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暴跳中的卓木齊，丟下手上正在整理的資料，火速地趕回陽明山上。

人去樓空，黎璃真的不見了，他再快速趕到「天堂鳥」，希望這只是她的惡作劇。

他知道黎璃是喜歡他的，甚至是愛他的，否則不會不顧尊嚴的提議要跟他發展關係，甚至厚著臉皮一再的勾引他。

只是，他害怕付出愛，更怕回應她的愛，怕愛得越深失去得越多，於是他選擇逃避，始終漠視她眼裏那熾熱的情火。

直到她上次失望的離開，他才開始正視自己的心意。

以為她已經明白他所做的一切，明白他的心意，不然他這些日子跟她親親抱抱是親假的嗎？

結果，她還是走了。

她為什麼要走？

他沒有討厭她，他喜歡她呀！為什麼她不讓他把話說清楚，就這麼切斷電話？

來到「天堂鳥」時，已是接近打烊時間，他大腳一踢，踹得大門砰砰作響，幸好店裏已經沒有客人了，否則一定會把客人給嚇跑。

「曾正和，黎璃呢？」卓木齊來到吧枱前，對着吧枱內的曾正和沉聲大叫。

「小璃不是在你那裏嗎？」曾正和裝傻，其實他早已接到通知，知道這個爆躁的男人會找上門。

「你少來，黎璃不見了，她一定會來找曾愛佳，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不是可以輕易被騙的。

「卓先生，你二話不說就把小璃給帶到山上，現在人不見了，你才來向我要人，請問，是我欠你的嗎？」曾正和這個斯文人難得動了火氣。

「你真的不知道黎璃在哪？」卓木齊只能忍住脾氣，誰教他有求於人。

「你的意思是，小璃離開你的別墅了？」曾正和故作驚訝。

「沒錯，她走了，她一定會跟曾愛佳聯絡的。」

「我是不知道你和小璃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你憑什麼來這裏向我要人，就我所知，你對小璃並不好。」曾正和絲毫不讓步。

「你什麼意思？」卓木齊大掌一拍，震得吧枱桌面的杯盤作響。「什麼叫我對她不好？」

「你自己知道，又何必要我多說。」曾正和一點都不怕卓木齊的大嗓門。

卓木齊腦中轟隆一聲，難道在外人的眼裏，他真的對黎璃很差嗎？

「給我你妹妹的電話。」

曾正和搖搖頭。「然後讓你去對愛佳大小聲？我不會告訴你的。」

「我必須找到黎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解釋。」卓木齊掄起拳道。

「解釋什麼？你不是為了小孩才接受她的嗎？還是不管小孩是誰的，你都可以大人大量的接受她？」曾正和以輕蔑的眼神看着卓木齊。

「我……」卓木齊被曾正和堵到舌頭打結。「我喜歡小璃，並不是為了小孩才想跟她在一起。」

「說得這麼清高，在不知道她懷孕之前，你不是像趕蒼蠅一樣，老是趕着她走嗎？」曾正和一針見血的話讓卓木齊氣到牙痒痒。

「你……」卓木齊這次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眼看從曾正和這裏問不出所以然來，卓木齊只好走出「天堂鳥」，還差點一腳把玻璃大門給踹壞。

無計可施下，卓木齊只好從另一條線索找人。

他撥電話給卓蘭。「小蘭，黎璃有沒有跟妳聯絡？」

「小璃？沒呀！她不是在你那裏？」

「妳人在哪？」聽卓蘭的語氣，好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怕她們聯合起來騙他，因此決定親自去問卓蘭和艾國。

「在家裏。」

卓木齊聞言立刻切斷電話，直奔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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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璃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得無影無蹤，已經半個月了，卓木齊還是找不到她的人。

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卓木齊，因為找不到黎璃又陷入瘋狂的邊緣。

眼看就要過農曆年了，那個小鬼到底在哪？

夜幕低垂，別墅的客廳里，滿地都是空酒瓶。

「喝死你最好。」艾國蹺著腿，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艾國，你少說兩句，你沒看我二哥很難過嗎？」卓蘭還是心疼自己的哥哥。

「小蘭，他根本不值得同情，小璃在的時候，他不懂得珍惜，非得要等到失去才來痛苦，這怪得了誰？只能怪他自己。」

「話不能這麼說，我二哥的情形不同，畢竟他受過創傷。」卓蘭為卓木齊辯白。

「既然如此，那他找回小璃幹嘛？他繼續耍自閉，繼續冷血無情不就得了？」艾國忿忿道。

「艾國，你少說兩句。」卓蘭和艾國，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就像在唱雙簧。

「我少說兩句，那他能清醒嗎？」艾國站了起來，一把拎起卓木齊的領子。

卓木齊酒喝多了，可是越喝頭腦越清楚，越喝越看清事實的真相。

「你給我坐好，你看你是什麼樣子？！」艾國將卓木齊扔在沙發上。

卓木齊看了一眼艾國，並不想反駁，這跟平常兩人老是對杠的情形完全不同。

「你的心裏有她的位置嗎？你以一個男人的身分追過她嗎？你請她吃過飯、看過電影、送過花給她嗎？你過馬路時牽過她的手嗎？你知道她生日是什麼時候？你了解她的興趣、個性、喜好嗎？你懂她到底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卻又離開你嗎？你討好過她，讓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你什麼都沒有做，只會對她大小聲，就算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她也有權決定要不要留在你身邊，你卻沒有權利可以留住她！」

艾國長長的一段話，如當頭棒喝般，狠狠的敲醒了卓木齊。

卓木齊笑了，用五指爬梳着一頭亂髮。「你說的沒錯，都是我不好。」

他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就怕承擔不了她的愛情；他以為她愛他，她就絕不會走，沒想到他是大錯特錯。

「知道錯了還有得救，別以為吼一吼，女人就會心甘情願的待在你身邊，那我天天也對小蘭大小聲就好了。」艾國難得如此教訓卓木齊，越說越過癮。

「艾國，你要是敢對我大聲說話，我一定休了你。」卓蘭立刻還以顏色。

「我不敢啦！我怎麼敢對妳大聲，我只是讓阿齊明白嘛！」艾國才不敢得罪親親女友。

卓蘭賞了艾國一個大白眼，然後才對着滿臉胡碴的卓木齊說：「二哥，如果你已經準備好了，就好好的去把小璃給追回來，以男人對女人的方式。」

「我明白，可是我找不到她。」如果找得到她，他就不用痛苦到要借酒澆愁了。

「只要有心，怎麼可能找不到人呢？就算小璃躲到老鼠洞，我們也能把她給挖出來。」艾國拍拍卓木齊的肩膀，適時給他打氣。

「小蘭，妳真的不知道小璃在哪嗎？」卓木齊抱着希望問。

卓蘭懊惱的說：「上次我把她懷孕的事告訴你之後，小璃就不肯再告訴我任何事了，而且我畢竟是你妹妹，如果她存心要躲你，怎可能把落腳處告訴我？」

「嗯。」他真是一時亂了頭緒，才沒想到這一點。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來擬定作戰計劃……」艾國為了解救好兄弟於水深火熱之中，自願充當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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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灰濛濛的，冬季的清晨特別讓人想賴床，只可惜黎璃沒有賴床的本錢。

當曾家人都還在睡夢中時，她就得躡手躡腳的起床刷牙洗臉，然後以最快最輕的動作步出曾家。

公寓外，路燈照亮昏暗的路面，她才正想往路口走去，準備搭公車去早餐店，路旁一輛轎車走下來一個熟悉的人。

「小蘭姊，妳怎麼在這裏？」黎璃有些被嚇到。

「我送妳去上班，上車吧！」卓蘭打開車門，示意要黎璃坐進去。

作戰計劃第一步，前天由艾國開車跟蹤曾正和，得知曾家的住址后，本來卓木齊要直接找上門，但為免打草驚蛇又把黎璃嚇跑，在艾國的勸說下，決定由卓蘭出馬。

因為是卓蘭，黎璃根本無法拒絕，只能乖乖上車，畢竟卓蘭待她如親姊妹。

「早餐店在哪？我送妳過去。」卓蘭雖然一臉睡意，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天知道她有多久不曾這麼早起床，為了成就美事，她可是半夜三點就來這裏等，就怕錯過黎璃出門的時間。

「往前開，下一個紅綠燈左轉。」黎璃指示著路線。「小蘭姊，妳怎麼知道我在這？」

「妳這個小沒良心的，要離開卓木齊也不跟我說一聲，手機又沒開機，我很擔心妳，只好叫艾國跟蹤曾正和，然後就想賭一賭，沒想到妳真的住在曾家。」卓蘭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聊天，否則她很怕自己會睡着。

「小蘭姊，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再麻煩妳嘛！」看見卓蘭讓黎璃很驚訝，那麼卓木齊也應該知道她住在這裏啰！

「說什麼麻煩，妳就跟我自己的妹妹一樣，妳沒來找我還害我很傷心呢！」卓蘭有意引發黎璃的愧疚感。

「小蘭姊，前面路口再右轉。」

到了早餐店前，卓蘭才說：「小璃，我找到妳，妳該不會又想逃走吧？」

「我……」她的確正有此意。

卓蘭看了看時間。「妳六點上班吧？」

黎璃點頭。「嗯。」

「那我們還有十五分鐘。」卓蘭在路邊停好車。「我那個只會大聲的笨二哥，妳別看他那副嘴賤的樣子，他長這麼大就只交過風玲這麼一個女朋友，一交還交了七年，妳看他這個人多專情呀！所以風玲的死才會給他這麼大的刺激。」

「小蘭姊……」

「小璃，妳聽我說，怪只怪他的戀愛經驗太少，根本不曉得怎麼討好女人，然後又一副自以為是的大男人樣，其實他的心腸很好，對女朋友更是好得沒話說。」卓蘭拚命為卓木齊說好話。

「小蘭姊，妳幹嘛跟我說這些。」讓她都不知該如何回應。

卓蘭再接再厲道：「我那個笨二哥最近好可憐，自從妳一聲不響的離開陽明山之後，他整個人又回到以前那種天天喝得爛醉的樣子。」

「不會吧？他不是已經振作起來回到醫院了？」黎璃的心揪疼，不敢置通道。

「難道妳不知道他是因為妳才振作起來，也是因為妳才回到醫院的？」

黎璃搖搖頭。「小蘭姊，妳是在說笑吧？」

「我哪有說笑？我看得最清楚，自從妳出現之後，他才終於把那一臉的落腮鬍剃掉，而為了給妳穩定的生活，他才願意回到醫院。你們兩個都是當局者迷，明明互相喜歡卻又互相傷害，我真搞不懂。」卓蘭忍不住碎碎念。

「他應該不是為了我才振作的，他應該是為了王雪芬吧？」黎璃淡淡說出心裏的痛，不想讓卓蘭有任何的誤會。

「這跟雪芬有什麼關係？」卓蘭不解。

「那一天，我看見他抱着雪芬，還抱了好久好久。」黎璃小臉有着一抹苦澀。

「這就是妳離開陽明山最主要的原因？如果卓木齊敢玩劈腿這種遊戲，我第一個不饒他。」卓蘭忿忿不平的。

「也不全然啦！這要怎麼說？我跟他之間或許有某種代溝吧？」黎璃有些失落，更多的是難為情，畢竟這樣的感情困擾，她從沒遇到過，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小璃，有問題就要解決，逃避不是辦法，就算妳不跟卓木齊在一起，也還有我和艾國呀！妳不能連我這個朋友都不要，況且我要當小孩的乾媽，艾國要當乾爸，答應我，別躲了，好不好？」卓蘭要求她的保證。

黎璃點點頭。「小蘭姊，我答應妳一定不會躲妳，我得去上班了，不然老闆娘真的會把我fire了。」

「我跟妳一起去，我得買早餐。」

卓蘭跟着黎璃走進早餐店，然後買了火腿三明治和奶茶，才開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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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同樣是有霧的清晨，天空還下着毛毛細雨。

這次在寒風中迎接黎璃的是卓木齊。

作戰計劃第二步，卓木齊少了以往的霸道，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半個月沒見，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在見到她的此刻，他雙手緊握成拳，有種死而復生的感動，卻也害怕她會甩頭就走。

她看見他了！在昨天見到卓蘭之後，她就知道他會找上門，而見到他，她的心情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平靜。

黎璃想假裝沒看見卓木齊，可他的聲音即時拉住她的腳步。

「我送妳去早餐店。」

「你不是來抓我回去的？」她看着他，有些膽怯。

「不是，我只想送妳去早餐店。」卓木齊打開車門，等着她上車。

艾國說不能給她太大的壓力，要讓她感受到與他相處的輕鬆與自在，這樣她才會期待與他再見面。

黎璃狐疑的看着他，發現他眉眼間的狂妄，以及慣有的嘲諷似乎都不見了。

「上車。」

「我……」她還在猶豫。

「妳怕我？」他挑眉問。

「我為什麼要怕你？」她還是乖乖的上車，不想在大街上鬧得難看，雖然現在大街上根本沒什麼人。

開車的路上，他沒多說什麼，任由輕音樂流泄在兩人之間，經過十五分鐘的車程，終於到達早餐店。

「小心點，快去吧！」他輕聲交代。

「哦……」她獃獃的下車，根本無法接受他這種三百六十度的轉變。

這個一向爆跳如雷的大熊，竟然沒罵她？也沒有想要綁架她回去？就專程送她來上班，然後就走了？

要不是現代沒有易容術，她一定會懷疑是某人假扮卓木齊。

一連四天，卓木齊都一大早準時出現在曾家樓下，黎璃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慢慢的習慣，加上他也沒開口強迫她做任何事，讓她實在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而這次，沒等他開車門，她就自動坐上副駕駛座。

「你不用天天來送我去上班啦！我自己可以坐公車。」

「就當我是早起運動。」他現在絕口不提要她回去的事，打算以誠意來感動她。

「你這樣天天來，不怕又被那群壞人給跟蹤？」

「放心吧！事情我已經處理妥當，不會再有人來抓妳了。」

「你該不會付錢給那群人渣吧？」她驚愕，他真的會替她出錢嗎？

「差不多，妳別擔心，我不會再讓妳遇到危險。」他笑道。

「你到底怎麼解決的？」黎璃急問。

「我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妳？」他有種故意的調皮。

他現在每走一步都有些戰戰兢兢，這樣的相處，就像是回到初次談戀愛時的心境，一心只想討好眼前這個令他心動的小鬼。

看她準備要下車，卓木齊淡淡的喊住她。

「小璃……」

悶了好幾天，她終於忍不住了，「哎呀！你還是喊我小鬼好了，我實在受不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是恢復成以前那樣好了。」

「哈哈哈……」卓木齊笑了，笑聲震動整個車內。「我也覺得怪彆扭的，可是艾國叫我一定要對妳溫柔點，否則妳一定會再次被我嚇跑。」

「你那哪叫溫柔，簡直是有些娘了。」她也笑了。怪了，難道她天生賤骨頭？非得他調侃她、譏笑她，她才會全身舒暢嗎？

「小鬼，像我這麼MAN的人，妳竟敢笑我娘？」他伸手作勢要哈她的癢。

「別啦！」她笑着閃躲。

兩人之間的氣氛少了些緊繃，多了幾分柔軟。

「那一天，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看見我抱着王雪芬，不過，我可以告訴妳真相，事實上是她暈車了。山路轉來轉去，我的車還沒開進大門，她就叫我停車，直喊著頭痛，說她快要昏倒了，不得已，我只好抱着她。」他攤攤手，說出事實。

「啊？」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智障。

「等到雪芬稍微恢復之後，我才開車進別墅。」

「那你為什麼又要載她回家？」而且連上樓看她一下都沒。

「我把一份研究資料忘在家裏，所以就先回家拿，然後我和她再趕到T大醫院去開會，所以才會連上樓看妳的時間都沒有，沒想到卻讓妳誤會了。」知道她因為此事而吃醋，甚至憤而離開，他心裏有着淡淡的竊喜。

「哦！」她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妳不相信？」他挑眉詢問。

「相信呀！」就算心裏還有疑問，她嘴上還是不肯承認。

「我想跟妳解釋清楚，要是妳再繼續鬧彆扭，受罪的可是我。」

「我……我要上班了，不跟你多說了。」難得他會這麼跟她說，害她有些臉紅和難為情。

「快去吧！小心點！」他如同前幾天那樣，輕聲叮嚀她。

「你要不要吃早餐？我請客。」她主動問道。

他眼睛一亮，這是她這幾天以來第一次開口要請他吃早餐。

「我還沒請妳吃過飯，怎麼可以讓妳先請我吃飯？」他猶豫着，想起艾國說他不夠體貼的事。

「拜託，我們早餐店不賣飯，只賣三明治。」她扮個鬼臉。

他才發現她調皮起來的時候是這麼的令人心動。

「那晚上我請妳吃飯。」他趕緊乘機說，臉上的表情很誠懇。

「晚上我還要去安親班上班。」

「妳幾點下班？」

「八點。」

「那就八點，告訴我地點。」卓木齊積極的問。

她有些猶豫。

「快說……」他催促着。

「哦！」她乖乖的把地點告訴他，這才驚覺自己幹嘛這麼聽話？怎麼他說什麼就照做，難道她真的離不開他了嗎？

在她走進早餐店前，聽見背後傳來他的聲音。

「小鬼，我不討厭妳，其實我很喜歡妳。」

黎璃轉過頭，只見他的車子已經駛入車道里，快速地從她眼前離開。

要不是他那渾厚的嗓音很獨特，她一定會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他不討厭她，還說喜歡她呢！

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