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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開門,不知怎的,她渾身汗毛豎起。

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可是她腳步放輕,步步為營,緩緩走進自己家裏。

一切沒有異樣,傢具、書籍、衣物。都照原來樣子擺放。

禮子取過大行李袋,把重要私人文件放進袋裏,她走近書桌,忽然凝住。

桌子上有一張禮禾與禮子合攝照片,一直放在電腦旁邊,此刻平放,銀相架上插著一把冰鑽,直刺在相中禮子的頭上。

禮子一看,眼前發黑,那人恨至深力至大,冰鑽插進照相架子直透桌面,牢牢釘在桌上!

禮子當然知道這是誰,一定是王志誠,他怎麼會有門匙?禮子一向把鎖匙放桌上,他來來去去,要配多一條,實在不算稀奇。

禮子猛地抬起頭,說不定他此刻就在屋裏,躲在櫃中、門背、或是走廊。

禮子丟下袋子,打開大門,逃出家中。

她眼前發黑,看到閃光點點,要靠在牆上喘息。

禮子內心苦澀,她只不過死悔婚,她與他又無殺父之仇,從前與男友分手,他們最多對她不理不睬,何致於如此極端。

她跑到姐姐處,臉色蒼白,忽然嘔吐。

禮禾相當鎮定,「這是神情禁制令的時候了。」

「那會影響他的工作。」

禮禾說:「至今你還為他設想,他分明有狂躁症,他應立刻找心理醫生幫助處理,同時,警方會限制他接近你住所、辦公室或人身。」

禮子痛哭,「我不再愛他。」

「他也不再愛你,」禮禾說:「他狠狠恨你。」

「我只想他丟開我。」

「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出外避一避風頭吧。」

「叫我躲到何處去?」

「美、加、英,低調處理,待他結婚生子,你可甩難。」

「禮禾,別開玩笑。」

「他在氣頭上,這人又不能控制怒火,你不可掉以輕心,雖然你們尚未成家,這可也是家庭暴力事件。」

「我怎麼辦,換門鎖?」

「那裏住不得了,你搬家吧,我找人幫你收拾細軟,你秘密訂飛機票往外國事最佳選擇,我會替你找一個人談談。」

「誰?」

「那個叫蘇杭的女子,王志誠第一任未婚妻,從她口中,或可知他心態。」

「我是調查專題記者,這事應當我來做。」

禮禾看着她,「你處境可安全?」

我會照顧自己。「

「很多女子都那樣說,不久她們便告失蹤,數月後腐爛軀體才被旅遊人士發現。」

「什麼話!」

「我自運輸署駕駛執照部得到蘇杭的資料。」

禮禾自抽屜里取出一張文件,禮子一看,那是一張駕駛執照的影印本。

啊,她低呼,相中人竟與她有七分相像。

「猜一猜她的職業是什麼。」

「她像一個有成就的藝術家。」

「蘇女士在華南大學任教,主持明清小說講題。」

「多麼娟秀文雅,她與王志誠之間發生什麼事?」

禮禾看着她,「你說呢?」

「我立刻去探訪她。」

「她已婚,有兩個孩子,生活安樂,你考慮一下,是否應當去騷擾人家。」

「我想知道我是否應該下禁制令。」

「去吧。」禮禾嘆口氣,「你自己小心。」

禮子的精神像是回來了。

她取得地址,找到郊外大學區一幢小洋房去。

小屋白色牆壁上爬滿鮮紅色流浪美國,十分漂亮。

流浪美國其實是華人的攀藤植物薔薇花,古人喜在庭園中搭架子種植薔薇及紫藤,愛它顏色鮮艷香味動人。

禮子從未在都會中見過那麼美麗的花牆,它的主人一定也清秀脫俗。

她上前按鈴,女傭出來應門,抱歉地說:「太太不在家,我不能讓你進來。」

禮子張望一下,只見屋內一塵不染,簡單原木傢具,走廊里有一隻皮球。

她輕輕說:「我稍後再來。」

「她到附近超級市場買雪糕,很快迴轉。」

禮子回到車裏靜靜等候,一陣微風吹來,帶着花香,令他神清氣朗,小鳥啜啜叫,她輕輕說:「是,你也好」,當作問候。

真想不到鬧市附近就有世外桃源,禮子扭開收音機聽音樂,一個少女哼哼唧唧的聲音「愛情慢慢殺死你……」呢喃得彷彿在說故事。

剛在這個時候,一輛旅行車回來了,在路邊停好,車門打開,女傭自屋邊迎出,從車內帶出兩個小孩,抱回屋裏。

一個少婦打開行李箱,取出一袋袋雜物。

禮子看清楚,原來少婦已經懷孕。

是什麼令一個女子不辭辛勞每年生一個孩子?不可思議,頭兩名那麼小,老三卻又要出生,啊,他們一定非常相愛,生活必然安定。禮子替他們高興。

禮子下車走近,「讓我助你一臂之力。」

少婦轉過頭來,見是打扮樸素漂亮少女,以為是新領導,便笑答:「那我不客氣了,這是兩袋水果,那是牛奶,都不輕呢。」

禮子幫她搬進屋內,放進冰箱。

少婦笑問:「你貴姓,在讀書還在做事?我需要臨時保姆,你可願意賺外快?」

禮子答:「蘇杭小姐,我是光明日報記者朱禮子。」

「記者?你知道我名字,有什麼事?」

「我可以喝杯茶慢慢談嗎?」

少婦疑惑問「你想知道什麼?」

禮子輕輕說「我原是王志誠醫生的未婚妻,但最終決定解除婚約。」

這兩句話象遊絲一般鑽進少婦耳朵,她頓失驚色,站進來說:「請你即刻走。」

「蘇小姐,我跟你在一條船上。」

「不,你看到了。我已經是三子之母,我丈夫快下班回來,我們要準備晚飯了,請你離去。」

禮子懇求:「請幫我忙,我非常旁徨,王志誠似乎失去理智,我考慮向警方求助,又想留些餘地,請予忠告。」

蘇杭抬起頭,她蒼白臉容十分秀麗,叫一個孕婦激動真是罪過,禮子覺得過分,她嘆口氣,「對不起,打擾你,請你原諒。」

禮子走向大門,就在這時,蘇杭叫住她:「請等等。」

禮子轉過來,她相信她的臉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兩個慘澹的女子相對無言。

蘇杭進廚房做一壺香片茶,「請坐。」

禮子緩緩坐下,喝一口茶,定定神。

蘇杭抬起頭,「你儘快知會警方,要求保護。」

禮子心中一片冰冷,「有多壞?」

蘇杭輕輕解開衣領,禮子一看,霍一聲站起,退後三步,撞跌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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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傭聽見聲音,進來問:「太太,一切無恙?」

蘇杭答:「沒事,你去照顧孩子吧。」

禮子顫聲問:「是他做的?」

蘇杭伸手撫摸頸底喉頭一道蚯蚓般的疤痕,輕輕說:「這次生產後我會到矯形醫生處治療傷痕。」

「他割傷你?」禮子指着她。

蘇杭點頭,「我丈夫不知此事,他以為我做過手術,在醫院躺了三天。」

「為什麼不將他逮捕?」

「他家人帶着律師來說項,答允多宗條件。」

「蘇小姐!你真糊塗,你怎麼可以接受和解?」

「我有我的苦衷,你快報警吧。」

禮子還要追問:「他因何事暴怒?」

「朱小姐,我只能進這麼多,請你走吧,不要回來。」

這時兩個幼兒奔出叫媽媽,禮子知道是告辭的時候了。

真湊巧,大門推開,男主人回來,大聲叫孩子名字,一手抱起一個,他是個五短身材一看就知道脾氣一級的好好先生。

「啊,家裏有客?」他客套:「不多坐一會?」

禮子唯唯諾諾低頭退出,她不能再打擾她了。

回到車內,發覺全身簌簌顫抖。

王志誠不但會用暴力,而且出手想置人於死地。

禮子把消息告訴禮禾,禮禾說:「我立即知會於啟韶。」

這次,禮子不但不覺害怕,相反有種舒泰:來就來吧......一間漆黑房間,禮子推門進去,如上次一樣,聽見哭泣聲,房間漸漸光亮,她看到那對母女。

她問:「為什麼哭泣,可以告訴我嗎?」

少婦說:「請幫我照顧孩子。」

禮子問:「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她指指額頭一個洞,洞裏流出黑色血液。

禮子追問:「誰傷害你?我替你報仇。」

這時,那孩子忽然轉過頭來,禮子第一次看清楚她的容貌,她大吃一驚。

禮子大叫,「你——你。」

她跌滾下沙發,禮禾趕進來扶起她。

只見禮子嚎叫:「那是我,那是我,我看到我自己。」

禮禾按著禮子雙手,向護士說:「替她注射。」

禮子痛哭,姐姐擁抱着她,任她發泄。

「你精神受到極大困擾,禮子,你最好離開本市去別處鬆弛,我替你訂飛機票往倫敦。」

「我不去,我不願離開你們。」

「那麼,好好躲母親家休養。」

於律師推門進來,「我已儘快趕到,可是已做了一些調查。」

禮禾說:「願聞其詳。」

「我的朋友科隆負責王蘇案和解,基於律師/當事人之間守秘條約,不可透露細節,但是他打了一個比喻。」

「請說。」

「假設又一對年輕男女,情投意合,假設他倆徵得雙方家長同意,決定訂婚,一有婚約,假設男方佔有慾越來越強,叫女方無法忍受,假設任何小事都可引起他的不安:同學電話,同事共聚,他都查根問底,並且阻止未婚妻與親友來往,女方漸感窒息,稍有反抗,他便拳打腳踢,假設女方要求解除婚約,一晚,假設他躲在樓梯角,手持鋒利手術刀,伺候等她出來,割傷她喉嚨,差點傷到大動脈致命。」

禮禾聽到這一連串假設,拳頭越握越緊。

「女方被送進醫院,假設男方家長連忙邀請律師幫忙議和,擺平此事。

禮禾問:「條件是什麼?「

「大量金錢,並保證男方永不騷擾再犯。「

「女方不似貪錢的人。「

「她家庭環境欠佳,的確需要援助,與其兩敗俱傷,不如趁機下台。「

禮禾氣忿,「倘若她起訴他,禮子就不會受到傷害,她放走了一名兇手,都是你們律師乾的好事,大力慫恿議和。「

於律師提高聲音:「也有人控訴律師唯恐天下不亂,專門教人打官司。「

「一定要將他繩之於法。「

那邊禮子已靠藥物幫助沉沉入睡。

於律師嘆口氣,「我也愛睡覺,假期可以一眠不起,直睡十多個小時,睡着什麼煩惱也無,無知無覺無色無相。」

禮禾輕輕說:「你寂寞了,我也是。」

於啟韶說:「也許都應該一早結婚生兒育女。」

禮禾吟打油詩:「女兒愁,悔教自身覓功名,碧海青天夜夜深。」

「得了,心理學醫生。」

「在佛洛依德之前,壞就是壞,好就是好,全是天性使然,與心理無關,事實上也沒有心理一詞。」

這時看護進來,「醫生,病人到了。」

於律師說:「我去替禮子申請禁制令,叫王志誠不得在一百五十米範圍接近朱禮子。」她告辭離去。

病人緩緩走進,朱醫生請她坐下。

她臉上矇著絲巾,混身緊張不安繃緊。

朱醫生輕問:「可以解下絲巾,我們這裏沒有外人。」

也許是醫生聲線柔和可靠,可能她已壓抑良久,她顫聲說:「醫生,我實在不想再活下去。」

朱醫生說:「兇手已經被判十二年監禁,罪有應得,他原本想傷害你,結果他也成為受害人,我讀過你的資料,你不必害怕。」

「醫生,你得救我。」

「心理醫生不能建議你該怎樣做人,醫生不過幫助你救援自身。」

她先用手捂住臉,然後扯下絲巾。

禮禾看到的面孔並無血跡破損疤痕,在絲巾下,病人還戴着一隻透明塑料面具,緊緊貼在五官之上,像矇著一層保鮮紙。

禮禾知道病人臉容受到炙傷,面具用來加壓,防止傷口結痂,使她看上去陰森可怕。

病人飲泣,「他放火要燒死我,為什麼?」

禮禾忽然想到禮子,見多識廣的她竟不寒而慄。

「他一邊獰笑一邊高叫:『沒有人可以得到你!』我奔到街上,好心途人用大衣撲熄火焰,代我報警,我才得以存活,有時真希望已經死去。」

朱醫生無限感慨。

她等病人離去之後,過去看親妹妹。

看護說:「醫生,一位王志誠找你。」

禮禾一震,「他在什麼地方?」

「他打過多次電話來,說稍後會到你辦公室。」

禮禾想了一想,「說我已經下班。」

她推醒禮子,送她回寶珍家休息。

禮子內疚,「連累你了。」

「他要見的是你,警方會禁止他接近你。」

「為着大家安心,我決定到外國逗留一段時間。」

禮禾陪她回寶珍家中,決定守護妹妹,她在沙發過夜,被禮子請入房中,禮禾說:「這時希望配槍。」禮子混身發冷。

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親人如此緊張,可見已預見危機,禮子嘆氣,在沙發上擁著毯子勉強看書。

禮禾已入睡,禮子剛想熄燈,忽然聽見門外有聲音。

禮子一驚,看着大門門縫,只見有黑影走來走去,輕輕呢喃聲傳來:「禮子,開門,禮子,開門」,像一隻鬼魅,叫禮子寒毛直豎。

她認得那聲音屬於王志誠,她一時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四肢不能動彈。

黑影仍在走廊徘徊,他竟懂得找到寶珍家,一個醫生竟淪落到把精力時間用在追蹤威脅女性,真叫人難過,可是朱禮子此刻只知害怕。

忽然一隻手搭在她肩上,禮子整個人癱瘓。

原來是姐姐醒來,禮禾凝視門縫,半晌她作出決定,撥電召警。

片刻,門外的王志誠似乎有所警覺,黑影驀然消失,接着,兩名警員來到視察。

大開門,只見門檻附近一大堆煙蒂,可見他已不知逗留多久,禮禾毛骨悚然。

禮子喃喃說:「他並不吸煙,這不似他。」

禮禾嘆氣,「誰看得出那會是王志誠醫生。」

天亮了,當天下午禮子就離開本市往北美。

在飛機倉里一個年輕男子向她走近,她覺得他像王志誠,一顆心突突跳,嚇得混身麻痹,閉上雙眼一會,再睜開,發覺只是陌生人,這才恢復知覺。

她吃不下睡不着,年輕男子勸她:「喝些牛奶,別緊張,是頭一次乘飛機嗎?」

下了飛機,她找到一間酒店入住,越是陌生地方,她越發鬆弛,休息過後,她到鎮上找出租公寓,並且在附近社區學院報名讀烹飪課程。

她同姐姐通話:「我到達小鎮了。」

「西雅圖不算小城,號稱碧綠城市,可見風景甚佳。」

「那人可有騷擾你?」

「希望他只是一時濁氣上涌,很快找到別人。」

「好像很黑心的樣子。」

「我到靈恩醫院詢問,他們說他告長假,你要提防。」

「連你都不知我的住址,我想我會安全。」

「記得每天打電話回來。」

禮子報讀甜品班,原先以為老師會教做蘇芙厘或是忌廉蛋糕,但初級班一味教做鬆餅,這也好,做好了互相交換來吃,每隻五百加路里,里來自漸漸增磅。

她另外找到一份帶狗散步散工,每早在某大廈司閽處接過四條尋回犬,往公園遛噠個多小時後送還。

禮子不介意這種遊學生涯,但她內疚浪費時間,說不定半年後回到家,寶珍惠明她們已經榮升主任,那她就吃虧了,唉,真叫王志誠累死。

一個月後她覺得悶膩,告訴禮禾,她要回家。

禮禾說:「媽媽十分想念你。」

「她與父親如何?」

「終於正式分手,說也奇怪,現在每星期爸爸回家一兩次陪母親吃飯,有時還一起觀看舊電影如亂世佳人與金玉蒙等。」

「他們其實應是星球大戰一代。」

禮禾說:「王志誠靜下來,他,或是他的親人都沒有聯絡。」

「人們還記得我與他訂過婚否?」

「本市股票指數這兩個星期驟然下跌了三千點,誰還有空理你這種小人物。」

「那麼我可以回來了。」

「禮子,你已是成年人,即使本市沒有王志誠,以後想你頁明白要小心做人。」

「我明白,以後我一定會戰戰兢兢。」

「我會着手替你找地方住。」

「禮禾,我也想置一間姑婆屋。」

「人到了再說,禮子,我沒有一天不想起你。」

禮子嘆息,還是親人最可靠,算一算,離開家已有六個多禮拜了,她已學會做春卷、叉燒及水餃,還有椰絲蛋糕,巧克力柏菲及果仁餅乾。

這陣子禮子看也不敢看與她搭訕的異性,她像是被蛇咬過的人,終身怕繩索。

在歸途上她閱讀一本關於法律案例書籍,其中「公眾安危重於個人私隱「一案叫她醒悟。

事情是這樣的:心理醫生史密夫有一個病人叫約翰,約翰追求女子蘇珊,被蘇拒絕,懷恨在心,對醫生說,要殺死蘇珊泄憤。

醫生大驚,可是基於醫生/病人私隱,不可透露原委,醫生終於寫匿名信給蘇珊,警告她,叫她小心,可是已經太遲,蘇珊已遭殺害。

她家人事後控告醫生見死不救,法官判史醫生無罪,但翌年隨即更改法律:公眾安危終於個人私隱,在適當與必要時刻,舉報揭露。

倘若蘇杭舉報王志誠,禮子便可免役。

如果禮子也維持緘默,那麼將來說不定還有其他人受害。

這時有人對她說:「這本書叫你目不轉睛一定十分精彩。「

她點點頭,不予理睬,閉目養神。

她哪裏還有心情與任何人搭訕。

飛機抵埗禮禾親自來接,那是一個大雨天,有車有傘,禮禾還是半身濺濕,禮子十分感動。

姐妹倆緊緊拉着手,共用一把傘向車子走去。

司機替她倆開門,上了車禮子才鬆口氣。

回到家了,禮子嘆息,希望倒霉日子從此過去。

禮禾笑說:「獨身女子生活中最不能少的是什麼人?是司機大哥,否則,哪裏都不用去,都會沒有停車的地方。」

禮子也微微笑。

「其次,就是秘書,於啟韶說:她實在沒有時間親自訂飛機票或酒店房間,於是只好分工,接着,便是家務助理,回到家裏,累得賊死,有人斟上一杯熱可可,才繼續活得下去。」

禮禾沒有提到體貼的男伴,大抵,世上沒有這一號人物。

禮子問:「媽媽好嗎?」

「她很好,你不會相信,離婚後父親反而尊重她。」

「父親生意如何?」

「他有天賦,不必擔心,最近私生活收斂,聲譽進步。」

「還有什麼新聞?」

「七十六歲老翁擊殺七十三歲老妻。」

「什麼?」禮子吃驚。

禮禾苦笑,「我還以為世上只有憤怒青年。」

「那個人有什麼消息?」終於問到王志誠。

「他毫無音訊,沒有新聞是好新聞。」

禮子常常吁出一口氣。

「法庭已把禁制令交到他手中,希望他有所警惕。」

「他復工沒有?」禮子忍不住問。

「禮子,這人已與你無關,你最好忘記他,我幫你找到一間管理嚴密的公寓,還有一份替制衣廠編輯日錄的工作,你不必再回報館。」

「現在輪到你控制我的生活了。」

「我是你姐姐,你理所當然聽我。」

車子停下,司機陪她們乘電梯到公寓高層,打開門,傢具雜物設備齊全。

「祝你從頭開始,休息完畢,來見母親。」

「謝謝你,老姐。」

一連搬了三次,走到地球另一邊又回來,避過王志誠沒有?

半夜,禮子驚醒,她像是聽見有人在門外哭泣。

她起床到廚房看對面大門外邊的閉路電視,走廊燈光明亮,並沒有人影,禮子已經額頭冒汗。

她仍然不放心,聯絡管理員上來巡視,「朱小姐,你放心,一切安全。」

禮子熄燈上床,泰半是她疑心生了暗魅。

王志誠這上下恐怕已經把她丟在腦後,怎麼耽在她門外哭泣,她想像力太過豐富。

半晌,禮子又自床上下來,終於忍不住,撥電話到靈恩醫院:「王志誠醫生今日可有當值?」

過片刻答案來了:「王醫生與手術隊伍自今晨起開始為病人做脊椎手術已經十四小時。」

「他迄今仍在手術室?」

「正是。」

禮子連忙掛上電話。

她可以放心了,王志誠的情緒已經恢復正常,全情投入工作,這次,他控制住內在暴力。

禮子終於在天亮時分入睡。

醒來與母親談一會,媽媽問:「胖了還是瘦了,情緒好嗎,想吃什麼,衣服夠不夠。」

禮子忽然覺得無限寂寥,一向她的時間只有不夠用,現在卻不知如何打發時間。

編寫時裝目錄只需用電腦互傳訊息資料,毋須外出,她被變相軟禁。

姐姐還替她準備了營養餐,每天由膳食公司送上門。

禮子發覺自己又一次致電靈恩醫院:「王志誠下了班沒有?」

「王醫生已經下班回家。」

她想一想,撥電話到王志誠住宅。

禮子吃驚,他不來找她,她倒去惹他?她扔下電話,這是怎麼一回事?

電話已經接通,那邊有電話公司錄音聲音說:「這個號碼已經取消。」

他更改家中電話號碼,他已搬家,他也想忘記過去?

禮子放好電話,心中無限惆悵,像一個人去抬一隻紙箱,以為沉重,誰知裏邊空無一物,輕飄飄吃了一個空,反而大吃一驚。

朱禮子一世幸運,終於擺脫了王志誠。

抑或王志誠擺脫了她?

禮子更衣外出,她在路上王后看,埗,沒有人跟着她。

她在圖書館也留心有無人注意她,她也看不到異樣。

從此她不用小心了嗎?可能是。

王志誠可是再世為人了?

她在冰室吃雪糕,一邊讀報,忽然看到小小一段啟事:「王志誠醫生與名媛趙小蘭訂婚之喜」,禮子呆住,雪糕匙羹嗒地一聲墮地。

短短內文介紹王醫生年輕有為,英明神武,前途無限,趙小姐則是名門之後,是一名珠寶設計師,兩人堪稱匹配,誠屬一對璧人。

啊,他又找到了犧牲者。

禮子吃驚,他的手段迅速,宛如閃電,又有人上鈎了。

這與她無關?不不,太有關係了,趙小蘭將是下一名受害人,趙小蘭可能沒朱禮子幸運,趙小蘭會有生命危險。

朱禮子應當緘默嗎,抑或,去警告趙小蘭?

可以與姐姐商量一下,但,姐姐永遠那樣理智,她不了解當事人內心世界,她不會同情她。

禮子在冰室坐了很久才離去。

接着,她發覺自己已經站在皇室珠寶店門口。

她推門進去:「請問設計師趙小蘭在嗎?」

店員笑說:「趙小姐最近很忙,請問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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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慢慢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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