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呀——」

翠兒推開窗子,又驚又喜地叫了起來。

顧雪衣原本在書卷上緩緩移動的目光,頓時打亂了節奏。

翠兒是個好宮女,克盡職責;幾乎無可挑剔——起碼比她這個當太后的盡責多了,雖說她根本就不知道當太后的要盡什麼責,反正太后也不過就是慈寧宮中的一道擺設,基本跟旁邊那扇山水屏風的地位相當。

翠兒雖是個不錯的宮女,可就是有一樣毛病,那就是嗓門太大了!

看見一朵花開了她要歡喜地叫,看見一隻鳥飛過她要高興地叫,看見一隻貓狗過去也要興奮地大叫,至於看見一隻老鼠——居然不是被貓嚇暈,而是被她的尖叫聲嚇得暈倒。

現在,顧雪衣的視線停留在剛才看到的那一行字上,等著翠兒下一聲叫完了再繼續,果然——「好棒的天氣啊!多美好的陽光啊!是吧?太后……」

最後的兩個字,忽然輕了下來,因為翠兒轉過身來了。

從窗口投進的那縷陽光,正好照着太后的側面,好像突然為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映着她一身雪白的衣裳,看起來就像雲端上的仙女。

真是美極了!

翠兒記得初次見到太后——那時太后還只是剛和先皇完婚的新皇后,自己手上的托盤就「當!」一聲掉在地上,把一對五彩茶鍾摔了個粉碎。

雖說皇上平時滿好說話的,不過大婚的日子裏,出這樣的岔子,還是會被重罰吧?她甚至已經想像得出自己被幾名小太監拽出去,然後扔進發落宮女的小黑屋,或者髒亂下堪的房舍,裏頭肯定有她最伯的老鼠……

「歲歲(碎碎)平安。」

正在胡思亂想地預測下幸即將來臨的時候,突然聽見這樣一個聲音,柔如柳絮、暖如春風、清如泉水……真的!真的不是因為新皇后輕輕巧巧用了這麼四個字就救了她的小命,所以她才這麼說,真的是因為那個聲音就像她的人一樣美,滑如輕絲、婉如鶯啼……那會兒她就那麼如痴如醉,要是手上有第二個托盤,肯定也還會再摔一次。更要命的是,新皇后還抬頭對她微微笑了一下,啊啊啊——為什麼身為一個女人,會因為另一個女人的笑容,而渾身發軟?這就叫,叫什麼來着?太后教過她三遍了,噢對。「我見猶憐」!

可是,唯獨皇上,平常最懂得憐香惜玉,連宮女也不會隨便喝斥的皇上,這會卻看不出任何的意思。一雙俊朗的眉頭,死死地擰在一起,就像打了個結。要知道,以前的皇上哪怕看見天塌下來,也會先找個舒服的地方,撐起傘(怕灰掉進茶杯里)繼續喝他的茶、看他的書,皺眉?那是什麼表情?還有他的眼神,看着儀態萬千的新皇后,倒像是看着碎碎念的太醫端出來的苦藥那樣。

可這皇后,不是他自己軟硬兼施非要娶進來的嗎?

還記得皇上聖旨下到鎮南大將軍顧揚的府里,要迎娶顧家千金顧雪衣為皇后時,宮裏宮外都是一陣軒然大波。

倒不是皇上突然想娶個皇后這件事本身有什麼不對——

這原本還是朝中大臣的一塊心病。自從先後孝慧皇後過世,中宮已經空懸了十六年了!皇上與孝慧皇后的感情深厚,人人都知道,所以當年皇后拋下丈夫和獨生子,撒手人寰時,也沒人指望皇上能立刻看中別家女子。可是一年兩年好等,三年五載地過去,皇上一點也沒打算再娶的念頭,這讓臣子們操起心來了。紛紛輪番進諫,甚至把美女送進皇上的寢宮都沒有用,毫無有讓他動心的跡象。

說句良心話,皇上自從十七歲登基,二十年來,雖說偶爾賴個小床,早朝放臣子一回鴿子,每月翹班個一兩天,溜出去玩玩,大典的時候坐在御座上打個盹什麼的,可是畢竟,就像叫叵平」的年號一樣,為天下百姓帶來了順利太平的光陰。所以,私底下大家卻都慶幸遇到了明君。

只是皇上太痴心。一般人痴心也許是個優點,做皇上的痴心是卻會帶來麻煩。因為治理天下之外,皇上還有一項天職,就是為天更生養繼承人,才能保證國事牢固。孝慧皇後生下了一個兒子,但是太子年幼,總不能讓人完全放心,所以君臣間展開了一場花樣百出的相親與反相親大戰。這場鬥智、斗勇、鬥嘴皮、斗毅力的比賽進行了十幾年,臣子們突然發現,原來太子已經健康地長大了,並且聰明好學,能文能武,看起來也會是個明君的樣子,那麼似乎……皇上的天職也算完成了?

所以,皇上這兩年耳根總算清靜了不少。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不會看見第二位皇后的時候,皇上卻又決定娶親了!

皇上的眼力有口皆碑。

鎮南大將軍顧揚一共有八個女兒,第一個女兒出生的時候,顧揚看着床上貌美如花的妻子一身大紅的衣裳說:「叫紅衣好了。」

第二個還是女兒,叫橙衣;第三個仍是女兒:叫黃衣;然後依次是綠衣、青衣、藍衣、紫衣,第八個,實在想不出什麼顏色了。隨口一說,「叫白衣吧!」

當即遭到夫人一個超級大白眼,「虧你想得出來!跟孝服似的,難聽死了!」

「那、那、那怎麼辦呢?」顧揚像無頭蒼蠅一樣轉了二十八圈,手都搓得要脫皮了,終於,被天上飄下的雪花救了一命——「白雪白雪,叫「雪衣」好了!」

顧家的女兒全是淑女的典範,不但集女人該有的優點於一身,而且個個文武雙全——顧揚沒有兒子,只好拿女兒當兒子養,解解悶。

尤其是八小姐顧雪衣,更是才貌雙全,溫柔賢淑,端莊文雅,見越的人可都要高高豎起拇指稱讚的。

只是——

朱雀街頭,一匹夫馬飛馳而過,馬背上的少年衣袂飛揚、英氣勃發,惹得行人紛紛回頭,此時「砰!」的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明明是健壯無比的馬,卻忽然腳底一軟,翻身倒地,剛才還風度蕭灑的少年,已經苦着一張臉,趴在地上了。

行人紛紛聚攏過來,報以同情的目光。

忽然有人說:「是不是跟顧雪衣提親了啊?」

「沒錯沒錯!」立刻被提醒,「這是昨天追着顧八小姐車子的那個人嘛。」

「噢——」大家都恍然大悟。

一樁落馬事件,這麼快就能跟顧八小姐聯繫起來,當然是有原因的——顧雪衣今年芳齡十八,仍待字閏中。自從顧雪衣不小心在某次廟會上露了個面后,剛好有匹瘋馬,朝着一個小孩子衝過來,大家都嚇得驚叫的時候,有人從車裏飛身出采救了他。

等看情了救人的人,當大家又用更大的聲音驚叫了一遍,原來那是一個美得讓人想尖叫的女子。當然,正是顧家八小姐雪衣。

於是,顧雪衣的美名傳開了——美名太盛,大家早都忘記了她當時敏捷的身手,前撲後繼的提親者上門,被如數拒絕。三年裏顧家門檻共換了六次——

也有人用直接進攻戰術,比如在顧家牆外念詩、趴在顧家牆頭等雪衣小姐過來的時候扔花,但這些人的下場,往往是莫名其妙地被死老鼠打中、頭頂被人澆水、再不就是聞見什麼奇香,然後腹瀉三天之類。還有更不怕死的,試圖偷窺、在顧雪衣外出的時候跟蹤糾纏什麼的,當然結局就更慘一點。

雖說大家都知道顧雪衣會武功,可是……哎呀哎呀,那個天仙模樣嬌弱文靜的小姐,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所以一定是受到了天神的懲罰!比如像眼前的這位安公子,一定是死纏爛打地糾纏顧八小姐,才會摔斷一條胳膊。

不過,這樣一來,不怕死的人倒是越來越少。最近的半年,居然連一個上門提親的人也沒有,除了——皇上。

所以,可想而知,皇上剛頒下聖旨的那幾天,人心惶惶,大家早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小心翼翼地互相打聽消息:「宮裏沒出什麼事情吧?」心驚膽戰地,生怕聽見皇上崩掉了牙、擰了胳膊、摔瘸了腿……

還好,三天危險期過,仍平安無事。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到底是真命天子呢!上蒼保佑,福大命大喲。

禮部興緻勃勃地開始準備婚禮,顧家那邊卻彈了回來一句話:「顧雪衣不肯嫁。」

「為什麼?」

「臣的小女已經訂婚啦。」

「哼哼哼。」皇上開始冷笑,「朕打聽得清清楚楚,顧雪衣還沒有訂親。顧愛卿真會撒謊!」

「是真的。跟臣的小女訂親的人,身分不高,臣怕有辱家門,所以一直不敢對外宜稱。可是臣的小女非他不嫁,所以臣也沒有辦法,只好謝絕皇上的恩典。」

「非他不嫁?」皇上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只動嘴唇,牙齒咬得緊緊的,一向淡泊從容的臉上不知怎麼,好像有些扭曲,「那他到底是什麼人?說!」

顧揚面不改色,」臣家裏的書僮,和小女是青梅竹馬,所以……」

「混帳!」皇上低聲罵。

「是是是。」臉皮比城牆還厚的顧揚立刻換出一臉的沉痛,「臣教女無方。」

「不是說你,朕是說……」皇上忽然不說話了。

可是皇上只要說了話,臣子就要回答。所以顧揚眼皮也沒多眨一下,就回答:「皇上聖明。」

「哼哼哼。」皇上又冷笑了,今天皇上的冷笑聽起來,還真的有點兒讓人心裏發寒。

「以為朕一定不會強人所難嗎?這次不行!」皇上又只動嘴唇說話了,「你去退婚!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顧霄衣一定要做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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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顧雪衣進宮了,好端端地坐在皇上身邊,皇上為什麼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這個原因,只有顧雪衣知道。

就在吉日,良辰,洞房花燭夜的那個晚上,宮女們都退出去之後,皇上一語不發地,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她看,她就以紋絲不動的微笑回應着——足足半個時辰,腮幫子都累麻了。

終於,皇上說:「你不是顧雪衣。」

完全得自顧揚的本事,顧雪衣眼皮也不多眨一下就回答:「如假包換。」

「不對。」皇上一字一字地說,「你不是顧雪衣。」

「我就是顧雪衣!」

「你不是!」皇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好像要噴火,「雖然很像,可是你不是!」

——話說皇上強令顧雪衣入宮的那天,顧揚愁眉苦臉地回到家裏,向寶貝小女兒「彙報」結果。顧雪衣靜靜地聽他說完,鎮定自若地宣佈:「那麼我就要離家出走了。爹爹去告訴那個皇上,說我跟人家私奔了吧。」說完,把張口結舌的父親晾在一邊,從容不迫的回房去了。

突然,顧揚似乎想到一件事,連忙快步追進雪衣房裏,可是,人已經不見了。顧雪衣向來說到做到,上回她宣佈離家出走的時候,顧揚在她房間門窗上加裝了九道鎖,結果不到半個時辰,雪衣大小姐已經人影皆無。那時候顧揚真後悔,怎麼能把所有功夫都教給女兒呢?

可是這時候,哀嚎也沒有用了。皇上這次的脾氣,拆了城牆來擋也不一定擋得住啊!這可怎麼辦呢?怎麼辦?

當顧揚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忽然看見了救星,準確地說,那個不幸的救星正從樹上爬下來,剛好落進了顧揚的眼睛裏。

「紫衣!」

顧家七小姐剛剛站穩,就聽見這麼一聲大吼,立劉拿開叼在嘴裏的柿子,擺出完美無缺的淑女風采,露出完美無缺的優稚笑容,清清甜甜地叫了一聲:「爹爹。」

基本上,顧紫衣的笑是騙死人不償命的,即便頭上還沾著樹葉,臉上還沾著青苔,裙擺還黏着泥巴,看起來應該是像剛從繡房裏走出來。

「你、你、你怎麼又上樹去了?」

「有嗎?」顧紫衣無辜地眨着眼睛,順便咬了一口柿子。

算了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顧揚繞着紫衣轉了好幾圈,口中念念有詞:「像啊,像啊……」

顧紫衣吃完一個柿子,又從懷裏掏出另一個來,隨口問:「像什麼?」

「像你八妹,雪衣。」

顧紫衣硬是讓柿子給噎了一口,咳咳咳地嗆了半天。老爹不是糊塗了吧?她顧紫衣只比顧雪衣早生了一個時辰,也就是同卵的雙胞胎,能不像嗎?

「紫衣!」顧揚像抓住救生圈一樣,抓住紫衣的肩膀,左搖右晃。

「哎呀,老爹!」紫衣被搖得無法順利吞下還在喉嚨上的柿子,只好甩手扳開顧揚搭在她肩上的手。

「紫衣!」被扳開手后,顧揚又較輕力道地按住,「十幾條人命就在你手裏啦!」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顧紫衣高度警覺。

「爹,你把話說清楚!」

「進宮做皇后呀,雪衣不在,只好你去啦,你們那麼像,沒人看得出來的,好吧?就這樣決定啦。」

顧揚一氣呵成說完,一刻也不耽誤,立即大步準備開溜可惜,在八個女兒里,輕功最好的就是紫衣,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所以,才走出兩步,就看見紫衣已移步到他的眼前。

「不行!」

情勢不妙,改換戰術,顧揚哭喪起臉:「乖女兒啊,老爹最疼你啦,老爹也捨不得你啊,可是老爹實在沒有辦法,皇上他這次肯定不肯放過我啦,現在只有你能救老爹了!,「那也不行。」

顧揚趁熱打鐵:「想我顧家滿門忠烈,世受皇恩,怎麼能不全心全力報效皇上?想皇上孤苦十六年,好不容易有這樣的願望,怎麼能不滿足他?好女兒,你要讓老爹變成不忠之人嗎?忍心讓爹一世名節毀了嗎?」

顧揚老狐狸的閉着眼睛朗誦完畢,悄悄睜開一條縫隙觀察,顧紫衣一口一口地咬着柿子,一臉深思。

終於,紫衣轉身開了口:「老爹,省省力氣,去跟雪衣說吧!」

這也不行?好吧,只好使出殺手妙計!

「皇上說啦,要是皇后不進宮,他就殺光我們家的書僮!」

「書僮?為什麼是書僮?」

呃,這個好像就是說漏嘴了,顧揚趕緊慷慨激昂:「你不是一心向佛嗎?你不是老想出家做尼姑嗎?你忍心看那麼多無辜的人受難嗎?」

她想出家當尼姑不假,可是好像不是因為一心向佛……

「你不是跟雪衣一樣,不願意嫁人嗎?」

「是啊,所以別想讓我進宮。」

「進宮才好啊,進了宮就沒人煩你,而且,御書房可是有十萬卷書喲。」

終於說到心坎里了。

顧紫衣平生三大愛好便是:吃、睡、閱讀。御書房那十萬卷書,倒是像香醇美酒一樣,聽起來好生誘人。

」不對啊,」紫衣回過神來,「那還是要陪皇上呀,多煩。」

「哎呀,你不知道冷宮嗎?當今皇上最仁慈,冷宮也住得自由自在,舒舒服服。你把皇上惹惱,打發你去冷宮就好了嘛。」

顧紫衣不可置信的睜著大眼看着顧揚,居然急着把女兒送進冷宮?老爹,算你狠!

「這樣好了,」顧揚開出最後一個價碼,「你進宮待三年,要是不舒服,三年之後老爹一定想辦法弄你出來!,這倒是不假,顧紫衣絕對相信老爹有這能耐,就算沒有老爹,那皇宮也關不住她。

「成交!」

回想起來,老爹那會兒的神情,確實像一隻老狐狸。其實他打什麼主意,顧紫衣也不是不知道,最小的兩個女兒都不肯嫁人,老爹也頭疼得很,所以——塞出去一個是一個嘍!

可是跟前這狀況,估計老爹也是做夢都沒想到的。

皇上怎麼認得出來?顧紫衣狐疑不巳。不要說自己的臉本來就跟雪衣一模一樣,就是現在的神情,也學得八九分了吧?除非——

皇上跟雪衣很熟悉,熟悉得一眼就能認出來。

會是這樣嗎?顧紫衣的嘴角不懷好意地挑了起來。

「朕怎麼不知道,雪衣有個孿生姐姐?」

反正也蒙不過去了,顧紫衣索性不裝了。

「我們顧家有八個姐妹,而我和雪衣是雙生州妹,連爹爹都會叫錯,想不到皇上你一眼就認得出來。」

皇上愁眉苦臉地用手托著下巴,唉聲嘆氣,「怎麼會這樣呢?朕還以為,這回她總算就範了呢。」

「這也容易,換回來就是了,反正我們倆一模一樣,沒人會知道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皇上跳起來了,「她要是肯乖乖進宮,朕就不會費那麼多工夫了,哼!」

說完,皇上便拂袖而去。

那時候她還沒料到,這是她這輩子唯一、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皇上。

紫衣看見皇上走了出主,第一反應便是俐落地從床上蹦下來,一手抓起桌上的兩盤點心,另一手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下早就瞄好的書,然後又蹦回床上。幸福美滿的新婚之夜開始啦——

真的只有一夜而已,第二天早起,宮裏亂成了一團,皇上不見了。

要說皇上以前蹺班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新婚就出走,太不尋常了。不過幸好,皇上還留下字條,說:「朕出宮與皇后全無關係,爾等應敬重皇后,當如敬重朕。」總算,才沒有人疑心皇上是遭了顧雪衣的「咒」。

兩個月後,皇上的死訊傳回了宮中。

呃,準確說來,是皇上的貼身小太監帶着皇上親筆寫的死亡證明和玉璽,回到了宮中。

那是一封給太子的信,信上寫着:「皇兒如晤:不必懷疑,朕已死,絕對不會再活過來了。皇兒已經長大成人,朕沒有任何不放心,故皇兒放心登位繼承大業。日後,務必孝順皇太后。」

漂漂亮亮的一手仿褚遂良的正楷,下面還端端正正蓋着王璽。

說真的,皇上的「遺詔」最後居然還提起自己,總算是顯得很有良心。當然,顧紫衣絕對有理由相信,皇上寫「遺詔」的時候,身邊有個讓他不想有良心也不行的人在。

雖說十八歲的皇太后聽起來是挺彆扭的,但她心裏可是半點的彆扭也沒有,她是先皇遺命皇帝要「孝順」的太后,從此她就是這後宮的老大,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想怎麼睡就怎麼睡,還有御書房的十萬卷書,完美,真的完美啊!

不過,話說回來,雖說她顧紫衣現在是過着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對於大燕鬍子民而言,少了先皇這樣的一個明君,也算是一樁不幸之事吧。

不過,更大的不幸還在後面呢!

顧紫衣的視線從手上的書卷微微向前移動了凡寸,穿過雕花的窗枱,她望見一條細長的身影沿着慈寧宮的小徑,踩着暮春的陽光和一地的落花,朝這邊緩緩靠近。

來了,那個更大的「不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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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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