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自那一晚三個大男人坐在軍營空地上痛快的喝了一晚后,獨孤垣也卸下原先的冷漠,開始願意與其它人交談。

在俞平的引介下,他這才知道任雖然看來斯文,但射箭之術卻是無人能及的,且他頭腦靈活,也可算是軍中的半個軍師。

而任不只嗜酒,更懂品酒,這點與獨孤垣倒是不謀而合。

他倆皆知酒分清聖濁賢,色有紅、綠、黑、白,以「察色」、「聞香」、「品味」、「定格」四法分優劣,濁不如清、黑不如白、薄不如厚。

至於香嘛,他們皆愛濃香者,因其香氣馥郁、綿甜甘例、入喉齒頰留余香,女兒紅即是其一。其它像是濾州老窖、劍南春等,皆是一絕。

而飲酒之時,能佐以松江驢魚、西湖螃蟹,更是人生一大樂事,只可惜軍中並無此等佳肴。只能光喝不吃。

再說到酒器,他們此次來到新疆的目的除了打場漂亮的勝戰外,就是想狂飲此地盛產的葡萄美酒,再加匕夜光玉杯盛之,就可人助酒與了。

與任桓談及此道,獨孤垣意興遍飛,生平未曾如此快意。

***

這一日。軍隊來到高昌國都城外,甫一入城安頓好大軍,修烈王便已率群臣迎接。

「多謝貴國再次派兵相助我國,本王感激不盡。」

「修烈王何須如此客套。」俞平回以一禮,「兩國素來友好,貴國有難,焉有不救之理。」

「好!」修烈王朗聲一笑,「今晚本王設宴宮中為諸位洗塵,還望俞將軍肯駕臨賞光了。」

***

俞平說有舊識在此地,想先前往拜訪,獨孤垣閑來無事。便也一同前去。不過俞平這傢伙實在撈叨,獨孤垣覺得無聊,索性先行告辭,獨自四處閑晃。他才踏出門轉了個彎,就聽到一聲尖叫「芳華姊,妳別再鬧我了!」然後又一聲巨響自屋內傳出,「別這樣,我不要!」

叫聲甫停,一個人影便沖了出來,在絆到地上石頭的同時,跌進獨孤垣懷中。

「哎呀!」又一聲驚呼自門口傳來,獨孤垣在扶住那個冒失鬼的同時,也朝門邊看去。

只見一個身着漢族服飾的美婦人,正詫異的拮住口,當她的視線落在獨孤垣懷中的人兒身上,有些尷尬的問道:「維宓,你沒事吧?」

「沒……」維宓動了動,離開了獨孤垣的懷抱,「這位公子,真是抱歉,沒撞傷你吧?」

他不好意思的低着頭道歉,獨孤垣沒有說話,但也沒放開他,只是一直盯着他看。

他一頭長發尚未紮起。又因那一跌而更加凌亂,將整張臉都給遮住了。但身上穿着回鶻女子的紅色連身絲衣,衣服在腰上束起。將他纖細的蠻腰襯得更加啊娜,幾乎不盈一握,看來就像是個女子。

美婦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手一,來到樓成一團的兩人身邊,將獨孤垣放在維宓身上的手用力拉開。

「不願接受道歉就算了,還吃他的豆腐做什麼?」她兇巴巴的瞪了獨孤垣一眼。

眼前這男人看來相貌堂堂,想不到也是登徒子一個。

她將維宓扯至自己身旁,掉頭就走,「走走走,別和這種人浪費時間。」

維宓只是乖順的由着她拉走,在一旋身之際,裙擺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上頭綉著的美麗芙蓉,與一對栩栩如生的金線孔雀乘風飛起。

在那一那,獨孤垣想起在敦煌看見的美麗飛天。

***

夜晚,在高昌皇宮的中央廣場上,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由於回人喜歡熱鬧同慶,所以也開放給平民一同參與。

廣場四周高舉着火炬,將夜晚照得如白晝般明亮,厚重的斜紋毛氈自主位兩旁一直鋪到廣場最底端,前頭各是一張張矮几排出來的長龍,上頭擺滿各色瓜果與珍佳肴,兩旁樂師高奏胡樂,氣氛熱鬧而歡盛。

「喲,這般奢華,還需要我們幫他們打仗嗎?」坐在獨孤垣身邊的任口氣酸溜溜的。

獨孤垣尚未答話,耳尖的俞平就先回應了。「等他們將酒拿出來,就算不用,你也會自告奮勇了。」

聞言,任可不滿了,「笑話,我任豈是如此輕易……」

話還沒說完,一暉璋的葡萄美酒就端了上來,注入眾人面前薄如蟬翼的玉杯之中。

唬珀般的色澤輕輕晃漾。折射出多道不同的光芒,投映在杯緣,有如浮轉的星河,更似一杯晶瑩的琉璃。很是美麗。且葡萄酒的芳香撲鼻而來,完全沒被其它食物的香味掩去。

「琉璃鍾,唬珀濃。小糟酒滴真珠紅……」任炬含了一口葡萄酒在嘴中,陶醉的微謎着眼,「好酒,當其要我醉死沙場,我也無悔啊。」

聽到這樣的話,獨孤垣和俞平只能有志一同的搖搖頭,端起玉杯默默輟飲,聽着異族的胡樂。

此時坐在王位上的修烈王舉起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他捧著酒杯站起身。

「今日生龍王朝派出大軍助我國平亂,本王除了向友國表達無限感激外,更在此預祝兩國聯軍能大獲全勝,將叛亂的烏揭部族殲滅殆盡,還我高呂國安寧!」

眾人一陣喧嘩叫好聲后。修烈王又一擺手,示意大家安靜。

「今晚,就讓我們為勝利預先慶賀。好好地大肆狂歡一番!」

說完,他率先飲盡手上的酒,俞平也回敬一忠,宴會場上又恢復原先的熱鬧。

「哇,趕盡殺絕,還不是為了私利。」任炬低聲罵道:「壟斷整個新疆酒市與絲綢業歸為國營,還能不弄得民怒人怨嗎?都是個王了,竟還這般貪婪!」

「任!」俞平低喝一聲,要他閉嘴,「閑話少說,要是讓人聽見還得了。安靜喝你的酒。」

「是。」漫不經心的應了聲,任乖乖閉上嘴喝酒。

獨孤垣聽見任的話,只是看了修烈王一眼,但見他眼神不怒而威,看來爽朗豪邁,不知任何以對他評價如此之糟。

***

此時琵琶聲清脆流瀉而出,音樂在轉眼間變得歡樂無比。一群身着回鶻傳統服飾的女子進入廣場中央,翩然起舞。

舞以轉圈為主,加上眼波的流轉和柔軟的腰與手擺動,顯得撫媚至極,那問,鮮艷的彩裙滿場飛舞如同約爛的彩蝶,今人炫目。回鶻女子傳統服飾特別注重下擺的剪裁,讓她們在跳舞時裙子能夠隨動作飛揚,增添惑人意境,

獨孤垣卻在其中看見一個美麗的仙人。

「我的天!」任再度放下手上的酒杯,目不轉睛地直盯着場中看,「好美……」

這聲讚歎相信是在場眾人共同的心聲,因為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位舞姿優美的飛天。

獨孤垣直勾勾的望着今早不慎撞進自己懷裏的維宓,黑暉中有着驚艷。

在那頭黑髮下竟是這麼脫俗絕世的容貌,不同於中原女子,白得幾近透明的肌膚、小挺的鼻樑和巴掌般大小的瓜子臉,最吸引人的是那雙深遂的眸子,如同一片望不透的夜空,上頭有着最美麗的星辰在閃耀,就像盛在夜光杯中唬珀般的美酒,譏人溺醉。

再見他一舉手一投是,都帶着輕靈與柔媚,眼底晃着勾魂攝魄的光芒,如同那些壁畫上穿着鮮艷綵綢的飛天般,今晚竟自天上翩然降至凡塵。

歌舞將要結束,維宓一回身。對上了獨孤垣的眼。

他記得對力那身衣着,是今晨他不小心撞著的人。維宓再一細瞧,耳中響起公孫芳華的叨念,也難怪她會那樣說。眼前這男人長得的確很好看,不似一般漢族男人的斯文,他有若一張極有個性的臉,教人一見就忘不了,斧鑿似的臉部線條與剛毅的下巴,還有如鷹車般銳厲的雙暉,似乎會讓人無法動彈一般。

但他並不覺得他會是個登徒子啊,至少他對眼前這男人的印象還不錨,

表演結束,眾舞者向修烈王行禮后便陸續退下。維妄又石了獨孤垣一眼,禮貌的點頭一笑,也轉身跟隨眾人離去。

那一笑絕塵脫俗,在一瞬間照亮了獨孤垣黯淡的心,激起他平靜心湖上的點點璉漪。

「世間竟有如此絕色。」任桓留戀地看着維宓的背影,感嘆道:「但瞧她那樣,似乎並不知自身容貌的較好,恐怕會招來禍患。」

這句話俞平深感贊同。

想他范老弟,就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有張漂亮的臉蛋,才會在不留意間讓皇上給吞下腹了……

獨孤垣抿緊唇,沉默地看着維宓離去的方向。

自古紅顏多薄命,但他剛才瞧維宓胸前平坦,應是男子沒錯,所以應該不會就此應了任的讖吧?

但他並沒有發現,在另一方,有一雙眼正貪婪的看着同一方向。

***

「做什麼?」維宓的聲音里滿是恐懼,他朝後退了一步,背已抵在牆上。

「你醫好我兒的傷勢,要本王賞你些什麼?」

「放我走……」他覺得好害怕,他在王上的眼中看見無盡的貪婪。

「行,若你走得了。」

聞言,維立刻往門邊奔去,但無論他怎麼使勁,就是推不開緊鎖的門房。

「放我出去!」用力槌著銅製的大門,他拚命拍打着。希冀有人願意幫他離開這裏。

早上他讓芳華姊硬逼着穿上女裝,最後更要他晚下來此跳舞,讓她也能在一旁觀賞,可是當他隨着舞者到帳篷內打算換下衣服時,就來了幾名侍衛將他架往這裏。

一道陰影壓下,他駭然回首,看見原本高高在上的修烈王已如同貪婪的野獸般朗他逼近。

「瞧瞧你這身細滑的肌膚。」修烈王的大掌撫上他的臉,輕輕揉搓著。「還有比本王所有妃子都還要漂亮的臉……」

維宓恐懼的想阻止攬上自己腰肢的手,卻比不上他的力氣。

「我是男的!」他來為王子看過傷勢,王上不可能不知道。

「那又如何?能得到本王的寵幸,你該感到高興才是。」

修烈王的手往下一滑,用力扯開那身艷紅的絲衣,維宓柔嫩的身軀轉眼暴露在冰冷空氣中,讓他竄起一股寒意。

「不要,我求求你!」他哀求着。

但他無法反抗,掙扎全是無濟於事,只能如同牢籠中的鳥兒般,發出泣血的哀鳴。

攤落在地上的衣服,在下一瞬間已將地面染成觸目驚心的血紅

***

宴會結束的隔日,戰爭正式展開。

在俞平率領的大軍助威之下,他們很快就收復渠犁城,烏揭族只得退往尉犁。

原先以為烏揭族是如何頑強的大患,沒想到驢勇善戰的皇龍大軍竟勢如破竹,有如入無人之境般輕易地攻下渠犁城,這讓獨孤垣有些失望,就連任也大嘆打得不過癮。

不過。尉犁城堅固如銅牆鐵壁。一時之間他們也難以攻破,只得留下一半軍力駐守渠犁,剩餘的人則退回高昌城再擬對策。

回到高昌城后,獨孤垣到過巨回遇見維宓的屋外幾次。

第一次是上回他見到的那個美婦來應門

她臉色不苦的瞪若他道:「不知道。」

回過身,立即合上門板。

第二回獨孤垣再去,還是那個女人

這次她擺出一副比晚娘還要難看的臉,「就說不知道了,啰唆!」

回過身,門板碎的一聲在獨孤垣面前甩上。

到了這次,應門的依舊是那個凶女人

公孫芳華杏眼怒睜地瞪着眼前三番兩次出現的獨孤垣。

「你還來做什麼?」她的心情十分惡劣。

「維宓呢?」獨孤垣勉強壓下想對她大吼的衝動,臉色也極度難看。

「不知道!」公孫芳華火了,「我若是知道,還會天大擔心得徹夜無法成眠嗎?」

獨孤垣詫異的想再問清楚,但又讓對方的大嗓門給壓了過去。

「才見一次面,你就一直巴着他做什麼?我倒是問你,是不是你把他給捉走了?你說,是不是你?快把維宓交出來!」

公孫芳華驚天動地的咆哮聲讓路人嚇得紛紛走避,像是生怕會受到波及般,只有獨孤垣還留在原地,覺得自己被罵得莫名其妙。

他一頭霧水的想開口,屋內又走出了一個男人。

他溫和地問道:「芳華,怎麼了?」

就見她臉色一變,手一掩面,撲到男人懷中櫻櫻輟泣起來,變臉之快速,讓獨孤垣嘆為觀止。

「維宓不見了,我頁的好擔心哪……」成串晶瑩的淚珠自指縫間滾滾滑落。她哭得又嬌弱又可憐。

「維宓到底上哪兒去了?他可知道自他失蹤后,我天天驚悍得睡不着覺。好怕有壞人會欺負他。現在又來了個陌生人,三天兩頭來吵我要我維宓,我頁的覺得好煩文好擔心哪……」

男人拍着她的肩安撫似的要她別擔心,然後才看向獨孤垣。

「閣下是維宓的朋友嗎?」

獨孤垣搖搖頭。「只有兩面之緣。」

「那您是要求醫嗎?」

「不是。」他可不知道維宓是個大夫,「我只是想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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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主的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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