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岫青的家,總共有兩層樓,房子潔凈明亮又舒適,清新沉靜又富男人味的藍白色調在夏天裏感覺分外涼爽,走廊和落地窗邊都有着一大瓶美麗芳香的雪白梔子花和紅玫瑰,點綴出一抹燦爛。

這就是她未來的家嗎?簡直像仙境一樣。

當炊雪參觀完一樓和二樓總共六間卧室、兩間起居室與餐廳、廚房、三套衛浴后,最後在他的帶領下到日光室──那是一個連接主屋的小屋,用明亮的玻璃天窗篩下絲絲金色陽光,在綠意盎然花香撲鼻的室內有着兩張舒適柔軟的白藤搖椅,玻璃桌上放了一壺冰茶和一隻三層的骨瓷盤子,裏頭都是可口的小點心和小蛋糕。

她已經見過了身材圓胖、親切又能幹的管家盧太太,兩名負責室內整潔的外國女人和一名老園丁。

他們對於她的出現先是迷惑,然後是由衷的驚喜和高興。

「他們看起來都是很好相處的好人。」炊雪拿了一片手工巧克力餅乾,咬了一口,被釋放在唇齒間的濃厚香甜震撼住了。「哇,這個好好吃哦!」

「盧太太雖然是中國人,但是她對於中西餐都相當拿手。」岫青微笑的說,替她拈起沾在嘴邊的餅乾碎片。「她做的餅乾是得過獎的,喜歡嗎?」

「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多做一些讓我拿去賣?」她話才說完,就被他輕輕敲了一記腦袋。「噢!開玩笑的啦。」

他又好氣又好笑,「最好是。我說過以後妳可以不用再那麼辛苦的賺錢了,賺錢是男人的職責,妳就交給我這個丈夫好嗎?」

「未婚夫,你現在還只是未婚夫。」她慵懶地伸長雙腿,伸個懶腰后朝他燦爛一笑,「搞不好你發現我一無是處后,就會忍不住跟我取消婚約了。」

「妳放心,我會讓妳每天光着腳丫子在家裏追寶寶,沒有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他笑吟吟的看着她問:「妳覺得這樣如何?」

她小臉紅了起來,「喂喂喂,本話題兒童不宜,我拒絕回答。」

炊雪緋紅的小臉恁般可愛,他情不自禁想再次偷香,可是安放在牆上的分機電話驀地響起。

他嘆口氣,知道打這通電話的人是誰,他隨手拿起聽筒,「喂!」

「聽說你帶了一個未婚妻回來。」聲音威嚴武斷,果然是他父親。

「沒錯。」他表情淡漠,語氣平靜。

「為什麼你沒有親自告訴我?」孫父抑止不住怒氣和遭受漠視地低吼道。

「我們剛回到家不久,稍候我會帶她過去見您。」話一說完,岫青便掛上電話。

炊雪叼著餅乾,遲疑地看着他,「是誰?」

「我父親。」他在望向她關懷明亮的眸子才發現自己身體緊繃着,不禁微微放鬆,露出一抹笑容。「待會我們過去那裏好嗎?不用在那兒吃晚飯,去去就回來。」

「為什麼不用在那裏吃晚飯?」她忍不住心裏的好奇,「畢竟我也算是醜媳婦見公婆,得好好表現一下,給他們點好印象。」

「不用了。」他淡淡地道,揉揉她的頭。「妳一定很累了,回來吃完飯早點休息,明天我必須到公司一趟,我會交代司機東尼載妳四處逛逛。三藩市是個很美的城市,非常舒服……妳喜歡吃螃蟹嗎?漁人碼頭的螃蟹很鮮甜,妳可以大快朵頤一番。」

炊雪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話多起來,好似在顧左右而言他轉移她的注意力。

「怎麼了?」她敏感溫和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我該知道卻沒有告訴我的?」

岫青沉默了半晌,隨即深吸口氣,「的確應該讓妳知道。我父親目前和他的妻子與女兒住在灣區那裏的高級住宅區。」

「他的妻子?你父母離婚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母親在我中學的時候過世。雪莉原是我父親的秘書,十年前他們結婚了。」他刻意沒有提到依蓮,現在還沒有辦法決定該怎麼介紹依蓮。

至少他還未做好心理準備……讓她知道他與依蓮的感情。

「原來如此。」她安靜地想了想,隨即嫣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在見面時說出不恰當的話來。」

「不,我不擔心妳,只是我父親脾氣不太好。」他無奈地道:「他有些自我中心,總是希望所有人都照他的想法做人做事,也許他會拷問妳的身家背景或是學歷,但妳放心,一切有我,我不會讓他傷害妳的。」

聽起來好像有一點嚴重哦!炊雪沉吟了一下,很快又聳聳肩,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

「你安啦,我這個人臉皮必要的時候可以厚比城牆,又沒什麼自尊心,被罵個幾句也無所謂啦。尤其他老人家是長輩,做晚輩的被念也沒啥大不了的,你不用怕我哭着回家。」

岫青知道她很勇敢、很堅強,是個內心比纖柔外表還要有韌性的小女人,但是他多麼希望她能夠得到父親的肯定與疼惜,而非刁難。

他欲言又止,最後緊緊攬着她的肩頭,聲音低沉堅決道:「我會保護妳的。」

炊雪很感動,但是他會不會想太多了點?

氣氛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沉鬱古怪。

好似大家都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如履薄冰地害怕稍稍有個不對就會引發大災難一樣。

尤其是炊雪穿着雪白襯衫和牛仔長裙──還沒來得及去血拚敗家──長發披散在肩后,隨着高大的岫青出現在那古典寬敞的中式客廳時。

客廳里有幾個僕人恭恭敬敬侍立在旁,而自太師椅上起身,高大清瘦,看起來威武嚴肅的灰發中年男人,銳利的黑眸里彷佛閃過了一絲什麼。

那是渴慕思念的光芒嗎?

不管那是什麼,那一縷溫情很快消失在這位年約六十的嚴肅男人眼底。

站在他身旁的是個金髮美女,風姿綽約,但明顯也有五十歲了。炊雪注意到金髮美婦眼神友善歡迎中夾雜了一些些不安。

好像她比他們更緊張,更害怕說錯話做錯事。

她怕岫青嗎?為什麼?

「爸。」岫青開口喚了一聲,隨即對滿眼熱切討好的雪莉點點頭,「妳好。」

孫雲山悶哼,顯然不甚滿意,隨即瞇起如鷹雙眼上下審視着清秀未化妝的炊雪。

他眼底浮起一抹放心和讚賞,幸虧兒子不是帶個穿鼻環、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的痞子女,或是長發掩住半邊臉,整個人黏在他身上的艷女。

眼前這個女孩很好,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笑容滿面神態自若,最重要的是,她是個東方女孩。

他鬆了一口氣。

「喂,你不說點什麼嗎?」炊雪用手肘輕推下他,暗示道。

岫青心不甘不願地牽着她走近父親和雪莉。可惡,他原想站在門口打個招呼就走的,現在只好被迫多做逗留了。

依蓮不在嗎?她是否跟着新婚夫婿甜甜蜜蜜到公司去了?或是還在床上翻雲覆雨卿卿我我?

他無法控制滿心嘲諷的衝動。

「爸,這是我的未婚妻炊雪。」他眼裏不由自主閃過一抹溫柔笑意。「她複姓西門。」

「西門吹雪?!」果不其然,孫雲山忘記要板着臉,驚異地睜大眼睛。

好吧、好吧,至少這是一個充滿友善有趣的開場白。炊雪漾開一朵笑,主動上前抱住孫雲山。

「未來的爸爸您好,我是西門炊雪,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她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緊繃卻又立刻放鬆的反應,不禁暗暗一笑。

「炊雪?」岫青簡直不敢相信她撲上去抱他父親,不怕被一口咬掉腦袋嗎?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對抗父親的咆哮。

可是父親居然沒有生氣?!

「呃……乖。」相反的,孫雲山似乎有一絲羞赧,僵硬地伸出手遲疑地拍了拍炊雪的頭,待她笑嘻嘻站直后,追問道:「妳真的叫西門吹雪?」

「對,但不是吹口哨的吹,是炊煙的炊。」她笑着解釋。

「好名字。」他清了清喉嚨,不自在地讀道。

瞧,孫岫青果然是太緊張了吧?他爸爸沒有想像中難搞呀。

炊雪笑吟吟地轉向那位滿臉感動的金髮美婦,用不是很流利,但勉強聽得清楚的英文道:「妳好,妳一定是美麗的雪莉阿姨了。妳跟岫青說的一樣親切漂亮呢。」

雪莉呆住了,傻傻地看着岫青。

孫雲山也愣住了,沒料到會有這種情形出現。

西門炊雪!

岫青咬牙切齒,一時氣結。

他幾時說過這樣的話來着?這小妮子居然眼也不眨一下就撒下漫天大謊。

「真的嗎?」雪莉忘情地上前抱緊炊雪,不禁感動得哽咽了。「謝謝妳的讚美,還有岫青……我、我真的太高興了。」

他緊繃的心口有一絲鬆動,但又立刻別過頭,不願意親眼見這一幕。

他回去后一定要掐昏這個好管閑事的西門小妮子。

她以為她在做什麼?扮演天使撮合好這冷漠疏離的一家人嗎?他們之間的問題比她知道的嚴重得太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沒有人想要改變目前被冰山鐵籬深深阻隔開的關係。

因為那最安全、保險,對每一個人都好。

炊雪和雪莉擁抱完畢后,開心地跑回未婚夫身邊,嫣然笑道:「我忘記把禮物拿進來了,可以請你幫我拿一下嗎?」

「什麼禮物?」他先是一愣,隨即擰起濃眉,「炊雪……」

「拜託、拜託。」她雙手合十,小臉無比誠懇祈求。「好心的大爺請幫失憶的小女子這個大忙吧,我真的忘在後座了。」

他們是開跑車來的,原來這個丫頭早有預謀,把禮物偷塞到後座?

岫青胸口因慍怒而微微起伏,但是怎麼也無法拒絕她一臉央求的可愛表情,只得低咒著大步走向門口。

等到他帶着那兩個該死的禮物回到屋裏時,發現炊雪已經大剌剌地坐在紅木餐桌上,恬不知恥地扒著飯了。

要命!他說過不會在這裏吃飯的。

他瞪着那個吃得鼻頭沾著飯粒,還不知死活地仰起小臉對他燦笑的小妖女。

她絕對是個小妖女,來了不到十分鐘就擾亂了他一貫的回家習慣,通常他到父親家絕對不會停留超過五分鐘,尤其在發生依蓮的事情后,但是他這個可愛又可惡的未婚妻卻把他搞得如今進退兩難的困境。

「岫青,快過來吃飯。原來雪莉阿姨會講中文耶,她也做得一手好中國菜,快來、快來。」炊雪假裝沒看見他殺人般的神情,兀自裝瘋賣傻耍白痴。「我不敢不等你來就開動,所以盡扒白飯。」

氣氛這麼僵,如果不靠她炒熱場子,她怕自己會變成北極拔掉毛的白熊──好冷。

「妳還有不敢的事嗎?」他淡淡的語氣底下是冰川般的冷峻。

「不要這麼說嘛,我就不敢惹你生氣呀。」她故意對他瞇眼一笑,拍拍身邊的座位。「請坐,相公。」

他只好僵硬地坐下來,完全不想看坐在對面的父親和雪莉震驚而忍笑的表情。

Shit!

單是這樣還不足讓她放過他,炊雪迫不及待為他夾菜,「這個應該很好吃,雪莉阿姨,是什麼?」

「冰糖子排。」雪莉怯怯地瞄了眼岫青鐵青的臉,深為這個善良卻大膽的女孩捏把冷汗。

「是冰糖子排耶!」她搖頭晃腦滿臉讚歎。「好菜呀好菜,你試試。」

這下好了,連他都變得像個大傻瓜一樣。

岫青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是娶錯人了?或者炊雪還沒從時差中調整好,才會有這種不正常的舉動?

但是面對她明亮澄澈的雙眼,他只好低頭吃掉那塊冰糖子排……該死的!比他想像中的好吃。

他乾脆端起飯碗,大口扒著飯咀嚼,憤怒又邪惡地想着今晚該怎麼好好懲罰她。

讓她明天連床都下不了如何?嗯哼,他喜歡這個念頭。

岫青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看在孫雲山的眼裏不禁震撼又感觸極了,他從來不敢妄想兒子居然會有在他面前笑的一天。

事實上,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看過兒子笑了,尤其在他上次惡狠狠地甩了岫青一個耳光,要他從此對依蓮死心后。

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和痛楚在胸口熔蝕燃燒開來。孫雲山知道自己並不是個好相處的父親,他愛兒子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出來,只懂得用中國嚴父傳統的訓斥與要求方式去要求兒子,要他成為人上人……但是到最後,他卻也用長年的疏離將兒子放逐到了遠方。

他想起岫青小時候白白胖胖的模樣,成天興奮又口齒不清地爸爸、爸爸叫着他,在他腳邊團團轉。

孫雲山鼻頭不禁一酸。

是他的錯,他從來就沒有耐性當一個善於傾聽、忠於陪伴的好父親。

曾經他以為他們父子倆的關係會這樣越走越遠直到他老死,沒想到這個朝陽般的年輕女孩帶來了一絲曙光。

「這個醬爆大蝦也很好吃。」炊雪忍不住舔掉指尖的醬汁,訕訕一笑,「對不起,真的太美味了。」

畢竟是豪門,她得謹記盡量在長輩前遵守禮節,否則只怕她豪門媳婦當不了三天就被掃地出門,理由是「毫無規矩、亂七八糟」。

「不要緊。」雪莉像是很高興自己的手藝有人欣賞,還吃得津津有味。「妳多吃點,妳太瘦了,是因為減肥嗎?身體最重要,沒必要為了身材失去健康。」

她還來不及回答,慢條斯理喝完一口雞湯的岫青已經冷冷介面。

「是嗎?雪莉,妳至今不是尚未放棄三餐吃色拉、喝開水?」

「岫青──」炊雪倒抽涼氣。

雪莉畏縮了下,孫雲山勃然大怒,眼看氣氛即將演變成火爆的場面,炊雪當機立斷開口。

「岫青,禮物。」她小手朝他伸去。

他咬了咬牙關,強忍怒氣把兩個包裝高雅的小盒子遞給她。

孫雲山只得捺下欲發作的怒火,哼了一聲。

雪莉看起來有一絲倉皇失措與忐忑;看來不知道當這對父子的夾心餅乾已經多久了,真可憐。

炊雪小手在桌子下方搭上他緊繃的手臂,仰頭對他撫慰鼓勵地一笑,對他眨眨眼睛以表暗示。

別生氣了吧。

岫青緩緩吁口氣,眼神有一絲無奈,渾身綳起的肌肉微微鬆弛了些。

「是炊雪準備的禮物。」他開口,平靜地澄清此事跟他無關。

孫雲山眼神一黯。

「爸,雪莉阿姨,這是我一點小小心意。」炊雪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知道該買什麼,也沒有錢買很名貴的東西,所以這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們不嫌棄。」

「別這麼說,我一定會喜歡的。」雪莉連忙表示。

「有這份心意已經是最好的。」孫雲山拆開自己那份禮物,止不住心頭的悸動和陣陣暖流。在看到盒底靜置的那隻剔透玻璃圓球里,數不清的金色小星星時,不禁一愣。「這是……」

「據說折小星星送給心愛的另一半是代表愛與相思,若折給長輩則象徵發自內心滿滿的祝福。這裏有一千顆金色小星星,是給爸爸的一千個祝福。」她甜甜一笑,真摯地道:「祝你身體健康,心情愉快,福氣滿滿,長命百歲,永遠幸福。」

雖然是毫不貴重的禮物,孫雲山卻忍不住熱淚盈眶,感動極了。

「謝謝。」他老臉滿是欣慰,「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

饒是岫青心緒不佳,但他看着炊雪的眼神不禁漾動着一抹深深的柔情。

他忽然……不那麼生氣了。

「噢,我的天啊!」雪莉則是在打開自己的禮物時,詫異驚喜地低呼一聲。「這好美。」

炊雪洋洋得意地起身走到她身後,指著盒裏的東西說:「這是我自己一顆一顆烙上去做出的發簪哦。」

這是她去年在接做水鑽項鏈和水晶首飾的手工時,訓練出來的特殊能力。

雪莉驚嘆地拿起那支簪身銀亮光滑,簪頭卻用彩色水鑽做成嬌柔的茶花,閃映出絲絲時尚的璀璨與濃濃中國風情。

「我猜想妳可能用得着,我幫妳好嗎?」炊雪熱心地接過發簪,替金髮及肩的雪莉綰起一個典雅動人的髮髻,水鑽茶花和她的金髮相映成輝。「爸,你覺得怎麼樣?」

孫雲山讚賞的點頭,「好看。」

炊雪任務完成,繼續蹦回原位大吃特吃,還拉了拉看傻眼的未婚夫,「噓,別去看人家在眉來眼去啦,會長針眼的。」

「西門炊雪,妳真是……」岫青總算移回視線,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天才小妖女,妳存心把我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嗎?」

「別這麼說嘛,我沒有那麼好啦!」她夾了一塊東坡肉給他,「快吃、快吃,吃飽後來玩牌吧,剛好四個人。」

「西門炊雪!」他臉都黑了。

「哈哈哈,放輕鬆,放輕鬆。」她學起好友小豐的口頭禪。

他話自齒縫間迸出來,「我是很輕鬆。」

否則他早就翻臉拂袖走人了;也不知怎地,他對她居然有無比的耐性與包容。

所以他忍耐到一頓飯吃完后,當炊雪主動跑去幫忙雪莉洗碗時,不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家裏有這麼多的傭人,幾時輪到她倆去洗碗?雪莉又是想藉機向他表達什麼?

她有決心做好一個賢妻良母嗎?

在許多年前,這些事早就跟他無關了。

「這一次的……很不一樣。」孫雲山遲疑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岫青背脊一僵,面無表情地轉過頭,「所以?」

「我很喜歡她。」孫雲山連忙解釋,沒有發覺自己口氣軟化了不少。「你對她是認真的嗎?」

「我曾經帶別的未婚妻回來過嗎?」他冷冷地道。

「沒有。」兒子雖然女人緣好得不得了,但是極有原則,不是那種喜歡帶不同的女人回家炫耀的男人。「如果是她,那很好。」

「我不是帶她回來徵求你的同意。」他淡淡地道:「但還是感謝你的『認同』。」

孫雲山不悅起來,但又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他們父子談話非要如此劍拔弩張不可嗎?他知道絕大部分該歸咎於自己,可是……

「炊雪,我們該走了。」岫青對邊擦手邊走進客廳的炊雪揚聲道。

心裏燃燒的怒火還是壓抑不住,孫雲山臉色一沉,「你是想讓我下不了台嗎?」

岫青再次轉過頭,眼神疲倦而嘲諷,低沉道:「半年前,你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你只有一個女兒、女婿,沒有兒子,除非我結婚。所以我訂了婚有義務來告訴你,你在半年前已經做出選擇,我雖然訂婚,但也不再是你兒子。」

孫雲山臉色霎時蒼白若紙,身子微微一晃,「岫青,你……」

「炊雪,我們走吧。」他這次不再遲疑,堅定的抓過她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我們……」她只來得及回頭跟孫雲山和走入客廳的雪莉道別。「爸,雪莉阿姨,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們,再見。」

「開車小心哪!」雪莉走到丈夫身邊才發現他在顫抖,不禁臉色一變。「雲山……」

「我沒事。」他粗喘了幾口氣,眼眶濕熱。

可是危機尚未解除,因為一個更大的炸彈在他們面前炸了開來。

岫青和炊雪在門口碰見了甫自外頭走進來的依蓮。

「我的天啊!」雪莉捂住嘴巴,失聲低叫。

孫雲山也跟着緊張起來。

岫青在見到美麗的金髮俏佳人時,整個人一僵,眼神閃過複雜的光芒,有着渴慕、、心痛、嫉妒、背叛……

炊雪奇怪地發現他的手微微顫抖,直覺一陣寒毛豎起,警覺地望向那個簡直是金光燦爛的美女。

她的身材不高,跟自己差不多,但是秾纖合度豐胸細腰翹臀,那件香奈兒洋裝穿在她身上顯露出誘人的風情,教人看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而那頭金髮……天啊,像是純金的織錦緞一樣光彩閃亮,直披散到她腰際。

炊雪這才明白,為何金髮後頭要加尤物了。

這個美女活脫脫就是個迷人的尤物,卻又帶着微微的天真之色,這種集合女人與女孩的魅力最難抗拒了。

所以她的未婚夫才會看得連眼睛都不眨嗎?

炊雪胸口驀地細細抽疼了起來,像是有誰殘忍地揮舞火鞭從她心上烙燙過。她心酸到很想殺人,這種滋味就叫嫉妒嗎?

「岫青哥。」金髮尤物也會講中文,她仰起美麗小臉輕音微顫,淚眼婆娑。

「我們的確該走了。」炊雪澀澀地道,用力拉了下岫青,但他卻沒有動。

他高大的身子連晃都沒晃一下,目光焦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完完全全定在金髮尤物上,好似連他的靈魂也出竅了。

就在炊雪咬着下唇開始考慮狠狠踹他一記小腿時,岫青忽然開口了。

「依蓮。」他的聲音里有無限的思念和痛楚。

「岫青哥。」依蓮原本還不敢盡釋自己的情感,可是就在他這聲低喚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地衝進他懷裏。「岫青哥,我好想你……你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嗎?我很抱歉我居然那樣地傷害你,對不起……」

壓抑了半年的憤怒受傷和相思與落寞狂涌而出,岫青緊緊擁抱住她,這個熟悉的柔軟芳軀和梔子花香水味──

好了,夠了!

就在他想也不想地鬆開她的手,選擇抱住那個金髮尤物的那一瞬間,炊雪心痛到再也不想看着她心愛的男人和一個美女摟摟抱抱,而且看情形還像是舊情復燃!

剎那間,她忽然哀傷地發現……她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這個男人過。

他有很多箇舊情人嗎?他真的愛自己嗎?

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都教她再也無法忍受。

當那金髮尤物抬起頭吻住他時,炊雪緊繃的理智咱地一聲斷折了,她二話不說越過他們沖向外頭的黑暗裏。

沒有人發現,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岫青和依蓮身上,他們又是恐懼又是驚惶又是忐忑。

老天,半年前的夢魘又要重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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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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