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十年後東京

站在可以看見遠處夜景的陽台上,真衣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可笑及不堪,當年嚮往東京的她,居然在十八歲那年隨着父親的調職而舉家來到了東京。

當同學們以羨慕的眼神恭喜她終於可以去東京定居的同時,她心裏的那個傷口就又被硬生生地撕裂。

這些年過去,她已經習慣了東京的生活,甚至聲調里已經找不到一絲關西口音;不知不覺地,她已然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東京人了。

初時,她以為自己熬不過來,但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她終於發現自己竟可以這麼堅韌。

中川剛,她十年來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名字,雖然潛意識裏,她一直想忘了他、忘了那一夜。

但最後,她只拋開了他俊朗的容貌,卻丟不掉他親吻她、撫摸她、佔有她的驚悸感覺。

在那一刻,她真的以為他是愛自己的,直到他什麼都不說地離去。

那是她的第一次,而到目前為止,也是她惟一的一次。

「真衣,」她的母親水野香子在客廳里喚她,「吃飯啦!」

「噢。」她點頭。

她記得那天,父母親從名古屋趕到東京來接她時,父親給了她一巴掌,卻什麼都沒說,而母親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從那天開始,她在心裏暗自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做出任何違逆父母的事,她要當個乖女兒,因為不當乖女兒的下場是那麼的不堪。

吃飯時間,真衣的父親水野榮一接到了一通電話,而她還不知道這通電話改變了她往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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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夜深人靜,水野夫妻倆的房間里傳來了細微的說話聲。

「唉……」水野榮一發出了無助又懊悔的嘆息。

水野香子幾乎要哭出聲音,「你怎麼這麼糊塗?保人不能隨便當的……」

「我跟他是這麼多年的同事,怎麼知道……」說着,他又沉沉一嘆。

「多少錢?」

「四仟萬。」他說。

一聽見這個對他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般的負債,水野香子再也壓抑不住地哭出來,「四仟萬?我……我們哪來的四仟萬?」

「小聲一點,」水野榮一低聲道,「別讓真衣聽見了。」

「可是……」她強忍住淚水,「可是我們哪來的錢還這些債呢?」

他一嘆,「我會想辦法先借借看的。」

「這種事要是被你們公司知道,你一定會被開除的。」

「我知道,」他神情憂忡,「所以我現在很怕財務公司會打電話到公司,或者是直接到公司去找我。」

她啜泣著,「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呢?」

這一夜,水野夫婦倆徹夜難眠,滿腦子只想着那天外飛來的四仟萬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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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新宿代代木

這裏是一家外表看似平凡的小酒吧,裏頭幾乎看不見多少客人,來來去去都是一些看似黑道分子的人物,而事實上,它確實不是真正的酒吧。

店名為「中川」的它,其實是南青山會位於南新宿的角頭——中川組的所在。

一名身着黑色西裝,裏頭的白色襯衫只上了幾顆鈕扣,隱隱露出結實胸肌的男人,將一雙修長的腿放在桌上,整個人幾乎是半躺在事務椅里。

他手上拿着幾份文件,一雙銳利如鷹箅般的眼睛正專註地閱覽著這幾份單據。

中川剛,十年前的他還只是帶着幾個小鬼在南新宿一帶混跡的小夥子,而十年後的他以三十歲的年紀,已經是南青山會裏負責整個南新宿管理的主要角頭。

在新任會長上任后,整個南青山會也做了一次大變動,而他就是這批新血輪替中備受矚目的一個。

他行事利落、敢拼、冷靜,儘管年紀還算輕,但在領導統馭方面,卻有着一些老江湖不及之處。

十年的歲月,將一個衝動易怒、血氣方剛的小鬼磨練得更加沉穩、更加冷漠,如今的他已不同往日。

「這個人欠了四仟萬?」他將文件往桌上一擱,神情疑惑地望着坐在前面的金井廣平。

他為南青山會管理地下錢莊,掌握著極重要的經濟大權。

金井廣平覷了一記,「他做人家的保人,結果那個人跑了,四仟萬都得由他來背。」

「噢?」他挑挑濃眉,唇邊是一記淡漠的笑意,「就是有這種笨蛋。」

「他在外商公司上班,要不要我找幾個人去公司找他?」金井問。

他沉吟了一下,「你傻了?」說着,他放下雙腳,霍地站了起來,「要是他沒了工作,找誰來還錢?」「可是——」金井皺皺眉頭,「他一直還不出錢來。」

「想想其他的辦法。」他果斷地說。

金井忖了一下,「我聽說他有個女兒……」

「如果他還不出來,就讓她女兒到店裏上班。」他睇著金井,神情依舊冷漠。

他不用為別人的處境可憐而感到內疚,因為當初簽字蓋章時,可不是他拿着槍押着他們寫的。每個人終究得為他的愚蠢及衝動付出代價,這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他女兒已經二十六歲了,到店裏上班……不會嫌『大』了點?」他們店裏全是一些年輕的小姐,平均年齡約莫只有二十一歲,就連那媽媽桑也不過才二十五。

中川剛點燃一根煙抽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地,他轉過頭來,「不然送她去陪浴吧!」

「噢……」金井訥訥地。

正所謂「別人家的兒子死不完、別人家的女兒玩不死」,他根本不在乎拉幾個女人入火坑,再說……現在的女人都是心甘情願進火坑,早已沒有從前那種因為家境清寒,不得已才賣身養家的情形。

「父債女償是天經地義的事,誰叫她有個糊塗的老爸?」他淡淡地說。

對女人,他一直都是不在乎的。她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就像在便利商店買東西一樣的簡單。他始終相信自己不會為了任何女人而有所牽絆,除了……那個曾被他「做過記號」的蹺家少女。

事實上,直至今日,他還不確定被做記號的是她,還是他自己?

這十年來他一直沒忘了她,每當他抱着其他女人時,他就忍不住想起當年在他懷裏哭泣的她。她為什麼就那麼不告而別?甚至讓他根本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她。

那天他一出門就接到金井被堵的通知,待他前去處理完事情回去時,她卻已經不見蹤影。

他明明叫她等他,為什麼她還是一聲不吭地跑了?

這十年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在人海中尋找她的身影,每當在人潮中看見相似的背影,他就會忍不住地追上前一探究竟。

他明明知道再也見不到她,卻莫名地在心裏存着希冀。

水野真衣。她現在在哪裏?恐怕已經結了婚,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吧?

說起來,他還真是有點後悔,因為他在她身上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也因此失去了他不該失去的東西。

她失去的是貞潔、是處女之身,而他呢?他失去了什麼?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願意承認。

男人總是要動手動腳、動刀動槍才能分出輸贏勝負,而女人啊,當她要毀滅你的時候,卻只需要一串淚珠。

聽到鈴聲大作,水野香子立刻前去應門。「哪位?」

「我是財務公司的人,水野先生在嗎?」

一聽對方是財務公司的人,她簡直嚇到腳軟。「他……」她回頭望着怔坐在餐桌上的水野榮一。「他不在……」

門外的人忽地使勁一撞門板,發出極大的聲響。「別想騙我們,我們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他……他沒有……」水野香子猶作困獸之掙。

「再不開門,我們就在你們家樓下噴油漆,讓大家都知道你們的事。」

她嚇得眼角泛淚,求救似的望向水野榮一。

水野榮一沉吟片刻,像是認了命地點頭示意她打開大門。

一開門,三名彪形大漢闖了進來,個個一臉兇惡。

「水野先生,你欠我們四仟萬,打算怎麼還?」負責追賬的金井笑問。

雖然唇邊是笑,但水野榮一卻可以感覺到他眼底那凌厲的凶光。這些人是流氓,是他們這種平凡老百姓惹不得的流氓。

「我還在想辦法……」他囁囁地說。

「想辦法?」金井哼地一笑,「我們老闆可沒有那個耐心。」

水野榮一低着頭,怯懦委婉地,「我一定會還的,請你們給我時間……」

金井蹙起濃眉,「四仟萬的利息可是高得嚇人,你拖得越久,金額就越來越龐大,到時候你就算連老婆女兒都賣了也還不起。」

聽到他的威脅,水野榮一和妻子都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這時,他們夫妻倆只是暗暗慶幸著一件事,那就是——幸好今天真衣去參加聚餐,所以不在家。

要是這幫人看見他們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兒,一定會把主意動到真衣身上。

「聽說你有個女兒,不是嗎?」金井試探地問。

「她……她不行……」水野榮一和妻子異口同聲地。

「不行什麼?」金井忍不住想笑,「我都還沒說要她做什麼,你們急什麼?」

「我女兒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水野榮一大膽地對他說了謊,「她不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而且……而且她長得並不漂亮,還有……」他話未說完,突然聽見大門門鎖喀地一聲旋開:

「爸,媽,我回來了……」真衣一進門,只見屋裏除了她父母之外,還有三個不知名的陌生男人。「真衣,快跑!」水野香子放聲地叫,神情驚悸慌張。

真衣怔愣住。跑?她為什麼要跑?這三個男人又是什麼人?

就在她發怔的同時,一名男人已經趨前押住了她。

「做什麼?」她驚愕地道。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劫匪闖入民宅,挾持人質?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只有在荷里活電影上才看得到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她家!

水野榮一哀求着:「求求你們別對我女兒……」

「住嘴!」金井打斷了他,「欠債不還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不是不還,只是需要時間……」他說。

「廢話!」金井沉喝一聲,「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們還要不要吃飯?」

完全不知情的真衣一臉錯愕,「爸,這是怎麼一回事?」

水野榮一望着被押著的女兒,難過懊悔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衣,」水野香子噙着眼淚,嗚咽地說,「你爸爸做人家的保人,結果就……」

其實不用等她說完,真衣也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事情。這種因為做保而被牽連的事在社會上屢見不鮮,但她萬萬沒想到會發生在她父親身上。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們自然是躲不掉責任。欠債就還錢,她沒有什麼話好說。

雖然這些人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專門催討債務的流氓,她還是試着跟他們「講理」。

「欠你們的錢,我們一定會還,你們不必這樣兇巴巴的。」看父母親被這些流氓嚇得臉色發白,她就實在氣不過。

「小姐,」金井哼地一笑,「我看是你沒搞清楚狀況,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欠我們多少錢?」

她一怔。她父親是個理智的人,絕對不會為別人所借的巨款做保,了不起應該就是幾佰萬吧?「四仟萬,」金井欺近她,「是四仟萬喔!」

真衣像是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四……四仟萬?」雖然她父親是公司主管,但在經濟普遍不景氣的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拼湊不出四仟萬的。

再說,要是公司知道他欠下巨款,可能也會以各種理由辭退他,到時……天啊,她簡直不敢想他們家將會掉進怎樣的地獄里去。

「小姐,」金井睇著美麗的她,「你還得起嗎?」

她迎上金井的眼睛,啞口無言。

想自己不過是個上班族,怎麼可能還得起四仟萬。

要是債權人是銀行,至少他們不用整天提心弔膽;可是他們的債主是這些黑社會流氓,會用什麼手段來逼他們就範可就不得而知。

突然,她腦海里出現了過去在報紙上看過的一篇又一篇的社會新聞——

因欠下高利貸,全家服毒自殺……

欠下高額巨款,女子被迫賣春……

東京灣浮屍疑因欠下高利貸而遭殺害,警方正在調查……

噢,不行,她不能讓她的家人發生這種事,絕不能!

「水野先生,」金井冷睇著水野榮一,「我告訴你吧!我老闆的意思是先讓令千金到我們店裏上班抵債,你覺得呢?」

「什麼?」水野榮一陡地驚道,「不……不行,真衣她……」

「不行也得行。這事可不是你能決定的。」話罷,他回頭示意手下將真衣帶走。

真衣驚恐地掙扎著,「不要!你們想怎樣?!」

「父債女還,你沒聽說過嗎?」金井一笑,「你是要你父親拿命來抵,還是你用自己來抵?」

他的威嚇果然起了作用,只見真衣怔怔地望着地,再看看年紀已經不輕的雙親,眼底竟盈滿了無奈及無助。

「要是你受歡迎,一定能賺很多錢的。」金井對她動之以情、曉以大義,「別那麼想不開,就當跟『男朋友』玩玩,每天還可以換不同的男朋友呢!」

「不要說了!」真衣突然大叫一聲,痛恨地瞪着金井,「我跟你們去,以後不準再到我家來!」

金井頓了頓,旋即一笑,「年紀大一點是比較會想。」

「真衣……」水野榮一夫婦倆驚愕地望着她,「不要……」

「別說了,爸媽……」她低下頭,感傷自己所遭遇到的殘酷事實。

金井拉了她一把,「先跟我們走……」

「去哪兒?」她驚覺地問。

金井撇唇一笑,「我們老闆要『驗貨』。」

不多久,真衣被他們帶到了南新宿的一家酒吧里。

一進酒吧,只看見兩名穿着清涼、打扮艷麗的女孩,正與坐在吧枱的男客打情罵俏著。

她們說着大膽而不入流的黃色笑話,任由客人在她們青春的胴體上摸索。

見金井帶着真衣進來,她們一臉好奇地打量着她。畢竟,她們從沒在店裏見過這樣的「良家婦女」。

「她是做什麼的?」一頭紅髮的莉莉睇著金井問。

「老闆的貨。」金井說。

莉莉與一旁的娜娜交換了個眼色,幾乎是同時笑出聲音來,「老闆的口味變了?」

「年紀大了,是該吃點清淡的。」娜娜玩笑似的說。

金井在她頭上一敲,「小心被老闆聽到。」

「他又不會吃人。」娜娜說。

「他搞不好會強暴你喔!」金井一臉認真,其實說的卻是玩笑話。

不過顯然地,不懂他們特有幽默的真衣認真了。她一臉惶恐,開始在腦海里勾勒着他們口中那個老闆的模樣……

「如果他要我!我會張開大腿等他。」

莉莉聽得哈哈大笑,「Metoo!」她笑喊著。

「不理你們這兩個瘋婆子!」金井拉着一旁驚懼的真衣,「走吧!」

因為聽見他剛才與這兩名女孩的對話,真衣不覺有點遲疑。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吧?她是不是應該轉身就跑呢?

「走呀!」感覺到她的微微掙扎,金井有些不耐煩,「你人都來了,難道還想跑嗎?」

「是呀!」一旁的莉莉插話,「怕什麼?驗貨而已。」

「就是。」娜娜也搭腔著,「老闆都用『眼睛』驗,了不起『動手』驗一下,不會死人的啦!」

她們的「術語」聽得她頭昏眼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走!」金井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將她扯往後頭去。

「不……不要!」她雖奮力地想掙脫他的手,但畢竟難敵他的蠻力。

金井推開後面辦公室的門,「老闆,我把水野的女兒帶來了。」

當金井將她拉進辦公室里,映入她眼帘的卻是一幕幾乎快開演的「活春宮」。

雖然只是瞟了一眼,她就急急低下頭去,但那一幕還是在她腦海里停留了好一會兒。

「進來也不敲門……」中川剛嘀咕著坐了下來,並將躺在桌上星眸迷離的女人硬拉起來,「走!」雖然硬生生被打斷了,他臉上的神情卻是仿若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平靜。那女人整整衣裙,不甘不願地瞪了金井一記,「你可真會挑時間。」她埋怨著。

金井咧嘴一笑,一臉無辜。

待那女人走出辦公室,中川剛便睇著金井問:「就是你背後那一個?」因為真衣始終低着頭,他一直無法觀清她的容貌。

「就是她。」金井說完,將真衣推到了辦公桌前,「她是水野的女兒。」

真衣不敢抬起頭來,只覺得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得她頭頂發熱、頭皮發麻。

「抬起頭。」中川剛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根煙,定定地盯着她。

醜媳婦終得見公婆,她既然已經來到他面前,橫豎是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怕也沒用。

想着,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中川剛怔愣地望着她,兩隻眼睛不禁發直。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真的發生。如果這是上天開的玩笑,那她這個玩笑可開大了。

是她,一定是她,雖然她已經不是當年那乳臭未乾的蹺家少女,但他絕對不會忘記她在他腦海中深深烙下的美麗形影。

她柔弱的臉上有着一雙倔強而明亮的大眼,雖然隱隱驚怯著,卻又不認輸地直視着他。

就是這雙眼睛,就是這雙勾魂奪魄的水靈大眼教他「牽腸掛肚」了整整十年!她還姓「水野」,那也就是說……她還沒結婚。

而在他凝視着她的同時,她也正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黑社會分子。

他就是剛剛那兩個女孩口中「年紀大了,該吃清淡一點」的老闆?不,他的年紀一點都不大,雖然他看起來既冷漠又沉穩,但他也不過才三十齣頭。

儘管他坐着,但由他的身形可看出他是個相當高大的男人;他有一雙銳利冷靜的眼睛,像是能看透所有東西似的。

這個男人長得實在好看,他不應該在這裏當什麼黑社會老大,他應該去當明星、演偶像劇。

不過……為什麼她覺得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他看着她的時候,也像是早就認識她一樣。

「金井,你出去。」他說,臉上仍然沒有表情。

經過這麼多年,他越來越懂得藏住自己的情感了。

金井應聲走了出去,並隨手帶上了門。

眼見整間辦公室里就只剩下她和他,真衣開始慌了起來。他要驗貨了嗎?

「你叫什麼名字?」他凝銻着她,聲音沉沉地。

「水野真衣。」她說。

雖然剛才那一眼,就已經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蹺家少女,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想確認自己真的沒看錯。

水野真衣,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這個教他魂牽夢縈、整整一年未近女色的名字。

當年她跑了,而十年後的今天,她卻因為以身抵債而再度出現在他面前。

她疑惑地望着他,眼底沒有一絲「遇到故人」的驚奇,就像……她從不曾與他相遇似的。

可惡!他記了她十年,而她卻已經將他徹底的忘記了嗎?

「水野真衣……」他霍地站起,兩眼炯炯地盯視着她。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邊叫着她的名字,一邊像是懊惱、像是失望地盯着自己。

「我該把你丟到哪裏去賣?」他沉聲自問著。

「我可以陪酒、陪跳舞、陪坐,可是我……」

未等她說完,他的手突然橫過桌面掐住了她的下巴,「可是你不陪睡?」他促狹地道。

她倔強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對!」

「你……已經不是處女了吧?」他故意戲狎她。

真衣臉上一臊,十分氣憤,「你!」就算她不是處女,也不代表她就非得陪睡吧!

她可以委屈自己當酒家女、舞女、吧枱女,就是不要當妓女。

「你長這麼漂亮,不賣太可惜了。」他說。

真衣氣恨地撥開他的手,「我會還你錢,可是你休想控制我!」說完,她扭頭就要走。

他離開座位,猛地將她扯了回來,「你去哪裏?」

「去別家店當坐枱小姐,我一樣能償債。」她神情堅定地說。

「你說什麼?」他眼神轉而陰騖。

他不會讓她再跑一次,絕不!

十年前她一個字都不留地就離去,而十年後的今天,他決計不會讓她再有機會離開他。

「你可是被我做過記號的女人……」話落,他將她一把甩上了辦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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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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