嫻看了都於心不忍,你這個親生兒子,又於心何忍?"

杜仰恩霎時無言以對,只因父親說得對,他確實傷了母親的心!

就算他對不起全天下的人,眼也不會眨一下,唯獨母親--是他最不願傷害的人。

望着沉默的兒子,杜振毓試着以溫情感動他。

"別再流浪了,回家吧!我和你母親,都日夜盼望着你回來。還有羽嫻--你跑到國外,一去就是三年,她不但沒因此離開,反而守着有名無實的婚姻,全心全意幫助我打理杜氏企業,她實在是個好女孩,你千萬不要錯過她!"

嗤!杜仰恩冷笑。

就算童羽嫻真有父親說得那麼好,只要她是老頭子中意的,就別指望他鍾情於她!

"我會暫時留在台灣一陣子,不過你別得意,我留下來不是因為你,而是為了我母親!過一陣子,我便會回美國去。"

說完,他立即扭頭大步走出父親的辦公室。

深夜十點,童羽嫻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到居住了三年的住所。

經過白天的兵荒馬亂,總算把問題都解決了,杜仰恩總算願意留在台灣--雖然是暫時的,但那至少了卻她的一樁心愿。

接下來,只要說服他接掌總經理之位,那麼她就算還清了杜家的恩情,也就能夠痛快地揮揮手,和這樁有名無實、卻束縛了她三年之久的婚姻說拜拜。

她打開門,迎接她的,依舊是一室的冷清,女傭淘美早已下班,因為自己總是晚歸,所以後來她索性要淘美別準備晚餐,只要家事做完即可離去。

她走回卧房,取下背在肩上的皮包,隨手扔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然後立即仰頭倒上床,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真的好累!

接任杜氏企業的總經理之職,雖然帶給她相當大的成就感,但這份成就感,是她犧牲無數休憩與睡眠的時間,一點一滴奮鬥出來的。

她畢竟不是事業心重、喜歡掌握大權的女子,三年對她而言已是極限,若杜仰恩再不回杜氏接任她的職務,她怕自己要撐不住了。

她皺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總覺得有道溫熱的氣流在她周圍流動,她甚至以為自己聽到除了她之外的呼吸聲。

嗅!不止呼吸聲,她好像還聞到一種好聞的氣息,類似男人的古龍水……

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猛然看見自己的視線前方,出現一道人影。因為對方正好背對頭頂上方的吊燈,那張臉孔顯得陰暗無比,只看得出是一張男性的臉。

"啊--啊--"她直覺發出驚人的尖叫,迅速彈起,然後砰地滾下床,跌跌撞撞地衝到一旁的沙發后。

那是什麼?鬼嗎?她嚇得連牙根都在顫抖,壓根不敢抬頭去看那張臉到底是人還是鬼。

"哈哈哈哈……"

熟悉的狂肆笑聲,定住她不斷顫抖的身軀,她緩緩抬起頭,鼓起勇氣將視線轉向床,以便印證心中的猜測。

果然是他!

當她看見仰頭大笑的杜仰恩時,立即瞪大眼,胸中的怒火要時漫天狂卷,連頭髮都幾乎一根根豎起。

"你為什麼要這樣嚇人?把別人嚇得魂飛魄散,很有趣嗎?"她站起身,怒聲質問。

若是此刻她手中有槍,一定毫不猶豫的開槍,然後勸公婆想開一點,像他這麼惡劣的兒子,不要也罷!

"你這麼說不公平,我可沒嚇你,嚇你的人是你自己。"

杜仰恩輕鬆地躍上床,雙手在頭頂交叉,舒服地躺在她剛才所躺的位置。他已換下白天那套帥氣的牛仔裝,現在身上所穿的,是一套寬鬆的短袖運動服。

他唇畔掛着邪惡的笑容,故意轉頭深吸一口枕上傳來的女性淡然幽香。

"嗯,真香!"

他的舉動,讓童羽嫻羞紅了臉,她忍住想抽開自己枕頭的衝動,用最勉強的禮貌詢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以為你回爸媽那裏去了。"

"我是回去了,不過陪我媽吃頓飯就回來了!比起那邊,這裏有更吸引我的東西。"他咧著嘴,上下打量她的身材--尤其是她露在窄裙外的修長美腿。

童羽嫻被他盯的有點不自在,下意識想藏起自己裸露的小腿,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你想睡在這裏?"她故意昂起下巴,用嚴肅的表情掩飾心頭的慌亂。

"當然!這是我的公寓,我有住在這裏的權利。"他提醒她。

其實從晚飯過後,他老爸就不斷暗示他,目前童羽嫻正住在這間公寓裏,他晚上可以回來找她聊聊。

通常老頭子說的話,十句話當中,有十一句他是不聽的,他愈希望他怎麼做,他愈故意和他唱反調,惹他生氣,是他終生的職志,於是他打算去找飯店暫住。

可是後來轉念一想--這間公寓本來就是他的,哪有外人霸佔公寓,主人卻去住飯店的道理?

從白天童羽嫻囂張的態度來看,她恐怕早已把自己當成杜家名正言順的兒媳婦,說不定還霸着他的公寓,作威作福哪。

他早瞧她那副以杜家人自居的模樣不顧眼,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從他們短暫的幾次接觸,他發現她似乎不太希望他離她太近,雖然他不知真正的原因,不過這正好是他反制她的好機會。

她愈是想躲開他,他愈要親近她,他倒要瞧瞧,最後投降的人會是誰!

"我明白了。"

童羽嫻面容平靜地掄起剛才扔在沙發上的皮包,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你去哪裏?"杜仰恩飛快跳下床,攔住正要開門的她。

"客房。既然你回來了,那麼我當然應該搬到客房,把這個房間還給你。"

而且明天一早,她立刻請人來把她的東西全部載走,她才不想跟這個眼晴長在頭頂的惡魔,同住一個屋檐下呢!

"沒那必要不是嗎?我們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再說--"杜仰恩轉頭快速掃了卧房一眼。"你顯然已經把這裏當成你的地盤,重新佈置過了,還裝了紗帳--嘖!"

他撩起浪漫的米色蕾絲紗帳發出訕笑,讓童羽嫻立即紅了臉,彷佛她心中最柔軟、私密的一處,被人窺見了。

"我以為你應該不會回來這裏,所以才……"

"沒關係,你不必道歉!昨天之前,我確實沒打算再回來這裏,但是你改變了我的決定,所以套句老話,你是自作自受!你必須和我同住在這個房間里,直到我離開為止。"他咧開嘴,快樂地宣佈,她倏然驚惶的臉色,讓他有種報復的快感。

"不行!"她慌張地搖頭。"我們不能睡在一起!"

老天!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的花名和羅馬一樣,都不是一天造成的,她可不想讓自己成為他嘴下的另一塊肥肉。

"有何不可?我說過,我們是合法的夫妻。"他瀟灑地聳聳肩。

要他平白放棄,這個可以令她難受的好方法,實在很難!

"當然不行!因為我--"她立即停住嘴,現在她還不能說出,自己打算和他離婚的決定,否則萬一他存心和她作對,故意拒絕跟她離婚,她不就得頂着"杜太太"的頭銜,一輩子獨守空閨?

"因為你什麼?"杜仰恩緩緩低頭靠向她,讓童羽嫻以為他要吻她,她慌得正想大叫,他卻在她鼻端前幾公分的距離停住了。

他不咆哮吼叫時,嗓音低沉醇厚,相當性感好聽,美妙的聲波傳入她耳中,彷佛也撼動了她的靈魂。

不過她可沒傻得就此被他迷去心魂,她雙手環胸,增加抵禦他的勇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睡這裏!"

"是嗎?"杜仰恩也不羅唆,逕自轉身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裏?"他太主動退讓,令她覺得不安。

"去機場。我要搭最快的班機回美國!"他頭也不回地回答。

"等、等等!"童羽嫻一聽大驚失色,趕緊追到門口攔住他。"你不能走!"

"為什麼?"杜仰恩丟下行李,雙手環胸轉過身,冷冷盯着她。"請你解釋原因!"

"因為……你答應過爸爸,暫時留在台灣、不回美國的,不是嗎?"她努力掩飾不安的模樣。

"唔,本來是!"

"本來是?"

"沒錯!我本來打算留在台灣一陣子,好好陪陪我媽,但是'我的老婆'不讓我回房睡覺,我也沒辦法,只好回美國去了。"他佯裝無奈地搖頭。

他的話讓童羽嫻忍不住紅了臉。"你該知道,我們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你這是在抱怨我失職了?"他的眼中投射出邪惡的光芒。"我可以在今晚就彌補這個過錯。"

"不要--"童羽嫻差點尖叫。"呃……我的意思是,這裏還有一間客房。"

"偏偏我這個人有個壞習慣,非主卧房不睡。"他是存心刁難她。

"我可以去睡客房。"

"這麼說吧!只要你拒絕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就會解讀為你厭惡我,我不是個喜歡自討無趣的人,到那時我就會離開台灣。只是你知道的,我母親身體不太好,要是我這一走,她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那可就不是我的問題,而是那個不肯接納迷途知返丈夫的妻子的錯!"

"你--"

童羽嫻險些被他氣死,他的刁鑽狡猾,她前所未見。

她真想不顧一切趕他出去,可是她擔不起氣死婆婆的惡名,只能咬牙暗自承受怒氣。

"現在我可以留下了?"杜仰恩拎着行囊回頭,心情愉快地走向主卧房。

啊!勝利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喻的美好。

洗過澡,童羽嫻穿着她衣櫥里最厚重的一件睡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找了個離杜仰恩最遠的角落,貼著床緣靜靜躺下。

她渾身僵硬緊繃,一動也不敢動,運呼吸都小心控制,像躲避駭人的妖怪似的輕淺緩慢,唯恐呼吸聲太大會被怪物發現、活剝生吃下肚。

和她的膽戰心驚相比,杜仰恩就舒適愜意多了,他大方地在床上伸展修長的四肢,臉上掛着滿足的微笑,享受第一回合的勝利。

或許是長途飛行使人勞累,沒多久,黑暗中就傳來他規律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

童羽嫻悄悄轉頭,就著窗外微薄的月光,窺探杜仰恩的動靜。

她瞧了好半天才看清楚,他將雙手枕在頭部下方,許久沒有動靜,看來應該是睡著了沒錯。

她這才放鬆緊繃了許久的心情,微微吐出一口氣。

心情鬆懈之後,睡神也開始襲向她,原以為一定整晚無法入睡的她,在這種充滿詭異氣氛的情況下,竟也閉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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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女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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