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於航，曾是天才學園最卓越的學生會長，被譽為擁有感悟時空靈魂的畫作天才。他已經二十六歲，不再是個男孩，卻仍然散發着純凈而清爽的學生氣息。

早在牧聖攸他們沒有來到天才學園以前，他就已經在這塊土地上叱吒風雲，是他將這座島、和這島上所有的一切送給了他們，他自己卻一個人在四年前獨自離開。在他還擔任會長的時候，天才學園和其他一流私立高校並沒有迥異的不同，祥和、單純的校園，管理嚴謹而又不失活潑，只在他走後，島嶼才被劃分成兩半，東島與西島分立而治，學生會也分裂為督察會與監事會，制服的顏色被各取一種，整個制度才走上兩種極端。

突然的離開，又毫無預警的回來，都不是為了他自己。於航的回來，讓幾乎已經靜止的輪盤又開始慢慢的轉動起來。

只這，都是她後來才知道的。

那天，他靜靜的站在牧聖攸身前，她能感到他眼中有着比掙扎和愧疚更深沉的東西，很久，他才沙啞的說了一句，卻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救她。」

他說的「她」，是他只有幾歲大的小女兒。是先天性白血病，用過了所有的治療方法都宣告失敗，已經徘徊在旦夕之間。現在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只有一個，牧聖攸不是神，所有的醫學發展都要循序漸進、都有極限，但只有藉助另一種力量，那是永無止盡、如萬能的神般無所不能的力量，只是，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這個世界沒有不勞而獲，沒有犧牲，便什麼也無法得到。如果想要獲得生命，也必須要以生命來換。這就是世界真正的法則。

而對此，他們都有着共同的認知。

那之後，牧聖攸和於航便開始忙碌起來，整日關在書房裏不出來，醫學書籍和病歷資料散落了滿屋也不讓人收拾。

她雖然並不確切的知道他的工作內容，但大略也猜得到是重要的事情，也就任由着他去了。他自己能夠為自己做決定，她只要保持沉默就好，她不會打着愛與關心的旗幟去理所當然的干涉他，愛是寬容，是體諒，她只會在他需要的時候上前抱住他，而在他心無旁騖的時候安靜的在自己的角落裏陪伴他。

門鈴響起，正在收拾桌面的何蔚純聞聲上前開門。

門外是一個身形修長的男生，他一頭微微卷翹而濃密的發梳理整齊，眼神銳利，他看起來有些面熟，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他黑色制服領口上的銀色徽章告訴她，他是督察會長伊冽。

在他的身後，還站着幾個人，督察會的人是她沒有見過的，感覺好像都很不好惹的樣子。

「喲，小嫂子！」江野驀然從伊冽的肩后探出一個頭來，笑着沖她打招呼，「攸咧？我們可都來了哦！」

「啊，他在書房。」她恍然往後退開一步，讓他們進來。

「好久不見。」伊冽在經過她時淡淡的說了一聲，然後就徑自上樓了。

咦？他是在跟她說話嗎？他們什麼時候見過了？她有些疑惑的跟上去，當一行人站在書房的門口時，她剛想要敲門，伊冽就已經直接轉開門鎖，大步走了進去。

裏面的牧聖攸和於航正埋首在電腦前作資料分析，知道他們來了，於航挺直了身子站着，平靜的臉上沒有表情的看着他們，而牧聖攸依然交疊著雙腿的坐在書桌前的皮椅上，他只是略微抬頭的瞟了伊冽一眼，然後又無動於衷的將視線轉向了筆記本電腦。

伊冽很自然的端起放在牧聖攸手邊的一杯咖啡，就着他喝過的地方啜了一口，也隨着他看向電腦里的資料，

「怎麼樣了？」

「最壞的情況。」他往後靠向皮椅，有些疲態的摘下了眼鏡。

「沒有辦法避免了嗎？只能這麼做？」

「恐怕。」

伊冽放下了杯子，沉聲道：「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牧聖攸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

「廢話。」

兩人的身體沒有碰觸，甚至於都沒有目光的交匯，象是兩個疏離的存在，卻又比那些親近的舉動更要顯得密不可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對方，簡短的言語，默契的動作，不需要任何綴飾的解釋，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不論分開多久，不必天天見面，只在對方需要的時候才出現，他們仍然契合得象一個人。

「很危險吧？小嫂子，他們這樣真的很危險吧？！」江野忽然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的低語。

「啊？危險？什麼危險？」她是自始至終的鴨子聽雷啦，那兩個人高空彈跳似的對話已經是讓她一頭霧水了，偏偏江野還跑過來插上一腳，害得她的腦子更加的轉不過來了。

「他們，他們啦！只要遇到一起就會這樣，是不是很象……」他鼓動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記飛書正中頭部，使得他「哎喲」一聲哀號，立馬識趣的把未完的話咽了回去。

「沉默是男人的美德。」伊冽的手裏再次拿起一本厚重無比的醫學詞典，面無表情的道。

「哇！」江野立刻抱着受痛的頭縮到何蔚純身後。威脅！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冽是想要殺了他嗎？他只不過才多說了幾句而已，用得着下這樣的毒手嗎？

「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哦！我幫小嫂子介紹成員就是了！」江野避嫌的連連拜手，忙對着何蔚純道：「這裏的人你還不全認識吧？小弟我服其勞，為小嫂子你詳細介紹好了。」

「啊？……哦。」對他轉變的神速還反應不過來，她只得楞楞的點頭。

經由江野的解說，她大概的了解到：學生會內部，權力最大的有七個人，牧聖攸她是知道的，除此之外，江野和羅逸風她也並不陌生，只是她卻不知道他們還有着另一重身份。

江野，監事會，體育部長，電腦專家，侵襲網絡的天才，世界上沒有他解不開的程式，破譯不了的密碼，擅長於追蹤與反追蹤。

羅逸風，監事會，學習部長，生物與化學的天才，善於利用化學藥物所產生的反應來迷惑對方。總是帶着淡淡的微笑，態度溫和，卻與任何人都保持着距離，即使是學生會內部的人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細，深不可測。

伊冽，督察會長，善於掌控人心的弱點，策略與謀划的天才，平時懶散之極，但策劃的事情沒有失敗的記錄，全能的操縱者。

傅啟林，督察會，宣傳部長，為人溫柔、體貼，是唯一出於正義感而在四年前加入的人。渲染的能手，沒有特殊的才華，卻在各方面都發展均衡。

林睿濤，督察會，司法部長，冷漠，少言，獨來獨往，撲克臉。精通各國法律，鑽取法律漏洞的天才，專作善後工作，排除法律糾紛，掩蓋不合法的成分，使他們沒有後顧之憂。他只為了錢而工作，能賺錢的行業一概不放過，是資產最多的人。

黎耀陽，督察會，校管部長，打架鬧事的天才，十六歲稱霸世界F1賽道，吃遍黑白兩道，為人狠唳陰沉，痞氣十足，凡是玩命刺激的他無所不敢。

除了在學校的職權外，其實他們還有另一個稱呼，這是一個連天才學園內部的人也不知道名字：聖東會。

四年前，伊冽為了救牧聖攸而組織了一幫人，創立了聖東會，卻在做成了那件轟動世界間諜網的事後銷聲匿跡，從此，聖東會成為了地下組織的傳說和神話。而那些消失了的人，都在同年出現在了這處太平洋中心的，天才學園。這裏是伊冽選擇的地方，天才學園會變成今天的模樣完全是伊冽一手操縱，這是他為牧聖攸建造的世界，隔絕了一切外界的傷害，換句話說，天才學園是完全被聖東會操縱的學園！

聖東會一共有九個人，現在身在天才的只有七個，其中於航也是之一，另外還有一個，是現在還不知人在何方的江未來。

江未來，是世界船運大亨的獨生子，機械儀器的設計與操作能手，據江野所說，他是個性格超級可愛的男生。自己製造了好幾艘私人潛艇，只喜歡海底，不願在陸地上待着。

據江野所說，江未來是個性格超級可愛的男生，也是機械儀器的設計與操作能手，這次，如果想要救活於航的女兒，江未來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因為只有他才能將那個曾經被炸毀的儀器還原，重新啟動所需的設備。

她不詳的預感從來沒有來得這麼准，他們要重新開啟那個令攸陷入了永不蘇醒的噩夢的設施，也會成為她的噩夢。

可是她沒有阻止的權利，她不能那麼武斷和自私的替誰來決定什麼，她只能選擇陪伴。陪伴，與見證。如果是攸也決定不背離的人，她也要和他一起努力。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決定要幫於航了嗎？就連她都注意到了，沒有人和於航說話，他們即將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勞師動眾的只為完成他的請求，卻沒有一個人看他一眼，彷彿他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般。

加上何蔚純，一行人站在學園的碼頭上，頓時引起不少人對如此壯觀的景象駐足遠觀，驚嘆聲不斷。學生會主事者如此多的聚集在一起，而且還是在這麼公開的場合，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但他們大多數都只遠遠的看着，小聲的議論，卻不敢真的走近。

「攸，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呀？」何蔚純拉着牧聖攸的手，悄悄的問。

「等人。」他平視前方，聲音在海風中消散。

「哦。」她不再言語，反正攸說的就一定不會有錯，於是她就很用心的開始注視起海來了。

正是明媚的天氣，大海空闊而高廣，遠處的天際間，是一望無垠的碧波蕩漾。海洋吸收了稜鏡分出來的各種顏色，只有那藍光向著各個方向反射，使大海裹上了一層靛藍的色彩，猶如一幅條紋闊大的藍色織物，在此浮彼起的波濤上有規律的層層暈開。

「還有五分四十八秒。」林睿濤看了看錶，一板一眼的說。

「濤，難得出來，別這麼嚴肅嘛，多等一會兒也不會怎麼樣的。」傅啟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濤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了，時間一到如果對方還沒有來，那他是一秒鐘也不會多等的。他是那種最恨別人失約的人。

「就是嘛！難道你不想看看未來嗎？未來是高了還是胖了，是矮了還是瘦了，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未來的女朋友一定好可愛好可愛，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江野興奮的道。

「這傢伙才懶得管江未來的死活呢。喂，你再擺這種死人臉，我就叫寧夏來了！」黎耀陽雙手插進褲兜里，悠閑的邪氣一笑，很樂意干這種踩人短處的勾當。

「來了。」伊冽看着遠方的海面，突然低聲道。

眾人的視線隨着他向前方看過去，只見一艘遊艇正由遠而近的駛過來。何蔚純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海面，她將牧聖攸的手握的緊緊的，心情不覺莫名的微微激動起來。

但是行駛到距碼頭一定距離時，遊艇突然停了下來，眾人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江野洪大的嗓門蓋了過去。

「未——來——！小——未——來——！親——愛——的——小——未——來——！我——在——這——里——！」江野整個把自己當成一面旗幟，在沙灘上又是招手，又是喊叫，又是跳躍搖晃，恨不能一頭扎進海里，其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如此丟臉的呼喊居然還有人回應。只見遊艇上開了一道小門，從他們所站的地方看起來，是從門裏面很利索的爬出來了一個小得都快看不見的人影。那小影子也不甘示弱的大幅的猛揮着手，向著沙灘用力的喊了過來，

「小——野——野——！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們——哦——！」

「是誰取的這麼噁心的外號啊？」黎耀陽的嘴角不由抽搐一下。

「快——點——過——來——啊——！我——們——都——在——等——你——！」

「我——沒——有——油——了——！自——己——過——不——來——！」那邊響亮的回應。

「這兩個笨蛋！」就連牧聖攸也忍不住抬手撫額，低聲罵道。

「不——要——擔——心——！我——來——接——你——！」說着，江野動作奇快的直接借用海灘上的帆板船，純熟的推入海里，就往江未來的方向乘風破浪而去，「我——來——啦——！小——未——來——！」

「小——野——野——！」

「該死的！誰來殺了他們！」牧聖攸恨恨的咒道。一旁的黎耀陽則是看着他竊笑不已。

等到江未來上岸，已經是一刻鐘之後的事了。

江未來的笑容，象是海潮侵襲過的扇貝，潔白而耀眼，眼光坦蕩如海水般的清澈。

「未來！是未來！」

「未來回來了！」

「未來，看我這邊！」

……

他的歸來，使得沙灘上那些原本旁觀的學生開始激動起來，可見人氣之高，即使離開再久，他仍是獨一無二的江未來。

「嗨！」他大方坦率的跟每一個叫他的人打招呼，無論對方是什麼人，他都會停下腳步，揚起一個真誠的笑容，絲毫沒有不耐煩。

果然和江野說的一樣，是個性格超級可愛的男孩。可是，他回來了，一切就無可避免的要開始了。

何蔚純抬頭看着嘴角猶有笑意的牧聖攸，眉頭不禁憂慮的輕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