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說什麽!」

照天倏然睜開的眼眸,燒着火炬般的怒氣瞪硯她,沙啞的低吼,有着壓抑不住的氣憤與無法置信。在他的眼光下,抖得如秋天的落葉,瞠視着他額上暴跳的青筋,有一剎那,她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說了什麽?

她有說話嗎?

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把那句話說出口似的,震驚地掩住嘴。眨著無辜的眼眸,心臟跳得比叄加百米賽跑的選手還要快,怦怦怦地猛烈敲擊著胸腔,彷佛隨時都會穿破皮膚、突破胸房衝撞出來。

好┅┅吧,她是說了。在他控訴的眼光下,她的牙齒几几乎乎要打起架來。可是┅┅他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麽會聽見她那輕似耳語的低喃?

「你!」

或許是她有膽說出來、卻沒膽承認的沉默氣壞了他,黎照天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肩膀,嘴巴粗暴地罩住她,舌頭如鞭子般鞭笞着她的感覺,給了她一個喘不過氣來、懲罰意味極為濃厚的擁吻。

彷佛這樣還不夠,他像豹子般敏捷地跳下床,抱起她來到浴室。

冰冷的水流衝擊著兩人的身軀,尖叫一聲跳離,卻被照天一把抓回來。

他鼻翼翕張地朝她柔嫩的臉頰噴著燙人鼻息,像頭被人惹惱的噴火龍,朝獵物吞吐火焰。

她知道他在生氣,他已有許久沒這麽發怒過,但其實不害怕他眼嚇人的凶光會付諸實行。

照天顯然正設法舒緩體內蓄積的怒氣,藉由冰冷的水流衝擊,藉由他向來習慣的性。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熾熱的眼光沿着她纖細的頸項往下燒灼光棵美好的身軀。他愛撫,以指尖輕輕滑過她細緻敏感的肌膚,令她忍不住地輕碩……

當激情的浪潮逐漸平復,靠在他身上,喘息地回想剛才那心醉神迷的一刻。

天旋地轉間,兩人的靈魂彷佛交會了。那當然不是事實,只是彷佛。她只是又一次迷失在照天無與倫比的挑逗下,無法自撥。他的做愛技巧真是超級棒,儘管她沒有其他男人可比較,但她知道他是最好的。兩人分手後,她一定會分外想念這部分。

其他部分也很美好,黎照天是一級棒的情人,慷慨、大方、溫柔、熱情,除了不受她外,幾乎無可挑剔。

想到要放棄他,她還真的有點捨不得。

但原則就是原則,協議更是無可改變。再說慾望誠可貴,自由價更高。離開他後,她可以展開新生活。也許她會找到一個好男人來愛她,也許她不會再喜歡另一名男子,但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她可以重新做回余,還是個超級有錢又有名氣兼有自尊的余。

照天真的對她很好。

當他抱着暈沉沉的回床上時,她還是這麽想。

他指點她理財,使她在期貨買賣、外幣操作及股票投資上大有斬獲。六年來的食衣住行都是他包辦了,送她房子、車子,以及為數不少的珠寶。

他頁的對她很好,除了傷過她一次心外,其是無可挑剔。

但女人只要被傷過一次心,就會記恨一輩於。她是絕不允許再被傷害第二次。

灼熱的吻落在她依然赤裸的胴體,他的舌沿着她的肚臍畫圈圈。感覺很不錯,但他都沒發覺她的小腹扁了點嗎?她都快餓壞了,他還想吃她?

她終於發現這男人的另一個缺點,他的性慾太強了。得天獨厚的傢伙,這輩子是不用吃那種藍色小藥丸。

「照天,我餓了。」

「嗯,你可以吃我。」他色迷迷道。

「我是肚子餓,全身都沒有力氣。拜託!」她推着他的頭,肚子還爭氣地發出咕咕聲附和。

照天不情願地抬起頭,看她的眼光分明就是怪她殺風景,似乎不認為肚子餓這種事有什麽重要性。但他還是體貼地走下床,隨手披了件浴袍。

「建民之前派人迭了餐飲過來,我去加熱一下。」

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發現時針已從四的位置移到接近六了。

時間過得實在是匆匆,太匆匆了。

「淑儀來過嗎?有沒有把我的衣服和保養品送來?」在他走到房門口時喊住他。

「我放在客廳。」

過了約兩、三分鐘他寸捷了一個袋子回來,優閑地看着在其中翻找,從她的表情便知道地想找什麽。他雙手環抱胸前,等着她詢問。

「衣服呢?」她瞪他。

「你可以穿我的。」他優雅的轉身走到衣櫥前,拿了件黑色的絲絨睡衣慷慨地遞給她。「衣擺或許有點長,剛好可以蓋住你的臀部。」

「我是說我的衣服。淑儀不可能沒拿過來。」

「要不要穿隨你,我不介意你什麽都沒穿。」說完,他便高傲地離開。

「黎照天,至少也要給我內衣褲!該死。」她詛咒著。他竟然不理會她,竟然要她只穿他的衣服,頭什麽都不給穿!

這個該死的花花公子,色鬼!

沮喪之餘,無計可想,總不能穿他的內衣褲吧?

他該不會看出她有潛逃之意,才施出這種手段?

沒想到他會這麽厲害,她真是小看他了。

不情願地套上那件黑色睡衣,絲滑的料子在她赤裸的肌膚上移動,製造一種如愛撫般的感覺,有如照天的手。她不禁逸出呻吟,氣憤自己竟變得這麽淫蕩,都是被黎照天帶壞的。

虛弱地走到卧室外,迎面而來的一陣食物香氣令口水直流。顧不了自己的衣着有多不適合了,相信那個色鬼是不在乎的,她譏嘲地想。扶著牆壁走到廚房,照天正從不鏽鋼鍋盛出兩碗湯。

白瓷淺底湯碗盛着海鮮湯,搭配着餐桌上的蜜汁烤豬肋排,麵包和沙拉,還有黎照天在廚房忙碌的情景,真是幅美好的畫面。

胡亂欣賞了一下,迫不及待地坐進照天為她拉開的椅子,伸手拿了塊麵包咬上一大口。

照天坐在她對面,欣賞她餓極的吃相。雖不至於狼吞虎咽,但也差不多。想想,她至少有二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體力又被他榨光,難怪含這樣。

他慢條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餐餚,時間在兩人默默進食間似慢還快地挪移。

飯後,心滿意足地撫著小腹,感覺到體力漸漸回來。她拄著頰,看向照天,他正以一種足以融化你油的灼熱眼光凝視她,看得她頭皮發麻。

「謝謝你的晚餐。」她的臉開始發燙,頭腦混亂起來。

「我們之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照天優雅地起身走向她,雙手放在她眉上,力道適中地為她按摩。

或許這不是個好時機,但還是脫口而出:「我還沒為你要結婚的事,親自向你說聲恭喜。」

她感覺到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正僵硬地拍在她頸眉處,十根手指都充斥着一種暴力的氣氛。

果然不是攤牌的好時機。

「沒什麽好恭喜的。」她聽到他充滿自制力的聲音響起,手掌滑過她的鎖骨,往下采進領口,撫摸她飽滿的乳房。「不過是樁生意。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

其是遺憾。為新娘感到悲哀,當然,還有點幸災樂禍啦。

「不管怎樣,結婚總是件好事。」

「好事?」他悶哼,手指摩娑着她胸前的凸起,讓她發出愉悅的輕喊。「,你到底想說什麽?在新聞媒體前說恭喜我,現在又這麽講,你是真心的嗎?」

「為什麽不呢?」她自嘲地低喃。「不然我該怎麽辦?那些人全等著看我笑話。大概希望我當場崩潰吧。不過,他們看錯我余了。大抵也在這圈子混了六年,難道連一點自制力都沒有?就算我其的很傷心,也會躲在自家棉被哭,哭給他們看做啥?」

「你可有一丁點傷心?」他合著她的耳垂問道,大手更掌握住她飽滿的胸房。語氣雖然刻意裝作不在乎,還是聽出底下的不平靜。

「一丁點絕對有。」她試着以戲謔的語氣沖淡兩人間的緊張。「畢竟你是個很好的情人,找他會捨不得。」

「真的嗎,?」他的低語近乎嘲弄。「你會拾不得我嗎?最抬不得我哪一部分?」

「都有吧。」她才不會丟臉地說他最想聽的那部分呢。「不過,這樣也好。以結婚來畫上完美的休止符,符合我們最初的協議,好聚好散┅┅」

「我有說要散嗎?」他惱火地道,懲罰似地咬着她的香唇,警告道:「依照我們的協議,除非我要結束,否則你永遠是我的人。」

吃痛,但不甘示弱地提醒道:「協議是這麽說沒錯,但你忘了一項但書。一旦你結婚,我便不再是你的情婦。你親口答應的事,忘了嗎?」

照天瞪着她,他是答應過。

「,你不喜歡我了嗎?」他改以柔性攻勢。「你不是說抬不得我嗎?反正我跟對方完全沒有感情,我們又在一起得這麽好,何必改變?」

「完全是兩回事。」見他想耍賴,有些火了。「原則就是原則。我當時便說了,不與有婦之夫牽扯。如果你結婚,你便是有婦之夫,不管我有多捨不得你,還是得忍痛放棄。」

「你為什麽在意這點?」照天狐疑地眯起眼,腦靈光一閃。「是為了你母親

「你調查我?」怨恨陡然而生,不堪的過往重新躍人記憶,令她胃抽筋。

「是。我想知道你提出那項但書的原因。」

「既然你知道,就該明白我非得這麽做。」小心控制脾氣。「這是你答應我的,不可以反悔。」

「我沒有要反悔!」話雖這麽說,一股想要挽回的衝動仍自內心深處席捲向他。照天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打算放棄。「是的,我們之間的協議將在我結婚那刻取消,你不再是我的情婦。不過,,你註定屬於我,不管你怎麽抗拒都改變不了。」

他堅定的眼神有着勢在必得,令氣憤起他的霸道決定。

「我還是那句老話,我不跟有婦之夫牽扯。」她仰頭看進他眼,不顧他眼中的氣惱,起身想離開。

照天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扯進懷,讓她從頸部以下與他密密貼合,凝視她的眼光交織着數種強烈複雜的情緒。有短暫的片刻,不確定他想做什麽,直到他寬長的眼睛變得出深,燒起兩簇火焰,她才意識到他的怒氣已被慾望所取代。

「我現在還沒結婚。」他氣息不穩地道,厚薄適中的嘴唇揚起一抹性感誘人的邪氣,眼光充滿挑釁。「你還是我的人。」

氣憤他老是想用性來解決一切,不甘示弱地道:「既然你這麽說,我就奉陪到最後。算是職業道德吧。」

職業道德?敢情她把情婦當成一種職業?

惱怒於她竟如此看待兩人的關係,照天任怒氣席捲他的理智,粗魯地吻住她。他不顧一切地需索,乒乓匡郎的聲音,源自餐桌上被掃下地四分五裂的精美餐具。細嫩的臀部肌膚被桌巾粗糙的質料摩擦生疼,身上的睡衣受照天摧殘,如一捆破布丟到地面般餐具的命運。

接下來是幾近慘烈的一場性交,勾起被埋藏在深淵的痛苦記憶。他曾經以同樣的無情傷害過她,那是場她感覺不到一點溫柔的性愛。強烈的沮喪幾乎要燃燒盡她偽裝的堅強。他又這麽對她一次,可悲的是,她同樣為之痴狂,無法阻止血液為他澎湃激動。

原來性真的可以跟愛一點關聯都沒有,肉體在享受,心靈卻放逐到遙遠的天邊。她納悶這樣機械化的交媾有何意義?

她對照天的意義僅止於此吧,他洩慾的玩物。她頓時意興闌珊了起來,對於這樣的命運選擇忍受。反正,地也陪不了他多少時候了,不是嗎?

※※※這是一場隆重肅穆的婚禮。地點就選在一座典雅華麗的大教堂,由受人敬重的神父主持。觀禮的來賓全是政商界有名的人物。第一排坐着新郎的祖父──在政商界有呼風喚雨能力的星聯集團主席黎冠毅,灰白頭髮下,是一張耿介而清瘦的臉顏,輪廓似刀斧鑿出,刻盡皺紋的眼窩射出炯炯的銳芒,神情十分健朗。

當悠揚的樂聲揚起,新娘的父親依照傳統挽著新娘走到聖壇前,將女兒交給新郎。身為新郎的黎照天表情嚴肅,眼神和他祖父一般炯炯,從那雙斜飛入鬢的漂亮眉宇,及俊雅出眾的臉額上,應不出一絲新郎的喜氣。他只是優雅有禮地接過新娘的手,連看一眼面紗下的美麗容顏的興趣都沒有,轉身等待神父證婚。

冗長的稿證在講什麽,照天全沒聽清楚,只是希望這場婚禮趕快結束。當神父問他願不願意接受新娘成為他的妻,還有什麽無論貧賤富貴之類的,他趕緊答願意。反正他不是天主教徒,事實上,他沒有任何宗教信仰,這些誓言約束不了他。

輪到新娘回答時,面紗的人始終噤聲,長達一分鐘的緘默,使得賓客們議論紛紛,就連新娘的父親也忍不住示意伴娘提醒女兒回答。

正當新娘顫抖著唇準備開口時,一聲悲嗚自教堂門口發出。突然闖進教堂的年輕男子長相極為英俊,身穿着皮夾克,安全帽仍戴在頭上未及拿開。

只見他神情悲憤地大步走來。

「心肜,你不可以嫁給他!」

宛如電影畫面,新娘輕喘一聲,身軀搖搖欲墜,但愛情給了她勇氣。她旋轉身,看着心愛的情人朝她一步步走來,模糊的眼瞳更加模糊了。

她撩起面紗,在確定眼前的人果然是她夜思日想的人,斗大的淚珠終於滾落眼眶。

「心肜┅┅」男子大跨一步與新娘擁抱,令新娘的父親氣急敗壞。

「來人呀,快把這小子攆出去!」

可惜沒人聽他的,他只能氣得原地跺腳,親自過去拉開兩人。

無奈真心相愛的情侶,情比石堅,任他怎麽謾罵、用力拉扯都沒用。

「對不起,爸爸。我不能依您的意思嫁給我不愛的人。」廖心肜扯下頭上的婚紗,青天霹靂地宣佈。

她不管父親的表情有多難看,與情人挽着手奔出教堂,所有觀禮的來賓看得目瞪口呆。坐在第一排座位的黎冠毅臉色鐵青,眼光從追着新娘跑的廖父背影,移向聖壇前沒什麽表情的新郎身上。

從那張無動於衷的臉容上,他只看到一抹胸有成竹的自信,以及嘴角似有若無的詭笑,哪有一點被人拋棄在禮堂上的憤懣。

※※※

衣香鬢影的宴會來賓,二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觥籌交錯間交換著私密的話。

這是位於比佛利山莊的豪門聚會,齣電影界大亨為新出爐的康城影后蠃瑩舉行的歡迎會。

與這位大亨是在康城相識。當她為了逃避黎照天的婚澧帶來的衝擊,在睿中安排下來到洛杉磯,這位舊識立刻熱誠地說要幫她辦個歡迎會,將地介紹給荷里活的名人。

這是個好機會,無奈的心情始終振奮不起來,為一種川寂寞的情緒困擾住。

或許是身在異鄉的關係吧,安慰自己。加上睿中和淑儀都不在身邊,才會令處身於外國人間的她頓覺不知所措。

儘管她的外語很好,周圍的人也很親切,還是覺得無法融人。她只是禮貌地對所有的人微笑,強烈想着台灣的一切。

有五個製片和三個導演對她提出邀約,但對角色感到猶疑。大部分都要她脫光衣服,不然就是演出性壓抑的東方女性角色,令地無法接受。

這些都是她不曾嘗試過,加上對方眯起的眼光飽含的性暗示,更讓她避如蛇蠍。

獨自閒蕩了一周,才發現以前被保護得太好。所有的事都有專人處理,廣告和戲劇合約像從天下掉下來,從不需要她去爭取。如今雖是頂着國際影展影后的光環,然而來到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國度,還是有無處使力的挫折感。

她到底來這做什麽?她真的認為她可以以華人身分在荷里活揚名立萬?華人能拍的影片題材終歸是少數,她能在這找到自己的另一片天空?

突然一點把握都沒有,不禁笑自己大天真。其實她何必一定要到荷里活拍電影,以她目前的經濟能力,及在演藝圈的地位,大可優裕地過。她可以學妹妹姍姍的任性,拿工作半年的薪水到歐洲自助旅行,不管家人會不會擔心。也可以選擇進修,進人她夢想中的大學,利用寒暑假出唱片。

她渴望重拾書本,當個單純的學生。

以前雖做過短期進修,總覺得不夠,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為什麽不去試一試?

身上的枷鎖已然掙脫,如今她是個自由的人,可以自由呼吸,自由做自己。過去的事就任它淹沒在時間洪流,不要再去想了,因為想他沒用。

可為什麽眼睛會澀澀的?那個該被遺忘的人,不期然又在腦海衝撞,再次令她心焚頭疼起來。

她不甘願地咬緊下層,知道一切不過是自己無用的單相思罷了。黎照天這時候應該去度蜜月,沉溺於新婚的愉悅中吧。

雖說要她陪他到結婚當天,其實三天後他便被他爺爺召回美國籌備婚禮。等他回到台灣,她卻躲回台中的家,婚澧前夕出發前往洛杉磯。

她才不想留在那看他結婚,她沒那麽好的度量。同時也受不了媒體的一再追逐。新娘不是我,她會是什麽感覺?這些人就算用腳趾頭想他該想出來,問她幹嘛!

帶着無人可訴的凄慘心情來到異國,為了振奮自己,她努力投入,依然揮不開照天的身影。

她只是還不習慣失去他,對自己道,隨即苦笑。他何曾屬於她?或者,她是不習慣恢復自由。莫非這是人類的奴性?還是她被他制約化了?失去主人的馴養生物,猶無法適應獨自覓食的生活。

大概都有吧,因此才會頭腦不清地產生幻覺,看到黎照天瀟灑的身影站在吧枱附近,手插在褲袋,嚴肅地瞪着她。

但那只是幻影,她清楚地知道。眨掉眼的霧氣,微笑地傾聽身邊才華橫溢的年輕導演提出來的構想。

老實說,她有些心動。

她對自已善變的思緒嘲弄地彎了彎嘴角。剛才還想退出影壇,現在又被打動。

怪不得她啦。而是這位導演的點子真的挺不錯,藍眸的誠意也很感動人。問題在於資金。好的創意仍需金錢的資助才能拍攝出來。

「目前有幾位製片都對這故事感興趣,等我把劇本寫出來,應該會有明確的決定。我認為蠃瑩小姐是飾演女主角的最好人選,不妨好好考慮。」

「我會的。」她頁摯地道,極力揮去被人監視的不舒服感覺。

不知為什麽,她彷佛感應到黎照天不贊同的眼光追隨着她。那傢伙的佔有慾十分強烈,打從他宣佈她是他的女友後,人前人後都以強硬的姿態宣示主權,不準其他男人靠近她。

就連睿中他都有話說,遑論是與她對戲的男演員,或其他工作人員。照天不準地拍攝親熱戲,也不准她在戲裸露,如果他知道她打算拍一部需裸身拍攝,還要跟男主角有露骨纏綿鏡頭的電影,八成會氣得跳腳。

很快推開這個想法。

黎照天跟她不再有關聯。

陷於新婚甜蜜的他,哪有閒情逸緻管到前任情婦做什麽。她不過是他穿厭的一雙破鞋,現在他有新鞋穿,自然不再留戀她。

而地也不再受制於他,沒必要在乎他的想法。

她高興做什麽就做什麽,即使做盡他先前限制地做的一切事,他也不在乎。

這念頭不知為什麽令她格外心碎。

「蠃瑩小姐,你怎麽哭了?」憐惜的聲音輕響在她耳際。

朝今晚的主人抱歉地一笑,不在意地揮去眼角的淚水,低聲道:「我不太舒服。」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司機等我。」

她坐上豪華的私家轎車,望着窗外不斷飛去的夜色,心情百感交集。

如果她沒有記錯,包括這輛車及她目前棲身的豪宅,都屬於照天。

睿中為什麽安排她住這?

之前她到過荷里活兩次,都被安排住進這棟融合了新古典主義的華宅。

最初並不清楚大宅主人的身分,直到照天出現,她才知道所謂的公事上安排,不過是照天召她來此的煙霧彈。

那陣子他長期待在美國,將近兩個月沒回台灣,不曉得是不是太想念她,才把她接來。

承認當時的她受到感動,畢竟這表示她在他心有一定的分量。黎照天迷戀她是事實,不管她怎麽忽略都無法否認。

然而,當時的迷戀,現在回想起來,不過是增添凄涼而已。

或許她不該住這,也沒有資格住這了,讓太多回憶包圍自己並不是件好事。何況她在洛杉磯待太久,她應該趁空檔去看看美國的其他地方,否則等到一個月後,又要返回台灣灌錄唱片了。

明天就離開吧。厭倦再浪費無益的相思想念黎照天。他是有婦之夫了,她真的不該再想他。這個佔有她最美麗的黃金歲月的男子,這個從不屬於她、以後也不會屬於她的男人,這個令她心碎、討她歡喜的人,以後她都不該再想起。

他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或許不再相見。

但為什麽理智上可以分析得這麽清楚明白,感情上卻始終陷人膠着無法自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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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不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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