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咔吱,咔吱,咔吱……」

清晨。有風。淡淡的陽光從湛藍的天空鋪陳下來,落在學園內乾淨而明亮的車行道上。

何蔚純綁着個高高的馬尾,神清氣爽,一臉笑意的騎着這輛「咔吱」個不停的腳踏車,徜徉在諾大的校園裏。

天才學園,大致位於北太平洋上的一座島嶼。是一所以創造了無數奇迹而聞名於世的東方學園。它設有從小學到博士進修所需要的最完備的教學條件,其佔地面積9700英畝,擁有植物園7處,以及供科研、醫學、工程、考古等專門研究的實驗室40多所。其中的特爾那斯圖書館藏書量十分驚人,全球無人能出其右。

這是一所全權由學生會管轄的學校。何蔚純來到這裏已經有兩個月,雖然是在學生會體制的管理下,卻連學生會裏的小幹事也沒見過幾個。那些人好象都不用上課也不用吃飯似的,高高在上,不可觸摸。聽說這裏能夠進學生會的人都是超強一把的,他們管理著學園一切的運作,大到整個島嶼的規劃,以及遍佈全球的考試招生系統,還有各高校之間的聯誼、競賽……光只是想她就覺得頭暈了,真不知道同樣是人,怎麼有些人就可以這麼聰明,腦子不知是什麼做的。

吐了吐舌,她憨氣一笑,精神十足的更快的往前騎去。晨風撫過耳畔,掀起幾縷耳旁的髮絲。她有些忘形的雙腳踏在踏板上,站起身來迎風滑行。

突然一個轉彎,何蔚純壓根沒想到這時路上會有車子過來,只覺藍光一閃,她反射性的轉了下把手,卻還是來不及閃過,險險的從車身擦過,一個控制不住平衡,連人帶車都摔在了地上。

只聽見重重的一聲,背包里的書本散落了一地。

「啊……」還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膝蓋上傳來的刺痛感就令她反射性的捂住被路面擦傷的口子。

該死!

緊急剎車后,牧聖攸緊抿著唇,額前的碎發擋住了眼睛,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雙手用力的握在方向盤上,顯示出他現在的心情已經壞到了極點。

工作了一整夜,到現在還沒吃任何東西,他現在不但身體疲憊,胃也開始隱隱作痛,卻還要趕回監事會。真他媽的!那群部長都是草包嗎?屁大的事都要找他,要他們還有什麼用?!

猛的推開雪藍色跑車的車門,他窩了一肚子的火,她以為她在幹什麼?駕駛破銅爛鐵自殺嗎?那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那種,象是連垃圾堆都撿不到的破舊金屬堆積物!

此時,何蔚純正一手捂著傷處,一手支撐着地面想試圖站起來,一個聲音卻從她頭頂上響起,

「想死的話,麻煩去找別台車。菜鳥。」

從沒聽過這樣的聲音:冷冷的、明明是充斥着怒火,聲調卻還是平淡無瀾,象是有種引人深陷的磁力般,出奇的悅耳。她不由得身形一頓,停住了起身的動作,怔怔的看着地面。

直到,一雙乾淨的球鞋走入她的視線。

不知為什麼,那人明明是踩在地上,卻有種踏破冰層的魄力。怡人的清晨,象是在瞬間凍結,她幾乎能看到薄冰的碎片環繞在他周身漂浮。

心臟象是有了某種預感般的狂跳起來,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她用力的咬住下唇,迫使自己緩緩的抬起頭來……然後落入一雙飽含嘲諷,卻異常漂亮的眼睛裏。

頭腦剎時一片空白。

好奇怪,他們明明離得那麼近,她卻覺得是在遙遠的地方看他。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漠然而疏離的氣息,如同殺氣一般籠罩在方圓五步以內。腦中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得象是快要斷掉,她覺得自己是隔了霧、隔了雨、隔了山巒海洋,隔了一整個世界的在看他,她觸摸不到他,卻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他。

他,很高。修長的身型即使是隨意的套上件樣式簡單的白襯衫依然顯得清爽利落。冷冷的單鳳眼,略長的直發柔順的束於腦後,只余幾縷碎發搭在額前。他兩手插在褲兜里,薄唇緊抿著,絲毫不掩飾內心的鄙視和不屑,高高在上的俯視着她。

如神祗般……俊美的人!

「你是白痴嗎?騎那種助力破爛在車行道上亂晃,橫衝直撞的不看路。」牧聖攸面無表情的開口。

……呃?啊咧?雖然再次證實了,他的聲音真的是好好聽哦,可是,他說她是什麼?「白——痴——」?!

何蔚純痴傻的表情在瞬間僵成化石,只感到脖后一股涼風襲過,完全無法回神。

「你還要賴在地上傻看多久?自殺未遂的人。」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提醒」她。雖然早就習慣被女生花痴似的盯着看,但她的反應時間也太長了吧?她是死人啊!看不出他已經在儘力壓抑助怒氣、想要平心靜氣的和她這個傷者說話了嗎?白痴菜鳥!一看她那副呆樣就知道是剛入學不久的新生。如果不是她白色制服的衣領上別有澄色的「G.D」標誌,表示她也是大學部的學生,他還真要懷疑這獃子是不是滿了十六歲。她到底有沒有一點自覺啊?都受傷了還有閑心發痴!不用看他也知道,她的膝蓋擦傷了。

「那、那個,我……」喉嚨好乾,她努力了半天才終於發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那個……」

好,很好!

牧聖攸快要氣結的瞪着她,他那本來就所剩無幾的耐心這下算是徹底耗光了!

「吵死了!還不快點把你的東西拿走,我趕時間!」他火大的吼她。

「你、你凶什麼凶?……我知道啦。」她人就是笨笨的,向來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雖然心有不甘,但何蔚純還是忍着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個男生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簡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不但凶她,又沒有同情心。哼!她不要理他了!

何蔚純氣臌臌的嘟著小嘴,死也不讓他看出她覺得很痛的樣子,一瘸一拐的撿著散落在地上的書本。

牧聖攸只是一臉漠然的靠着車門,看着她不甚靈光的動作。

哼,算她聰明!沒再羅里羅嗦的煩他——完全沒有自覺是自己在無理取鬧,本能的就把責任都栽到別人頭上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麼耐心很好的人,要不是看在她受傷,他早就不管她死活的走人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女的。視線不由得轉向她受傷的膝蓋。雖然她用一隻手按在受傷的地方,但是血跡還是不斷的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染紅了她的手背,向白皙的小腿上滑去。她傷得不輕,應該要馬上止血。他知道,他該死的都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他才待在這裏跟她耗時間,其實是跟他自己耗。已經很久沒有了,所以,他早就不會隨身都帶着手套……

右手突然抽搐似的疼痛起來,他不由得緊握成拳,直到緩解之後才又慢慢鬆開,垂在身側。他別開臉,不再看她的膝蓋而是將注意力轉向別的地方。

「喂,你的車子壓到我的書了。」

「你說什麼?誰壓你的書了!要不是我反應快,連你的人都被壓過去了,還要書幹什麼!你騎那是什麼東西!不撞樹也會撞人,只是跌倒算你走運,還好意思怪到我頭上?!想和那輛破銅爛鐵同歸於盡的去殉情的話就滾遠一點,免得看了礙眼!」他直覺的就吼她。

「那個是腳踏車啦。」她不服氣的爭辯。

「你有完沒完!我管你那是什麼東西?!總之以後要是再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以內,包管它連條螺絲渣都沒得剩,直接送到衛生部銷毀!」他惡聲惡氣的橫她一眼,真不知道什麼時候連垃圾也被允許橫行在車道上了?他簡直不能容忍這種怪東西出現在自己的視野範圍以內,連看一眼都受不了。

聞言,何蔚純的身體立時僵在原地,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驀的睜得老大,小嘴倔強的嘟起。這下她算是見識了,還真的有這種理所當然就欺壓別人的物種,要論起蠻橫霸道、強詞奪理,絕對不會有人比得過他。簡直就是土匪嘛!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說,她只不過是小小陳述了一下事實,他居然可以扭曲到這種程度?!還說要銷毀她的腳踏車。要知道,這輛車可是她和妍好不容易才湊齊零件組裝成功的耶!雖然說樣子是有一點奇怪,還會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響,但是這個學校這麼大,在校內活動必須要有代步工具,否則就只有面臨天天遲到的厄運,地鐵費又不便宜,節約下來的話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種事,跟他說他也不可能會懂的吧?象他這樣的人在天才學園裏也有為數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自己生活得很富裕,就以為全世界都沒有貧窮,更加不會有象她這樣每天奔忙於學習和打工,斤斤計較的為學費和生活費而節約的人。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偶然遇見了之後還是要回到各自的軌道,所以,她不和他爭辯,反正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什麼也改變不了。

咬牙忍住下唇,何蔚純極力把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又縮了回去。

「……算了。」他突然低聲開口。

不知道他這又是要怎樣了,何蔚純眼裏含着兩泡淚水,嘴巴噘得象個茶壺掛,恨恨的瞪着他。

好在他現在沒有看她,否則剛剛壓抑下去的火氣可能又要被她瞪得火山爆發了。說了那兩個字之後,他好半天都沉默著,象是陷進了自己的世界裏,低垂着眼瞼。直到何蔚純想不管他怎樣還是自己把書抽出來走人了事,他才動了動身體,

「還是我來。」他又看了她的膝蓋一眼,然後蹲下身子靠近車輪的部分,當他伸出手要抽出壓在輪下的一本書時,動作停了一下,但還是皺着眉頭將書拿了出來遞給她。

她先是疑惑的睇着他,才遲鈍的將書接過來塞進背包里。不是她小心眼,而是他前後的轉變實在是太大了,不禁讓她想到,他是不是先對她現現殷勤,然後再以更慘烈的手段來摧殘她,以得到最大的快感。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都不嫌髒的幫你把書撿起來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要知道,他可是紆尊降貴的在這大馬路上蹲在車輪前幫她撿東西!她不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也就算了,幹嘛還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好象他怎樣欺負了她似的!

「沒、沒有啦……」嘴角抽搐的乾笑兩聲,她走近腳踏車想將它扶起來。果然,這才是他真實的面目,想對這惡霸抱有什麼非分的期待根本就不現實,好在書本都沒有丟,她還是趕緊把「咔吱」弄起來,乘早溜了才能確保安全。

「你……你別動。」他生硬的道。

「呃?」她立時渾身一僵,戒備的看着他。

「白痴啊!我又不會對你怎樣!你動來動去的根本就止不住血,給我一邊待着!」

「可是……」她總不能把車子也丟了不管吧?

「知道了。」深深的吸了口氣,牧聖攸才迫使自己去正視那「堆」倒地不起的、還號稱是腳踏車的東西。

「那個,你不用勉強,我可以的……」

「你給我閉嘴!本來長得就夠丑了,膝蓋上還想留道疤去荼毒別人的眼睛啊?」

轟然一聲,她只覺得頭皮發冷,不用看都知道臉色青了一大片。說她是白痴、菜鳥,現在還說她丑?!他、他簡直是——

「可是……」勉強找回了點神智,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雙眼冒火的逼得把話又吞了回去。本來嘛,看他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還很孩子氣的吞了吞口水。真不知道這傢伙幹嘛要這麼逞強,不想扶就不要扶嘛。

「車上有藥箱,你去拿過來。」

「啊?」她還在不名所以的發愣。

「待會我給你上藥。」

他站到她身前,一咬牙,便視死如歸的俯身去扶看似已快散架的腳踏車。

只有很短的一瞬,他與她很近。這次她的心情很平靜,可以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是很好的沐浴液的味道。

她起身的動作驀的停在在原處,不自覺的偏頭看他。這傢伙,長得還真漂亮。眉宇之間有一股清爽的英氣,不說話的時候沉靜如海,發起脾氣來又象個任性的小孩。依然有着第一眼見到他時的那種震撼。明明是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得到的距離,卻還是覺得那麼遙遠,再加上他的性格好象還陰晴不定的,就更加沒有真實感了。

伸出一根指尖,她壯著膽子的輕戳他的臉頰。軟軟的,不是冷硬的雕刻,也有溫度。真是傻瓜,人怎麼會有假的嘛?她不禁輕笑出聲,亮亮的眼睛直看着他,手掌更是逾越的都摸上他的臉,清逸的笑聲不絕於耳。

「真的耶!你的臉好溫暖哦。」

「你幹什麼?!」他本能的就想推開她,可就在碰到她的一剎那,他的動作卻驀的僵住,反而伸手握住了她。他可以碰她,他竟然可以忍受碰這隻菜鳥?!

他蹲在地上,仰頭看着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她這才雙眼發黑的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恐怖的舉動,居然忘記了他粗暴的言行,而一時被美色所迷的……摸去了他。

突然,「嘶」的一聲,他的上衣因為勾到鐵絲而被劃破了長長的一道。

兩人驀地回神,她心驚的看着他瞬間僵硬的完美側臉。

「呃,這個……我可以解釋的,因為沒有找到蓋板的原因……」所以她就沒有裝。她手足無措的說到一半時忽的噤聲,因為她看到他的褲腿也被劃開了一道。她頓時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上沖,有了被殺的預感。

果然,牧聖攸氣急敗壞的一腳踹上「咔吱」,

「我就說這種東西應該扔掉!連身為垃圾的價值都沒有!只有熔掉往大氣層外扔,遠離人類範圍才會安全!你說什麼都沒用了!我絕對要把它給銷毀掉!」他終於壓抑不住,怒火衝天的一口氣吼完,才又看向她,卻發現她的神色有點不對。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是他打破了沉默,

「喂,你,」他走近她,低道:「把手拿開,讓我看看傷口。」

「……不要你管。」她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少白痴了,我說過你要止血。」雖然還是那樣不客氣的說話,但他的語氣卻柔和了很多。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想和她接近一些。

她一言不發,還是那樣一動不動的站着。

「喂。」他不由得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她冷不防的一把推開他,往後退開一步。

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拒絕,牧聖攸錯愕的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活了二十年,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接近一個人,居然還被拒絕了。

她火了!她真的生氣了!罵她是白痴也好、凶她也好,反正不過是偶然間碰見的人,能不吵架就不吵,反正她也沒有什麼損失,左耳進右耳出就好了,裝傻不正是她最擅長的嗎?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竟然真的把她的車子踢壞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們在這輛車上花了多少心血,竟然說銷毀就銷毀!她好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什麼意思?」牧聖攸臉色一冷。

她壓根就不理他,沉着一張臉,腳踏車也不要了,背着包包,轉身就一瘸一拐的走人。

雖然還想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的驕傲卻不允許他再低三下四向她開口,牧聖攸寒著一張臉的站在車前,看着她莫名其妙固執的背影,雙拳握得死緊。

「……隨便你!」

「砰」的一聲,他關上車門,猛的將油門一踩到底,絕塵而去。

東島監事會大樓

「會長,早。」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從大門處傳來。

剎時,冷氣壓如病毒般瀰漫了整個鳥語花香祥和愜意的監事會。歡聲笑語在一瞬間凍結,連每個人的表情都僵硬在一秒鐘以前的弧度;吃零食的人停了,也不管吃下去的是薯片還是堅果,嚼也不嚼便生生的咽了下去;整理文件的人手下一軟,被文件夾直線砸中腳小趾,連哼也不敢哼一聲,只余兩汪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在電腦前工作的人因為指尖抖得厲害,兩隻手硬在空中,怎麼也落不下去;就連擤鼻涕的人都倒抽一口氣,別說是鼻涕,連方圓三公尺以內的空氣都被他吸進去了。

訓練有素,不論之前在幹什麼,所有人都在最短時間內整理好自己,在通向會議電梯的走道上立正站好,整齊劃一,清一色的白色制服,領口校徽的顏色和材質分辨了他們的學齡和等級,但同樣都是在為監事會而工作。在牧聖攸踏進來的一瞬間,

「會長早——」異口同聲的問好,九十度鞠躬。

「早。」看也不看周邊的人一眼,牧聖攸冷漠的應一聲,徑直走向電梯。

修長的手拿出一張銀色磁卡,動作流暢的刷下,電梯門應聲而開,他跨步走入。

直到電梯門關上,又過了幾秒,確定不會再打開之後,此起彼落的呼吸出氣聲才終於爆發出來。男生們個個象是死了似的攤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女生在鬆了口氣之餘猶有心情花痴的盯着已經關上的電梯門。

「好……好帥哦!不愧是會長,我的心都要碎了!」

「冷漠、英俊、貴族氣質,天才的頭腦,無所不能……啊,真是太完美了!」

「別傻了好不好?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啊?你們最好別幻想得太過分,免得夢想破滅時承受不住打擊。」一個男生忍不住提醒道。真是的,這幫女生天天就只知道會長會長的,好象除了牧聖攸之外,他們就不是男生了似的,真是讓人聽了心裏不爽。

「你說什麼?!會長才不會有什麼缺點,你少誹謗了!」一乾女生立即瞪大了眼,憤憤不平的群起而攻之。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們。我怎麼會去毀謗會長嘛!」又不是活膩了。他在暗地裏做了個鬼臉,「喂,你們剛才有沒有發現,呃,會長今天穿的衣服好象有點奇怪哦?」

「什麼奇怪?!那肯定是最新流行的款式啦!啊~不管什麼樣的衣服穿在會長身上都是那麼帥氣!」

「就是就是!嚴謹的會長居然會穿那樣的衣服,真的好大膽哦!胸前雪白的肌膚都露出來了,哎呀!真是羞死人了!」另一女生還故作羞澀的捂住燒紅的臉頰。

「流行款式?」男生嘴角一抽,早知道和這幫花痴女說不通,真是浪費了他的口水。連明顯是被劃破的衣服都能硬是說成「流行」,她們的眼睛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喲,攸!」

會議室門口,江野大汗淋漓的一手抱個籃球,弔兒郎當的側身靠在飲水機旁的牆上,正死命的往肚子裏灌水。見到牧聖攸來了,他先是抽空含糊不清的向他打了個招呼,又忙不迭的喝了一大口水。隨後,他喝水的動作突然一停,頓了一會,他的身體沒動,頭卻象生鏽的廢舊機械一樣硬生生的慢慢扭了過來,當他終於清楚的牧聖攸的模樣時,面部表情在瞬間呈痴傻狀,嘴巴大張,滿口的水連同鼻涕全吐了出來。

牧聖攸只是腳下一頓,然後面無表情的繞開江野周圍方圓十步的距離,往會議室走去。

咦?沒有用嫌棄的眼神看他?居然連臉色都沒變?!情況有點奇怪哦!他可是在攸面前吐了耶!那個超級大潔癖轉性了啊?還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好事」?!

嘿嘿賊笑兩聲,江野迅速的擦凈臉上的水漬,帥氣的向身後的小妹拋出個飛吻,「拜託清理一下!」便興緻勃勃的跟到牧聖攸身後,邊玩著籃球邊別有深意的瞟着他,「攸,今天穿的很……呃,前衛哦。」

上衣和褲子都被划爛,小布條就那麼一道道的任由它垂著,一向有潔癖,連半寸皮膚都不願意露出來的牧聖攸,居然這副樣子就來了,情況真的是很詭異哩。

不答話?真的不理他?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牧聖攸向來就不喜歡理人,要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是一句話也不說,就象個沒有生命的雕塑般的獨自待着。他們所看到的牧聖攸,就象是幅古畫。絕對的優雅、深沉,卻毫無生氣。他太冷靜,冷靜到幾乎沒有弱點,也沒有感情。對於這樣的他,江野早就習慣了,反正這個任性的王子從來就不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我行我素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過,在這種人身邊依然能夠生活得樂天又逍遙,江野的臉皮也已經是厚得登峰造極了,反正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自娛自樂的本事天下第一。

「是不是早上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啦?」江野笑嘻嘻的湊近他。

沒有回應。

「呀!該不會是遭人搶劫了吧?劫財的話給他不就好了嗎?何必要反抗哩!難不成……難不成那些人終於忍不住的對你下手了?!哎,也沒辦法,人長得太過招搖了就是會被那些生理和心理上得不到滿足的人覬覦……也不對呀。憑你的身手,要是動真格的,怕是百來個人衝上來也不是你的對手。那、那到底是怎樣?不要藏私嘛,說來聽聽啊!喂,攸——」也不嫌噁心,他還拖着嗓子甜膩膩的叫他。

牧聖攸的步伐突然一停。江野一個回神不及,差點撞上了他的背。

「哇!幹嘛?」驚險的摸了摸鼻子,江野這才發現氣氛好象有點不對。攸的氣勢很嚇人哦,渾身緊繃到即使是站在身後的他都能輕易的感覺出不對勁來。

「那個白痴!」

白痴?什麼白痴?一個月不見,攸給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嗎?真是……深奧啊!滿腦子的問號還來不及尋個解釋,江野的注意力又被另一個新的發現所吸引去了,那就是——

「攸,我們好象走錯會議室了。」

「不可能!」

斬釘截鐵的說完后,甩也不甩目瞪口呆的江野,牧聖攸踹開門就往裏面走去。

……

結果,會議改在已經有一年沒有用過的第二會議室進行。

窗帘緊閉,冷然的白色燈光鋪在光滑的會議桌面上,渲染出一室的肅然。

牧聖攸坐於正中的主位上,面無表情的聽着監事會各部門例行公事般的會議報告。

習慣性的就將自己藏在一副冷靜的軀殼裏,讓別人永遠也看不到他真實的部分。其實他現在什麼也沒在聽,腦子裏亂成一團,滿滿的都是早晨時她將他推開的那一幕。

她居然敢推開他!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知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去撿那本書,還幫她去扶那輛噁心得要命的「腳踏車」?!而她卻不領情!他甚至想幫她上藥,只是因為怕她膝蓋上會留疤!女生不是都很重視這種東西嗎?她憑什麼一副不屑的表情?!前一秒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后一秒就全變了,他本來就對「女人」這種生物敬謝不敏,根本就不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麼!

可是,好熱。

被她碰到的臉頰。

那個白痴居然還敢摸他!可是,好熱啊。原來這才是被女生碰到的感覺嗎?軟軟的手心貼着他,感覺她好小。他的右手,一直在疼。灼熱的抽痛著。握住她的右手,第一次主動觸摸到的皮膚的溫暖。這種感覺是什麼?他不知道,只覺得好煩!彷彿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活躍的躁動起來,觸感變得異常的鮮明,胸口浪濤翻滾,感覺急切的想要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想做的是什麼!一切都怪異透了!

此時,會議室的大門開了一側,工作的女生手執咖啡壺走了進來,為在座的人一一續杯。當她走到牧聖攸身前時,象受驚的兔子般垂下頭不敢看他,手指微抖的為他添加咖啡。

她扎著馬尾辮,身行小小的。側過身的動作有些小心翼翼。

牧聖攸突然中斷了思緒,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他以前從來就沒有注意過身邊的這些女生,也不想注意,甚至不會記住天天都在周圍打轉的人的模樣。可就在她側過身為他倒咖啡的瞬間,一種異樣的感覺襲上了他的意識。

那傢伙,也扎著馬尾巴,瘦瘦小小的,一張臉雖然獃滯,卻很有精神。有點象是那種陽光下的玻璃糖紙,透明而純凈。

咖啡滿杯,女生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想走向下一位。她轉身離開,頰邊的髮絲有幾縷浮動,背影很象。

心跳開始莫名其妙的變得急促。

他突然著了魔般的伸出手想抓住她,想看清楚她的臉。可就在指尖碰觸到她的一刻,一股熟悉而濃烈的厭惡和噁心感迅速的席捲了他的意識,顧不得女生快要暈厥的表情和在場人驚愕的臉,牧聖攸猛的起身,一臉慘白的捂著嘴衝出了會議室。

一陣陣乾嘔聲從洗手間半開的門中傳出,江野循聲靠在門框上,滿臉無奈的看着裏面快要虛脫的牧聖攸。

「攸,我看你還是認了命和梵羽在一起算了,你這輩子是碰不了別的女人了。」

清了清口腔,牧聖攸有些虛弱的雙手撐在洗臉台上,氣息不穩的輕喘著。

玩笑的語氣收了起來,江野的臉色開始變得認真,他正視着他,慢慢的開口道:

「你今天……不太對勁。」先不說他這一身誇張的裝束,走錯會議室,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主動去拉一個女生,這都不是平常的牧聖攸會犯的失誤。他隱約的感覺到,是有什麼東西觸動了攸,攸在生氣。可為什麼?一向對任何事情都只是嘲諷的撇撇嘴,天塌下來也只會無所謂的挑挑眉毛,雲淡風輕的說一句「是嗎?」,完全沒有傲慢與冷靜之外的情緒,那才是他們所知道的牧聖攸,不是嗎?

捧水潑了潑臉,長指隨意的梳過額前散亂的濕發,牧聖攸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在經過江野時腳步頓了一下。凌厲的目光直直的掃向他,只留下一句,

「和紀梵羽無關,別提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江野則終於確定了兩件事。其一是,攸果然對那種送上門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不論對方糾纏多久,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只會覺得厭煩而已。例如紀梵羽。其二是,

攸真的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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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王子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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