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隱隱約約之中,琮祺總覺得自己聽見有人在哭,他想大叫一聲「吵死了」,但他發不出聲音,睜不開眼睛,也動不了沉重的身軀。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彷佛有千斤重般,無論他如何的奮力,就是動彈不得。

就這樣,他一直躺着一直躺着,直到他終於慢慢的掀起沉沉的眼皮——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不是客棧,不是任何他所知道的地方。他在一個幽靜的房間里,而這房間里除了他,還有……

是的,還有別人,而且這個人緊緊握着他的手,緊緊地……

那是一隻小小的、柔軟的、纖細的、溫暖的手,甚至他有種感覺……就是這隻手將他從無邊無盡的幽暗之中拉了出來。

他側過臉,看見一個女孩趴在床沿睡着。

是她,崔寶兒,那個明明跟他一點都不相干,卻教他怎麼都放不下的女孩。

這是哪裏呢?他記得在他救出她以後,便因為毒發而趕她走,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的氣有點虛,身上的傷口也還隱隱作痛,他試着想動,但也許是躺了太久,一直動不了。

寶兒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疲憊憔悴,臉蛋也似乎瘦了一圈。她沉沉的睡着,但手卻牢卒的抓着他。

女人的手,他不是沒抓過,但這樣被她緊緊握著,卻讓他有一種奇異的,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覺得心情很平靜,儘管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樣的處境之中。

他隱約之中所聽見的哭聲,是她的吧?他記得他受傷毒發時,她哭得好傷心,哭得很斷腸,她……一直在他床邊為他哭着嗎?

忖著,他心裏對她有着一種憐惜。

「嗯……」像是感覺到有人正看着她,寶兒皺皺眉心,慢慢的蘇醒過來。

睜開眼睛,迎上他平靜的、柔和的目光,她一震。

「羅大哥?」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還用力的揉揉眼睛。

他抿著唇,淡淡地一笑。

「你醒了?」她喜極而泣,「你終於醒了?」因為放了心,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我以為……」她哭得語不成句。

「就是你吧?」他還有點虛弱,說話有點中氣不足。

她一怔,不解地看着他。「啊?」

「就是你—直哭,吵死人了……」他皺皺眉頭,語帶促狹,「我是被你吵醒的……」

寶兒頓了一下,又哭又笑地。「人家擔心呀……」

「我沒那麼容易就死……」他安慰着她。

是啊,他還不能死,皇上交代他的事還沒完成呢。

看他身受重傷及劇毒,差點就一命嗚呼,居然還為了安慰她而開起玩笑,寶兒忍不住一陣鼻酸。

見她眼眶一紅,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轉,琮祺微微蹙眉,「還哭?」

「對不起……」她啞聲說。

「對不起什麼?」

「都是我害了你。」她噙著淚道,「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

「難道要我坐視不管?」他唇角微微一勾,「雖然我是不太想多管閑事,但既然躲不掉,就只能插手了……」

「我們非親非故,毫無干係,你其實可以不理我的。」她咬了咬唇,「我老是給你惹麻煩,還忘恩負義的跟你頂撞……」說着,她用她小小的手心緊緊捏着他厚實的手掌,「真的很對不起……」

「丫頭,」他輕聲地說,「你沒事就好。」

聽見他這麼說,寶兒更是止不住淚水了。

見狀,琮祺倒傷起腦筋來了。

「我說真的,你……你別再哭了……」他皺起眉頭,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看見他那樣的表情,寶兒連忙擦拭眼淚,吸了吸鼻子。「好……好,我不哭了……」

見她終於止住淚水,他撇唇一笑。

「對了,這兒是哪裏?」他問。

「喔,」她抹去眼角僅余的淚花,「我也不知道。」

他眉心一攏。不知道?她還真是處變不驚,隨遇而安啊。

「是海棠姊姊跟苫大爺帶我們來的,」她說,「這應該是她家吧?」

海棠的家?她不是住在鳴春樓嗎?怎麼還有這個「家」?莫非……這裏是伏慕書的分舵所在地?

「那天晚上你要小二哥去鳴舂樓找海棠姊姊,過不久她就跟苫大爺一起來了……」她將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明,「苫大爺替你療傷止血,海棠姊姊大概被你的傷勢嚇壞了,出來時臉色發白,還要苫大爺扶著呢。」

臉色發白,還要人扶著?琮祺心裏一怔,不禁生疑。

當時他要小二哥去鳴春樓找海棠,是因為自從他到揚州后,都是由海棠出面跟他接觸,而他的身分也只有海棠跟伏慕書知悉。

他殺了徐大鵬,想必此事已在揚州城鬧大,若不妥善處理,恐怕會壞事。

若他以端王之子,十一貝勒的身分殺了那為非作歹的徐大鵬,鐵定沒人能辦得了他。但問題是,他的身分不能曝光,因為一旦身分曝光,就連皇上交代他的秘密任務都會見光。

而這也是他在情急之下,只能向海棠求援的原因。她是伏慕書的人,知道他出事,一定可以聯絡伏慕書出面。

但,替他療傷解毒的是苫驊?

不,雖說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中了什麼毒,但他知道那樣的毒必須是內力深厚的人才能以內力為他解毒。苫驊的武藝縱使不差,但替他處理皮肉傷還可以,若要解他身上的毒,那就太強人所難。

當時進入柴房的只有海棠跟苫驊,也就是說以內力為他解毒的人是……鳴春樓名妓海棠。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弄懂了一些事情,而一切豁然開朗——

「咦?」這時,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是伏慕書。

「海棠姊姊?」寶兒見是伏慕書進來,迫不及待地跟她報告著好消息,「羅大哥醒了。」

伏慕書沒注意琮祺是不是醒了,倒是看見寶兒緊緊地抓着他的手。

像是感覺到她注意的眼光,寶兒嬌羞地鬆開了手。

伏慕書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只是緩緩地走了過來。「羅公子,你可醒了?」

琮祺看着她,身體雖還虛弱,眼神卻一如平常的銳利。

他深深的睇視着她,淡淡地道:「謝謝你幫了這個忙……」

「哪兒的話,」伏慕書微微一笑,「三天三夜守在床邊的人是寶兒,你沒見她都瘦了一圈?」

琮祺瞥了寶兒一記,沒說什麼,但眼底卻像是說着「我什麼都知道」。

「丫頭,」他看着坐在床邊的寶兒,「我有些事要跟海棠姑娘說,你先出去吧。」

寶兒微怔,眼底透露出一絲的失落。

什麼話是不能讓她聽見或知道的呢?她心裏忍不住這樣想着。

而她又在難過什麼呢?為什麼她心裏有種卑微而悵然的感覺?

「寶兒,」像是察覺她眼底的落寞,伏慕書笑睇着她,「你幾天沒睡好,去歇著吧。」

人家要她走,她能不走嗎?忖著,她站了起來,「那我出去了。」說完,她踩着有點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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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只剩下琮祺和伏慕書,以及一室沉詭的氣氛。

許久之後,琮祺才開口:「我該叫你海棠姑娘?還是……」他凌厲的目光直逼向伏慕書,「伏分舵主?」

伏慕書陡地一震,驚疑道:「羅公子?」

「伏慕書就是海棠,海棠就是伏慕書,不是嗎?」他語氣平靜。

她微微擰著眉心,沉默了一下。

看來她的身分已經被他識破,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問。

「剛才。」他說。

她一怔,「剛才?」

「丫頭說你從柴房出來時臉色發白,虛弱得要人攙扶……」他直視着她,「以內力替我解毒的人是你,沒錯吧?」

伏慕書雖震驚,但還算平靜。「是的,我就是伏慕書。」

「為什麼?」他問,「為什麼要隱瞞身分?」

「在我確定你可以將東西完好無缺送到皇上手中之前,我不想身分曝光。」她說。

「那麼你現在可以確定了嗎?」他的語氣強硬,「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伏慕書秀眉一擰,「此事非同小可,我有我的考量。」

「我不想節外生枝。」琮祺的聲音雖虛弱,但一字一句都顯露出他的強勢及堅定。

「節外生枝?」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只想儘快完成這趟任務,結束這種什麼事都不能做,什麼話都不能說的日子。」

「雖然你這麼說,但是你已經那麼做了,不是嗎?」伏慕書眼底有幾分的懊惱。

聞言,他微頓。

她神情一凝,幽幽地注視着他,「你殺了徐大鵬,可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在找你?這不就是你所說的節外生枝?」伏慕書直言問道。

「當時我沒有選擇。」他說。

「因為寶兒姑娘?」她蹙眉一笑,隱隱帶着苦澀,「既然是萍水相逢,既然不想節外生枝,怎麼又跟她有這麼深的牽扯?」

琮祺臉一沉,態度雖客氣,語氣卻強硬,「伏分舵主似乎管多了……」

「我……」她心頭一震,警覺地道:「實在失禮,我只是想提醒羅公子,正事要緊。」

「我明白。」他說,「所以我才希望伏分舵主能儘快將東西給我,讓我回京覆命。」

伏慕書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羞愧又懊惱,她有點沉不住氣的說:「等你的傷勢痊癒了以後,我會親手將東西交給你。」

「希望伏分舵主說到做到。」

「你難道認為我會食言?」

「不,我沒那麼想過。」他定定地直視着她,「伏分舵主千辛萬苦跟皇上取得聯繫,自然不是兒戲。」

伏慕書秀眉一叫,神情略顯羞惱,但她惱的是沉不了氣、隱藏不了心情的自己。

「我不打擾羅公子休息了。」她轉身迅速離去,像是這房間里,充斥着什麼教她難受的氣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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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晚,寶兒端了碗熱粥進來。

假寐中的琮祺,睜開了眼睛。

「你餓了沒?」她挨到床邊,眨動一雙大眼睛盯着他。

看着她那有趣的表情,他撇唇一笑。「有點。」

「我替你熬了碗粥,你想喝嗎?」她問。

「嗯。」

「那我扶你起來。」她靠近他,毫不在乎男女之別。

他心頭一震,反倒尷尬起來。「不,我自己能起來……」

「要是你用力過度,扯開了傷口豈不麻煩?」她微蹙起眉,噘著小嘴。

「你勁兒不夠,不如請別人來……」

「誰說我勁兒不夠?」她打斷他的話,一臉氣惱,「為什麼你不要我幫忙?」

迎上她那慍惱又帶着點難過的表情,琮祺一時問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湖兒女理應不拘小節,他好歹在江湖上打滾了幾年,怎麼卻這麼婆媽忸怩?

他受傷時,想必伏慕書也曾為他寬衣療傷,但他在面對伏慕書時,並不覺得尷尬彆扭,可對寶兒,他卻……

「我只是想盡一點心力,不行嗎?」寶兒說着說着,眼眶又紅了。

見狀,琮祺有點急了。

「你受傷時,我什麼忙都幫不上,眼看着海棠姊姊跟苫大爺在裏頭給你療傷,我卻只能焦急的在外面等待,我覺得我……我很沒用……」她眼角泛著淚光,但她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丫頭,你還是個閨女,很多事並不方便……」他試着跟她解釋。

但顯然地,寶兒並不接受他的解釋。

「那麼海棠姊姊就方便嗎?」她咬咬唇,倔強的忍着淚水。

他一頓,「這……你們不一樣。」

在他心裏,有着花容月貌的伏慕書,是個幾乎沒有性別的人,她是天地會的分舵主,跟他只有單純的公事關係。但寶兒不同,她……她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妹妹,可是感覺又比妹妹複雜許多。他不得不說,當她靠近他時,沉穩如他也有着莫名的心情波動。

你們不一樣。聽見他這句話,寶兒只覺得像是被狠狠澆了盆冷水般。

「我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不如你跟她親密……」她幽幽地看着他,「可是你為了我而受傷,難道就不能讓我替你做點事?」

「這……」看她都快哭了,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足好。

寶兒負氣地瞪着他,「那好,我請海棠姊姊來幫你好了。」說罷,她扭頭就走。

「丫頭。」他叫住她。

她像是在生悶氣,雖然是停下了腳步,卻不願轉身看他。

看着她那纖細又惹人憐的背影,琮祺認輸了。

他無奈一嘆,「你回來。」

「不要。」她賭氣地說。

「我拜託你,行嗎?」

「不行。」

「那麼我求你……」他真是沒想到他愛新覺羅·琮祺也有這麼一天。

總是隨心所欲的他,從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及感覺,即使是他的親人,他也總能揮揮衣袖,十分瀟灑。唯獨她,敦他狠不下心也放不下。

是不是他近三十年來活得太自我也太自由,上天才派她這個小怪物來磨他呢?

「不。」她委屈地流下眼淚,卻又不甘心的抹掉它。

琮祺眉頭一擰,「拜託你別又哭了……」

她不說話,只是背對着他。

「丫頭,我餓了……」他捺著性子哄她,「你快扶我起來暍粥,好嗎?」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轉過身,怨怨地看着他。「真的?」

「是,我需要你幫忙。」他說。

這會兒,她終於破涕為笑,快步地走了過來。

她挨到床邊坐下,毫不遲疑地將身體傾向他,伸出手臂往他脖子底下一穿,勾住了他的頸項。

這樣的接觸讓琮祺心頭一悸,頗不自在。並不是討厭,而是覺得心慌意亂。

「噫。」寶兒小心地,使出吃奶的力,慢慢地將他扶坐起來。

待他坐起,她滿意又得意地笑逐顏開,「誰說我沒勁兒的?」說完,她端來熱粥,坐在床沿。

「還燙著,我先吹吹……」她用湯匙輕攪著碗裏的熱粥,然後舀起一匙,一口口輕輕地吹。

「來,嘴巴張開……」她像哄孩子般地笑睇着他。

他濃眉一叫,感覺頗難為情。「我的手沒事,可以自己來……」

他這麼一說,她又板起了臉。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伺候別人,你應該心懷感激的接受才是。」

「我是很感激,但是讓我自己來,可以嗎?」他帶着商量的語氣。

「不可以。」她斷然拒絕,語帶命令的說:「來,張嘴。」

他一臉無奈,卻又不忍再拒絕她的一片心意。張開嘴,他吃了她喂的第一口粥粥一喝下,他隨即皺起了眉頭。

見狀,寶兒一怔,「怎麼了?太燙?」

「不,」他將那口粥喝下,「不燙,只是……」

寶兒疑惑地嘗了一口,立刻糾起眉心。「唉呀,好咸!」

琮祺忍俊不住地一笑,「揚州的鹽巴不花錢的是嗎?」

「我放多了……」她很不好意思,「人家是第一次下廚耶。」

「你應該邊放邊試試味道的。」說着,他笑嘆一記,「再說,熬粥可以不放鹽。」

「我怕味道淡了,你吃不下……」

以為自己終於可以為他做點事兒,卻沒想到義白忙一場。

「我重新熬一碗。」她說。

「不,別浪費了……」

「可是這麼咸……」

「沒關係。」他睇着她,「你熬了很久,不是嗎?」他伸手接過她手裏的碗。

這次,寶兒沒堅持非喂他不可,而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喝完那碗過鹹的粥。

此時,她心裏慢慢地釋放出一股溫暖來,她不曉得那是什麼,只知道這感覺不只溫暖,還有淡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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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一個人影趁著夜深,鬼鬼祟祟地出了伏慕書的宅子。

此人繞了幾個彎,來到附近的一問小廟前。

從廟裏摸出另一個人,一伸手就把這人拉進廟門裏。

「是我。」說話的男人是陸振德,他是天地會成員之一,曾跟隨在伏天青麾下,受其重用。

「你嚇死我了。」聲音嬌軟,無限嫵媚的倚在他懷裏的是伏慕書的丫鬢春杏。

兩人躲在幽暗處,先耳鬢廝磨的親熱了一番。

「怎樣?有什麼斬發現嗎?」陸振德低聲問。

春杏點點頭,「先前跟小姐見面的那個人,現在住在分舵里。」

「什麼?」他一怔。

「他受了重傷,不過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想再不用多久,小姐她應該會把東西交給他……」

「是嗎?」陸振德若有所思地。

「那個人身邊帶着一個丫頭,跟他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他御命在身,還帶着妞兒?」

「那丫頭聽說是他半路上遇見的,不過我看他倒是很寶貝她。」春杏績道,「你知道嗎?他為了救那丫頭,還殺了徐大鵬呢。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也是為了那丫頭……」

聽她這麼說,陸振德相當驚訝,「徐大鵬是他殺的?」

「是啊。」春杏肯定地點點頭,「聽說是徐大鵬抓了那丫頭,那個人才會殺了他……」

「啐,想不到乾隆居然派了個多情種來。」

「我倒是很喜歡這種多情種,」春杏撒嬌地蹭了他一下,「不知道你會不會為我做這種傻事?」

陸振德在她臉上親了一記,將她抱個滿懷。「我的好春杏,我還不夠愛你嗎?」

她輕哼一聲,語帶試探的問:「事成之後,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我怎能忘得了你?」陸振德甜言蜜語的哄著,「等東西到手,我就以此威脅乾隆,到時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而這一切都有你的份……」

「真的?」春杏斜睇着他。

「半句不假。」他舉手做發誓狀。

春杏滿意地偎進他懷裏,「要是你敢負我,我絕不饒你。」

「放心吧。」陸振德拍撫着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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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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