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聽得許蓉哭聲,李標和大貓他們沖了進來。

「怎麼動起手來了?」李標故作意外地喝道:「繁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一片苦心,聽說你想見心上人?忙着吩咐他們滿地里找,人給你找來了,你到好,竟動起手來了?打的還是你日思夜想的人,你難道就不心疼嗎?」

繁嘉早已淚眼朦朧,他別過頭去,帶着哭聲說道:「不是!她不是!她不再是我所想念的人!她想的儘是錢!錢?只有錢才是她的心上人……」

何威還沒進門,張軍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

「報告你個好消息!杉杉被我們找到了!」張軍激動的表情無以言表。

何威差點跳了起來,他狠命地捶了張軍一拳,說道:「這下可好了!總算找到了突破口!這幾天,我都快急瘋了!」

「所以,我放下電話立刻就跑來了,第一時間向你報告」張軍擦著額頭上的汗。

「怎麼找到的?」何威問道:「人現在何處?」

「派出去的人日夜守伏在杉杉的家裏,昨日杉杉終於熬不住,打電話回家了。原來他躲在一個朋友那!我們的人連夜就把他找到了!現在他們正往上海趕呢」

「哦!對了,沒嚇著杉杉的家人吧?」何威總是很細心。

「按你的吩咐,對杉杉的家人只是說有件案子希望從杉杉那裏了解點情況,沒有過分的驚嚇杉杉的家人,他父母挺配合的!只是求我們,如果杉杉真的脫不了干係,立刻通知他們」

「這沒問題!」何威把手一揮:「快!立刻做好準備。等他們一到,馬上對杉杉問話!」

黃浦江的風,來來回回地吹在臉上,帶着水的腥冷。午後的陽光,象巨網撒向大地,在黃浦江水的反射下,分外耀眼眩目。

周偉強坐在濱江大道的親水平台上,面對着直直射下的陽光,望着東去的江水,出神發獃。

幾隻鷗在黃浦江的水面上盤旋,翅膀拍打着水面,掠起幾抹浪花,發出聲聲鳴叫,久久不肯離去。偶爾,有隻巨輪入港,攪動起深厚渾濁的江水,拉出了一條長長的水路。

一對情侶走過,男孩把女孩摟的很緊,女孩一臉的幸福狀。不遠處,有個正在寫生的大男孩不時地往這邊方向看將過來,身邊的小錄音機里有鄧麗君的歌悠悠柔柔地飄送。周偉強視若不見,仍然凝望着江水出神。

流動電話鈴響,周偉強沒有反應。

鈴聲持續不斷,周偉強下意識地打開話板。

「我的天!您總算接電話了!強哥,您在哪?……不好了,出了事了!我找了您一個晚上,您去了哪裏?連個人影都找不着?急死我了!……」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很急很促,周偉強彷彿充耳未聞?

「強哥,您失蹤了一個晚上!打您手機沒有應答,您沒事吧?……您現在何處?我這就過來找您。出了事了!情況很不好……」

周偉強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江面、離開過那幾隻正在盤旋翻飛的鷗。他一句話也沒答,機械地合上話板、收了線。

江面上的鷗仍在鳴叫嬉戲,相互追逐著、伴隨着,周偉強不由看的入了迷。他羨慕這些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結伴而飛。他嚮往這些鷗的快樂!不在意於江二岸觀望者們紛擾的目光,在眾目睽睽之下,勇敢地追求着自己的飛行路線、享受着形影相隨的樂趣。它們是勇敢的!堅定的!也是幸福的!在這些鷗的面前,周偉強感到自己竟是那麼的懦弱?那麼的自私?那麼的卑微齷齪?

鷗!帶我去吧?!

周偉強突然發自內心的生騰出一種極強烈的願望:讓我飛!讓我隨你們一起飛!飛向那廣漠無垠的大海,去追尋自己心裏夢裏早已無數次嚮往過的那一縷快樂寧靜的風!風裏,帶上我的夢、帶上我的想、帶上我的未來,忘卻過去的一切,從新開始!再也沒有痛苦的回憶、再也沒有煩惱的牽絆、看不到任何冷漠敵視的目光。只是與他:自己魂牽夢縈的男孩一起共浴風的滋潤、共擁風的浪漫、隨風飛到天地的盡頭……

驀地,那邊寫生男孩象是突然放大了音量,小錄音機里的歌聲清晰地飄來,在周偉強的耳邊環繞,和著黃浦江腥冷的風,彌久不散:「……

假如流水能回頭?

請你帶我走。

假如流水能接受?

不再煩憂。

有人羨慕你,自由自在的流。

我願變做你,到處跟你游悠。

假如流水換成我?

也要淚兒流。

假如我是清流水?

我也不回頭!

……「

「強哥,可找到您了!」

周偉強依然注視着一對對隨風而去的鷗,「強哥,強哥,您沒事吧?」大衛用力搖動周偉強的肩膀,急切地叫着:「強哥,出事了!」

周偉強被人從幻境中搖醒,愣了一下,看到了眼前的大衛:「咦?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急死我了!我找了您一個晚上,打您電話又不通,叫弟兄們到處找您,可您象蒸發了一樣?好不容易剛才打通了您的電話,您到好,一句話也不回答?還好,我從話筒里聽到了船的汽笛和鷗的叫聲,猜您一定在江邊,總算找到您了!」

周偉強望着面前的大衛:這個五年前就跟着自己的青年,今天,已經完完全全地學到了自己的真髓!無疑成了自己最善解人意最可信賴的得力助手!

周偉強的腦海里,閃現出五年前大衛那稚嫩可人的模樣……

大衛因為幾分之差高考落線,心情極度沮喪,加上家境條件平平,於是早早地出來找事做。

周偉強記得:那天正好是「鷗寶」剛開始裝修的第一天。看到了貼在門口的招工廣告的大衛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第一句話問的是:「你們裏面誰是老闆?我只找老闆?」

所有在場的人都笑了!周偉強故意把一個木工推上前來,指道:「喏,他是老闆!」

大衛臉漲的通紅,手不停地搓著,憋了半天竟一個字也沒吐出來。木工到是急了,大喝一聲:「有話就說、有屁快放,你是個啞巴嗎?」

大衛的臉愈加紅透,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嘴裏:「我、我、我」的說不下去。突然,朝着木工深深地鞠了一躬,一下子把那個木工給弄傻了。周偉強笑得差點回不過氣來……

後來,大衛就一直在「鷗寶」里工作。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結下了極好的人緣。酒吧里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但幾乎沒有一個人說過大衛的壞話。這引起了周偉強的注意!他開始有意識的栽培他、提攜他。帶他出入各種場合,把自己的生意不斷地交給他打理……直到有一天,大衛搬進了周偉強的住處。但是,大衛只在他那住了三個月,因為周偉強的生活里出現了杉杉、後來又換成了楊康……

為了不刺激大衛,周偉強帶着杉杉住到了徐家匯新買的居所里。沒過二天,大衛就執意要搬出周偉強的住處。搬出去的那一天,周偉強來接大衛。把行李搬上「凌志」的時侯,大衛沒有一點怨言,甚至於面對周偉強還強迫自己擠出了一張笑容。

……

想到這裏,周偉強猛地一把抓住大衛的手,深情地說道:「大衛,這麼多年了!你還站在我的身邊……」

大衛被周偉強的舉動所感染,有點眼酸,他蹲下身來,面對周偉強說道:「強哥!沒有您,會有現在站在您面前的大衛嗎?在大衛心裏,您決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值得別人拿出他的全部感情來愛您!在大衛眼裏,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值得別人風風雨雨的跟着您!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可能是對?可能會錯?只要是自己的意願、只要是捫心自問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自己的感情?就直管大膽的去做!就是真的錯了,也無怨無悔!我明白: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自然也不能苛求。我只要愛了、只要還在為我的愛做我想做的事就最大程度的滿足了!夠了!」

望着大衛清朗英俊的面容,周偉強久久說不出話來。

「凌志」轉了個彎,上了高架。

大衛坐在車的后坐,焦急地等著周偉強開口。

周偉強打開了車窗,頭髮很快地被風吹散。他定了定神,說道:「杉杉既然落到他們手裏,八成是我們的事已暴露!如果僅僅是懷疑楊康的死和杉杉有關,他們大可不必那麼費盡心機。一定是他們把杉杉及楊康的死和我們的『金色通道』聯繫在了一起,這樣,很有可能被他們找到突破口?」

「平時我們做事手腳都極為乾淨,杉杉也還蒙在鼓裏,我想他們從杉杉嘴裏套不出什麼關健的東西來」大衛邊想邊說。

周偉強一沒留神、闖過了個紅燈:「現在最叫人擔心的就是杉杉是否在楊康死前了解了些什麼?不然,他為何要躲起來呢?看來,早就有人在暗中盯着我們了,所以我們幾次下手都被別人搶了先,而且不光是李標……我對那個人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都怪我們沒把強哥的事辦好,我們真沒用!」大衛非常自責。

「不,什麼都別說了」周偉強果斷地說道:「我已想了一夜,我決定全線收兵!」

大衛望着周偉強厚實的背影,吃驚的許久說不出話來。

周偉強口氣堅定地說道「大衛,我心已決!他李標不是對我的『金色通道』志在必得嗎?好!我就全給他!」

大衛跟了周偉強這麼多年,對周偉強的心思早已心領神會。

「強哥,我明白,您在想李標給您的那三天期限。三天之後,您若再不滿足他,他就要對繁嘉下手!其實,我已猜到您會有這個決定!因為,在您的心中,繁嘉的一切遠遠超過了您的所有。您可以放棄您的金錢、房子、千辛萬苦打造出來的一方天地,但您決不會眼看着最心愛的人被別人傷害!這就是您,大衛最佩服的強哥!」

大衛的話音一落,周偉強忽地覺得了愧疚:「大衛,我現在的一切,也有你的汗馬功勞!我這一退,你也要受連累,你過去花得那麼多心血全白費了……強哥真是對不起你!」

「強哥所做的一切大衛都不會反對。大衛只希望強哥能有更開心更安全的未來。我們天天在風口浪尖上打拚,這種日子是過一天有一天,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弄不好哪一天就可能會翻船?現在,我真的感到很高興,終於看到強哥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人,強哥的感情也總算有了歸宿,大衛沒什麼可遺憾了!」大衛一字一句,語重心長:「強哥,接下來您準備怎麼辦?」

「李標給了我三天,我今天就答覆他!如他所願!只要他能把繁嘉還給我!」周偉強驀地想到了許蓉,心頭掠過一絲惆悵:「當然,我會讓繁嘉自己做個選擇!」

「那他要是選擇了許蓉呢?」大衛擔心的問道:「您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

「如果繁嘉選擇了許蓉,我會成全他們。其實,我已通知了毛律師,把濱江大道旁的『緣源園』過戶給繁嘉!這樣,繁嘉和許蓉就可以團聚。反正我是橫豎要走的人!」

大衛詫異地問道:「走?強哥,您要去哪?」

周偉強看了一眼窗外,用手梳理了下頭髮,悠悠地說道:「這裏的事全部了結后,我想去瑞士。去那裏看雪!去媽媽住過的地方!媽媽,還在那裏等我……這是我天天在做的一個夢!現在,到了我該去圓夢的時候了……要是繁嘉願意的話,他可以跟我一起去看雪、一起去圓那個夢!」

「看雪?圓夢?」大衛喃喃著:「瑞士?多美的地方!還回來嗎?」

周偉強微微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了!我想不會回來了!我做了很多見不得人、對不起良心的事。看到繁嘉這麼善良清純,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這樣不擇手段地弄錢到底為什麼?我這一生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麼?如果有一天,繁嘉允許我牽他手的話,我的手這麼骯髒!我怎麼配?」

大衛鼻子一酸,淚不由自主的下來了。

「大衛,我愛繁嘉!你知道嗎?我真的愛他!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周偉強的聲音低的幾乎只有他自己聽的清。大衛明白:愛一旦來臨,沒有理由、沒有時間表、擋也擋不住……

「強哥,我明白!我全明白!」大衛恨自己、淚水總是止不住。

張軍看了看何威,笑了。

何威拿起杉杉簽了字的筆錄,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片刻,問道:「怎麼樣?想去哪裏吃東西?我請客」

二人來到一家規模不大的小酒館。何威點了幾樣小菜,張軍要了啤酒,慢慢的對飲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杉杉這小子肚裏有貨!」張軍說道。

何威低着頭,獃獃地望着酒杯。張軍捅了他一下,問道:「傻什麼呢?看你想的出神?」

看到杉杉簽下筆錄的那一刻,何威覺得渾身象是散了架一樣,又酸又痛。疲憊象是突然襲來的敵人,一下子佔據了他的身體。此刻,他的腦海里再也沒有案子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的喜悅,有的只是對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的男孩的無比憂慮和深深的思念。

何威的眼前,又浮現出「鷗寶」里那個跑進跑出不知疲倦的男孩、那雙被別人誣陷后幽怨無助的眼睛、那些躺在他床上令他難忘的一個個夜晚……

何威的口袋裏,一直揣著繁嘉臨走時分別留給他的二張紙條,無論走到哪裏,一有空,就會不時的取出來看上一會,忍不住,還會悄悄地貼在自己的唇上。

何威擔心繁嘉會被周偉強一步步地引向深淵、害怕繁嘉有朝一日會敵不過某個對他垂涎三尺的人佈下的陷井……他又恨自己重任在肩、無法傾已全力地保護他、照顧他。

如今,繁嘉音訊渺茫、下落不明?何威感到了深深的欠咎!

「想什麼呢?酒杯空了還喝?」

張軍一句話,何威才回過神來,他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口氣堅定地說道:「一定要找到繁嘉!」

夜幕慢慢的降臨,大地上到處都是移動着的黑色影子,在不斷濃重的夜色中變換。

李標一句接一句的嘆息,身邊的繁嘉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窗外,一輪皓月已然升起。

「不吃不喝怎麼行?」李標關切地問道:「你會頂不住的?」

繁嘉腦海里一片空白,神情獃滯。

「我不是早給你打過預防針了嗎?叫你不要鑽牛角尖」李標把手背在後面,在屋裏來回的踱步:「什麼感情?女人?都他媽的見鬼去吧!你想想,有幾個人能象你的周大哥那樣為了喜歡一個人而連自己的身價面子都不顧的?那個許蓉,不是我說你,這樣的小丫頭?上海灘上不稀奇。在鄉下的時候,還能情重義長、哥哥妹妹的,可一到了大上海,立馬就變了。情也沒了、義也沒了,剩下的只有錢了,想想真叫人不寒而慄噢!為了錢,她連最愛自己的人都一腳踹」

李標看了繁嘉一眼,吁了口氣,接着說道:「人有七情六慾,在許蓉的眼裏只有一樣東西,就是錢!繁嘉啊,這個許蓉多麼令人可惡可恨可憎啊!你的感情還留戀在這種女孩身上豈不是可笑?……」

繁嘉看到了窗外的月亮在緩慢的移動,月光依然佼詰。

「我不信?我真的不信?蓉蓉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模樣?……」繁嘉不住地喃喃道。

「看來,你還是心不死噢」李標拉長著臉,嘆道:「為什麼你非要把一齣戲全看完了才肯退場?對你對她有什麼好處?」

「一定是你在搞鬼?是你逼着蓉蓉這麼做的?」繁嘉責問道。

李標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他取出手機,撥通了號碼,問道:「喂,你們跟着許蓉了嗎?……」

收了線,李標拍著巴掌說道:「好吧,怕你不信、怕你最後全賴到我的頭上,我特地叫他們偷偷地跟着許蓉,看看她去了哪?現在,你跟我走」

繁嘉疑惑地看着李標,坐在那裏沒動。李標不耐煩地上來拖起繁嘉:「走吧,你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他們在裏面好一會了」

高個子看到李標帶着繁嘉到了,迎上來報告。

李標揮了揮手,對繁嘉說道:「你的心上人真是有本事,前腳出我的門,後腳就有男人來接她。看看,那個男人的車!他們進了這家酒店,怕是正在吃香的、喝辣的呢?」

繁嘉望着酒店大門,心「砰砰」直跳。

「出來了!」李標叫道:「看,許容和那個男人出來了!」

繁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許蓉和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並肩走了出來。繁嘉看到,許蓉已換了身衣服,顏色出跳。臉面上了裝,口紅滋潤鮮艷。臂彎里挎著一隻銀灰色的坤包。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不時地彎下身來,親昵地對許蓉說着什麼?一隻又老又大的手摟住了許蓉的腰。許蓉竟然把頭靠在了那個男人的肩上。

繁嘉看的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許蓉隨那個男人上了車。

李標問道:「這可是你自己看到的?怎麼樣?還想不想繼續看下去?我怕你會受不了?」

繁嘉一言不發,呆若木雞。

「好,跟着,看看他們去哪?」李標無可奈何地說道:「怪不得人們常說,女人的心就象孫猴子的臉、會七十二變!女人一旦變了心,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何況,為了錢,什麼齷齪的事都能做的出來」

李標的車緩緩地跟在許蓉他們的車後面。七拐八轉,停在了一條僻靜的小街上。不遠處,有家門面精巧的小旅館。

「他們下車了」李標拍了繁嘉一下,叫道:「我的天,不會是去那家小旅館吧?那可是家有名的情人旅館噢!」

繁嘉瞪大眼睛,目送著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摟着許蓉親親熱熱地進了那家小旅館。繁嘉一下子傻了眼,恍若感覺整個人要癱軟下去一般。

李標急忙扶住繁嘉,說道:「我就是怕你受不了才希望你不要來看,可你……哎,也好,全都看到了?徹底死心了吧?這個許蓉,這等不要臉的事都做的出來?進了這種旅館,現在怕是早跟那個老頭上床了……」

突然,繁嘉一把用力推開李標,瘋了樣的向車下跳,嘴裏不住地叫道:「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要把她拖出來、我要問問她……」

繁嘉還未推開車門,一陣天旋地轉,頭一沉,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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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嘉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屋裏圍了好些人。

李標看到繁嘉睜開眼,高興地笑了:「好了好了,總算沒事了!」……

繁嘉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虛虛實實的影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斷交替更疊。

繁嘉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忽地看到天花板上出現了一片小樹林。小樹林?那麼似曾相識?那不是繁嘉最為熟悉的小樹林嗎?……小樹林在隨風搖動,在那裏面,繁嘉看到蓉蓉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輕輕地拉起他的手去撫摸她的臉,繁嘉感到,蓉蓉的臉嫩滑異常,一點都不象是生長在五里屯的女孩,到象是天生就是在大城市裏滋潤大的。朦朦朧朧地,繁嘉覺得蓉蓉也在撫摸他的臉,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你的臉咋這麼好看!」……他心裏熱乎乎的!蓉蓉慢慢地把身子移向他,越來越近。他漸漸地聞到了蓉蓉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好香的味!繁嘉深深地吸了一口,直覺得神清氣爽!蓉蓉說,那是因為把一種野菊花和甘草混在一起曬乾了帶在身上的原故。她讓他放大了膽的去聞、貼近了聞。當他壯著膽子把鼻子貼近蓉蓉的胸口時,蓉蓉一把摟住了他。把自己的乳峰送到他的唇邊,嚇得他着實慌了神!

「瞧你那個出息?還是個大老爺們!」蓉蓉嬌羞地罵道。在五里屯,女人通常只有對自己喜歡的男人才會這樣罵他!繁嘉感到,自己真的好象一下子成了面前這個女孩的男人、而且是個大老爺們!

「繁嘉、繁嘉」大貓在一邊不住地喚著繁嘉:「吃點葯吧」

大貓的話,繁嘉一個字也沒聽到,他仍然面對着天花板,看到自己和蓉蓉還在那小樹林里被風吹着。

……

風好大!小樹林被吹得「嘩啦啦」作響,樹枝在風的推動下,一浪浪地搖動。繁嘉感到蓉蓉的手不停地在他胸口上揉,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直揉的他整個身子熱乎乎地。蓉蓉扯下了他肥大的襯衣,使他小山一樣的胸脯完完全全地呈現在她眼前。小山是他為別人背煤所走過的路!蓉蓉用手觸摸着他胸上的小山、觸摸著山溝。蓉蓉沒個完的用舌舔他的胸、舔他的二隻堅堅硬硬的乳頭。這個蓉蓉,就是五里屯的一個小精靈,別人不會的她都會、別人不敢的她都敢……

繁嘉忽然覺著有一雙小巧柔嫩的手慢慢地移向了他的褲帶,沒有頭緒地在那裏肆意地扯著。夜太黑,啥都看不清,蓉蓉有點急:「你這是咋扎的?象個死扣?」

繁嘉一把捂住了蓉蓉的小嘴,埋怨道:「別瞎說,啥死不死的?不吉利!」

蓉蓉伸過手來嬌嬌切切地捶了他一把:「怕啥?我就不信那個理?我偏說那個字。我這輩子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塊!跟定你一個男人,決不做一件對不住你的事!」

蓉蓉的話,比喝多少瓶蜜還要來得甘甜,他捏着她的鼻子說道:「都是傻話!人死了啥都不知道了,在一起還有啥意思?咱要好好的活着在一起,活着做夫妻!」

「咱現在就做夫妻?!」

蓉蓉的手象只小鹿,竄得他心裏直打鼓。

繁嘉分明覺著蓉蓉的手已然探到了使自己臉紅的隱密處、著着實實地感到自己下面的陽具被蓉蓉緊緊地撰在手裏。蓉蓉撰的他生疼!不過,他能忍。忍一忍,一會就不是這個滋味了!繁嘉記得:蓉蓉把他的陽具撰了很久很久,他感覺挺的很累!他想移開她的手,她就是不放。還問他:「你說,你把它給不給旁人?你說,給不給旁人?……」繁嘉直搖頭,一句一聲的「只給你留着」,蓉蓉才捨得撒開手。反正,繁嘉知道自己下面的陽具早已把那塊地方撐得滿滿的,撐得他腳底的熱血都上了天庭。

一陣陣的風就沒有斷了的吹,吹開了蓉蓉的花衣裳、吹開了他和她之間的一切阻擋。

蓉蓉牽着他的「手」,一步一個腳印地往裏走,繁嘉發現自己的「手」這時候咋就這麼不聽使喚?繁嘉以為,八成是心裏的那隻小鹿鬧的,小鹿跳的他慌了手腳慌了神!想趕也趕不走它!繁嘉走了幾回,都沒找著道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大老爺們?咋就連這都不會整了呢?蓉蓉臉若桃花地告訴他:「沒事,你越這個苯、越是叫人疼!」

還是聽蓉蓉的吧?!繁嘉老老實實地跟着蓉蓉往裏走。自己迷了路,只能讓蓉蓉牽着手領着唄!不過,剛受了蓉蓉的情,一轉眼他就把她給弄哭了。繁嘉真是恨自己這個「不疼人」。蓉蓉說:「沒事,這次哭了,下次就不哭了!所以,這次自己要哭個夠!」

「莫非我象個大老爺們了?要不,咋就一會功夫讓你哭了呢?」……蓉蓉越哭越來勁,哭聲透出了小樹林。

生猛地一陣風向他奔來。突然,繁嘉聽到風裏有個人對着他大聲地叫道:「你這小子,害人害已!看把人家女孩都弄哭了,還不罷手?」

繁嘉嚇了一跳,定定神,啥都沒有?他壯壯膽,吼道:「管你啥事?她是我的女人!我是他的大老爺們!我們在做夫妻呢!」

風吹了過去,可那個人的聲音愈發的清淅:「做什麼夫妻?你們做不成夫妻。你是泥、她是水!泥只能被水沖個稀里嘩啦、沖的有一天想找也沒地兒找見你自己……」

「那你是誰?」繁嘉不服氣、不信他那個理。

那個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是泥!我也是泥!只有我和你才能揉合在一起、彼此永遠都分不開!……」

繁嘉直想拿話去堵他,可滿地里找話,就是找不着一句可以反擊他的話?繁嘉覺得怪了?

那個人笑了!笑的聲震雲霄,把個小樹林震得呼天蓋地!四周一片大亂,繁嘉看不見蓉蓉的影子,找不着自己的褲子,他赤條條的裸露在全被風吹倒的小樹林上,躲都沒地方躲!繁嘉忙着用手去遮掩完完全全呈現在那個人面前的自己的陽具,可是,好象怎麼也不能遮個嚴實?

那個人笑道:「看你,多棒多好的男孩啊!記住,以後可不能隨隨便便的脫褲子哦!來,你的褲子在我手上,現在我替你穿上!」

「你是誰?」繁嘉直覺得眼前看到的人影眼熟,他想拖住他問問:「你是誰啊?怕我光着身子被人瞧見?你到底是誰啊?」

那個人影飄飄忽忽,漸漸向遠,風裏不斷地送過來他嘴裏一直在叨念的聲音:「走嘍!走嘍!真的走嘍!……」

「周、周……」

「繁嘉,繁嘉」聽得繁嘉的叫聲,大貓既興奮又不安地俯上前來:「你可有反應了!剛才醫生來給你打過針了,說你人太虛!有點氣火攻心!」

繁嘉望了一眼大貓、還有他身後坐着的李標。

「想你周大哥了?嘴裏一個勁地叫!」李標走近繁嘉,說道:「還是你周大哥對你一片真情啊!看看,一個下午,打來了好幾次電話,就怕我吃了你。要是有人肯在我身上這麼交心,我他媽的立馬就是他的人!」

大貓用手撫著繁嘉的額,說道:「標哥這句換真的沒說錯!」

高個子匆匆地進來,一見李標就叫了起來:「標哥,周偉強他……」

李標揮手止住了高個子,他看了一眼繁嘉。繁嘉急切地問道:「周大哥,周大哥他沒事吧?你們要把他怎樣?」「誰會把你的周大哥怎樣?」李標說道:「聽說周偉強這幾天茶飯不思、整夜不睡?想你、牽掛你都快發瘋了!這樣下去,我看你的周大哥命不保夕噢!你難道不想和你的周大哥說上幾句心裏話?難道對你的周大哥一點都無動於衷?他對你一片深情,你就絲毫不理會他的感受?」

繁嘉眼神獃滯,嘴裏念念有詞。電話鈴響起,高個子接通。遞給李標:「標哥,還是周偉強,他剛才就打電話找您?」

「來的真好!」李標笑了笑,接過手機,嘴裏自語:「是時候了!」

繁嘉聽說是周偉強來的電話,精神足了許多。他坐起來,看着李標通話。

「周大老闆,近來一直可好啊?」李標慢條斯理地問道:「三天,還有一天多呢!想你的小心上人了?等不及了吧?……噢,有事要和我談?好啊!那就過一會老地方見!別忙着掛……別忙嗎!你就不想問問我你的小情人怎麼樣了?告訴你,他可是差點沒了命噢!……這樣拖下去,我真是擔心啊!好了,你自己問問他」

李標話音剛落,手機送到了繁嘉手裏。

繁嘉顫抖地手握着手機,話未出口,淚先流了下來。電話的那一端,周偉強的聲音象久違了的陽光,再一次滲透到繁嘉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繁嘉,你怎麼樣?你沒事吧?咬咬牙,你忍一忍,大哥馬上就能把你救回來!大哥馬上……」周偉強的話語驀地哽住了。

繁嘉覺得有太多的話一起涌到了嘴邊,他想把它們用最快的速度全部送到周偉強的耳朵里。但是,繁嘉覺得自己的嘴象是被封堵了一般,久久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虛軟無力。

電話里,又傳來周偉強急切地呼喚。繁嘉用盡憑身的全力,給思念已久的周偉強送出了一句話:「大哥!我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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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標來到香格里拉的時候,夜已向深了。

周偉強靜靜地坐在上次宴請李標的包間,大口大口地抽著煙。煙霧在他的嘴裏漫出,裊裊升騰。

李標坐定,看着周偉強,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周偉強轉過臉來。李標驚訝地發現,短短几天,周偉強象是換了個人,形神憔悴,衣冠不整,雙眼佈滿血絲。李標似笑非笑地抽動了下臉面。

「周老闆,何必這麼急,三天?不是還有一天嗎?」本來,李標生怕周偉強會做出什麼令他失望的舉動,此刻,看到周偉強這副容貌、這樣的狀態,他心裏勝算在握了。

「繁嘉,我只要繁嘉,你把他還給我」周偉強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你馬上就把他放回來!」

「OK,一句話!」李標拍了一巴掌,說道:「這是小事。不過,你周老闆答應的事……」

「你不就是要錢、要我的『金色通道』嗎?給!我統統都給!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好了吧?你滿意了吧?現在可以放他回來了吧?啊?」周偉強越說越激動。

李標站了起來:「別急,只要我們把該交接的事做完,我立馬就放人!我說,周偉強,別把我當作你的刻骨銘心的大仇人似的?你還要感謝我呢!要不是我費盡心機、動足腦筋,他繁嘉會這麼快的靠到你這邊來?所以說,我倆既是同志、又是戰友噢!」

「滾你媽的蛋!」周偉強忍無可忍地罵道:「壞事不要做的太多,否則,是要下二輩子地獄的!」

「別說二輩子,就是立馬下去我也在所不惜。只要達到我的目地,我不怕永世不得超生。」李標惡狠狠地叫道。

電話鈴驟然響起,鈴聲急切,劃破了包房裏短暫的寂靜。周偉強和李標同時打開手機。

是高個子打給李標的電話。

「喂,是我!什麼?你他媽的給我放慢了說……什麼?」

李標拿電話的手僵住了,表情驚恐萬分。

「標哥,出了什麼事?」大貓湊上前來不安地問道。

李標望着周偉強,語無倫次地說道:「殺、殺……繁、繁嘉他自殺了!」

周偉強象是五雷擊頂,整個人呆若木雞。片刻,瘋了樣跳起來,一把抓住李標的衣領,聲嘶力竭地吼道:「李標,我要殺了你!我和你一起下黃浦江……」

李標被周偉強象小雞一樣地提了起來,嚇得臉色不成人形。大貓忙着上來護住李標。稍傾,李標緩了緩神,喃喃道:「繁嘉割了腕,送到醫院裏去了,還沒死呢……」

「哪家醫院?快帶我去,快!」

繁嘉罩着氧氣,躺在急救室的白色病床上。他的身邊,好幾個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地忙着。

終於又看到了繁嘉!

雖然隔着玻璃,周偉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自己日思夜想的男孩!周偉強的眼中出現了繁嘉綁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紗布的左臂,手指無力地向空中張開。

周偉強的淚「嘩」地流了下來。他伏在急救室窗外的玻璃上,一任淚水模糊了視線。

大衛急急地趕來,扶住了幾欲不支的周偉強。

何威被張軍叫醒,他已幾天沒有好好的睡覺了。

張軍報告何威:羅家福出現了!「好,先不要動他」何威說道:「派人緊緊盯着他,等他回到上海,見機行事」

張軍不解地問道:「既然杉杉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為什麼不立刻把他弄進來?」

「不忙」何威一邊倒洗臉水、一邊說道:「抓他不容易?但是,他和他的住處,是一個很重要的交匯點。近來,周偉強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怕有變?既然周偉強現在指令他回上海,等羅家福一到,周偉強一定會有新的動作。到時也許就會有更大的突破。你要知道,我們要的不是他周偉強一個人歸案,而是要把他整個『金色通道』一網打盡,決不讓一個人漏網!」

張軍剛想開口,何威的電話進來了。

何威下意識地拿起話筒,頓時,被電話里的消息震呆了!

「出了什麼事?」張軍不安地問道。

何威愣愣地站着,手裏的話筒掉到了地上:「他們找到了繁嘉,可他自殺了……」

「強哥,你先回去睡一會吧」大衛看着周偉強又紅又腫的眼睛,心疼地說道:「我問過醫生,繁嘉沒有生命危險了!他只是失血太多,人一時還醒不過來。這裏有我呢!你回去休息吧」周偉強搖搖頭。

大衛看了看坐在病床邊的周偉強、又看看一直昏迷不醒的繁嘉,無奈地走了出去。

大衛在醫院的超市裏買了些食品和飲料,放到周偉強的身邊。

「周先生,周先生」

周偉強聽得有個人在喚他。回頭一看:「是你?郝蕾」「是我呀!」

郝蕾一身護士服,面帶笑容的站在周偉強身邊:「今天我值夜,剛才太忙沒顧得上和您打招呼。你還好吧?人可瘦了很多?」

周偉強無力地笑了笑:「繁嘉和你真是有緣,又是這家醫院!」

「這個小繁嘉,他怎麼會自殺呢?」郝蕾不解地問道:「上次看到他的時候,雖然身子很虛,可精精神神的一個帥小伙!這次看到他,變了很多。臉色太難看了!」

「他,他受了很多罪!」周偉強望着病床上的繁嘉,自言自語:「他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

郝蕾認為周偉強人形虛脫,急需回去休息。周偉強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郝蕾用眼示意大衛,大衛上來拉起周偉強。

「我想留在這、我要陪着他!」周偉強絲毫不顧一旁郝蕾詫異的目光。

郝蕾拍拍自己,說道:「您就放心的回去好好睡一大覺,這裏有我呢!再說,繁嘉沒有生命危險了,您就安安心心去休息吧」

郝蕾一直不敢大意,她不時地過來看看還昏迷不醒的繁嘉。想着剛才周偉強的神態,嘴裏喃喃道:「這個老闆,對手下可真是有情有義!少!」

郝蕾放下血壓器,坐在辦公桌上看雜誌。

有個人輕手輕腳地進來,郝蕾迎上去:「先生,你找誰?」

「對不起,我是裏面躺着的病人的朋友」進來的男子說道。

「現在不是探視時間,再說,病人還沒蘇醒,請回吧」郝蕾揮揮手。

男子順從地點點頭,把一藍水果遞給郝蕾:「行,我聽你的。那就讓我在門口看他一眼吧?」

郝蕾沒反對,看着那個男子輕手輕腳地走到急救病房門口,然後站在那裏,注視了良久。

「老天會保佑你的,繁嘉!你這麼善良!這麼純真!你命不該絕!你不是還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大哥我說嗎?大哥等着你快快醒來……」

郝蕾聽得男子在門口自言自語。

當晨曦初現的時候,繁嘉的眼裏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抹白色。白色象一張巨大的網,撲天蓋地的包圍着他。恍恍惚惚中,他感到了渾身上下的冷。在這一片白色中,他覺得自己整個的身體象飄浮在風口浪尖上的小船,上下顛簸著,總是靠不著岸……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象是身體里的每一分氣力都已耗盡,再也把握不住自己小船的方向,只能任憑巨浪的擊打、隨風飄蕩……悠悠地,繁嘉似乎看到了陸地、看到了地平線在茫茫水面的不遠處顯現。他努力振作精神,拚命向岸的懷包靠!他用盡了憑生最大的精力、拿出了十九年來的所有積蓄的勇氣,一米一米地朝自己嚮往的地方靠去……可是,他總是靠不著岸、總是離眼看不遠的岸的懷抱失之交臂,他已沒有了再努力的餘力和勇氣,他幾乎就要被肆虐的狂風捲走、就要被滔滔的巨浪吞噬……繁嘉竭力想抓住什麼?但他的手裏一點可以抓的東西都沒有。繁嘉想徹底放棄無謂的抵抗?可是任憑他如何求饒放棄,包圍着他的狂風巨浪絲毫沒有一絲退下去的跡象,它們決意要把他從看到地平線的視線里抹去,他就要沉沒下去……就在被風浪吞沒的那一剎那,他隱約看到了即將消失的地平線上有一個影子顫顫微微地出現了!在風的咆哮、浪的癲狂中那個身影就象是暗夜裏的明燈徐徐升起。繁嘉看到:那盞燈火越升越高、越高越亮,一下子把天地照了個通明!……就在這燈火照亮暗夜的時候,他卻依然在漸漸地下沉、下沉……那個影子還在竭力召喚着他……繁嘉努力地想、不斷地回憶,那來自於天堂般的召喚!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力量是那麼的無窮!那是誰?頑強地站在那裏,等待着他的小船歸港……

「媽媽!媽媽!」繁嘉一聲聲地叫着,把自己從恍惚中叫醒。睜開眼一看,面前一片白色。

「繁嘉,你可醒了!」周偉強緊緊握住繁嘉的手,臉上早已掛滿淚花。「我的繁嘉,你可醒了!你總算醒了!」

繁嘉的手被周偉強有力地握著,感到手心裏滾燙滾燙,一股強大的熱流自手心傳開、通遍了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媽媽,我看見媽媽了!我看見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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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威的眉頭鎖的緊緊,憂慮明顯寫在臉上。

張軍不敢驚動他!他知道:何威苦思無果的時候火氣是最大的。

張軍在何威身邊坐下。

何威一會翻開杉杉的筆錄看個沒完、一會又在紙上寫寫劃劃。張軍不明白何威在想些什麼?

張軍端了杯紅茶過來,遞給何威:「是熱的」

「我看,八成要出事!」何威接過茶杯,說道:「羅家福明明是上了回上海的火車?可到了嘉興卻又突然跳下了車?一下子就從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這分明顯示出他們有了新的行動計劃」

張軍咬着唇,想了好一會,問道:「這幾天,周偉強不是一直泡在醫院裏嗎?我們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發現他連手機都好象不帶?整個人象是丟了魂?走路都有點懸?你說他還有心思考慮那麼多?」

「你想的太天真」何威接話道:「周偉強是個久經風浪的人,他是不會輕易就範的。我們必需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這二天他突然急急忙忙地離開了上海,不知道又在搞些什麼花樣?叫我們的人跟的緊一點」

何威整理著桌面上攤開的資料,感覺繁嘉的影子不時地在眼前晃動,繁嘉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的身影一遍遍地閃現他的腦海。

「在這個時候離開上海,周偉強難道也是為了繁嘉……」何威自語道。

「繁嘉的確是個很不錯的男孩,那麼善良、那麼純真無邪!只可惜,落到了周偉強的手裏……你說周偉強玩過那麼多的男孩子,難道這次他真的是動了真感情?象他這樣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的人竟會有如此表現?豈不是有點讓人難以置信?」張軍不無疑惑地問道,一邊用手敲擊著自己的太陽穴。

何威笑了。

張軍不解?問道:「你笑什麼?我的話很可笑嗎?」

何威笑道:「我看你想像繁嘉和周偉強的好奇樣子就想笑。你給周偉強下的定義太個性。他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情感!他當然不例外。虎狼還不食子呢?說明有生命的動物都會有感情,就說我和你吧,在一塊時間長了,彼此間就會有了感情」

「你說二個男人在一起,日久生情,會不會就可能發展成了同性戀了呢?」張軍一臉認真地問道。

「別胡說」何威緊張地喝道:「別口沒遮攔,讓別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們倆真的成了那個了?」

「同性戀?」張軍嘻皮笑臉地樣子:「我才不怕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都是自己的事,旁人沒資格說三道四,何必躲躲藏藏的?」

「你不懂?這種話說起來容易!」何威一臉嚴肅:「這種事是萬萬不能傳開的!否則,光唾沫就能把你淹死!你不是同性戀,千萬別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就是同性戀,求你也要千萬藏藏好,別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下,更絕不能公開於這個社會,否則,後果你自己掂量吧!……」

「這麼可怕?」張軍摸摸頭,閃動着雖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剛進警校的時候,就曾有過二個東北籍同學被開除的事……後來聽老師說他倆在搞同性戀。我記得,他倆在警校里還是挺拔尖的學員呢?對人都挺好!可是,出了那事後,同學們都當着他倆的面罵,隨便的羞辱他倆,罵的可難聽了!他們其中的一個實再忍不住,回了句嘴,還被好幾個同學圍着猛揍了一頓,滿臉都是血,樣子挺慘的!平時的朋友和同學沒有一個站出來替他倆說句公道話的,老師也是,一臉的鄙夷!……他們被開除回家的那天,天下着傾盆大雨,沒有一個人來送送他們、更沒有一個人肯送頂傘給他倆……我看到,他們還沒走出校門,整個人就被大雨淋透了……」

何威輕輕地嘆了口氣:「看看,這就是同性戀在我們這個國家的地位和處境!比這更慘的事還多著呢!」

「哎,我聽說,他們也象夫妻一樣,做男的那個會對做女的那個……」

張軍還沒說完,何威急急打住了他的話:「哪聽來的?亂七八糟。這是什麼地方?你我是什麼身份?以後說這種話一定要留神,一不小心,別人就傳你張軍是同性戀了!到那時,我看你就是跳進黃浦江也未必洗得清。好了,工作的時候,不談這個。我們還是研究一下羅家福的事」

大衛讓繁嘉擦了把臉,說道:「你的臉色好了許多!過幾天就沒事了」

繁嘉點點頭,心存感激地看着大衛。

「周大哥呢?有二天沒看到他了?」繁嘉問道:「他一定是陪我熬夜、累壞了吧?都是我拖累了他!」

大衛擺擺手:「不要再說這些客套話,強哥聽了會不高興的。你也明白了他的一片心意,他要做的事,誰也擋不住。這二天,他有點事要離開一下,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郝蕾送來了葯。大衛倒了杯水讓繁嘉服了。

「精神好多了!」郝蕾看着繁嘉,欣慰地說道:「很快你就能出院的!」

自繁嘉醒來后,大家都隻字不提「自殺」這個詞,怕刺激繁嘉。但是,周偉強親自上陣,全天候地陪着繁嘉,目地就是擔心他會重走老路。

郝蕾拿來好幾本畫報,告訴大衛:外面有人找他!

大衛出去了,繁嘉覺得頭有點疼,想躺下睡一會。迷迷糊糊地,聽得有人喊他的名字。轉過頭去一看,竟是何威?!

一陣驚喜!繁嘉趕忙坐了起來,拉住了何威的手。

有二棵淚花在何威的眼眶裏打轉,片刻,滴落下來。

「繁嘉!沒想到今天我和你是在這裏重逢?」

望着面前許久不見的何威,繁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何威要繁嘉躺下,繁嘉執意不肯。何威取過一條毛毯,折起后墊在繁嘉的後背處,讓他靠着說話。

「大哥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大哥也不想罵你!」何威說的很慢:「但是,你太傻了!死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嗎?死就真的能解脫了嗎?你要是就那樣死了,你說,你對的起誰?」

繁嘉無語。

「自你那天留了條子搬回去后,大哥一直為你的命運擔憂!老是會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提醒着我。當我聽說你出了事,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我再也見不到那個男孩了、再也沒機會和他說心裏話了』……老天有眼,才讓我們得已重逢,你差點就讓我做了一個終生遺憾的人!」

何威一邊說、一邊低下頭去。

「大哥,我對不住你!」繁嘉感到了對何威深深的虧欠。

「繁嘉!以後千萬別再做那樣的事,否則,大哥真的要做終生都遺憾的人了!你明白嗎?終生遺憾?」

繁嘉迷茫地看着何威,思緒有點亂。

「那天,大哥在酒吧外足足等了你一個多小時,可始終沒見到你的影子?你真讓大哥擔心啊!……」

繁嘉把從搬出何威家之後的經歷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腦海里有了種分別幾十年的感覺。

「哦!原來是這樣?!」何威聽着,不時地眉頭鎖緊。

「本來我是想把楊康的手機掛件拿給你看,我心裏很迷惑?可後來就出了事……我不能再讓李標把我當作打擊周大哥的一張牌了!我想,只有我徹底消失了,也許就沒有人再能夠傷害到周大哥!再說,我來上海的滿腔希望都化成了泡影,我覺得萬念俱毀……」繁嘉不願再去回憶那一段過去了的痛苦的往事。

「繁嘉,我明白你的想法和心思……你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何威關照着繁嘉:「你所說的事先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懂嗎?眼下先把你的身體養好。」

繁嘉會意地點點頭。

大衛匆匆地回來了。一進門,看到坐在病床邊上的何威,不禁大吃一驚。片刻,笑吟吟地問道:「咦,你怎麼會來?」

「別忘了,繁嘉可是我的夢中情人哦?」何威很誇張的說道:「我是從一個朋友那聽說的,就趕忙跑來望望他」

何威說着,站起身告辭。臨走,捏了捏繁嘉的手,叮囑他道:「記住!現在你只需想一件事,就是養好身體!千萬不要讓我成為終生遺憾的人!切記!」

送走何威,大衛不經意地問繁嘉:「那個園林公司的老闆剛才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他在和我開玩笑呢!」繁嘉答道:「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天天守着我」

「沒事」大衛遞了只橙給繁嘉,心存疑惑地自語:「奇怪?工商局的人怎麼會突然地想起來查驗執照?把我叫去?莫名其妙?」

何威掛了電話,表情嚴肅地對身邊的張軍說道:「上面有指示,要我們儘快取得突破、早日結案」

「那,你認為可以動手了嗎?」張軍問道。

「時機已經成熟!可以考慮第二步方案了!立即抓捕羅家福到案!」何威下了命令。

「你說他會在哪?」張軍問道。

何威想了片刻,斬釘截鐵地說道:「一定回了杭州!他想殺個回馬槍?他在火車起動前急急忙忙地跳下了車,目地是要甩開我們的人。而從杭州出發時是他獨自一個人,那個卓然仍然留在了杭州。看來,他坐上回上海的火車只是一種假象,目地是要迷惑我們的思路。他真正要去的卻是上海以外的另一個地方。他現在一定是又回了杭州,然後想帶上卓然一起去另一個地方。絕不能再讓他從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你親自去一趟杭州,協助那裏的同事。抓不到羅家福,別回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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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繁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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