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看着納蘭明德怒沖沖的背影,聽到房門被粗暴甩上的聲音,英武終於松下緊繃的雙肩,卸下自己偽裝的面具,撲到了床上蒙住自己的臉。受不了,受不了!再這樣下去,他沒辦法再撐下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英武天天都在想着自己與納蘭明德之間的關係。看見他會臉紅心跳,聽見他的聲音會耳根發熱,哪怕就是聽到別人談論起納蘭明德的名字,他也會渾身覺得不自在,就算自己再遲鈍,他也已經明白,自己對納蘭明德的感情與眾不同。他幾乎要開始怨恨自己,那個魔頭除了長著一張可以顛倒眾生的臉,根本是一無是處。狂傲,好色,霸道,陰險,自己跟他在一起永遠只有被欺侮的份兒。可是他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是不是有點下賤?英武不住地問自己。如果老大在這裏,看到納蘭明德這麼欺侮自己,只怕早就一劍劈下去了。

老大,我好想你!英武咬着被角,苦澀的滋味盈滿唇舌。他富可敵國,他權傾朝野,他身邊美人如雲。自己一個小小山賊,要美貌沒美貌,要武功沒武功,要才學沒才學,要氣質沒氣質,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要納蘭明德真心喜歡上自己是一百萬個不可能。或許只是因為自己是個他沒見過的異類,如果新鮮感一過去,他英武還不是立刻會被納蘭明德當成破履舊襪一樣一腳踢到一邊去啊。要真到了那一天,自己還不如撞死了落得痛快。

英武一翻身爬起來,從床邊的矮櫃中拖出一隻小箱子來。打開箱蓋,寶光耀眼,全是這些日子納蘭明德「孝敬」他,或是他在晚上四處亂竄「搜刮」來的寶貝。有了它,下半輩子自己照樣可以吃香喝辣,快樂富足。英武把寶貝點了又點,數了又數,再重新將箱蓋蓋好,收在櫃中。下面,只要把怎麼溜出宮的路線和方法搞定就行了。

門前突然一陣嘈雜,英武打開門,問侍立一邊的宮人道:「外面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

宮人搖頭表示不知,隨即有人小跑着來到英武面前。

「小主,不知道為什麼,不語亭的十幾個小主全部跑來芷蘭汀了,他們吵著要見你,我們攔也攔不住,偏偏海蘭婆婆不在,要是她在這兒就好了。」那個宮人連連抹著頭上的汗。

「他們來幹什麼?」英武臉色一沉,「你去跟他們說,我不見任何人。要是再鬧,叫人把他們趕走!」

「我們說了小主近日不見客,可是沒辦法,他們都是跟隨王爺的小主啊,侍衛們不敢動手,眼見着他們就要闖進來了。」宮人正說着,一陣雜的腳步聲之後,十幾個衣着華貴的翩翩美少年果然都沖了進來。

「小山賊,你躲在哪兒,快快給我滾出來!」帶頭的正是英武認得的綠袖。

「你們要幹什麼?」英武雙手叉腰站在門口,面色兇惡,口氣一樣不善。

「他就是英武?」除了見過英武的三個人,其他的人都是只聞其名未謀其面。十幾雙眼睛上下地打量著英武,幾乎要把他看穿。

「什麼嘛,根本沒什麼美貌。」美少年們紛紛露出極端失望的表情。「而且亂沒氣質的,一看就是鄉下土包子。」

「你們是想來打架是不是?」英武開始捲袖子,「奶奶的,小爺我剛好心中不爽,打架我奉陪!」

「我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綠袖不屑地挑起嘴角,「別把我們當成像你一樣的野人。我來問你,你是不是給我們王爺下了什麼蠱?」

「鼓?」英武睜圓眼睛,左右看看,「我這裏沒有鼓,你們當我這兒是開樂器鋪的嗎?」

「哼,要不是你給王爺下了蠱,怎麼可能將他霸著那麼長時間?」一人忿忿地說。

「就是,自從你進來,王爺都多久沒見我們了?」另一人噘著美唇,眼波水汪汪地說,「好不容易找我一次,居然,居然只是要我陪他下棋下了一夜,都不知道人家忍得有多難受!」

「現在天天晚上都不知道王爺在哪兒了,聽說他每日都來芷蘭汀,你就不能跟他說說,讓他也去去不語亭嗎?」

「不知道你們說什麼!」英武臭著一張臉,「納蘭明德愛去哪兒是他的自由,老子懶得管他!你們想找他去別處找,我這兒沒這個人。」

「啊!」驚呼聲自人群中響起,美少年們一個個捂著嘴,驚訝地看着他。

「你居然直呼王爺的名諱!你、你、你真是大不敬。」

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只是叫了聲納蘭明德的名字而已,就好像是犯了多大罪一樣!英武哼了一聲道:「我從來就這麼叫他,還有更難聽的。他都沒說什麼,你們叫什麼叫!」

驚愕的眼神漸漸變得羨慕,又充滿了嫉妒,少年們的臉上浮動着各異的表情。

「我們大家都是服侍王爺的,」綠袖咬着唇,臉上一陣青白,「你不能獨霸著王爺,我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識相點,最好離王爺遠一點,讓大夥兒雨露均沾,不然,等到王爺對你的新鮮感一過,你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到那時候,你就算爬著來求我們,我們也不會給你半點機會的。」

英武的心中一痛,綠袖的話正好戳着他的痛處,再一想起那夜看見綠袖在納蘭明德身上的yin盪樣子,英武像一隻被踩着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老子不是男娼,不會像你們一樣撅起屁股討好他。我巴不得納蘭明德讓我走,我巴不得永遠見不到他,你們這些傢伙快快給我滾蛋,老子沒時間理你們!」

所有的少年臉色都變了。頭一次被人罵成男娼,心高氣傲的他們如何能受得了。不等綠袖發話,眾人一聲喊,一起沖了過來。

然後是昏天黑地一場混戰。就算英武再能打架,一個人要應付十幾個發了狠的少年也還是很困難。無數的拳頭毫不客氣地落在他的身上,他也像發了瘋一樣又踢又咬,雖然人人都掛了點彩,但最後唯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當然就是他。

不知是誰,又衝進了英武的房子一頓亂砸,眾人扔下半死的英武,一起衝進去湊熱鬧。

「這是什麼?」踢翻的柜子裏,不大的箱子滾了出來,無數珍寶跌落在地上刺花了他們的眼。

「天啊!這不是東海夜明珠嗎?」

「啊啊,還有這對翡翠馬,聽說是皇帝陛下賜給王爺的!」

「這麼多寶貝啊,都是王爺賞他的?」眾人眼中露出了貪婪之色,要知道,能得到一件王爺的賞賜都是一件天大的可以用來炫耀的事情,那個不起眼的小小山賊居然藏了一箱子。

「不可能的,他進來才幾天啊,王爺就算一天賞一件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立刻有人否定,「更何況王爺從來沒有打賞的習慣。」

「就是、就是!那這些寶貝一定都是他偷來的。」

「賊就是賊,就像狗改不了吃屎,小賊到哪兒都會動手去偷!」

「還說什麼,大夥兒把寶貝們分了去吧,落在他手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眾人一聲歡呼,轉眼將東西搶了個一乾二淨。

「住手,那是我的!」英武趴在地上無力地喊,他想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卻發現手已經沒辦法動了。不只是手,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可以動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辛苦得來的下半輩子的依靠被人悉數搶走,甚至離去的人在經過他的時候還惡意地在他身上再踢上兩腳。

「你們這些強盜!」英武嘴裏含混地罵道,突然一想,自己原來也是做強盜的,不由得覺得好笑,「原來被強盜打劫的感覺是這樣的。」英武哈哈笑起來,笑着笑着,放聲大哭。

少年們心滿意足地走開了,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宮人們這才全都聚攏過來圍在英武的身邊。

「主人,主人!你怎麼樣了?」膽小的宮女們嚶嚶啜泣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死不了。」英武虛弱地回答著,眼淚卻怎麼也流不盡。「嗚……我的寶貝……我的寶貝……」

納蘭明德知道消息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扔下一切事情,納蘭明德幾乎是用飛的沖入了芷蘭汀。零亂不堪的屋內,抹着眼淚的宮人們還在收拾著殘破的屋子,英武趴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先納蘭明德一步趕來的海蘭婆婆一面擦着眼淚一面用軟布沾著藥粉為英武敷治。

「英武,小武!你怎麼樣了?」納蘭明德驚慌失措地衝到英武的床前,心臟幾乎要從口中蹦出來。

他活力無限的小鹿到哪裏去了?他可愛又直率的小鹿到哪去了?看着床上的英武,納蘭明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小巧可愛的一張臉,現在腫得像只泡過水的豬頭,青一塊紫一塊,又大又圓的眼睛腫漲著,只剩下兩條細縫,喜歡胡說八道的小嘴還殘留着褐色的血塊,又紅又腫的臉上好幾道血痕,還有好幾道指痕。英武現在的模樣除了慘不忍睹,納蘭明德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表達方式。

英武的上衣被海蘭婆婆解開了,白皙的身體上,黑的紫的全是拳頭和腳踢的傷痕,背上如此,前胸和下身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納蘭明德心疼得幾乎落下淚來。

「你來幹什麼!」英武嘶啞的聲音費力地從唇中擠出來,「你滾,滾遠遠的,老子不想看到你。」

「小武,我只是離開了宮中一會兒而已,怎麼會變成這樣!」納蘭明德顫著聲去拉英武的手,連他的手上也留着傷痕,可惡,可恨!

「來人!來人!你們通通給我滾進來!」納蘭明德咆哮著,聲音幾乎要把芷蘭汀的屋頂掀翻。

「你們是怎麼樣服侍你們的主人的!」看着黑鴉鴉跪了一地的宮人們,納蘭明德焦躁地來回踱步,「十幾個人圍攻他一個,你們只會在一邊看着嗎?不去護主,我養你們有什麼用處!」

「王爺息怒,也不能全怪她們。」海蘭婆婆在一旁輕聲勸道,「來鬧事的都是不語亭的小主們,哪有下人跟主子們動手的道理,再說了,他們都是您的陪侍,不管碰到那一位的身子都是對王爺的大不敬,就算是想過去幫,他們也不敢去啊。」

「那就眼睜睜地看着小武被他們打嗎?」納蘭明德怒氣不減。「不語亭的那些人好大的膽子,明知道小武是我心愛的人,竟然還敢把他打得那麼慘,我饒不了他們!」

「王爺先寬心,好在英武小主受得都是皮肉之傷,未及筋骨,只要能好好的休養些時日,他又會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了。」海蘭婆婆安慰道,「只是他現在情緒不穩,王爺您要多陪陪他才好。」

「這個我曉得。」納蘭明德點頭。「只是看他疼得直哼哼,我怎麼能放心得下。」

正說着,突然後面傳來一陣驚天的哭聲,納蘭明德與海蘭對視一眼,拋下跪一地的眾人急急地向後奔去。

「嗚……哇哇!」英武躺在床上,如喪考妣一般號啕大哭着,「哇!」

「小武,你怎麼了?哪裏疼?哪裏不舒服?」納蘭明德抱着英武四處摸著。

「我的寶貝,我好不容易攢到的寶貝啊!」英武只顧著心疼他的寶貝,也不去推開納蘭明德,只在他的懷裏哭得涕泗交流,「我的心肝,我的肉啊!」

「寶貝?什麼寶貝?」納蘭明德不解地問。

「你送我的那些寶貝啊,還有我四處收集來的寶貝啊!全被搶走了,全被搶走了!」英武哭得氣也快沒了,「那是我下半輩子的指望啊!我又不想做強盜,沒有錢,我將來一定會餓死的……嗚嗚……寶貝啊……我的人生啊!!」

「不要哭,我的寶貝!」納蘭明德細細地親著英武的臉,全然不顧那扭曲變形,沾滿淚水顯得有些恐怖的臉,就好像他親吻的是一件世間最珍貴的瓷中珍寶,「你想要什麼寶物我都會給你,我給你比那些好一千倍一萬倍的。你以後不會做強盜,不會餓死的,我會養你,把你養得胖的像只小豬,我養你一輩子,我疼你一輩子。」

也不知道納蘭明德的這些話有沒有傳到英武的耳中,只是英武的哭聲漸漸細微,最後消失在納蘭明德的胸前。不知是因為脫力還是因為安心,英武依在納蘭明德的胸前睡著了。納蘭明德抱着他,久久不願鬆手。

「罷了,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了!」細細吻著小鹿的頭髮,納蘭明德在心中下定了決心。「你已經把我的心佔滿,以前我的心裏是空的,可是現在有了你,怎麼能再容下別人。就算你想逃,就算你拒絕,我納蘭明德說什麼也絕對不會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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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英武發起了高燒。儘管海蘭婆婆一再地勸慰納蘭明德這屬於正常的反應,用不了多久就會退熱,可是納蘭明德還是心緒不寧地在床前守了一夜。英武燒得神智有些糊塗,上半夜口中雜七雜八地說着胡話,不是罵納蘭明德卑劣下流,就是罵他無恥渾蛋。聽着英武翻來覆去用那幾個有限的辭彙咒罵自己,納蘭明德心疼又好笑,卻也漲紅了臉裝做沒有看到海蘭婆婆那張強忍笑意的臉。

罵了一會兒,英武終於安靜,可是剛剛鬆了一口氣的納蘭明德轉眼又被英武的哭聲驚起。斷斷續續聽着英武說着自己喜歡納蘭明德,而納蘭明德又一定看不上他的胡話,納蘭明德開心得幾乎要飛上天去。

「我要走,我要回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他!」英武的眼淚流在他那張腫漲變形的臉上,說不出的可笑和難看,可是在納蘭明德的眼中,卻比世間任何東西都要可愛萬分。

「不要走,不要回去,我這一生都不會放開你!」納蘭明德握著英武的手在他耳邊反覆着說。「是你自己不明白,其實你有多可愛,有多好。你的好只能有我一個人看到,我怎麼可能將你放走。」

「嗚……我的寶貝……值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錢……沒有了,都沒有了!」大概夢中夢見了被搶去的心愛之物,英武哭得稀里嘩啦,「我的小鹿,我的小鹿!」

看着他緊緊護在胸前的手,納蘭明德眉頭動了一下,解開衣襟,納蘭明德果然在他的脖子上看見了一根紅線。將紅線輕輕抽出,那下面墜著的正是自己送給英武的小鹿。英武的全身上下都被人揍了,他是如何護住這易折的玉佩而沒有讓它受到毀損的呢?似乎可以看到英武緊緊抱着胸前用其他地方承受拳頭的樣子,納蘭明德親吻着手中小鹿的唇變得有些顫抖。

「我會保護你的,再也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我納蘭明德以性命發誓!」

海蘭婆婆說的沒有錯,到了下半夜,英武的熱度果然漸漸退了下去,人也終於安靜地陷入沉睡。納蘭明德看着英武沉默了很久,突然對海蘭婆婆說道:「你好好看護他,我去處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海蘭婆婆瞭然地點了點頭,只是在納蘭明德的身後提醒他:「小主的心其實很軟,所以如果王爺想讓他高興,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有些處置最好還是交給他決定。」

納蘭明德的身影頓了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英武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臉上的淤青顏色已經開始變淡,臉上的腫脹也略略消了一些,可是身上受傷的地方還是會疼。

「婆婆?」睜開眼睛,第一眼見到的是海蘭婆婆那慈祥而關切的面容這讓英武感到了一絲安心和溫暖。

海蘭婆婆摸了摸他的臉,微笑着點了點頭,無聲地從他的床前移開,然後英武看到了桌上那一堆閃閃發亮的東西。

「咦?這是什麼?」雖然嘴角一經牽扯便會感到疼痛,英武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這些都是你的寶貝。」出聲地是坐在桌旁出神看着自己的納蘭明德。

「你怎麼在這兒?」英武驚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只能用豬頭來形容的臉,又覺得沒必要,把手放下來,仰面對着納蘭明德,「是要趕我走了吧。我知道,反正你那些……那些美人都被我揍了……」

「被揍的人是你自己吧!」納蘭明德冷冷地說,一絲怒氣漸漸從心口冒出頭來,「你是傻瓜嗎?一個人迎戰十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你以為自己武功蓋世還是銅皮鐵骨?」

「我是笨,我本來就是個武功低微的小山賊!」英武猛地坐起身,「是你莫名其妙地把我搶到這兒來的。我人又不漂亮,腦子又不好使,沒氣質也沒才學,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關着我不放?」英武的眼裏已有淚光閃動,「我的樣子一定讓你覺得噁心,反正你也用不着我了……我用不着你趕,自己有腿,我知道該怎麼走出去。」

「要去哪兒?」納蘭明德一把抱住搖搖晃晃要下床的英武,把他揉在懷裏摟得死緊,「除了我的懷抱,你哪兒也別想去!」

「你這是做什麼?」英武哽咽出聲,「你不要再戲弄我了好不好?我的人生已經被你弄得亂七八糟,就當是可憐可憐我,給我留點自尊。算我求求你,要不要我給你下跪,跟其他人一樣?」

「你為什麼這麼沒自信呢?」納蘭明德低嘆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最率真的人,是我心裏獨一無二的小鹿……我想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就算你是我見過的最粗俗,最沒品味,沒氣質的人也好,除了你,我並不想要其他的人……」

咦?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英武從納蘭明德的懷中抬起頭來。

「你是不是發燒了?」伸手去摸納蘭明德的額,手卻被他一把握在掌心。愣愣地與他的烏眸對視着,英武幾乎要溺斃在他那溫柔得讓人不寒而慄的深潭中。「不然,就是我發燒了,燒糊塗了,才會產生幻聽。」

「我沒發燒,你的燒也退了。」納蘭明德不容置疑地捧起他的臉,很認真地對他說,「聽着,你現在臉腫得有些變形,模樣兒是很醜,哪怕是這裏的任何一個宮人都要比現在的你美上十分,但是,就算你現在看起來很醜,在我眼中都是可愛得要命。」

紅腫的唇被納蘭明德溫柔吻著的時候,英武迷迷糊糊的腦子還沒裝過彎兒來。納蘭明德是什麼意思?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唇瓣被強硬地撬開,他那溫熱靈巧的舌頭卷舔著自己,將自己的舌頭逼得無路可躲。唇角的傷口有些裂開,口中有淡淡的鐵鏽味道,但是兩人都覺得甜蜜無比,糾纏着的唇舌久久不願離開。

「唔……」英武手足酥軟,雙目迷離,一個深吻幾乎抽幹了他胸中所有的空氣。

「那些……東西……」眼角的視線突然瞥見那堆被自己忽略的珍寶。

「那些都是你被搶去的東西,我替你拿回來了。」納蘭明德淡然地說。

「咦?」英武眼睛一亮。「拿過來,快拿過來!」

一直默默守在一邊的海蘭婆婆立刻把桌上那一堆閃閃發光的珍寶全搬到英武的懷裏。

「哈哈、哈哈!」摸著那一件件失而復得的東西,英武的臉上展現出露骨的歡欣,如果不是因為臉腫著,一定是一副眉開眼笑的貪婪之色。

納蘭明德不覺有些失落,原來在英武的心中自己還沒有那些死物的地位高。

「你怎麼會喜歡這些無用之物呢?它們不過是拿來消遣的小玩意兒罷了。」納蘭明德覺得不甘,很不甘。

「誰說無用,怎麼無用?它們的用處大著呢!」英武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你有見過強盜不喜歡金銀珠寶的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摸它們了,如果想摸,我覺得你不如摸摸我好了。」納蘭明德開始引誘大計。

「不要,你摸起來才不會像這珠子一樣光滑又細膩。」英武拈起一顆鴿卵大的明珠,拿在臉上蹭了又蹭。

「可是我的更有彈性也溫暖啊。」納蘭明德不服氣,他怎麼就比不過這些不會說話冷冰冰的東西了。

「才不要,我自己就夠溫暖,不稀罕你的。」英武抱起一隻玉馬就亂親。

納蘭明德無比嫉妒英武懷裏的玉馬,他可從來沒像這樣對自己主動獻吻過。

「你要是過來摸我,我就再送你一隻玉如意。」色誘不成,利誘總可以吧。

「真的?」小鹿的眼睛眨了眨,亮晶晶地望着他。

「當然。」

「好!」乾脆地放下玉馬,小鹿立刻飛撲到他的懷裏送上一隻亂摸的小爪。

「等一下,」英武突然收回了手,盯着納蘭明德看,「這些東西是被你的那些男寵搶去的,現在東西回來了,他們人呢?」

納蘭明德挑了挑眉,臉色微微一沉:「當然是處置了。」

「處置了?你……該不會打他們一頓吧?」

納蘭明德搖了搖頭。

「難道是你把他們給殺了?」英武提高了嗓門,面色變得有些不善,「你要是亂殺人,我跟你沒完!」

納蘭明德不禁由衷感謝起提點他的海蘭婆婆,要不是她提醒自己,暴怒之下,他就算不要那些膽大妄為的陪侍們的命,那些少年也少不了吃一頓暴打。

「我又不是暴君,不會亂來的。」納蘭明德柔聲說道,「我只是把他們關起來不許隨意走動而已,你是受害者,所以我把他們交給你處置,搓圓捏扁隨你高興。」

「不要啦,其實他們也挺可憐的。」英武突然覺得有些傷感,「本來就是我心情不好故意罵他們,他們才會氣到動手打人的。他們也是個男人,也有自尊和脾性,如果不動手,我還覺得他們是懦夫呢。你想想啊,他們在不語亭天天等着你的寵愛,像個女人一樣想着辦法取悅你,讓你多看他們一眼。我明白他們的心情,拋下一切把身體交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本來就很可悲了,結果還發現自己比不上一個什麼都不如自己的小山賊。」

「什麼不如他們,你比他們強百倍,千倍,萬倍!不許拿自己跟他們比!」

英武低頭沉默了一回輕聲道:「如果不是愛他們,就放他們自由吧。天大地大,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愛人。」

「我聽你的。」海蘭婆婆說的沒錯,他的小鹿有一顆純真柔軟的心。

「還要給他們每人一大筆錢……呃,當青春損失費!」

「……?」

「你不會想白用別人的身體,用過之後就一腳踢開,一點責任不負吧!」英武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危險,「你想把那些美少年趕出宮去后讓他們身無分文,自生自滅,最後淪入風塵,凄涼半生嗎?」

「當然……當然……不是……」納蘭明德頭上開始冒汗。

「我要你給他們每一個人安排好將來和出路,」英武惡狠狠地對納蘭明德說,「要不我現在就回強盜窩去,以後再也不見你!」

「好、好、好!」納蘭明德連聲答應,雖然是個難題,不過總會有法子解決的。於是他伸出雙臂摟着英武決定開始好好享受睽違多日的歡愛。

「咚……當……哎喲!」伴隨着一連串的聲音,納蘭明德的一個貼身侍衛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屋內。

「想死啊!」突然被人打斷,納蘭明德幾乎要抓狂。

「不、不、屬下……不對,王爺,是陛下,陛下突然來了,您、您、您快去接駕啊!」那侍衛慘白著一張臉,顯然是一刻沒敢耽誤跑着來的。

皇上?他不是在中原獵艷嗎?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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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錯花轎搶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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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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