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隨着衛司月繞了一圈莊園,白少邪只覺得身子難受得緊。

在瀟雨亭所受的傷尚未治療,而一路上的舟車勞頓又令他疲憊不堪。

彷彿再也無法支撐一般,他停下了腳步,斜倚著牆稍事休息,而衛司月卻絲毫不覺,依舊向前走着。

看着他的背影,他無可奈何的笑了。距離……越來越遠。

白少邪靠着牆壁的身子慢慢的往下滑,終至跌坐在地,冰冷的觸感令他熟悉。

好累……

「原來你在這裏。」

衛司月似乎是跑着來的,呼吸紊亂。

「我不會逃的。」他苦笑。

衛司月彎下腰,輕而易舉的抱起他。「走吧!」

穿過了一道門,他們來到了冬北苑。

「你以後就住在這兒。」

白少邪抬起頭,觸目所見都是梅樹,滿園的梅樹。

衛司月抱着他打開了門,將他輕放在床上。「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份吧?」

「戰敗之人、階下囚、你的戰利品,還有別的嗎?」白少邪將臉埋在被中,悶悶的說。

「我派了兩個人服侍你,有什麼需要的話,就告訴他們吧!」

「我這階下囚還挺舒服的嘛!」

「你不是階下囚!」他開口反駁。

「那是什麼?」白少邪坐起身,直視着他。

他是什麼?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卻又不希望他自貶身份的把自己當成階下囚。但他的定位在哪兒?他真的不知道。

「無所謂,什麼都好,我累了,你請吧!」

白少邪躺上床,背對着一直默默無語的衛司月。

「我明天再來看你。」

「隨你,反正我是你的了。」他沉沉睡去。

他的?這個名詞教衛司月滿心歡喜。

是啊!他是他的了,昔日的主僕地位已經改變。這證明他贏了!

可是,為什麼他一點也不開心?搖搖頭,衛司月關上房門,不再打擾他休息。

回到了秋南齋,衛司月坐在桌前,兀自發楞。

今天有着太多的疑問。

好迷惑……就像身陷迷障中一般,他找不到出口。

***

今夜是滿月。

低下頭,白少邪倒了杯酒,緩緩飲下。

「公子,不要喝了,會醉的。」

「莫月。」白少邪笑着輕喚方才自己為他所取的名字。「別擔心我,離月呢?」

「他先睡了。公子,你還不睡嗎?」

「月色這麼美,睡著了多可惜。」

「真的很美。」莫月抬起頭來看着滿月。

看着年方十六的莫月,他彷彿看見了自己從不曾擁有的天真與無邪。

呵!一個自小即背負血海深仇之人,要天真無邪又有何用?他所擁有的,是殘忍與狠心。

但面對着這對自小失去父母、沒有名字的雙胞胎兄弟,他心中仍是有着憐憫及同情。

「公子,你在想些什麼呢?」

「沒什麼,我不是叫你們別喚我公子嗎?」這可不是階下囚該有的稱謂,「喚我少邪就好。」

「不行啦!不然,叫你少邪大哥好不好?」他一直想要個大哥。

白少邪忍不住輕笑出聲。「第一次有人這樣子叫我呢!」少邪大哥,多麼陌生的名詞。「隨你喜歡吧!」

「少邪大哥。」莫月甜膩的喚著。

疼惜的撫着他的臉頰,白少邪淺淺的笑了。

今後,這裏就是關着他的監牢,一個美麗、種滿了梅樹的監牢……

「白少邪?」

雖然衛司月的叫喚並沒有得到回應,但他總是能在叫喚后迎上他的目光;向來都是這樣的,他喚著白少邪的名,卻永遠得不到回應。

「有綉娘到堡里來,你來挑幾款布料吧!」

「不用了,隨你高興吧!」他仍低頭看着手上的書。

「不是我要穿的。」

「我知道。」白少邪嘆了口氣,抬起頭來看着他,「但我也說了,隨你高興,你喜歡看我穿什麼就挑什麼吧!」

衛司月不再說話,隨即拂袖而去。

他真的恨透了他那凡事都不在意的態度及語氣。他更恨的是,他彷彿得到了白少邪的一切,卻又像是一場空。

「少主,汝南王來訪,希望能見少主一面。」隨侍低聲的說。

汝南王?「人呢?」

「與堡主在大廳等候。」

「我知道了。」

衛司月慢慢的走向大廳,心中卻不免焦急起來。

萬一汝南王向他要白少邪,那該如何是好?不行,白少邪是他的,絕不交給任何人。

他來到了大廳,偌大的廳中卻只見汝南王一人。

「汝南王。」衛司月欠身行禮。

「不必客氣,請起。」

「不知汝南王來訪是為了何事?」

「本王……想見少邪一面。」蕭晨義坦白的道。

少邪?多麼親昵的稱呼。「但是……」

「本王明白你的立場,只是見一面,不會讓你為難的。」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少邪。

「無刑,帶汝南王前往冬北苑。」衛司月不再多說,徑自吩咐隨侍。

「汝南王,請隨我來。」

「謝謝衛少主成全。」蕭晨義說完,便急忙離去。

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擴散,他竟然在擔心。擔心什麼?難道是怕白少邪隨他而去?

「可惡!」

施展輕功,衛司月快速的從另一條路前往冬北苑。

白少邪是他的,誰都不許奪走。

撥開擋在前頭的樹枝,蕭晨義在一片深綠中尋到他心中那抹美麗的白色身影。

白少邪沒有抬頭,只以為是衛司月掉頭回來。「你一定要我親自去挑嗎?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了,隨你喜歡不好嗎?」丟開了書,他抬起頭,卻在瞬間怔楞住。

怎麼會是他?

「好久不見了,少邪。」蕭晨義笑着喚他。

「汝南王!」

「晨義。」他再一次糾正。

「我還能夠叫你的名字嗎?」白少邪不禁苦笑。

「不可以嗎?」

「我騙了你。少邪不是女兒身,卻騙了你的感情長達十年……」別過了頭,他的嗓音中帶着濃濃的愧疚。

「少邪永遠是少邪。」他的聲音仍是如此溫柔。

「不是了。」他死命的搖頭,想反駁他溫柔的話。

蕭晨義走上前,輕擁着他顫抖的身子,「為什麼不是?對我而言,你就是白少邪,我愛了十年的白少邪。」

「可是……」

「少邪!」

白少邪推開他,自懷中取出月釵,放到他溫暖的手上。「還給你,這釵不應送給我。」這月釵是送給女兒身的白少邪,而世上卻沒有那個人。

蕭晨義默默的接過月釵,卻突然扯下月釵上的銀流蘇。

此舉嚇壞了白少邪,他連忙拉住他的手,着急的喊道:「別毀了它,這麼美的釵應該轉送給你最愛的女子啊!」

將銀流蘇全部拆去后,月釵上只剩下一顆月石懸在頂端。他將之簪上白少邪未插發簪的髻中。「只要沒有流蘇,你也可以戴不是嗎?」

看着面前的笑容,白少邪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為什麼他能這樣去愛?為什麼他有這樣的勇氣?

他低下頭,只見銀流蘇在地面上閃閃發光,像淚……

再次將他擁入懷中,蕭晨義附在他的耳旁低聲的訴說:「我不後悔愛你十年,我只希望能再愛你無數個十年。」

十年的愛戀,他不悔!

終生的相思,他甘願!

「晨義。」他不舍地緊抱着他。

「我會永遠愛你……」

「夠了,別再說了。」白少邪低吼,主動覆上他的唇。

他蜻蜓點水似的一吻,已讓蕭晨義一生無悔。

緊抱着這令他愧疚、心痛、不舍了十年的人,白少邪一心只想着該如何止住他心中的淚水,卻絲毫未覺身後的注視。

靜靜的藏身於樹后,衛司月無語的看着前方相擁的身影。

心中不斷擴大的漣漪是為了什麼?是心痛嗎?不!絕不可能是心痛。

為什麼他會為了一個男人而心痛呢?

***

夜已深沉。

睡夢中,白少邪感覺到似乎有人輕撫着他的面頰,輕擁他的身子。

「白少邪。」衛司月低聲呼喚,他早已不期待能得到任何回應。

白少邪靜靜的任他擁著,一如往常,他不反抗也不回應。

也許,他已經可以確定,這是心痛的感覺。

為什麼他會主動擁著汝南王,甚至吻他,卻連一個小小的回應也不願給他?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靜靜的看着他漠然的眼神,衛司月不禁苦笑。難道,他能得到只有這樣?

今晚的他似乎有點奇怪。「怎麼啦?」白少邪忍不住出聲詢問,一隻手輕撫上他的臉頰,那觸感竟如此冰涼,難道他一直站在外頭?

「有事嗎?」他又問了一次。

「沒事不能來看你嗎?」反握住他一向冰冷的手,衛司月霸道的說。

淡淡的笑容浮上了一向蒼白的臉龐。「你說呢?」白少邪不答反問。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難以捉摸?像風一樣……」衛司月低聲埋怨。

難以捉摸?難道他一直這樣認為?

看着衛司月有些沮喪的臉,白少邪不禁輕笑。真像小孩。

「笑什麼?」他實在有些惱了。

白少邪沒有回答,只是偎向他的胸膛。

突來的舉動令他一驚。瀟雨亭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靠向自己。

「這樣子有沒有捉住風的感覺?」他笑道。

緊擁着他,衛司月只是靜默的享受這得來不易的一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見牆外傳來三聲擊柝聲。

偎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白少邪不免擔心的說:「雖未入冬,但已是深秋,天候微涼。抱着我,難道你不覺得寒冷嗎?」他那冰冷的葯人體質……

賭氣似的,他拚命的搖頭。

嘆了口氣,白少邪又問:「已經三更了,你還不回房歇息嗎?」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白少邪沒有說話,只是讓出了床上的空位。

衛司月擁着他,安適的入眠。

而白少邪卻再也無法入睡,只是靜靜的看着他沉睡的臉。

他似乎已經放下了,但自己呢?他可以全部放下嗎?包括那莫名的情感?

他不知道,只知道他的身子好溫暖,溫暖到令他捨不得離去。

***

白少邪坐在亭中,信手撫著面前的琴弦。

不成調的曲子,不完整的感情……腦海里,竟浮現他的身影。

搖搖頭,他專註於琴弦之上,琴音流瀉,似低訴款款深情,順着微風迴繞在梅林間;突如其來的高音,更劃破了深情的風,彷彿泣訴著一段殘缺的愛情。

「在想衛司月嗎?」一道隱含嫉妒的聲音,打斷了白少邪的琴音。

白少邪驚懼的站起身,步步後退,「是你,怎麼會?」

「我曾向你保證過,若我再回來,一定會要了你的人;到今天,我已經讓你逃了一年了。」

「銀風嘯,我絕不可能如你所願的。」

「是嗎?」

銀風嘯不在乎的笑着,青袖一甩,一陣紫色的煙立即朝白少邪的方向飄去。

白少邪立刻舉起袖子擋住紫煙,卻仍吸進了一些。

「這是?」糟了!

「迷春霧。」銀風嘯別具深意的回答。

「你……可惡!」

「放心,藥效不會那麼快產生作用,我想你應該有話想跟我說吧!」銀風嘯用手抬起了白少邪下顎,露出邪惡的笑容。

定下心,白少邪坐回原位。「為什麼你如此執著於我?」

「你這問題問得可笑,我想要你,當然是因為我愛你。」

「愛我?」愛他會如此逼他?

「我早已下定決心,當我再次回來時,必要得到你的人,讓你臣服於我。」那日的誓言,他永難忘懷。

「我可以再問你兩個問題嗎?」他的體溫似乎正逐漸上升。

「請問。」

「為什麼你沒有實踐你的誓言?在你回到中原並找到我時,就強行佔有我,而要等到現在呢?」

「因為,那時你的心中還沒有其他的人。」而現在,他似乎已心有所屬。

「得到我的人又如何?少邪的心,永遠不屬於你。」

銀風嘯笑了,悲傷的大笑。

心?他何時奢求過白少邪的心?明知是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他又何必奢望?但他還是不甘心。

「反正註定得不到你的心,至少我要得到你的人,讓你一生也忘不了我。」

站起身,他走向白少邪,邪惡的笑容中隱含一絲悲傷。

今天過後,他會成為白少邪最恨的人,如此一來,至少他不會忘了他。

推開他欺近的身子,白少邪拚命的向前逃。

身子好熱、好熱……彷彿要融化了般。可是,他一定要逃!

「你再怎麼逃也沒有用。少邪,如果你不成為我的人,當迷春霧毒發后,你便會吐血而亡。」追在他身後,銀風嘯優閑的笑着。

白少邪仍然向前跑着,即使體內的溫度逐漸升高,力氣漸漸流失,呼吸異常紊亂,他也沒有停下腳步。

「少邪,你真的想死嗎?除了我,衛家堡中誰能為你解毒?有誰肯抱你呢?衛司月嗎?不可能的,少邪,你死心吧!即使你知道如何調製迷春霧的解藥,在藥效已經發作的現在,你根本不可能調製解藥的。」

掩住了雙耳,白少邪撞進一個人的懷中。

「白少邪,你怎麼了?」

白少邪推開他,繼續向前跑。

「是你!」

「衛司月,好久不見。」

「你來做什麼?」衛司月拔出腰間的劍。

「來要回白少邪。」銀風嘯笑得邪惡。

「他是我的!」

「你的?別忘了,他可是你的殺父仇人喔!你不恨他嗎?」

衛司月沉默不語,但劍仍未放下。

「讓開!」

「不可能,你走吧!我不傷你。」

「就憑你?」銀風嘯說完突然出掌。

但衛司月彷彿早已準備好了一般以掌迎之,深厚的內力教銀風嘯一驚。

「進步不少嘛!」銀風嘯收回掌,仍然笑着。

「快走!」

「我走,但你最好去看看少邪吧!」

他不懷好意的一笑,輕躍上屋頂,隨即便不見人影。

我一定會回來的!少邪,我銀風嘯一生都不會放過你的。

***

跌跌撞撞的走回房間,白少邪渾身發熱,整個人難受極了。

他走向葯櫃,顫抖的手在藥瓶間來回摸索。

迷春霧……迷春霧的解藥是……斷情散配……配恨……

可惡!他竟然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配上什麼?他的頭暈沉沉的,無法思考。

手一揚,藥瓶紛紛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與其受盡痛苦吐血而亡,不如自我了斷。「反正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他拾起碎片,正欲割向腕上血脈時,卻教一人阻止。

「你做什麼?」緊抓住他的手,衛司月着急的問。

「放……放開我!」可惡!他甩不開他的手。

「你到底怎麼了?」他的模樣大異於平常。瞧他雙頰泛紅、呼吸紊亂,甚至有自殘的念頭,難道……「你被下了葯?」白少邪無力的點了點頭,癱在他的懷中。

「解藥呢?你應該會調製吧?」

「我忘了。」多可笑。

「你到底被下了什麼葯?」

真是傻瓜!難道這樣還不夠明顯嗎?白少邪懶得說明,直接吻上他的唇,靈舌大膽的深入他的口中;如果這樣還不明白的話,他恐怕會先被他氣死。「懂了吧?」

「春藥?」

「對,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吧?」他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那你……」

「難道……你要救我嗎?」站起身,他以僅有的力氣將衛司月推向門口。「你肯抱我,替我……解毒嗎?你肯抱……一個男人嗎?」

聞言,衛司月不禁一楞。抱他?這……

白少邪哀戚的一笑,宛如訣別。「那就走吧!」

他將衛司月推出門外,安上門閂,無力的跌坐在地。

可笑、可悲啊!難道一切真如銀風嘯所言,他註定要死在今日、死在迷春霧之下?

他絕望的看向葯櫃,藥瓶已被掃落在地,就算憶起解藥的製法,也已無用。

是啊!只要斷情散加上恨愛霜即可;斷情……恨愛……

躺在冰涼的地上,他忍不住笑了,笑得哀怨、笑得凄絕、笑得瘋狂、笑得泣血……

也罷!斷情、恨愛何其困難,不如一死了之……

突地,一聲巨響響起,白少邪身後的房門被一分為二,墜於地面,衛司月走進房中,抱着他走向內室。

「做什麼?」白少邪無力的問。

「你不能死。」他絕不允許。

將他放到床上,衛司月吻上他嫣紅的唇,雙手解開他的衣物,一路細吻而下,沿途留下微紅的吻痕,衛司月時而輕舔、時而嚙咬,引起他一陣陣的戰慄。

「你……嗯……」相較於自己熾熱的身體,衛司月的身子猶如寒冰一般,教他忍不住貪戀的貼緊他。

「少邪……」再次吻上他的唇,他戀戀不捨地沉醉其中,不願離去。

「司月。」意亂情迷中,白少邪喚出他從未喚過的名。

衛司月惡意的玩弄教白少邪宛如身陷天上及煉獄之中,既甜蜜卻又痛苦難耐。

「不要……」得不到解放的身體,不住地扭動着,抗議他的惡意耍弄。

恍如飲下世上最甜美的毒藥一般,他沉醉於衛司月的擺動之中,任無盡的情慾狂潮淹沒他的一切。

***

看着衛司月沉睡的側臉,白少邪竟然失了心神。

為什麼他要抱他呢?是單純的只為了救他,抑或有着其他的原因?

他在期待什麼?期待他愛自己嗎?也許是吧!方才,在那生與死的一瞬間,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來,他是愛着衛司月的,只是,他一直沒有勇氣承認罷了,因為他們之間實在橫亘了太多的不可能。

血海深仇、欺騙之罪,豈是如此輕易便能一筆勾銷的?

他明知道的,卻仍抱着一絲絲的期望,希望他能夠愛自己,甚至只是對自己有着些微的在意也好,至少,他希望他能繼續呼喚自己的名……

好傻、好傻!是不是全天下墜入情網的人都這麼傻呢?但他現在的心境卻是如此滿足,彷彿擁有全世界一般。

手指輕撫衛司月的臉頰,白少邪帶着幸福的微笑望着他沉睡中的模樣。

他一直沒注意到,原來他擁有一張如此俊秀的面容。劍眉、鷹鼻以及兩片略薄的唇瓣,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很清楚,那是一雙直視着他、從不退縮的眼。

似乎察覺到他的凝視,衛司月微微的睜開了睡眼。

「為什麼救我?」白少邪撐起上半身,輕輕的問。也許答案會令他心痛,但他仍想知道。

「只有我……才能救你……」喃喃的吐出了破碎的話語,衛司月靠向他的懷中,又沉沉睡去。

擁着他,白少邪淡淡的笑了,只是,笑中有着難隱的哀傷。

是了,他是屬於他的,自然只有他能殺了自己,多麼簡單的答案。

「傻瓜,只要你不抱我、不救我,在一旁看着我吐血身亡,這又與死在你手中何異呢?」真傻!他掩面低笑,只是笑聲猶如泣聲。

傻的究竟是他,還是自己?

***

「你多吃一點,瞧你瘦成這樣。」衛司月又夾了一堆菜,直往白少邪碗中放。

「知道了啦!」望着碗中如小山般的菜肴,白少邪只好有一口、沒一口的將它們放進自個兒的口中。

衛司月放下碗筷,看着白少邪那不甘願的吃相,暗暗竊笑。

自從那晚過後,他們的相處方式有了很大的轉變,雖然彼此都對那晚的事絕口不提,但他們之間似乎少了許多的衝突。

但最令衛司月欣喜的,莫過於白少邪開始回應自己的呼喚,也少了那麼一些些不在乎及無所謂的態度。

「我的吃相那麼好笑嗎?」

「不會啊!」

「那你怎會笑成這樣?」真是奇怪!

他只是笑着,沒有回話。他多麼希望這平和的一刻能持續到永遠,不要再有任何的干擾與波濤出現。

***

「娶妻?」衛司月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娶房媳婦定下來的時候了。司月,雖然你只是我的義子,我卻將你視為己出,義父老了,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抱到你的孩子,享享天倫之樂。除此之外,也別無所求。」

「義父何出此言?你一點也不老啊!」

「哈哈!你別逗義父開心了。那位莫詠絮姑娘不但貌若天仙,且知書達禮,琴棋書畫可說是樣樣精通;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再說,她上回來堡中作客時,你不是與她相談甚歡,現在你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憶起莫詠絮清麗的面容、溫婉的語氣及滿腹的學問,衛司月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會是個好妻子、好媳婦,他是不討厭她,但是……

見他有絲猶豫,衛旭開口問道:「莫非你已有其他心儀的女子?」

心儀的女子?

直說無妨,義父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你想娶誰進門,義父是不會反對的,你就說吧!」

沉默了一會兒后,衛司月抬起頭,肯定的道:「不,孩兒並無心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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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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