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攤開菜單，江辰實在吃不下的看着菜單發獃。

見她為難的神色，黃彥欽自以為是的當她不好意思讓他破費，馬上熱情的直說盡量點，就算花光他這個月的薪水他都願意。

要在以前，有什麼不要命的人敢在她江辰面前說這句話，她絕對會「不負所望」的連他下個月的薪水也一起花光。可是今天……

一來這黃彥欽的公司就在隔壁，她怕自己的「惡行」會非常快速的傳到段克強耳中，而他一怒之下可能會氣的掐着她脖子要她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為免自討苦吃，她當然得收斂點；二來，她今天可是秘密來和黃彥欽商討「跳槽」事宜，雖然她一點跳槽的意思也沒有，但這事能不瞞着段克強嗎？當然不行！從他下午知道黃彥欽又買點心請她，而他又不相信兩人只是純粹閑聊后，他那「陰陽怪氣」的癥狀就更嚴重了，否則也不會偷吻她，害得她到現在一想起來就覺臉龐發熱，腦海更被他整個給佔據了。

所以如果讓段克強知道，黃彥欽請她吃飯，那麼接下來他會……天哪！光想到他冰山般的眼神她就覺腳底發涼，所以，她只好悶聲不響的啥也沒說，而這也代表，她必須和段克強他們共進晚餐后才能溜出來赴約。算算她下午吃了兩份炸雞餐，晚餐又讓余冠閎勸進了一大碗飯菜，她現在飽得都可以撐到明天晚上了，哪還吃得下？所以，她很客氣的只點了份水果沙拉，要是能再點份健胃整腸的胃藥會更美好。

「光吃蔬菜水果哪夠營養。」聽她只要份沙拉，黃彥欽不滿意的把菜單再推回她面前。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那麼多東西。」

「是不是他不許你吃飯，害你胃口變得這麼小？」想到段克強，他眼中就閃爍起騎士的威凜眼神。

「不是的，是我已經……」

「你不需要袒護他，我都知道，先不說這個，我幫你點吧。你喜歡吃海鮮還是牛排？或者，這樣好了，來一份海陸大餐。」不容她辯解，他已經認定她是個受虐兒，而他則要做個濟弱扶強的現代騎士。

海陸大餐?!江辰聽了只覺哭笑不得。因為……她今天好像被當成豬來養。

可是段克強說過，對別人的好意要心存感激，所以，她只好忍着食物梗到喉頭的痛苦，帶着微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吞著。而這秀氣的舉動，竟讓黃彥欽看得沉醉不已，猛誇她是他見過最有教養的女孩，這誤會真是大了。

「白天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在進餐的空檔，黃彥欽趁機問道，他真的很希望江辰能到他們公司上班。

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江辰，是在全能公司的門口，當時她正揮舞着手中掃帚，賣力的打掃騎樓，那神采飛揚的笑容，閃亮的明眸，讓他看得都痴了；尤其在她抬頭時對他偏首一笑后，他更決定一定要追到她。可是，幾個月虛晃過去，他卻毫無進展，不是他不積極，而是他們倆之間有一個最大的阻礙——段克強，江辰那刻薄的老闆。

「關於跳槽的事，我想你誤會了，段克強他只是嘴巴壞了點，其實對我還算不錯，而且當初是我自己要……」

不待她說完，黃彥欽已經搖著頭不耐的打斷她：

「你太善良了，為什麼要一直為他說話？」

「才沒有，我真的沒你說的那麼善良，真的!」她可憐的舉手發誓，只差沒求他相信她。因為她已經快被他開口閉口「善良」兩個字壓得喘不過氣，並且心虛的想挖個地洞躲起來。

當一個好人是很辛苦的，一言一行都得注意，否則稍不注意就會落個「偽君子」的名聲，她可不想這麼累的過日子。可是除了段克強外，在大部分人眼中她好像都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包括眼前這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黃彥欽，或許是她那張娃娃臉蔽了他們的眼睛吧。但可怕的是，那個黃彥欽好像已經對她沉迷到視拯救她、保護她為己任的地步。眼看這理不清剪還亂的局面，她想，也許……她該趁早告辭了。

「江辰，我是誠心誠意的想幫你，請你不要那麼見外，要是你覺得麻煩我不好意思的話，那……讓我當你的男朋友好嗎？我會保護你的。」他突然握住她雙手，坦自己對她的感情。

「對不起……我……」她已經有一個男朋友段克強了，而太貪心可是會遭天譴的。她困難的吞著口水，想着該如何拒絕。就在她苦思不已的時候，突然感覺似乎有人正在看着她，而且是火藥味很重的那種眼神。一抬頭，她嚇得差點魂都飛了。

「嗨……真巧啊，你……怎麼會……在這裏？」看着宛如火山將要爆發的段克強，一向口齒伶利的江辰突然變成個大舌頭。

「很豐盛嘛，我記得在不到一個小時前，你還一直嚷着吃不下了，原來你所謂的吃不下是針對我提供的『粗茶淡飯』而言？真是委屈你嘍。」他口氣聽似平和卻蘊藏着忿怒。

「不是的啦，我……他……我們是在討論公事，不是在約會。」對他那副達到她紅杏出牆的不恥眼神，江辰慌了手腳的想着該如何解釋，偏那平常便給的口才這會兒卻全像電腦當機般，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討論公事？跟他？」這麼爛的借口，虧她想得出來。就算真有公事要討論，也是和他而不是這個黃彥欽；而且，討論公事需要手握着手嗎？他瞪着她還被黃彥欽握住的手看。

「因為……因為……」

「因為她已經決定要辭職了，明天開始到我們公司服務，你再也不能壓榨欺負她。」黃彥欽看不過去的挺身而出，這是他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

他一說，不只段克強，連江辰都嚇了跳的看着他。

老天！在這節骨眼上他為什麼還要火上加油？江辰頭一次嘗到「被人陷害」的痛苦。

「不是的，我沒有。」她趕緊站起來否認。小鹿般的乖巧眼神保證自己不會背棄他。

「江辰，你不需要怕他，從今天開始，我會保護你的。」說着，他擋在兩人之間，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模樣，只是，在海軍陸戰隊出身的段克強面前，他這隻母雞顯得非常的不堪一擊。

「是嗎？我明白了，看樣子你又找到新的遊戲了，那麼兩位繼續聊你們的『公事』吧，我不打擾了。」

看着段克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那決絕的表情讓江辰嚇呆了，他這回該不會真的不理她了吧。

「等我一下。」這種時候，哪還有發獃的時間，她拔腿就要追了出去，而那大母雞——黃彥欽竟糾纏着不放手。

都是他！江辰生氣的回過身來叉腰瞠目：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糊塗蟲，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的話。」拿起桌上的冰開水當頭淋下，看着錯愕得像只落湯雞的黃彥欽，她生氣的甩頭而去。

跟在段克強身後小跑，江辰追得很辛苦的叫他。每每在她跟上他步伐，他馬上跨一大步的，又讓她追得氣喘吁吁。

「段克強！」受不了又追又趕的折磨，她一咬牙的衝到他面前，雙手展開橫擋着，很不平的大叫：「明知道我腿短還走那麼快，你想害我追得斷腿嗎？」

「斷了不正好？你這個到處招蜂引蝶的小鬼！」他生氣道，只覺得自己被她愚弄了。

「什麼招蜂引蝶？是黃彥欽自己看不過去你老是對我大吼大叫的，才想要幫我介紹新工作！而且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我又沒去招惹他，你怎能怪我？」很不平的，對他那把她當浪蕩女子的口吻，感到非常委屈。

冷漠的雙眸凝視着她，仍感懷疑。這個老是讓他捉摸不定的小鬼，只要是有關她的事，總是能讓他全失了平時的理智。

「我說的都是真的！」長噓一聲，她覺得自己很可憐，雙手抱胸靠在路燈旁。

「一個你已經夠了，我才不會再去理會別的男人；何況，他哪比得上你。」她不知道段克強是否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在她心裏，他絕對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關於這點，她也是最近才發現，段克強確實是對她影響深遠的人，果真印證了江崴那奇特的法子。

「黃彥欽只是自己作多情？」他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些。

「嗯！」

「那為什麼還要和他約會？你沒聽過吃人家的嘴軟嗎？為什麼要欠他這個人情？」想到那個情侶集聚的場合，他又不怎麼快活了。

「這哪算約會？我只是要和他說清楚罷了。」

「要說清楚光天化日下不能說嗎？非得要選在那種燈光昏暗、情調浪漫的地方?」說着，那醋味又逐漸滿溢。

「我怕萬他惱羞成怒會到你跟前胡說八道啊，所以，就順應他的建議到那裏談；再說，餐廳也算是公共場所，有何不可？」她說，被他的大醋桶嚇了跳。

「他會胡說什麼？我又是耳根子那麼軟的人嗎？」

「還說不會，剛剛不知道是誰火冒三丈的像衝天火箭一樣的飛出去，還把人家當成不守婦道的女人。」不過吃頓飯，他就當她紅杏出牆，若是哪天不小心和個異性朋友經過賓館前正巧被他瞧見，那恐怕就要被他打入地獄永不超生了，想想真是可怕。

「這都怪你不事先報備，這是當人家女朋友的正確態度嗎？」他凶道，這回非跟她把規矩定下來不可。

「知道啦，我保證下不為例。」見他有軟化的跡象，她撒嬌的跳起來抱住他頸項，像個纏着母猴的小猴子，在他臉龐啄了下。

這個小丫頭……他輕咳兩聲。

「要當我女朋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沒關係，愈有挑戰性的我愈喜歡，就算比你以前虐待我的規定還嚴格都無所謂。」她又胡說了。

「貧嘴！」他無可奈何的捏着她調皮的臉頰。「要乖，要聽話，不許搗蛋，並且不許和那些存心不良的男人出去！」

「沒問題，在你面前，我不是一向很乖很聽話嗎？至於其他男人，放心，我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的。」

「是啊，就只有在我『面前』時才乖，一轉身又本性畢露了。」他嘆口氣很了解的說。想着又覺有點不放心。「我問你，對我，你是認真的，還是因為你那算命朋友那番胡言亂語，亂點鴛鴦譜的關係？」

「老實說」她故意吊他胃口，在他要忍不住前才笑道：「你真的是我有生以來最喜歡的一個。」

對他那誠摯的眼神，她已忠實的探討自己的內心，那一開始的遊戲成分，在這幾個月的相處后，已經消失殆盡。所以，她很肯定的點頭，坦誠的只覺雙頰微熱，暖烘烘的想必帶着一大片紅彩。

滿意的把她圈在自己臂彎中，帶着「欺負」她的衝動。

「怎麼了!」看着他那邪惡的眼神，不知道他這回又想怎麼嚇她。

他笑說：「當然是盡身為男朋友的責任……還有權利。」

深深的吻着她柔軟的唇瓣，吸引如蜜的甜美，這個急躁的丫頭，為了跟上她善變的心思，在行動上他可得加緊腳步。想着，他吻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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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和尚敲木魚似的聲調，讓段克強終於忍不住的揉着額頭兩邊太陽穴，從滿桌的文件中抬起頭來，長吁口氣，無奈之極的看着江辰。

「現在是上班時間，安靜點。」

自從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后，就囂張得很，把當初答允他的承諾——乖巧、聽話、不搗蛋全忘得一乾二淨。雖說他當時的要求並不是真要她凡事以他的意見為意見，只是希望她別太頑皮，誰知即使約法三章仍只是白費功夫。這個食言而肥的小麻煩，真是一點仁義道德都沒有，以致段克強不得不繼續以那雷公發火的聲音嘶吼般的嚇嚇她，看她那傻愣愣看着他的表情，這招大概也已經失效了。

「你不是要我修身養性，要學着像個大人嗎？你沒瞧我正在『修身養性』嗎？」舉起左手的佛珠，指著右手邊的木魚。

這就是她修身養性的法子?!

「在辦公室誦經念佛？這裏像是佛堂嗎？」他長嘆。

「對我來講，這裏還真像是鍛練定性的佛堂呢。」她深表同意道，見他臉色發青，才趕忙住口。

不過一會兒，她又坐不住的端著兩杯冰紅茶到他桌前。

「先休息一下，喝杯茶吧，我加了點你最喜歡的白蘭地喔。」

搗蛋換成了殷勤，他能說什麼？輕啜一口，這小鬼大概就只有這點可愛，頑皮的時候氣得人青筋直冒，撒起嬌來又窩心得讓人不忍苛責，而為了能無病無痛長命百歲，他只好繼續自我催眠，忘了她之前做過什麼好事吧，否則，他的血壓永遠也降不下來。

「喝茶就喝茶，別學唐老鴨翹著屁股，想勾引誰？坐下來。」見她就俯趴在他桌前喝茶，他拿她沒轍的看向門外，一副生怕她被人偷了般。

頭一偏，哧笑着拉過張椅子，仍然坐在他桌前，與他對視，嘻嘻喝着茶。

「有話就說吧。」知道她有話想說，而不讓她發泄個夠，保證她不到十分鐘又會換個新花樣吸引他的注意。

「我只是想問你，你真的那麼希望我改改性子嗎？真的希望我『端莊』一點？就那麼討厭本來的我嗎？」她很規矩的放下茶杯「端莊」道。

「你這個傻瓜！」他口氣凶凶的，嚇得她以為他又要罵人，像只縮頭烏龜的忙把脖子縮了回去，免得昂揚的頭又難逃被他K的命運。誰知他竟捧起她的臉，很無奈的看着她。原來她這一整天的心神不寧，就是為了這個問題。「還說自己什麼都懂，你懂到哪兒去了!我要是討厭『這樣』的江辰，怎麼可能喜歡你？我沒有改造別人的興趣，而你，也不可能被人徹頭徹尾的改變。放心吧，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我對你惟一的小小要求是，在我工作時，別故意讓我分心，好不好？」

「這麼說你不是因為後悔了，所以才不理我？」喜出望外的，她湊到他眼前問道。

「當然不是。」他笑，很了解她胡思亂想的原因，大概就是閑得發慌吧。「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嗯！」認真的點了下頭，她真的不適合安安靜靜待在辦公室做這種行政工作。對於她那坐不住、大而化之的性子，段克強也明白，要她整日安靜坐好處理些文書工作，簡直比要她坐在釘床上還痛苦。

「暫時忍耐一下，等我想想有什麼事適合你做。或者，你有什麼意見。」

「早就有了，哪還需要想。」他終於主動問起，心想現在她的身份不一樣了，他應該會答應吧。

「是什麼？」

「就上次的討債工作啊！你覺得如何？像這種不用本錢又一本萬利的生意，緊張刺激又有趣，再適合我不過了。反正這種委託也不是天天都有，就當是我閑來無事的兼差，你說好不好？」

這丫頭，就一肚子孩子氣，他有點寵溺的看着她，但要他答應卻是絕不可能，正因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與一般人不同。

「不行！」

「為什麼還是不行？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難道說話還那麼沒分量嗎？」

「正因為更有分量，所以就更加不行！我是不會讓我愛的人從事這麼危險的工作。」他嚴肅道。「兼差討債也叫危險？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他把她看得太低能太沒用了吧！雖不平自己在段克強眼中如此「嬌弱」，但卻是出於他的一片愛護之心，這甜蜜的守護，讓她窩心不已。

「不是嗎？」他說，覺得這工作和刀山油鍋比起來有過之無不及。

「可是我在家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沒人說過不行。」

「不是沒說，而是說了也沒用吧？」他了解道。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好，那你說到底要我做什麼？」叉著腰，她等着他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覺得……結婚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最好再生幾個孩子陪你『玩』，你覺得如何？」他誘惑道。看着他那狡猾的狐狸臉，江辰朝他吐個舌頭哼了一聲。

「我還沒談夠戀愛呢。」

「好吧，暫不結婚也行，不過……我是不是應該先去拜訪伯父伯母，不許說時候未到。」他彈了下她鼻尖道。想到那個神秘的男人，他迫不及待的想弄清他和她的關係，無法忍受一個潛在的威脅者在他與江辰之間。

「你一直問我，那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我除了知道你叫段克強，還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看他急問的模樣，照江辰自個兒猜測，他好像等不及要把她綁得牢牢的，而她相信，她那個江崴大哥一定很樂見她終於遇到個剋星。

「我說了你就肯說？那好，我不只說還讓你親眼目睹，這個星期天我就帶你去見我父母，然後……我們也到你家裏坐坐吧。」他狡滑的笑說，嚇得江辰倒抽一口氣，她好像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見你父母？這太早了吧？我們的感情有那麼好嗎？」這時候她又忙着跟他撤清關係，猶貪戀着單身的自由。

「能夠作為我三十年來第一個女朋友。你說，我們的感情好不好？」

給她一個吻，他不容她推辭的給她個警告眼神。這丫頭，愈來愈叫他不放心，教他更想要緊緊的拴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