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霧裏看花(1)
到了母親住家的小區門口，他給母親打了個電話。他要先問明白是什麼事。如果與他有關（那絕不會有什麼好事），他得想法溜。
母親口氣又焦急又急迫：「燕子出事了！你到哪兒了？」
他心一緊，忙說：「我在小區門口。」
「好！等着我！」幾分鐘後母親急匆匆趕出來，一見趙兵就說：「快！跟我上醫院。」
「怎麼回事？」趙兵緊張地問。
「這個死女子！太不像話了！」母親又急又氣地說：「不曉得為啥子事，竟然找人把她的同學打了，現在人在醫院躺着。人家父母報了警，警察都找上家門了。她父親又去廣州開定貨會了，她媽又有心臟病，不敢告訴她。我一個人咋忙得過來？」
「沒事！老媽！我幫你。」趙兵輕鬆地笑着說。他是真的輕鬆了。只要他的燕子姐姐沒事，一切都無關緊要。打傷了人，無外乎賠錢嘛！沒事！她有錢。而且趙兵憑直覺清楚燕子為什麼打人，打的誰。她一定是把那個搶她男朋友的討厭女生教訓了一頓。趙兵感覺很痛快，很解氣，也覺得很好耍。這下子有熱鬧可看了。「她人呢？是不是在派出所？」他問母親。
「躲起來了。」母親忿忿地說，「打她手機也不接！後來乾脆關機了。」她攔下一輛計程車，「我們先去醫院。」
一見到那位挨打的女生，趙兵就想笑。她身材幹瘦，直挺挺躺在病床上，像一片門板。臉頰卻像泡的麵糰，肯定被掌了嘴。頭上包了一條白毛巾，像個產婦。她一見趙兵母子，就哼呀哈的呻吟起來。她母親趕緊俯下身子，臉挨在她頭上，輕言細語哄她。她父親則揮舞著拳頭咆哮，恨不得一口吞下趙兵母子。
趙兵母親忍氣吞聲，陪着不是，溫婉地勸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並對他們提出的各種要求表示好商量。她先墊付了醫藥費，又去找醫生了解情況。醫生說無大礙，只是臉被打腫，但傷者說她頭昏，可能有腦震蕩，那就住院觀察嘛。母親終於鬆了口氣。「去！兵兵，買點水果回來。」母親摸出五十元遞給趙兵。
他斜着眼睛瞟了一眼，不屑地說：「五十元！太少了吧？」
「你又不開水果鋪！快去！」母親把錢塞到他手裏，又說：「我在病房等你。」
「比我還精！哼！就怕多出來做了我的跑路費！」他咕嘟著跑了。
母親一見趙兵買回來的水果，氣得差點兒跳起來，一個髒兮兮的膠袋，裏面裝了幾個蘋果，幾個梨子，幾個碰柑，總共價值十元多一點。這和她心目中禮品籃水果差距太遠了。她又為難又惱怒，但礙於外人面前又不便作，只是狠狠瞪了趙兵一眼。
趙兵只當沒看見母親的臉色，熱情招呼兩位悶頭生氣的家長：「叔叔阿姨！來！吃水果。」他剝開一個碰柑，送到低聲呻吟的女生嘴邊，殷情地說：「吃個碰柑！可好吃了！我喂你吧。」接着他又大講現在學生打架的事，一語不合的、尋釁滋事的、爭風吃醋的，太多了，太普遍了，根本不算一回事。打完后一般都是私下解決。因為一旦報警，學校就會知道，搞不好雙方都會受處分。
挨打女生的父親冷笑了：「哼哼！你講這些什麼意思？平白無故挨了打，還會受處分？笑話！」
「不會是平白無故！」趙兵平靜地說：「我聽說，好象是……恩……她充當了第三者。」他指著滿臉驚惶的女生，得意地笑了。
「胡說八道！」那父親氣急敗壞地吼起來：「小鬼娃娃些！什麼第三者！簡直是……簡直……」他氣得渾身抖，不知說什麼好。
「你可以問問她嘛。」趙兵說着拉起母親，「我們在這兒不方便，明天再來看你們。」
到了外面，母親問：「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真的！」趙兵說，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什麼人？又瘦又丑，她也算女生？真他媽醜人多作怪！」
「不會為這事。」母親沉思著說，「燕子多漂亮！她根本沒法比！除非那男生腦殼有毛病。唉！」她嘆了口氣：「我一直不贊成燕子耍朋友！太年輕了！容易上當！她又那麼耿直，有時候就是傻！可我又不好過分說她。難啊！」
趙兵忽然現母親老了。原本光滑平整的額頭有了幾道淺淺的皺摺，臉頰上的肉也鬆弛了，有些往下垮。面色灰，映着昏黃的暮色，顯得又疲憊又憔悴。
趙兵於心不忍，故意大大咧咧地說：「操那麼多心幹啥？好大一點點事嘛。」
誰知母親誤解了，瞪他一眼說：「你這個娃娃！枉自燕子待你像親弟弟！她出了事你就一點兒不着急？」
「嗨！老媽呢！她不會有事的。頂多陪點兒醫藥費，再給兩個營養費，完事！」
「可她現在跑哪兒去了？萬一再出點什麼事，怎麼收場嘛。」
趙兵想了想，毅然決然地說：「我去找她。」
「去哪兒找？」母親憂心忡忡地問。
「滿成都轉唄！」趙兵笑嘻嘻地說：「也許走出醫院就碰上她了。」
「你怎麼轉？成都這麼大！」母親還是不放心。
「我先回家騎自行車，再出來轉。」
「好吧！」母親摸出一百元遞給他：「找著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再獎勵你一百元！」
「好呢！」趙兵喜滋滋地接過錢，「放心吧！老媽！她就是入地了，我也要把她揪出來！」
他剛要走，母親又拉住他，略一停頓問：「蘭妍還好吧？如果她遇到什麼困難，你要告訴我！聽見嗎？「趙兵心中好笑。他知道母親越來越喜歡蘭妍了。覺得她文雅、懂事，而且這次期末考試還是年級前三名。也許母親真的希望蘭妍做他的兒媳婦呢。他笑笑說：「她好得很！明年這個時候她就是名牌大學的學生了。」
「那你呢？」母親緊跟着問。
「我？」趙兵抓了抓頭皮，嬉笑着說：「一般大學吧。」
母親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我真不明白人家喜歡你哪一點兒！」
「你就回去慢慢想吧。我走了。」趙兵害怕母親又拉住他嘮叨，朝母親揮揮手，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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