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從離開咖啡屋后,穆白瑰的心裏一整天都在冒着酸澀的泡泡,但既然答應了尚舒官要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她絕對要說到做到。

晚上七點,尚舒官準時回到家裏,看見餐桌上擺着一頓極豐盛的晚餐,桌上還有紅酒、蠟燭,真像是有那麼一回事,但是……穆白瑰的表情不對。

和早上的嬌媚、柔順有極大的不同,她看起來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眉宇之間是糾結的,看他的眼神更是帶着問號與……痛心。

「你看起來不太對勁。」

「我很好啊!」她用笑來掩飾。

「真的嗎?」

「快點吃沙拉,吃完沙拉我要上湯。」穆白瑰把話題一轉,「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尚舒官想再問下去,但是因為肚子餓了,而且有得是時間慢慢問,他不必急於一時。

而穆白瑰幾乎沒有動叉子,只是看着他吃。尚舒官雖然對她很好,也表示過對她的在意,但是……他畢竟沒有真的說出喜歡她,要她當他的女朋友,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其實他並不喜歡她,只當她是妹妹?!

「你自己為什麼不吃?」她的動作這麼明顯,他不會沒有留意到,「幸好我保險的受益人不是你,不然我會擔心你是不是在我的沙拉里下藥。」

「這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不吃的理由是什麼?」

「我吃不下。」

她騙人,她的心情都寫在臉上,一看就知道是在煩惱某件事。

「穆白瑰,今天白天發生了什麼事嗎?」尚舒官一步一步的追查,想要找出真相。

「我去端羅末湯。」她起身逃避。

「什麼湯並不重要!」

穆白瑰看他一眼。她也覺得什麼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習慣待在這個屋子裏、習慣他的存在,如果他和卓涵姊真的是一對,那她……早晚得收拾行李自己離開,如果那一刻真的到來,她受得了嗎?

坐了回去,她的臉色稍嫌蒼白。「如果湯不重要,那我直接上牛排。」

「吃什麼不是重點。」他不相信她會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麼?」

「牛排。」她故意說。

「你急着要吃牛排?」

「是!」她叛逆的回他。

「那把牛排端上來吧!吃完后,你再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尚舒官現在連吃的心情也沒有了,一心只想要問個清楚。

現在讓她去端牛排,但她卻坐着不動了。

「要我去端嗎?」尚舒官問她。

穆白瑰搖頭。

這一刻……她的心更加酸澀。尚舒宮真的對她不錯,還肯幫她做事,不會一副死大男人主義的德行,她明明是管家,很多事卻不需要自己動手,這份工作她實在捨不得換,可是他和卓涵姊……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難道除了喜歡,她對他還有——愛?!

夢境再次浮上腦海,她頓覺臉上一熱。自己對他一定是有愛,不然不可能作那種夢,不可能在夢裏那麼投入、那麼忘我的和他激烈的纏綿,她一定是已經笨笨的愛上他了。

「你臉紅了。」尚舒官忽然說。

「我……哪有!」穆白瑰像是做了壞事被逮到—般心虛,「只是有點悶熱。」

「你說悶熱就悶熱吧,現在到底是要怎樣?」尚舒官拿她沒轍,「要不要繼續吃?」

「不要。」

「那麼我陪你看DVD?」

「不想。」她不管做什麼都沒心情。

「那你想做什麼?」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但他沒想到自己可以這麼有彈性,對穆白瑰,他真的是展現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穆白瑰不說話,只是給了他一個「哀莫大於心死」的空洞表情。她幾乎百分之九十確定自己是愛上了他,可他的心是在卓涵姊的身上,而她了不起只是個備胎,真可悲啊!

「穆白瑰,你想怎樣就明說,我做得到的一定奉陪,做不到的也會想辦法,只是請你不要這樣陰陽怪氣的,我會無所適從!」他下了最後通牒。

「我想去睡了。」她幽幽的說。

「現在?晚上七點半?」

「我累了。」

看她表情很哀傷,好像真的不想說,尚舒官也不忍心再逼問她,只好放她自己去調適心情。

「晚安。」他回以平淡的一句。

穆白瑰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向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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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涵很高興穆白瑰來找她吃午飯。這個白目鬼雖然工作能力不強,但可以給辦公室帶來活力和話題,少了她,工作真的變得無趣不少。

「穆白瑰,你變瘦了!」她一眼就發現,「管家這工作不是很閑嗎?」

穆白瑰苦笑。

「你應該春風得意的啊,怎麼看起來……」她知道尚舒官在追求穆白塊的事,這個戀愛中的女人應該是開心、喜悅的,可為什麼她看起來卻像是被討債公司逼債一樣愁眉苦臉的。

「卓涵姊,為什麼我會是春風得意的臉?」穆白瑰沮喪的反問她。「你才應該是啊!」

「我一向都是很平靜的臉。」

「你該得意的。」她的語氣有些苦澀,「你很幸福。」

「穆白瑰,你今天很詭異。」

「我……只是想向你獻上我的祝福。」

「祝福我什麼?」

「卓涵姊,被愛比愛人幸福,尤其是愛你的人是一個優秀又專一的男人時,你就更應該要好好把握。」她沒有指名道姓,以為卓涵一定知道她在講誰。

「你知道誰在追我?」她以為除了尚舒官兩兄弟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一些。」穆白瑰忍痛承認。

「我不會接受他的!」以為她指的是尚舒關,所以卓涵擺出不接受的態度。

「為什麼不?他是那麼好的一個男人!」

「我不覺得他有多好。」

「卓涵姊……」一個是她崇拜的人,一個是她喜歡的人,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犧牲自己,成全他們,想不到人家根本不領情,「他已快接近完美了。」

「差遠了!」卓涵有些冷漠的說。在她的標準里,尚舒關離完美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距離。

「那是你的要求太高了。」

「不,因為他,我已經降低標準了。」

她在心裏替尚舒官感到難過,如果他喜歡的是自己,只要他愛她,她就不會太去計較他的一切,因為她認為有愛就可以包容、互相體諒,她不需要完美。

但可惜尚舒官愛的人不是她啊……

「是他叫你來當說客的嗎?」她怎麼不知道尚舒關也認識穆白瑰?

「不,他完全不知道。」

「那你怎麼會來和我說這些?」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幸福。」說出這句話時,穆白瑰只覺得心很痛。

「和一個浪子在一起怎麼會幸福!」卓涵不認同的一哼。

「尚舒官不是浪子。」

「尚舒關是浪子!」

「卓涵姊……」她實在很想跟她說,尚舒官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如果她不想要的話,那就請她讓給自己,可是感情這種事可以她們倆說了就算嗎?尚舒官要的不是她啊!

「總之,這事你不要管,要我接受尚舒關,要看他自己的表現。」

「所以……你還是會接受他?」

「看他的表現。」卓涵還是這一句。

穆白瑰苦笑。這麼說來他們兩個也不是完全沒機會,看來自己真的該死心了。

「謝謝你的雞婆,你真的不必為我和他的事操心,他自己會知道該怎麼做來贏得我的心。」

穆白瑰無意識的點頭。她真的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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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重憂鬱了好些天,穆白瑰以為自己要瘋了,偏偏尚舒官去上海出差,沒人能陪她聊聊,她只好租一些愛情小說來排遣寂寞,結果越看心情越沉重,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書中的第三者,是無望的暗戀者……

盪到谷底的心情好像永遠都上不來般,她不想再這麼消沉下去了,長痛不如短痛,她決定離尚舒官而去,成全他和卓涵姊。

她的行李已收拾好,今晚尚舒官會回到台北,而今晚,也是她和他說再見的時候。

一想到這裏,她的眼淚就像是壞掉的水籠頭,不停的流出來,越是想要忍,就越是忍不住,結果尚舒宮一進家門,見到的就是嚎啕大哭的穆白瑰。

顧不得行李、顧不得自己一身風塵僕僕,他本能的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穆白瑰……」他用最溫柔的聲音輕喚她,「我回來了。」

她的下一個反應是緊緊的回抱他,邊哭邊緊抱着他,好像下一秒世界就要毀滅了一樣。

「怎麼了?」尚舒官被她反常的舉動嚇到了。

「最後一次……」她抽抽噎噎的道。

「什麼最後一次?」他聽得心裏發毛,「白目鬼,你不要製造緊張氣氛。」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縱容我自己的感情……」

「什麼?!」他心裏更毛了。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你收拾行李做什麼?」

「我要離開你!」

「你現在是在上演哪一齣戲?」

「我們必須分開,我……」她哭到已經說不出話,原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可以當面和他告別,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她其實脆弱得像個小Baby。

看她哭得這麼肝腸寸斷,他心疼得不得了,可問題是……他還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白瑰,我給你十秒鐘停止哭泣,如果你不停……」尚舒官威脅道:「我會吻到你哭不出來。」

她看着他,還是在哭。

「你以為我和你講假的?」

「我很痛苦,你知道嗎?」

「哭就能解決問題嗎?」

「你不知道當第三者的痛苦!」她哽咽著大叫,「你知道介入別人感情的那種罪惡感和羞恥感嗎?我是個有良知的人,我受不了自己這樣『明知故把』。」

聽到第三者、介入別人感情,尚舒官心裏一震。這穆白瑰到底是介入了誰的感情,她喜歡上誰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應該是他的!

抓着她的肩,他豁了出去,對準她的唇,以一種鋪天蓋地的氣勢吻上了她……

穆白瑰有種回到那場夢境般的感覺,她忘了要哭,只想享受這最後的溫存,因為以後……她只能在夢中回味了。

這一吻雖然纏綿,但尚舒官知道不可能光靠一個吻就想要地老天荒,事情總要解決,於是他放開了不再哭泣的穆白瑰。

「不准你再給我哭了!」他先限制她。

她向他抗議,「你憑什麼不讓我哭?你又不知道我心裏正在經歷什麼煎熬!」

「什麼煎熬?」

「我必須斬斷這份感情,讓自己從這份苦戀中抽身。」她說出口了。

「那份感情?」他捺著性子問。

「我、卓涵姊和你的三角戀情。」

「我、你、卓涵?!」尚舒官的瞼上冒出三條黑線。

「我知道卓涵姊是你的首選。」

「什麼?!」

「不要裝作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穆白瑰吸著鼻子,阻止自己再哭,她要提得起、放得下,「我知道你和卓涵姊的事。」

「我和卓涵?!」尚舒官不可思議的搖頭。

「卓涵姊自己都認了。」

「她認了?!」她有什麼好認的?

「不然我為什麼要退出!」

「你想成全我和卓涵?」

「當然。」她自認情操高尚,「我必須退出,因為你愛的人是卓涵姊啊!」

「我才不愛她!」尚舒官受不了的吼道。

「你愛她!」穆白瑰也吼回去,「我都看到、聽到了,你不要再裝白目!」

「這真是全世界最大的侮辱……」他氣白了臉,「被一個白目的人說白目。」

「你不承認?!」

「沒有的事我要怎麼承認?」

「你明明愛卓涵姊!」她指着他說。

「愛卓涵的是尚舒關。」

「你就是尚舒官啊!」

「穆白瑰……」他實在很想狠狠的敲她的頭幾下,「此『關』非彼『宮』,我說的尚舒關是我的雙胞胎弟弟,晚我半分鐘出生。喜歡卓涵的,是我那個開畫廊的雙胞胎弟弟。」

「你有雙胞胎弟弟?!」她傻眼了。

「不行嗎?」

「這下……」換她臉上有三條黑線了,「我糗大了,真的糗了!」

「我的父母自以為很有幽默感,也很會惡作劇,我們四個兄弟姊妹……我還有兩個妹妹。」他先告訴她,免得又有誤會,「我們的名字都非常的有意思。」

「有意思?」穆白瑰還在震驚中。

「我叫尚舒官,我弟弟是音同字不同的尚舒關,我妹妹一個叫尚舒湘,另一個叫尚舒護。」說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還寫給她看。

「官關湘護?!」她睜大了眼。

「諧音是『官官相護』。」

「你父母對政治有什麼……不滿嗎?」

「應該沒有不滿,我說了,他們自以為自己很有幽默感。」尚舒官把話題轉回重點。「你怎麼會以為我愛卓涵?」

「那天……我看到你們倆在談話,」穆白瑰回想着那天的情景,「我不想你們倆為難,所以自己先抽身了。」

「我的型和尚舒關一樣嗎?」這讓他有點介意。

「你們長得一樣嘛!」

「但是氣質呢?」他再追問。

「那個……你弟弟好像比較瀟灑、風趣,有浪子氣息。」謎底解開之後,她才能夠很理智、很清楚的分辨出差異。

「那你還分不出來?」他怒道。

「我又不知道你有個雙胞胎弟弟。」她無辜的說。

「沒有人告訴你?」

「你自己都沒有提過了,別人又為什麼要刻意告訴我呢?」穆白瑰回過頭來怪他,「那天尚舒關也穿了一件白襯衫,你們的髮型又一樣短,我怎麼會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但是你認為我會腳踏兩條船?」

「我以為……」她囁嚅的說:「我以為你是想先找好備胎。」

「這樣我的感情就不會有空窗期,和卓涵行不通就可以馬上拿你來遞補?」尚舒官咬着牙問,「我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卑劣!」

「這也不能算是卑劣,只能說是……實際。」她硬掰。

「穆白瑰,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白目,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白目到這種程度。」尚舒官還在挖苦她,「你還想成全我和卓涵?!真是了不起,令人豎起大拇指的高尚情懷啊!」

「哎喲,就算我白目,你還是喜歡上我了啊!」看得出他有點消氣了,她故意撒嬌緩和氣氛。

「你以為我自己想啊!」

「但你已經喜歡上了嘛!」

「我有點后侮了。」尚舒官故意問:「白目不知道會不會遺傳?」

「不會!」穆白瑰馬上否定,「那是後天的。」

「你百分之百確定嗎?」

「我媽就很精明能幹。」她很認真的說:「你和你雙胞胎弟弟如果名字的音不要一樣,那麼我或許還不會搞錯,可偏偏你們一個是『官』,一個也是『關』,誰會知道啊!」

「有點常識而且不白日的人都會弄清楚!」嘴上雖然不饒人,但他很心疼她比自己去上海之前更加清瘦,「這些日子你一定很不好受。」

「對啊!」穆白瑰馬上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我都吃不好也睡不好。」

「難怪那天晚上才會那麼奇怪。」尚舒官突然想到,「終於兜在一塊了。」

「唉,白白浪費了那美味又昂貴的一餐。」她懊惱的說。

「拜託你,下次若再有什麼疑問,麻煩你直接問我。這些天我也不好受,每次從上海打電話回來給你,你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口氣令我飛回來也不是,待在當地也心不安,你害我差點把幾筆大生意給搞砸了。」這是控訴,也是懇求。

一雙小手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腰際,環抱着他。

「你也喜歡上我了?」輪到尚舒官好好拷問她了。

穆白瑰點頭。

「你喜歡我什麼?」

「嗯……我喜歡你的拘謹、嚴肅、死板,但是我也喜歡你對我的包容和關心,雖然你的口氣有時是凶的,臉色有時像要執行任務的殺手,但是我不怕,因為我知道你『內心善良』!」

她的回答讓他哭笑不得,只能搖頭無奈的笑。

「那你喜歡我什麼?」穆白瑰也跟着問。

「白目。」尚舒官簡單的說。

「還有呢?」她鼓勵他再多說一些。

「就是白目嘛!」

「沒有其他因素了嗎?」她不甘心的嚷着。

「白目就是我喜歡你的最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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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目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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