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賣酒的人喝醉,那可丟人了!」

果然,請將不如激將,楚小南冷笑着,一氣便飲,嗆岔了氣也不管,一杯倒過一杯。

「喝就喝,誰先醉就是誰輸了。」姚衣衣也不是省事的,不服氣的跟着喝。

男男女女看兩女喝得像沒事人,也跟着開始喝,加上好菜助酒興,愈喝愈是開懷,愈是開懷便愈是不可控制。

僅是沾唇沒有暢飲的姚爾爾很快就發現事態有異。

沒多久,在燈影搖晃中,眾人開始呈現東倒西歪的模樣,其中以姚衣衣醉樣最明顯。

「大姊,你別喝了。」姚爾爾連忙勸道,看大姊自己喝不夠,還拉着別人喝,讓她確定姚衣衣已有七八分醉了。

心懷鬼胎的樂逍遙踱了過來。

「衣衣,你別光顧著灌人,你也要喝啊!」他輕佻的說着。

姚爾爾正打算要叫樂逍遙別再勸酒,但出乎她的意料,坐在姚衣衣另一邊的水寒突然起身,不顧眾人的目光將姚衣衣打橫抱起,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大姊──」

她的呼喚和腳步被人阻止,她不得不回眸。

華自芳緊握着她的手,溫柔地瞅着她笑,一抹醉紅覆面,不容錯認。

「爾爾,我有重要的話和你說。」

那酒不對勁啊!

總是溫柔的華自芳展現前所未有的強勢,被他牽着走的姚爾爾有一種被推著走的錯覺,他沒有很用力,卻也讓她掙脫不了。

「華公子,你喝醉了嗎?」她緊張地問。

華自芳搖頭,「只是容易臉紅,我沒喝醉。」

醉了對她不尊重,不過,他還是喝了兩口。

或許,是有一點點的不夠放鬆吧。

姚爾爾心裏記掛着姊姊,但是卻被華自芳帶回她的房間里,安在椅子上。

和他溫潤得無法形容的眸子四目相對,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去看看大姊──」

「你能不能就一天眼裏只有我?」

太過直白的言下之意,讓姚爾爾垂低了頭。

「華公子,何必呢?」

「我也想問我自個兒,為什麼為你神魂顛倒。」

「請不要這麼說。」

「那麼,你要我怎麼說呢?」

男人一邊問,一邊將小人兒的臉抬了起來,不容許她再閃躲。

面對華自芳的溫柔笑臉,姚爾爾只能搖頭。

「華公子,爾爾可能永遠也無法生育。」

他從容一笑,「那我就永遠不要娃娃。」

不帶半點笑意的認真話語一落,他打開姚爾爾的手掌,將一隻還帶着他體溫的小瓶子,鄭重的放在她的手心裏。

半透明的琉璃瓶子裏,是粉晶閃亮、蕩漾著柔柔紅光的花露,似乎還透著一絲香氣。

看男人極為慎重的模樣,姚爾爾心頭忽然一跳,忐忑不安,她怯怯地問:「這是……」

華自芳逕自拔開瓶塞,「我親手養育出來的第一批七世香所煉出來的花露。」

隨着男人的話語一同漾開的是強烈而又濃醉的香味,瞬間便充塞了她的鼻睦,她驚得啞口無營。

第一批七世香的花露?

這是他最在乎的事物啊!

她還沒來得及搖頭,男人先溫柔的綻笑,溫柔如若冬陽,揚手阻止她開口。

「別急,你先聽我說。」將她的顫抖誤解成同意的華自芳吐了一口氣,「花露有個露字,一直給人一種很短暫,很朝生夕死,太陽一出便蒸發得無影無蹤的感覺,可是,我不認為只是露水姻緣而已,七世香是我爹號的名,取的是此香能經七世不忘之意,而這是七世香煉出來的花露,我幫它取的名字是『七生露』,取此露之緣能緣起七生不滅之意。」

他輕輕捧住她的臉龐,專註凝望着她水汪汪的眼,像是想令她看透他的真心一般。

「娃娃親,娃娃心,今日一滴露,七生緣不盡。」華自芳低聲吟道,吟罷,緊接着又說:「爾爾,我今日用這瓶露求親,你願意嫁我華某為妻嗎?」

姚爾爾怎能不心神為之震顫。

華自芳送了他最重視的東西給她,七世之香,七生之緣,這花露太珍貴,是她難以承受之重。

比起金銀財寶還要有價值啊!

她好渴望就這麼應了他,點點頭,隨他到天涯海角,七生七世不滅不忘,她只為他而活,所有的一切都只奉獻給他。

姚爾爾突然發現,她早已愛得萬劫不復,不只是七生七世而已。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啊!

她努力不讓淚落下,搖搖頭。

「華公子,請恕爾爾不能嫁。」

華自芳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不讓急火攻心。

他能理解她的擔憂。

「如果是生育的事情,我已經說得很明白,我不在乎,華家就讓姊妹們的孩子去繼承。」

姚爾爾是拒絕人的這方,但是他這番真心話卻聽得她心如刀割。

「請去娶一個能許你完整幸福的好姑娘吧!」

聞言,換華自芳搖頭了,寵溺的微笑是那麼的柔軟,讓人禁不住要撫摸他的臉。

「天底下能生娃娃的女子千千萬萬,但我只要一個人,爾爾,我只要你,你是獨一無二,我也只能看見你,她們都不是你,所以我不要。」

姚爾爾已經快撐不住了,害怕之情如妖魔亂舞,她步步後退,他就步步進逼,可是她不能害了他。

絕對不能!

「爾爾,點頭,答應我,不要再考慮任何的問題,那些由我來面對就好,你只要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究竟要不要我?」

華自芳目光炯亮,不斷重重地點頭,像在迷惑人一般地低語,使聞者心神俱迷,但她不敢醉。

她想要,可是她要不起,心底完完全全不想放棄的心聲震耳欲聾,她也不聽。

姚爾爾咬着唇拚命搖頭,只怕一停,她就會失守。

忽地,門被人推開,兩人不由得轉頭望去。

季清澄臉色無比陰霾的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個臉色複雜的姚彩衫。

大步走入房中的季清澄,拉起了姚爾爾的手。

「她不能和你成親,因為她喜歡的是我,爾爾,我求你嫁給我!」這麼做很不入流,可是他沒得選擇了。

面對姚彩衫,他非逃不可。

聞言,姚爾爾漾起了夢幻的甜美笑容。

要讓華自芳死心,要讓他面對開朗的未來,她必須殘忍。

即便那會使她受更重的傷,等於親手扼殺自己的心,也是值得的,不是嗎?

她拉開華自芳的手,沒有遲疑的偎進季清澄的懷裏,動作太過突然,手上的露瓶傾倒,流出了一半。

濃冽的香氣轉瞬間撲天蓋地而來,讓她整個人轟然大醉,將錯就錯是她現在唯一的念頭。

「華公子,我愛的是季公子,蒙你錯愛,但爾爾無論如何也不能嫁給你。」她撇開臉不看,深情望向季清澄冷然的眸子,「季公子,從今以後,爾爾就是你的人了。」

華自芳如冰暴一般的聲音響起。

「爾爾,你可是認真的?」

姚爾爾將臉埋進季清澄的懷裏,只有聲音傳出。

「千真萬確,真心不改。」她頓了一下,復又開口,「所以請你收回珍貴的花露吧。」

華自芳柔柔一笑,卻沒了過往的熱度,簡直比哭還難看,他槁木死灰般將花露拾起,塞進塞子擱在桌上。

「千真萬確,真心不改,也是我對你的真心真意,七生露屬於你姚爾爾。」

姚爾爾聞言心慌的揚首,卻只看到不斷飄入片片白雪的門外,一抹沒有靈魂的背影緩緩離開。

【第八章】

兩個月後,沽飲閣里。

打小年夜起,炮竹聲便沒停過,一連炸了好幾天,加上大年初一的鬧龍燈,更是吵到讓人耐性全無。

不過,在大過年期間,為了討吉利,沒人會出面阻止,反而還歡迎跳財神上門,帶來一年的好運,祈求生意興隆。

大年初五,沽飲閣就開門做生意,因為長安城裏大半酒家都還在歇年節,於是幾乎全城的人齊擠到安邑坊來,在沽飲閣和京醉樓間流連。

前頭做生意,鬧翻了天,而閣後方,屬於姚家人的私宅里,姚爾爾正望着自己的嫁裳淺淺嘆息。

今兒個是初五,十五就要出閣了,但她卻沒有待嫁女兒的幸福感覺。

有的,只是一份困屈。

一想到這份哀傷,她搖搖欲墜地起身,敲了對面的房門。

如同這兩個月來的情況,安靜無人回應,她也就自個兒推了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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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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