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袁再顥輕輕走到方濼身邊,看了看她不安穩的睡姿,眉頭又皺了起來。他在指尖撒了些粉葯,再將手指放到她鼻下,而後才憐惜地抱起她,查看她的傷口,細心地為她上藥。待一切處理好后,他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居高臨下地看她。

「為什麼?」他輕語,單手插進她的短髮中。「為什麼?」他又撫上她的臉,不放過每一寸肌膚……

*****

「嗯……」方濼在半夜悠悠醒轉,她坐起身發現自己不再是睡前的那個姿勢,而且傷口也被處理好了。

袁再顥。方濼直覺地想到他,這一想千般感覺萬種柔情又都涌了出來。她開始想他,開始心軟,開始後悔,開始解剖自己是不是太衝動沒有理性了。道聽途說不能盡信,因為自己的眼睛也可以作假。想到這,她開始着急,開始希望見到他,聽他的解釋。也許當一切水落石出后,她會發現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想着她已經下床,翻出一套舊衣服胡亂地套上,不顧身上的傷痛,跑出房門。

*****

在黑暗的龍家堡內,方濼由最初的奔跑被迫改為走,膝蓋上的疼痛一波波地襲來,幾次令她撐不住跪在地上,為本來就受傷的膝蓋雪上加霜。她走了好久也尋不到袁再顥的房間,而且,今夜她連守夜的都未看到,她是不是走錯了路?

痛!手臂也在同她唱反調,不住地抽痛著。不過,她現在只能往前走,因為她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光亮!方濼欣喜地發現,她像迷航多日的人終於找到燈塔似的直奔那抹光。不久,她來到一間大屋前,伸手敲了門。

門開了,開門的方濼認識,是阿圍。阿圍見到方濼先是一驚,差一點就尖叫了出來,不過他的詢問方式同尖叫也相去不遠了。

「方姑娘,你,你,你……」阿圍看着方濼的一頭短髮不知該說什麼,大半夜的他還以為是鬼呢!

「我想問你,」方濼打斷阿圍的「你,你,你……」問道:「阿圍,你知道藥王他住在哪嗎?」

「方姑娘要找藥王呀!」阿圍的驚嚇還在繼續之中。「藥王住的地方離這裏還有段距離。自從少爺的病好轉之後,藥王便住得遠了些。」安慰又上下打量她問:「方姑娘,你怎麼弄成這樣?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阿圍疑惑地問,對這位脾氣好的救命恩人,他可是關心得緊。「有什麼事,方姑娘只要同阿圍說,阿圍能辦到的一定會為方姑娘辦!」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沒關係,我今天只是摔傷了。」

「不是的。」阿圍問的是頭髮的事,這和摔傷有什麼聯繫嗎?

「好了,你能帶我去找藥王嗎?」她問。

「這個……」他現在正在看護大少爺,恐怕走不開。

「是誰,阿圍?」房裏里傳來的詢問打斷了阿圍接下來的話。

阿圍急忙回身,對着房內的人說:「少爺,是方姑娘,她是來問路的。」

床上的龍白聽了是方姑娘,眼中立刻顯現出興奮的光芒,他撐起身子,對阿圍說:「阿圍,快請方姑娘進來!」自從他病重那夜后就再未見過這位方姑娘,在龍白的記憶中,方姑娘的手似乎有神奇的力量,將他從黑暗的邊緣拉回。他還隱約地記得她清秀的面容,她的氣質是那麼獨特,讓他只一眼就印像深刻。

阿圍聽了皺皺眉,大半夜讓一個女子到少爺的房間里,似乎不太合適,可方姑娘和少爺又不像是拘泥於世俗的人,於是他還是聽了主人的吩咐,說:「方姑娘,我家少爺請您進去坐。」

「打擾龍公子休息了,我看還是不進去打擾了。」方濼急忙推辭,她還要急着去找袁再顥呢!

「沒有打擾,我一天到晚躺在床上,還歇不夠嗎?再說,我還沒有謝過方姑娘上次的救命之恩。方姑娘該不是想讓龍某親自去迎接吧!也好,龍某去迎接也是應該的。」說完,龍白就要起身,嚇得阿圍急忙跑回去扶起他。

方濼有些說不過他,畢竟人家表現得這麼有誠意。「那就打擾了。」她邁步進入。

「方姑娘請坐。」龍白被阿圍扶起來靠在床邊,他看到方濼一跛一跛的腳忙問:「方姑娘,你的腳怎麼了?」

「是今天下午不小心摔傷的。」

「那剛剛方姑娘是要去找藥王嘍,但為何要半夜去找呢?」龍白看着方濼不同常人的短髮,心中有着疑問,卻又不好問出。他記得前些日子,她還有一頭亮麗的烏黑的長發,那時她就像個上天派下來救他的長發仙女,而今她的長發不在,但依舊吸引他。而且她的短髮看起來並不顯得突兀,彷彿她就應該如此。

「我是覺得痛了才想去找他,哪知龍家堡這麼大,我迷了路,誤闖龍公子這裏,還請見諒。」場面話她方濼也會說。

「方姑娘見外了,叫我龍白即可。我這裏倒是有些治療跌傷的葯,方姑娘不如先在這裏上藥吧!」

方濼勉強笑了笑,她實在討厭這種有禮貌的對話,這讓她覺得十分彆扭,而且她也在急着找袁再顥,不想再同龍白哈啦。「不必了,我還是去找藥王的好。既然看過了龍公子,我想也我該走了,還請龍公子讓阿圍帶我去藥王的房間。」

察覺到方濼對他的稱呼依舊未變,龍白自嘲地笑了笑。「現在已近清晨,寅時藥王自會來這裏為我針炙,方姑娘何不再等一段時間,到時自會看到藥王的。」

「是嗎?」方濼想了想點頭答應,「好吧。」

龍白聽了高興得扯開嘴角,開始和方濼閑話家常。方濼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龍白聊天,實則在期盼時間快點過去。

「方姑娘,你覺得龍家堡怎麼樣?」

「很好,很大,很美。」

「那方姑娘何不在龍家堡多玩幾天?」

這可由不得她呀!方濼剛想開口說話,便聽到「啪」的一聲,門被打開,進來的是眯着眼的袁再顥。

真是氣死他了,方濼竟然半夜三更到一個男人的房間同那個男人談東論西的!她的傷不疼了嗎?是她閑得發慌,還是存心向他挑釁!他已經告訴她,她是他的,她當耳邊風嗎?袁再顥的臉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氣。他的唇微抿著,堅毅的下巴漸漸抽緊。

方濼原本高興的小臉頓時化為迷惑與不解。他還在生氣嗎?

「藥王,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幸好有方姑娘在,陪我談天說地,才不會太過無聊。」龍白在一旁說。

袁再顥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冷眼瞄了下方濼,不再理睬她便走到龍白身邊。

「送方姑娘回去。」這句話是對阿圍說的,聲音不大卻像是在發號施令,語氣中帶有不容回絕的威嚴。

阿圍看了看龍白,又看了看方濼,最後看向袁再顥,他覺得這裏的氣氛好緊張,他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去。」這次袁再顥換成低吼。

這一吼嚇得阿圍雙腿一軟,差一點就癱在地上,他趕緊跑向方濼,有些懇求地說:「方姑娘,走吧。」此時的他顯然已經忘記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他憑什麼這麼吼,憑什麼生氣!她半夜跑來要他解釋,要化解他們之間的隔閡,他對她不理不睬,最後還要趕她走!該吼、該氣的應該是她才對!方濼的火也上來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走向門外,阿圍則緊緊地跟上。

「方姑娘……」龍白見到她眼中的委屈,忙叫住要離開的她。

袁再顥擋住龍白的視線,沉聲說:「龍公子,我們開始吧!」說着,他抽出銀針要龍白背過身去。

看來,他今天就得離開龍家堡。

*****

方濼煩躁地在房間收拾東西,其實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把小豬睡衣疊好,又找了幾件她的衣服,將它們放在一起。

他不願理她,好,她就不相信她沒有他就活不了!她還有幾顆扣子和幾千兩的銀票,就算她回不了現代,她也可以在古代舒舒服服吃喝玩樂一輩子,何況她還有手有腳,什麼不能幹!

可是為什麼她覺得好難受?為什麼心口那麼堵?為什麼她好想哭?

她看了看右手上的手鐲,心一橫,用剪子劃破手腕,讓血水滲入手鐲的花紋。

「咯」手鐲打開了,她卻怎麼也捨不得放下……

*****

剛為龍白針炙完的袁再顥便來到前庭向龍老爺子辭行,卻見到龍老爺子正在和兩個官差對話,他們的對話接近尾聲,他便站在一邊等,也將談話內容聽進了些。大概就是兩個江洋大盜逃到這裏,官差請在這裏德高望重的龍老爺子幫助捉捕等等。

待龍老爺子將兩個官差安排好后,袁再顥上前一拱手說:「前輩,我來辭行。在貴府打擾多日,我也應該繼續……」

「葯……藥王……」阿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直奔袁再顥。

「怎麼回事!這麼莽莽撞撞的!」龍老爺子怒斥道,可轉念又一想,以為龍白又出事了,忙問:「是不是少爺又出事了?」

「沒,沒有。」阿圍還喘不過氣來。

「是的前輩,我剛從龍兄那裏來,未見他有異常。」袁再顥說。

「那就好,那就好。」龍老爺子安心地點頭。

「那你有什麼事找藥王?」龍老爺子問。

阿圍順了一口氣說:「剛剛方姑娘走後,少爺命我給方姑娘送補品。」阿圍吞吞口水,將袁再顥陰沉的臉故意忽視掉,「可是,方姑娘她不見了!」

「你怎麼發現她不見了!」袁再顥眯起眼,剛才的陰沉全由緊張代替,他全身肌肉抽緊。

「小的奉命讓方姑娘趁熱吃下,所以就讓人一起找,可找到補品都涼了,也沒見方姑娘的人影後來才發現方姑娘的行李也不見了,馬房還走失了一隻不常用的驢子,地上還有一百兩的銀票說是買驢錢。後來,我又在方姑娘的梳妝台上發現了這個。」阿圍恭敬地將一個小包包和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遞給袁再顥。

袁再顥看向那張寫着歪歪扭扭字體的紙張,上面寫着:

袁再顥,你既然不喜歡我,我走了。

再打開那個小包,裏面裹的竟然是他的紫金手鐲!她竟然打開了,震驚一閃而逝,現在的他心中全是氣她耍性子、急她的失蹤。他用力一合,紫金手鐲重新合上,一滴血滴到他的手上,眉頭一攏,手竟不由得顫抖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心頭,讓他開始不安。不再顧及身邊的龍老爺子,徑自運用輕功飛出龍家堡。

方濼,濼兒,千萬不要有事!不要,不要!袁再顥飛也似的狂奔著、找著,這時他才發現,他真的是離不開她,那種絕對在乎的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待找到她時,他要把她緊緊地抱地懷裏,再也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袁再顥在心中發誓。

*****

方濼騎着小毛驢行走在遠離龍家堡的大路上,因為腿上有傷,所以她得找個代步工具,可那些高頭大馬她實在不敢接近,最後只得選擇這頭小毛驢。

小毛驢搖晃着腦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方濼坐在小毛驢上,腦袋中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該去哪,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計劃。以往有袁再顥的時候,她總是跟着他走,無須去考慮要到哪裏、將來怎麼辦,她只要依賴他,理所當然地依賴着他。

她回頭看了看龍家堡的方向。不知他是否在想她,還是正在慶幸甩掉了一個麻煩。一想到他視她為麻煩,她的心就隱隱地抽痛起來。她秀眉輕輕皺起,萬般苦澀湧上心頭。

羊腸小路一直伸向遠方,她下意識地讓小毛驢走得很慢,期許着他會來追她。回想起他們一起在古代度過的日日夜夜,生活平淡卻令人懷念,有些時候還有些有驚無險的節目充當娛樂調劑。他不愛言語,說的僅有的幾句話還是在命令她,那模樣霸道得很!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又對她好溫柔,把她保護得很好。

小毛驢長叫了一聲,很疑惑地偏頭看着主人為什麼要讓它停在這雜草叢生的地方。

方濼勒住小毛驢,她決定了,她要回去!她是沒骨氣,她就是想他!想他的不苟言笑,想他冷然的個性,想他的溫柔,更想他的霸道的吻!

她抬眼看看周圍。何時她偏離了官道,到了這個偏避的地方?這讓她怎麼回去?正在煩惱之際,突然覺得腦袋被人重重一擊,而後便失去了意識。

「你怎麼打昏她了!」一個長滿絡腮鬍的壯漢責怪著打昏方濼的瘦小男子。

「咱們現在離龍家堡這麼近,萬一有人發現怎麼辦?現下官兵追得又那麼緊,聽說還找了龍家堡的龍老爺子幫忙,咱們不謹慎點能行嗎!」小瘦子將方濼的臉轉過來,將骨瘦如柴的手覆了上去說:「再說,這樣也好辦事!」媽的,官兵一直追着他們倆,他倆已經好一陣子沒快活了,誰知今天在這個荒郊,竟有獵物自動送上門!

「也是。」絡腮鬍子點點頭,饞涎地盯着方濼。「喂,她的臉蛋好白好細!說不準還是個雛兒!」絡腮鬍子淫蕩地摸摸下巴說。

「我先來!」小瘦子動手要解方濼的衣服,興奮不已。

「我先!」絡腮鬍子按住小瘦子的手,瞪着他吆喝。

「我先!」

「我先!」兩人爭執不下。

「要不咱們投銅板!」小瘦子建議。

「投就投,怕你!」

投完銅板的結果還是小瘦子優先,他得意揚揚地說:「怎麼樣,還是我先呀!」不理絡腮鬍子的咒罵,他急忙扯下方濼的衣襟。她胸前雪白的凝脂玉肌讓他幾乎看傻了眼。小瘦子迫不及待地雙手胡亂地覆上去,眼中閃著淫穢的光,接着他的尖嘴也跟着上去。

突然,一陣風吹過,吹散方濼被扯破的外衣,一疊銀票飛散出去。

絡腮鬍子抓過一張仔細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又抓了一張,天呀!每張都是一百兩!絡腮鬍子揪起猥褻的小瘦子,罵道:「媽的,別玩了!先把銀票撿回來!一百兩一張,這麼多,咱們下輩子就不用愁了,要什麼女人沒有!還他媽的用得着去搶嗎?媽的真是走狗屎運,一會再好好地『照顧』這娘們」

小瘦子一看有這麼多的銀票也亮起了眼睛,顧不上方濼,趕忙去撿。

「那裏還有好多!」絡腮鬍子指了指被風吹遠的那些,小瘦子急忙趕過去。

方濼迷糊地睜開眼,她的頭好痛!就像裂了一樣!焦距漸漸對準,她發現兩個男人正在瘋狂地追着幾張紙。胸口上冷颼颼的,她意識到自己的上身並未穿衣。

強盜!這個意識劈進她腦海,迫使她顧不得頭痛,硬撐起身子,一搖一晃地往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她不知道,她頭上流出的血已經染紅她的後背。

*****

袁再顥伸手抓起向他飛來的紙一看,認出那是方濼的銀票。他馬上躍上一棵高樹,向風吹來的方向望去。兩個男人在揮舞著雙手抓取空中的銀票,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一搖一晃一跌一撞地向著另一方逃去。

濼兒!他的濼兒受傷了!她後背的一片紅觸目驚心,讓袁再顥的心不由得抽緊。腳下一點,他躍了出去,直奔擾亂他心的人兒。

在經過那兩個匪類的時候,袁再顥單手一揚,將銷蝕粉散出。他以往是從來不用藥粉傷人的,但今天他破例了,因為,他們敢褻瀆他的濼兒,他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濼兒!」望着她毫無意識地走向斷崖,他的心似乎要停止跳動。

熟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方濼敏感地回頭,轉過身搖搖晃晃地看向來者。他來了,向她奔過來了!他還是想她的,還是在乎她的!愉悅的心情佔滿心頭,卻敵不過頭上的眩暈,她整個人筆直向後倒去。

「濼兒——」

看着方濼的身子跌下懸崖,袁再顥一個縱身,也跟着跳了下去。在空中,他把她包在懷裏,緊緊地。他單手抱着她,另一隻手找機會抓住崖邊斜伸出來的樹枝,再一次一次地向上躍攀,直到又回到崖頂。

*****

橘紅色的燭火跳動着,像袁再顥此時的心情,蘊著熱情卻跳動着不安。三天了,方濼還未醒過來,袁再顥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感到懷疑,為什麼找不到一種好的方法讓她快些醒來,讓她回到以前那健康快樂的樣子!

朦朧的光照着這間屋子,也映着方濼的半張臉,一隻大手溫柔地伸過去,小心而又珍惜地碰觸著那張臉。袁再顥低下頭,輕輕地在她後腦的傷口落下一吻,無限心疼地在她耳邊呢喃:「濼兒,快好起來,好起來。」而後他輕吻她的小臉,把珍愛和希望全寄托在吻里。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袁再顥拿起潤濕的手巾,為方濼擦洗身體。他清晰地記得三天前方濼渾身是血的樣子,那樣子讓他震驚、讓他心疼,也讓他點燃周身所有的怒火。當他回到龍家堡的時候,也嚇壞了所有的僕人,連龍老爺子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記得,她的血染滿了他的全身,透過衣服灼燙着他的心。就在他為她止血的時候發現娘給他的紫金鐲又打開了,而後在他急忙套在方濼手上時,發現沾血的它又一次地打開。後來,他就發現了開手鐲的方法。袁再顥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方濼,他知道,這手鐲是以血為匙,而且只有他們兩人的血才可以打開,就像以血為誓一樣!

「以血為誓,你知道嗎,小濼兒?」他又在她的耳邊低語,聲音透著無限的深情與寵溺。

*****

「方姑娘好些了嗎?」龍白拖着剛轉好的身子來看方濼,身後還跟着捧住食盒的龍青。

袁再顥迅速地用被單遮住上身赤裸的方濼,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龍白探視的眼光,眯起眼看向一同到來的兄妹倆。

「藥王,我是來探望方姑娘的,她是否安好?」龍白問。

「謝了,她很好。」袁再顥依舊擋在床前,話里有送客的意思。若不是龍家堡能提供較好的治病條件,他早就帶方濼離開了。

「袁大哥,自從方姑娘被找回來后,你已經連着三天沒吃東西了,總是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我特意為袁大哥準備了飯菜和補品,袁大哥,你先吃一些吧!」龍青走上前,溫柔地對着袁再顥道。

「不必。」這次他連謝謝都免了。龍青一天來四次,早餐、午餐、晚餐、連夜宵都會送來,他從先前的客套話到現在的直接回絕,絲毫沒有減少龍青對他的一份熱情。

「袁大哥,你還是吃一些吧,這樣是不行的。」龍青將食盒放在桌上,把裏面的飯菜一樣一樣地端出來,擺了一桌的美味。「這些都是我吩咐廚房特地為袁大哥做的。」龍青露出個笑臉。

「不必了。」袁再顥再一次地回絕。

龍白在心中無奈地嘆息,暗笑他們兩兄妹為何偏偏都喜歡了心有所屬的兩個人。唉……他再次為自己的失戀嘆息。

「袁大哥……」龍青再接再厲,企圖勸服袁再顥,可下面的話還未出口,便被一聲小得幾乎聽不到的嚶嚀所打斷。

袁再顥聽到這聲嚶嚀,迅速轉身,探到方濼身邊,單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隻手輕拂上她星眸微啟的眼,再慢慢劃到她的臉蛋,動作無限的輕柔,無限的愛憐。

「濼兒……」幽深且充滿希冀的目光落在她就要醒轉的臉上,他輕喚。

龍青,一定是她!方濼難受地皺皺眉,後腦的疼痛和一波一波的噁心一齊襲擊着她。她渾身動彈不了還不說,那個龍青竟然在她最虛弱的時候想趁虛而入,三番四次地招惹她的袁再顥!哼,別以為她成天躺在床上什麼都不知道,她可是對龍青的聲音過敏得很,別人的聲音她就是聽不見,惟獨她龍青的聲音她一聽便深入腦海。幾天來她實在忍無可忍,可就是動不了,今天,她……

「呃……」她努力地睜開眼。

「濼兒,我在這,醒來,看我!」

是誰呀,這麼霸道的要求,語氣卻又溫柔得不得了!這麼好聽的嗓音是她想念已久的。

「顥……」隨着一聲低喚,方濼終於徹底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久違了三天的世界。

真的是他!方濼眼睛盯着眼前半扶着她的人。他的下巴又長了青色的胡碴,眼圈黑黑白,臉又瘦了許多。他的臉上有着焦慮,有着欣喜,有着心疼,有着寵溺。他一向很精神,從未像這樣憔悴過,也從未像這樣令她感動過。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呵護、被哀憐的人。他一定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淚不知不覺地從她眼中流出,溫熱地滑過她的頰,潤着她的心,鼻中的酸澀全部化為甜蜜,幸福的淚水一直在流。

「濼兒!」袁再顥卻慌了手腳,大手為她拭去新流下的淚水,卻怎麼也拭不去那臉上的濕意。「濼兒,是不是哪裏疼?」

「沒……」方濼很想收住哭勢,卻覺得這只是徒勞,只好抽抽泣泣地說:「不要再不理我了,不要再丟下我了。」

是你丟下我!袁再顥在心中暗自嘆息,卻又捨不得說出,只得點頭答應,並吻上她的眼,吻過她的臉,最後停在她的唇上——誓言化作實際行動。

方濼小心地探出小舌頭,滿臉羞紅地迎接袁再顥的吻,這羞澀的一吻卻激起袁再顥所有的熱情。無限的喜悅和幸福溢滿他的胸口,讓他前所未有的感到滿足。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很長,雋永纏綿,直至袁再顥發現方濼又要昏睡過去,才不舍地離開她的唇,卻又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他的吻溫柔得像春風吹過初抽芽的楊柳。他將她的被子蓋好,嘴角帶着笑容。

龍家兄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場免費秀,震驚地呆立不動,直到袁再顥轉過身來,他們的意識才回到現實中來。

「還不走嗎?」袁再顥一點也不在乎剛才的親密行為被旁人看到,相反,他倒覺得這樣算是警告龍白別再找方濼了,最好離她遠點!

「告退。」龍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急急忙忙退出房間。龍青也沒再說什麼,但臉上傷心的表情卻表露無疑,她靜靜地退出房間。

袁再顥關上房門,躺在方濼身邊,專註地看着她安穩的睡容,激蕩的內心,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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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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