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我懷孕了!

這是我期待已久的希望,我應該高興才是啊;但此刻,我卻焦慮得不知所措,因為我不敢確定它是好消息或壞消息。

所謂壞消息,是指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這孩子是屬於明勛的。

回想起來,當時我和他們似乎都沒做防範措施,而這陣子和明勛之間也沒啥特別之處,依常理判斷,是年來無法懷孕,此時會有可能出現奇迹嗎?

怎麼辦?這孩子……是誰的?

人家說種什麼因得什麼過,難道,是我自食惡果的時候到了?

果實藏在腹中之前,我尚能苟且偷安,一旦它成熟脫落,便是我的審判期。

我應該留下他嗎?

倘若儘快湮滅證據,誰又能奈我何?但我可以因為自私而謀殺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嗎?

我能嗎?

知道司徒紫魈在找她,也知道他偶爾會在大廈外徘徊,但紀羽蟬沒料到竟會在街上與他不期而遇,而且還這麼糗!提着剛從生鮮超市買的菜,然後直撞進他懷裏。

為防跌倒而反射性的捉住她的肩膀,紫魈一點也沒有要鬆開的意思,嘴邊揚著饒富興味的笑容,挪揄道:「看來老天似乎是站在我這邊的,否則又怎會主動將你送進我懷裏?啊,這叫什麼好呢?『有緣千里』怎麼樣?」

紀羽蟬一點都不覺得他的玩笑好笑,只想掙脫他快快離開,此刻的他與她就像王子和灰姑娘,他身着極有品味的名貴衣飾,她僅著便宜的T恤,提着食物,就像一般再平凡不過的家庭主婦。

不知怎地,她腦中忽然浮現那日在陽台上望見的那一幕。那個美麗高貴的外國女孩跟他站在一塊就像天生一對般的匹配,而此時此刻,她非常厭惡兩人間明顯的差距……為什麼?

「我後天要回倫敦去了。」

紀羽蟬一聽霍然抬頭,她有些迷惑心中為何產生一股失落,忘了掙扎,怔怔地凝視着他,發覺他俊美的臉龐近在咫尺,她忘情的伸出手想捉住些什麼,但隨即又觸電般猛地抽回手。

可紫魈更快,在半途就截住她的手緊緊握住。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結,所以我不再勉強你;不過,我真的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在我回倫敦前的這兩天,你能陪我嗎?」

紀羽蟬竟無法馬上開口拒絕,為掩飾心思,她故意嗤哼道:「要人陪,就去找伴遊女郎啊!不然那個外國女人也可以,何必找我?」

「你看到了?」紫魈眉心微蹙。

紀羽蟬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為什麼她的口吻這麼像打翻了醋罈子的女人?

「她只是個任性的妹妹,你別介意。」紫魈解釋。

「我為什麼要介意?沒必要。」紀羽蟬急忙撇清。

「羽蟬,我知道你在乎自己已婚的身份,但結了婚仍有交朋友的自由與權利不是嗎?你能不能就當我是個普通朋友,然後陪我最後這兩天?」紫魈幾近懇求的說。他想見她、渴望她的程度強烈得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像這樣偶然在街頭巧遇,他簡直欣喜若狂、心跳一百。

「你跟我可以當普通朋友?若只是普通朋友不可能會發生關係吧?」紀羽蟬覺得他的問題像是問男女間可不可能有純友誼一樣的愚蠢。

「拜託你,我現在並非跟你討論問題,你能不能以『要』或『不要』回答我就好?」紫魈眸光迫切,捉着她肩膀的手輕輕搖晃。

拒絕他!

紀羽蟬內心有個聲音在拚命的吶喊,而理智與情感則展開了拉鋸戰,前者否定,後者則蠱惑着她投進他懷裏,她閉上眼陷入兩難。

「有這麼困難嗎?為何你甘心背着如此沉重的道德枷鎖呢?」紫魈憐惜的為她撫開臉頰上的髮絲。

是呀,為何她總是這麼死心眼、這麼放不開呢?為何她就不能灑脫一點?既然第一次都敢做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只是陪他兩天嘛,陪他聊天、陪他逛街、陪他吃飯,又不一定非得跟他上床不可,她在彆扭個什麼勁?明明是自己的心不坦蕩,隱約期待着些什麼,以致把他當危險分子般防著;如果她真能以普通朋友的心態去陪他這兩天,其實一點都不困難,不是嗎?

「羽蟬,你就不能行行好,了卻我最後的心愿嗎?我保證一旦我回倫敦,從此不再打擾你。」紫魈低聲下氣的說。

「我答應你。」紀羽蟬下了決定。

聞言,紫魈開心的高呼,惹來一些路人的側目。

紀羽蟬這才發現他們兩人竟在路上討論起來,要是教熟人看見,必定非同小可,一旦被加油添醋的好事者傳入婆婆和丈夫耳里,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於是,她拉着他快步離開。

「這樣才對。」紫魈反手將她拉往另一方向。「你的承諾從此刻開始兌現。」

「你要帶我去哪?總該讓我先把東西提回家,換套衣服再陪你吧?」

「不要!」紫魈搶過她的東西,把她的手捉得更緊,生怕她中途逃脫似的。「要是你回家改變心意,又對我避不見面,那我的損失可大了。」

「你會有什麼損失啊?」紀羽蟬失笑。

「見不着你就是我最大的損失。」

「你這話可一點都不像普通朋友會說的。」紀羽蟬輕輕譴責道。

「哎,別對只給兩天時間的我斤斤計較。」紫魈即刻討饒。

紀羽蟬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奇怪。」

「哪裏奇怪了?」

「我……說不上來。」紀羽蟬支吾了會,搖搖頭。

「既然如此,何必傷那心思呢?人與人之間的際遇,通常是毫無道理可言的,我的哲學哪,是即時行樂。」

紀羽蟬一聽臉色有些微改變。

「我也是你短暫的快樂之一?」

剛好一處停紅燈,紫魈轉頭直視紀羽蟬,認真的說:「坦白講,你是第一個會讓我想到未來的女人,可是……怎麼辦呢?我們相逢得太晚,偏偏你又固執又死心眼,使我不忍橫刀奪愛導致你心生內疚而痛苦,所以,我也只能默默祈禱你有恢復單身的可能,那我才有機會是不?我知道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你喜歡我,可是又被道德倫理壓得死死的,不敢做出落人口實的行為。活在世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我也無法勉強你什麼,你願意陪我這兩天,我已心滿意足了。」

不可否認,這一刻,紀羽蟬被他那副真誠的模樣深深打動,但誠如他所言,除了相見恨晚,她着實沒勇氣違悖常理、惹人非議。

兩人目光交纏之際,後方忽傳剎風景的喇叭聲。紫魈抬頭一看,燈號已由紅轉綠,他便踩下油門迅速向前平治,甩開後方吵死人的噪音。

回到紫魈下榻的飯店,他提起紀羽蟬買的東西翻翻看看,詢問:「這些是你要煮的晚餐?」

「恩。」她不自在的應了聲,因為他勾起了她的身份意識。

「全是你喜歡的食物?」紫魈眉梢微挑的問。

「全部不是,但卻是我婆婆與丈夫最愛的。」紀羽蟬照實答。

「可真委屈你了。你重視他們的喜好,卻不見他們關心你的,未免太不公平。」紫魈的手指心疼的刷着她的粉頰。

「習慣了。」紀羽蟬笑着一語帶過。「你要我陪你的兩天是在飯店度過?」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紫魈紳士的替她開車門。「我以為你害怕我們進到人群里會有人認出你。」

「的確。」他頗了解她心思的嘛。

「既然你同意,那我的房間自然是隱密又舒適的約會場所嘍!」他開玩笑道。

「什麼約會?別胡扯。」紀羽蟬白了他一眼。

紫魈得意的咧嘴一笑,進到房裏,把東西當垃圾似的擱下,他打開衣櫥拿出兩個袋子交給她。

「什麼?」紀羽蟬取出袋裏的東西,是兩套衣服,一套是禮服,一套是外出服,香奈兒的名牌印在上頭,更添幾分尊貴與價值。

她不解的望着他。

「我無聊時我逛逛服飾店,看到這兩套衣服時就覺得一定適合你,便買下了,還好老天肯給我一個機會親自把它們送給你。」

「你這個人……」姜明勛打從結婚後便不曾再如此花心思為她挑過一件禮物,但眼前這個男人卻……他剛剛說她喜歡他,她不敢承認,但她也沒否認,但憑他那份心意,的確夠教她動容了。「太浪費了,隨隨便便買東西,要是我收不到或穿不下怎麼辦?這麼貴死人的衣服就這麼作廢嗎?」她說出與心裏相違背的責難。

「我當時沒考慮那麼多,不過現在你收到了呀!而且我保證你一定可以穿,因為——」他故意曖昧的擠擠眼。「我記得你每一寸肌膚。」

「你——」紀羽蟬臉紅了,受不了他的油嘴滑舌。

「去穿給我看看好不好?」紫魈央求。

「不好。」她又不是展示的模特兒。

「如果你肯穿的話,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紫魈由央求改為利誘,雖然即使她硬是不穿,他也會帶她去。

「什麼地方?」其實她一點損失也沒有,但好奇怪,她就是喜愛他哄她的感覺,彷彿她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受重視的。

「保證你一定會愛上的地方。」紫魈信心滿滿。

「好吧。」

半晌,紫魈看着走出浴室的她,不禁吹了聲口哨,眼裏有着激賞。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錯不了。」他自負的說。

紀羽蟬也很滿意這套彷彿特地為她量身訂作的衣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這麼適合粉紅色,將她毫無瑕疵的臉龐襯托得更加粉嫩,合身的裁剪則將她不曾刻意展現的完美曲線刻畫出來,典雅卻不暴露。

他精準的捉住了她的性格與喜好。

「謝謝。」她由衷感謝道。

「來,過來這裏。」他朝她招招手。

她走向他,忽然,他將窗帘刷地拉開,大片落地窗外的景緻驀地映入眼中——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倦鳥紛歸……紀羽蟬宛如置身空中閣樓,觀賞著黃昏特有的絕美景象。

聽說白天與黑夜只交替沒交換,可是,在這短暫的交替時分,日與月卻同時出現在天空,只不過火紅的太陽緩緩西沉、朦朧的白月才剛移動,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兩者間有着永遠無法改變的距離……

像她與他嗎?兩者間有着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僅有在這種人們不太在意的短暫時分悄悄相會片刻,然後回到各自的世界,安分的扮演各自的角色,不敢奢望有何交集……就像她與他。

「美吧?」紫魈問,同樣陶醉在如此美景中,這是他相中這間房的主要原因。

「恩,好美。」日後的每一個黃昏大概都會變成她思念他的時刻。

「我保證過你會喜歡的。」他的手自然而然的環住她的腰,她的頭斜靠在他胸側,兩條相依偎的儷影在餘暉中顯得甜蜜又有點傷感。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為何那麼奇妙?毫無道理的發生,有些相愛卻不能相守、有些相守卻不相愛,世間萬物無一十全十美,連情感也是。

「今晚留下來好嗎?」

「可是我找不到理由去告訴家人。」

「要不至少陪我晚餐,晚一點回去,隨便編個理由便成。」紫魈退一步要求。

「恩。」紀羽蟬沒一絲猶豫。

紫魈是那種即說即行的人,她一點頭,他便走去打電話向餐廳點餐。

「咱們在房裏用餐。」他才對她說罷,敲門聲就響起。他去開門,兩名服務生打了招呼,進房來佈置一個小型的雙人燭光晚餐,氣氛頓時浪漫得醉人。

「司徒先生點的菜待會便送上。」

佈置完畢,兩名筆挺的服務生必恭必敬的說完便退了出去。

「你總是帶給我驚奇。」紀羽蟬坐進他為她拉開的椅子時說道。

一開始,她就知道他身份不低,但她未曾刻意打探他的事,因為她不認為他們倆的未來會有何交集,而從沒被這般寵過的她,此刻,對於他細心為她安排的每件事,皆感動不已。

哥哥疼她,是因為兄妹情;姜明勛對她好,是因為他們是夫妻;而紫魈寵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她快樂,又或者如他所言,他喜歡她。

除了他以外,真的沒有人這般寵過她。怎麼辦?她幾乎要捉不住自己的心了,不知不覺,姜明勛和他被她擺上了天平,而比重竟是他略勝一籌!

答案已經很明顯,她無法再自欺欺人了。對姜明勛的愛逐漸減少,對紫魈的好感卻一點一點的增加,她註定得淪陷了!尤其,肚子裏還……

前兩天去了趟婦產科,估計出來的受孕期是在她到英國前後,但她幾乎肯定孩子是紫魈的沒錯;然而,這樣的結果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獨自一個人煩惱著,她愈來愈害怕面對丈夫和婆婆,卻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只能悶不吭聲的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他知道了,他會怎麼做呢?

紀羽蟬懷着心事,淺嘗著廚師為他們精心烹調的美食。

「怎麼了?不好吃嗎?」紫魈見她食欲不振的模樣,不禁關心問道。

「不,只是沒食慾。」

「不然喝點湯好了,他們的海鮮濃湯鮮美可口喔!」紫魈為她盛了一碗。

「謝謝。」紀羽蟬才舀了一口,都還沒送進嘴裏,那海鮮的味道卻先刺激了她的嗅覺,胃部一陣翻攪,隨之而來是頻頻作嘔,她捂住口,忙不迭的衝進浴室——

紫魈怔愣一秒,隨即尾隨而入,卻不失鎮定的拍撫她的背。

待不適感稍退,紀羽蟬已乾嘔得精疲力竭,癱在他懷裏。

「怎麼回事?為何會突然這樣?」紫魈把她抱到床上讓她休息。

「沒事,我對海鮮過敏罷了。」紀羽蟬謅了個藉口。

紫魈審視她好半晌,沉吟著開口:「羽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為什麼要瞞你?」紀羽蟬撇開臉,含糊帶過。

「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麼?」紀羽蟬繼續裝傻,她不想因為這小孩而特意改變什麼。

「你知道我指什麼,你是不是懷孕了?」紫魈索性明講。

「別說得你好像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紀羽蟬悶悶道。

「我只是被迫善於分辨真偽。」紫魈坦言不諱,畢竟想藉孩子坐上夫人之位的女人實在太多了,他不得不謹慎些。「是我的嗎?」

「你怎麼能這麼問?太可笑了。」紀羽蟬心虛不已。

「跟你在一起時,我沒做防範措施。」

「那又如何?你是在告訴我你對自己的種很有信心?我若真的懷孕,孩子也應該是我丈夫的。」紀羽蟬極力反駁。

「你丈夫不會有孩子。」

紀羽蟬聞言震駭不已。「你……你憑什麼如此武斷?憑什麼?」

「因為你並非討厭孩子的女人,那麼就是你丈夫不能生。」紫魈一語道破。

「你——醫生並沒有對我們如此宣判過。」紀羽蟬仍執拗的爭辯。

「羽蟬,你心裏也有個底的,是不是?為什麼要對我說謊呢?」他扳住她肩胛,認真的凝視着她。「我不否認我以前的確有過許多風流債,但遇見你之後,我的眼裏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雖然我們的相識有些特殊,可是,只有你才是我想要的,只有你會令我渾然忘我到忘記防範,只有你能令我產生不顧一切但求見你一面的衝動,我甚至因想像你生下我的孩子而狂喜不已。羽蟬,現在我沒辦法獨自回倫敦了,別再在意那些狗屁道德,跟我走,好不好?」

紀羽蟬面對他急切而熱烈的目光,感到一股暖流注入體內——

這個男人自負且自大,獨斷獨行、自以為是,還風流得一塌糊塗。現在他眼中卻只有她,他說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她何德何能有此榮幸?

他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給了她一個肩膀,表示不論她做何決定,都有後路可退。

為了回報他這分心意,她也該提出勇氣做出抉擇了,即便在那之後會有一堆責備、辱罵和不堪入耳的譏諷接踵而來。

漸漸,她的眸光變得堅定,唇邊漾開一朵美麗的微笑——

「我跟你走。不過,你必須給我點時間。」

紫魈也跟着揚起嘴角,心意在彼此的眼神中相通,已毋需言語;接着,他將改放在她腰上的雙手收緊,低頭給她一記細膩綿長的吻……

紀羽蟬提着下午買的菜讓紫魈開車送回家,不過怕被大樓里的三姑六婆撞見,便要求在街口下車。

「有什麼事隨時打大哥大給我,我會馬上趕來。」紫魈叮囑道。

紀羽蟬點點頭,看着車子絕塵而去。

緩慢的步行回家,客廳里,牛媽乖及姜明勛甫聽見開鎖聲便跳了起來,看到紀羽蟬總算歸來,不約而同大大的鬆了口氣。

「羽蟬,你跑到哪去啦?讓我擔心死了!」姜明勛邊數落邊伸手幫她提東西。

「買個菜買了七、八個小時,你到美國買啊?孕婦別亂跑嘛!一點都不體諒我們老人家擔憂未出世孫子的心情。」牛媽乖也扳起臉叨念著,要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麼漫不經心,真不像話!

紀羽蟬抱歉的笑了笑,並沒多作解釋。

「你們吃飽了嗎?」

「當然吃飽了,要是等到你回來,不餓得四肢發軟、頭髮暈才怪呢!」牛媽乖說道,不滿的情緒明白的表現在臉上。

紀羽蟬默不作聲,徑自將東西拿到廚房。

姜明勛感覺到她異常的淡漠,不禁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紀羽蟬抿著唇,苦思著該如何開口談分手。

打從他們母子倆得知她懷孕后,雖不至於誇張到把她捧在手心裏讓她感覺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至少和顏悅色多了;這麼一來,要在這時候談離婚,怎麼都不合邏輯,他們鐵定會當她發神經、不予理會的,而她又不能說出她懷的應該是別的男人的孩子,現在準備與他遠走高飛。怎麼辦?

「好了,你也別忙了,歇著去吧!」牛媽乖走到她身旁代替她整理。

呵,果然是母憑子貴,才能讓這如鋼鐵般的老太婆動手幫她。

「媽,不用麻煩您了,我來就好。」反正都快整理完了。

「去去去,回房歇著去。」

牛媽乖索性趕起人來了。

這時,門鈴響起,紀羽蟬微怔,暗忖著這麼晚了會有誰來訪,難不成是紫魈沉不住氣了?

老天爺,千萬別是他啊!紀羽蟬暗自心驚,搶在姜明勛之前去開門。然而,看到門外站的人,她卻愣住了——

「請問……」這個美麗的外國女子好像有點面熟咧!

「你是紀羽蟬?」外國女子用生澀不順的國語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我是——」

紀羽蟬才答了兩個字,一個熱辣辣的巴掌便往她臉頰拍了下去,立時,她撫著臉,一頭霧水的望着眼前不分青紅皂白打人的女子。

「你這個賤女人!已經有丈夫了,為什麼還要搶我的男人?」艾莉絲恨恨地瞪着她,艱難的用中文咆哮道。

牛媽乖和姜明勛聞聲而至,見紀羽蟬臉頰紅了一片,不禁怒斥:「你是誰啊?怎麼可以胡亂打人?這裏是台灣,講法治的,豈容你恣意撒潑?」

艾莉絲冷笑一聲:「王八先生,你一定還不知道你這能幹的老婆給了你一頂大綠帽戴對吧?你曉得她今晚去了哪裏嗎?她——」艾莉絲伸出食指咬牙切齒的指向紀羽蟬。「她今晚跟我的男朋友在飯店裏幽會!顯然你這丈夫是當得太失敗了,才會讓她欲求不滿,紅杏出牆!」

說到最後,艾莉絲嘰里呱啦的中文又成了英文,讓人簡直有聽沒有懂。

不過姜明勛的外語能力不賴,倒是將她的意思聽得一清二楚,臉色頓時鐵青,目光深沉的看向紀羽蟬,眼裏有着濃濃的質問意味。

紀羽蟬瑟縮了一下,腦中忽地閃過紫魈深情執著的眸光,無形中給了她一股勇氣——

這個女人鐵定是得不到紫魈的愛,惱羞成怒,存心來造謠生事的。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事情曝光,她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把事情全攤上桌面來講吧。

紀羽蟬看了外國女子一眼后,推了她一把,接着甩上門,將局外人隔絕在外。

「你欠我一個解釋。」

姜明勛那雙像極了哥哥的眼睛迸射出寒光,看得紀羽蟬膽戰心驚,繼而憶起在加拿大那夜於天台時哥哥所說的話;頓時,她的勇氣又多了幾分——

哥哥是站在她這邊的,所以她更該做出她心中最誠實的決定。

「我要離婚。」紀羽蟬一鼓作氣道。

「你說什麼?」姜明勛震驚不已。

而站在幾寸外的牛媽乖自始至終就聽清楚了這一句,有着不下於兒子的震撼。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捉著紀羽蟬的肩膀急急問道。

「我、要、離、婚。」紀羽蟬重申一次,咬字清晰、語氣堅定。

「你懷了我們姜家的孩子,卻說要離婚?」牛媽乖不敢置信的提高音量,瞪大了眼。

姜明勛則一直用審視的目光盯着她。

紀羽蟬望着眼前並肩而站、同仇敵愾的母子倆,深吸一口氣后低聲道:「孩子……可能不是明勛的。」

霎時,他們母子如遭晴天霹靂,彷彿聽見了有始以來最污辱的話語。

「再說一次。」姜明勛從齒縫裏擠出這一句。

紀羽蟬又做了兩次深呼吸才說:「孩子可能不是你——」

「啪——」

話未完,一個巴掌又落在紀羽蟬細嫩的臉頰上,力量之大讓她站不住腳而重重撞在門上,嘴角滲出了血痕。

「賤貨!你竟敢背着我偷人!」他痛心疾首的喊道。

牛媽乖捧著胸口,跌坐到沙發上,口裏喃喃說道:「天哪!咱們姜家是造了什麼孽……」

「給我滾!帶着你的野種滾出去!立刻、馬上!」姜明勛失控的咆哮,甚至拳腳相向趕她出門。

紀羽蟬不勝狼狽的逃出家,跑了一段路,虛弱的倚著一顆行道樹,顫抖不已的身軀不住的往下滑——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這麼激烈的撕破臉仍引起她一陣內疚和心痛,畢竟,好歹當了四年的夫妻與家人。

這下,婚是離定了,她如願以償,但他們呢?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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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上夏娃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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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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