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子

銀白色地月光於星空中乏現出一抹孤寂光影，淡淡噴灑於大地間如視寂寞。

風、是枯燥的，土、是塵黃的，而沙、卻是瀰漫的。迎月刮至的許許東風，卻吹不散這瀰漫騰空的黃沙霧塵，只能帶起著一波又一波得漫天風暴，於平原曠野中來回肆虐。

春雨惜來貴如油，百穀金穗誘喜人。這一句本該是形容春季臨來時的百穀盛況，卻無法應用於晉中一帶的原生其景。一絲絲乾枯裂紋下地厚黃土塊，就有如那老婦人地摺皺眉膚般，充滿了失色下的孤寞與蒼老。

平原上不時可見的，是一隻只轟亂嗡鳴地振翅蝗蟲於半空中四散飛舞，如蛾撲火。大片大片地滄枯樹木，無力彎駝得半倒於曠野間搖搖欲墮，給人帶來一種彷彿死氣沉浸般得無奈與絕望。

忽然，一抹自極遠地平線上遙遙升起的吞吐火光，慢慢映現於了這面沉寂平原下略顯生氣。馬蹄聲、腳步聲、輜車聲、人呼聲，這一道道混合交叉的來往音量，使得平原上一時顯得熱鬧起來。

當天空中的月牙兒緩緩變現出一汪圓圓明月時，平原上的氛為也已然達到了生氣的鼎沸。先映入眼帘內的，是一列列身披漆黑重鎧地鐵甲騎軍，緩緩出現於了地平外圍的最高坡點。

這些騎軍縱馬慢馳間攏攏相聚，均分以百人為列，一過便是十餘列，轉眼間，三十餘列地騎軍便有如蝗蟲過林般得橫掃而過，馬聲嘶鳴得不斷想徹於空曠原野中格外繚繞。

黝黑色的甲胄連橫下，大批大批步軍士卒出現了。前中后三，這些步軍以千人為陣，排列於隊伍最前端的，是四陣依騎圍繞的重甲軍卒，緊根其後於中央為營的，則是九陣步伐快捷的輕甲軍士。而跟乏在隊伍最後面的，仍是三陣和前面為先的軍卒一樣，圍繞於無數輜重車列形形相靠的重甲軍士。

三千重騎、七千重甲、九千輕卒，這一波合計接近兩萬人許的野戰兵團，正是晉廷依靠於平南一帶，唯一能夠抽調出支地平叛軍力了。自東至北，平南以西，整面晉中平原間大旱三年、蝗災三年，使得晉廷賴以為靠的晉中天險元氣大傷。

災民接竿、邪教惑鼓、官逼民反，這一**有如毒瘤橫生般地徹膚之痛，更是讓晉廷當朝疲憊連連，應付不堪。自蝗災並現后第二載秋季的聖元叛起，更是無情打擊了晉帝朱豫對於旱災初起時，得過且過的僥倖心理。

如今的東晉局勢，除了洛陽以西、晉中以南、黃河以北的郡閥權地仍屬當廷控制外，其餘地界全為暴民遍野，邪教橫行。整個晉廷約有三分之一的版圖，陷入到了無休止地暴亂重複中。

目前聲勢最大的一股叛亂民眾，正是佔據了河東、洛水一帶的聖元教徒。聖元教自前朝末年時，就已為關中流傳的鼎盛邪教。其後更是趁著諸侯混戰時於關中、關西一帶四處愚民惑眾，藏棋壓勢，是為東、西兩大政權下最為齒恨的一股邪教勢力。

有些無奈地看着那自平原後方出現的，越來越近得所殘敗城池，一員緩行於騎軍中列的位重甲統領，低低嘆息起來：「平襄，這是我們第幾次攻陷它了？」

獰亮地刀鋒於月空中劃出了一抹燦爛絢痕，一隻剛巧飛過的振翅蝗蟲，被刀身橫切劈落地切割成了兩塊整齊平面。一員和那重甲統領並騎行列得位年輕晉將，慢慢收起了手中地揮舞馬刀：「稟統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軍第四次征討此地了。。。」

似乎是受到那句嘆息的感染一般，舔了舔嘴唇，那年輕晉將同是有些面色古怪的低語道：「大人，平襄不過是一荒毛之地，原本就已遍地皆暴，何勞大軍多次征討？如今河東一帶軍情頗緊、戰事急升，依末將拙見，我軍該當早日移師河東，同睿親王大軍會合才是。」

重甲統領頗有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呵斥：「起軍在外，不得亂言。現下薄水府近暴民突起、似有越境，已有隱圍平南之勢，奉韓大人部令，我軍例行季初戰略剿叛平襄后，再行移師薄水，同當地民團一起...。」

「可是舅...統領大人。。。」那晉將被呵斥后，情急下忍不住插口道：「平襄府近根本乃是荒蠻無毛之地，遍地皆暴，剿不勝剿。先前三次大軍開到時，除了小股暴民尚敢抵威拼抗外，其餘暴屬立即獸轟群散，四處藏逸。末將恐怕此遭剿遇，仍是和先前一樣，大軍一旦離開數日後，此地又陷遍暴之勢啊！」

說到此處，那晉將更是有些憤憤然的抱怨起來：「那兵部韓大人，還有那些洛陽里的學士大人懂得什麼？災情所至，遍地皆暴，咱們當兵的要吃糧，難道百姓就不要吃糧了嗎？沒糧、沒食，咱們即算壓制住了暴情，又拿什麼來撫恤當地民心？就拿平襄來說，大軍先前數次征討駐紮時，每日夜裏都無數饑民的圍乞哭嚎。他們要真有了糧，能填飽肚子，何必弄得如此接竿作亂？不成」

來回探詢得直望了周圍數眼，眼見一旁並騎地都是些自己的心腹將領后，那重甲統領方才半怒半嘆地訓斥道：「你懂得什麼，韓大人和幾位大人的名諱，可是你這小小軍校就可胡言判評的？」訓到這裏，那重甲統領更是重重地哼了一聲：「桓奇，自今日起，你若在敢于軍中胡言亂語地批判諸位大人，本統領便遣人把你壓回淮東，讓你和你大哥一樣的去苦讀功名罷。」

那被稱呼為桓奇的年輕晉將吐了吐舌頭，像着重甲統領扮了個鬼臉后，立時旋風般地縱馬馳出，追着前方那十數名同是剛剛騁出的斥候軍士，一起探路去了。

「大人，桓軍校剛剛的話，雖然偏激了些，可也並不一無是處。末將知道大人軍令在身，不得不行。可是此遭平襄剿暴，以末將來看，剿雖要剿，但無需重剿。咱們這次所帶得軍糧並不為多，依照規例移師薄水后，還要接濟當地民團一部分。所以...。」

聽着身邊那員心腹將領欲而又止地含蓄話語，那重甲統領無聲地點了點頭，他似乎覺得大軍已經出行甚遠，而此次進軍的真正目的，也該當和心腹下屬們打底告之了，隨即壓低了聲音說：「此次平叛，名為剿暴，實為通路。平襄剿通后，我軍需立時轉道薄水，自東以南，配合齊統領江東大營的兵力，以江東為界、平南為限、將所需官道全面剿通。」

略有得意地欣賞著身邊那幾名心腹將領的驚訝神色，那重甲統領沉沉深笑着：「南唐不日後便會有6續糧秣抵運江東，交由齊統領全面接收。兵部已經下令，自糧秣到達之日前，我東路各軍全面備戰，務必將江東全線打通一致，等候分配。」

漫天刀影森森映頗於平襄府外的深山洞野澗如似白練。望着那平原中點點星火的越來越近，高高站立於山崖頂端的最尖之點，十幾名頭扎圓方黑巾地男子面容上，流露出了抹異常陰森地怪異笑容。

當黎明與黑暗漫漫交替，曙光與紅霞柔柔相依，那麼日出下地光輝，則是無暇的。

看着那名自小廳外緩緩走進的錦衣男子，楊麟忽然覺得周圍一時間都似乎變得停滯起來。時間地停滯，給楊麟帶來得一種彷彿能聽到自己剎那呼吸的短暫微聲。

燭火，映頗於小廳中浮浮閃爍。一縷縷吞吐不定的晰亮火苗，就有如楊麟地心跳節奏一般，緩緩於他的臉神上輕微映閃。

如果說楊逸在外人面前，是一把含蓄鞘利地藏鋒寶劍的話，那麼他在楊麟眼前，則是一個外剛內柔的慈父角色。

沒有任何地慰問和寒暄，也沒有什麼華麗地做作與文詞。那錦衣男子只是靜靜地望着楊麟，目光如柔地淡淡笑了起來：「麟兒、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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