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爾然……」紀採薇再次闖進唐爾然的辦公室。

辦公室中,正有兩名在和唐爾然商討公事的主管,都不約而同一愣,轉頭向門口。

唐爾然才按下內線燈鍵就看到直闖進來的紀採薇和跟在她身後跑的秘書。

「總裁,紀小姐她……」秘書又一副慌張失措地要對唐爾然解釋。

唐爾然只對她皺了一下眉。「行了,你先出去。」

他將視線轉向站在門口的紀採薇。

「你,有什麼事?」他開口,犀利而冷靜。

一身紅色洋裝,顯得更加風姿綽約的紀採薇,顯然一出現就吸引了兩位主管的視線,只不過此刻兩人的處境也有些尷尬了。

紀採薇明顯有事要找唐爾然談的神情,讓他們識趣地站了起來。

「總裁,你剛才指示的我們全記下來了,我們現在立刻下去辦。」

不過他們一時還走不了。在唐爾然再對他們提列了幾個重點指示后,他們才得以離開。而在離去前,他們忍不住向靜靜等在一旁的紀採薇瞥了一眼--看來老闆真的艷福不淺。

他們一走,紀採薇立刻上前環住了唐爾然。

「爾然,我好想你。」她愛戀地低喃。

她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到他了。她的心在猜忌,猜忌她的即將失寵、猜忌他的另結新歡。尤其是最近,她看到他和那個廣告女主角傳出的新聞,她就快被嫉妒之火折磨得發狂了。

她必須來見他,她必須來確定他的心。

那個叫海藍的女人,她就是敗在她的手下嗎?她就是唐爾然摒除她紀採薇親自挑選出來的女主角?

不!她還是不承認她敗給那個女人,她更不相信那個女人有能力擄獲唐爾然的心。

她不相信,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在害怕?

因她看到了照片中,唐爾然從未對那一個女人流露出的獨佔眼神竟然出現了。不是對她,而是對着那個名叫海藍的女人。

不!唐爾然該無情、該無心。可就算是無情無心的唐爾然也該是她的!

唐爾然鉗住了她的雙肩,他看着她的眼神深奧而莫測。

「告訴我,你最想要的是什麼東西?」他沉聲問。

敏銳地理解到這話背後的含意,紀採薇的臉色頓時發白,笑容從她的唇邊隱沒,她僵硬的看着他。

「你……」她張大眼睛,不相信地搖著頭。「不……你不是在說……」

「你應該沒忘記我們之間的協議。」放開她的肩,他將雙臂交疊在胸前。

「採薇,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一定知道什麼情況對你來說是最有利的。」

咬着唇,紀採薇的心臟宛如一下子沉進一個又深又冷的冰窖里。

是,她沒忘記他們的約定。原本以為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得到他的人她就能滿足;可是當她愈來愈沉淪時,她的空虛感就愈來愈沉重。她貪求能得到他的注意、他的心。

難道,這真的只是她的奢望?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她露出少許的微笑以減少心痛的感覺。「是因為……海藍嗎?」

即使在和他訂下協議時就已經有隨時要接受被他拋棄的準備,可是一旦這天真的來臨了,她還是一時難以承受。

唐爾然看向她的眼神一銳。

「她只是原因之一。最大的原因是你。」

「我?」紀採薇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因為情婦的身份已經不能滿足你,你已經不再安分於自己的角色──我不需要這樣的情婦。」

★★★

看來,她上電視的事在家裏已經被當成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海藍趁空打電話回家去,她老媽的聲音簡直比中了頭獎還興奮地跟她說,街坊鄰居都知道他們家出現了大明星,還宣誇她厲害生了個明星女兒;接着是她大姊、大哥輪流盤問她怎麼會莫名其妙跑去拍廣告的事;至於她那一向嚴謹的老爸問的,竟然是廣告裏的畫是不是真是她畫的……總之,打了這通電話,海藍是被疲勞轟炸了一頓。好不容易掛上電話,她真覺得有點疲勞了。

天!大明星?她這樣就叫大明星?

搖搖頭,海藍的腳步停在三樓一間半敞開的房門前。

聽祥嫂說三樓有間圖書室,她才想上來找點書看。

唐爾然在市區有一間公寓,他平日一向住那裏,所以說,如果祥嫂的說法沒錯的話,她就算暫住在這幢宅子裏,也不必擔心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下。

不過她懷疑,唐爾然既然還不打算讓她受到打擾,那麼他把她藏在這裏,難道就會比飯店安全?

海藍站在靜謐的走廊上,將那門完全打開。開燈,只見裏面寬敞整齊,書櫃、沙發椅,最引人注意的是在大窗戶后,一張古色古香的大書桌。

她走近,還沒細看這張極具藝術氣息的古董書桌,就先被它桌面上的東西完全吸引住視線和心神。

畫。一幅描繪山湖景色的畫,就靜靜地躺在桌上。

海藍忍不住又驚又喜。

這是她的畫!她在拍廣告時所畫的那幅畫1

它怎麼會在這裏?

之後,海藍不但在這裏發現了自己的畫,還在桌上一旁看到了幾張手寫的設計構成圖。在這幾張圖上,清楚而原始地呈現出「彩妝灰姑娘」的廣告設計原貌。似乎,如今在電視上出現的「彩妝灰姑娘」廣告設計就是出自這幾張稿的主人之手。

老實說,海藍一直對設計出那個廣告的人佩服不已。她是主角、她是畫這張畫的人!可是如果沒有這個人想出這種奇特的創意,她懷疑她真有辦法引起這麼大的注意。

她的畫、這些設計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書房?

是唐爾然帶回來的?還是……海藍的腦中閃過一種猜測--難道是他?

猛地,她的背部泛過一起戰慄。她驚覺地迅速回頭,卻正好落入身後的陷阱中──她的眼睛才接收到一張惡魔帶笑的臉俯近,下一秒,她的呼吸、她的唇已經完全落入對方的掌控。

無可抵抗的,她的唇被狂烈地侵佔,直到她肯響應,那令她窒息的霸道氣息才稍稍讓步。

海藍大大地喘著氣,不敢相信剛才那熱烈回吻他的女人是她。

可……可惡!

頭抵在他肩頭上,她這時才回過神地發覺,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被抱起來坐在那張大桌子上?

終於平穩了呼吸,她抬起頭瞪向眼前的男人,卻突地又驚又臊。

唐爾然,眉間眼底儘是毫不掩藏的濃烈慾望。

「你……」她伸手想推開他。

「光是看着你,就讓我想直接押你上床……」他文風不動,指節輕佻過她被他吻腫的唇。他的聲音低啞,帶着一絲邪笑。「你愈來愈危險了。」

海藍屏著呼吸,卻屏不住身體里一股突如其來的燥熱騷動。她搖搖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你……你不是應該不住在這裏……」

「從今天起我會住在這裏。」眨了一下眼,唐爾然的眸光清澈了一點。「怎麼?你不喜歡?」他明知故問。

「這裏是你家,」她咬牙。「你高興就好。可是為什麼我一定要住在這裏?」

「難道你比較喜歡住沒有地方活動的飯店房間?」他反問。不過這只是小因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她住在他的屋子裏。

抱下她,他的視線掃到散在桌上的紙張。

跳開他,海藍也看到了。

「它們是你的?」她脫口問出疑問。

唐爾然不急着捉住她。他有的是時間。

「你有興趣?」

「不,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廣告是不是你設計的?」她乾脆直問。

唐爾然挑眉。氣沉神定。

「怎麼?你不喜歡?」他間接回答了她的問題。

海藍的心噗通跳着。原來就是他!原來她一直佩服的人,竟然就是唐爾然!

「我記得你很討厭畫,尤其是我的畫。」沒有輕易泄露出對他突如其來另一層的心動。看到桌上她的畫,她忍不住問他。

「原本我要導演拍的不是這個內容,不過你的畫卻突然給了我不小的靈感……」唐爾然對旗下產品廣告的要求一向嚴格,以往甚至也或多或少參與過廣告的製作,不過還不曾像這次,為廣告設計出整個草圖內容。「我有說過我討厭□

□幕□穡俊□

海藍想起舊恨。「你踐踏我的畫的行為就是!」

「你說的是我們第一次碰面、你用鞋子砸我頭的那次?」他走近她。

「那是我的鞋子不小心掉下去剛好打中你的頭,可是你竟然威脅老闆要我走路,你真是太可惡了!」現在想起來,她還是忍不住一肚子火。

「不過我要是不這樣,你到最後怎麼會到我的公司來,又怎麼會成為『灰姑娘』?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唐爾然含笑,已經站到她身前。

「什麼我應該感謝你!」怒火在燒,沒注意到唐爾然又逼近她,她想到另一件因為他而倒霉的事。「還有那一次,就是因為你害我受傷又生病,老闆趁機炒了我魷魚,所以我才會到唐氏去,我根本一點也沒想過要拍什麼廣告、當什麼女主角,你害我現在一點自由也沒有!你害我現在好像成了動物園裏的動物,這全都是你害的!」一想起自從遇上他之後發生的連串風波、到如今的處境,她就忍不住握起拳頭捶他。

「所以,你現在會變成小富婆也是我害的?」握住她的手,唐爾然對着她那雙燃燒的眼睛微笑。

「對!你……」激動的反射響應,卻又猛地發現不對勁。海藍突地住口,也察覺自己的手又淪陷了。

他、他什麼時候靠過來的?

她的手被握得不緊卻牢,而他的氣息又開始無孔不入地侵略向她。她竟覺一陣別於以往的心蕩神馳。

「我害你倒霉到最高點,所以你討厭我?」傾向前,他鼻子對着她的鼻子、眼睛對着她的眼睛。

眨眨眼,海藍將頭向後仰。可突然,他鬆開一隻手去托住她的後腦勺。一時,她退縮不得地繼續與他互通鼻息、互相對視。

她咬了咬下唇。

「你……真的很討厭。」

「嗯?」唐爾然輕哼。

「霸道、自大、惡質……」她不怕死地數落起來。

「還有?」他突然威脅性地唇碰着她的唇。

猛地住嘴,海藍的心跳得又急又快--怎麼?她竟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在陷落了……盯着眼前這張可惡又迷人的臉孔,她忽然抑止不住那股一下子突襲上來的衝動。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她脫口而出。

「因為……」他對她露出一抹邪邪的笑。「你是我的灰姑娘。」他封住了她的唇。

★★★

喧騰一時的「彩妝灰姑娘」廣告女主角,除了在唐氏這個廣告中驚鴻一瞥之外,從此未曾再有新的作品出現;而甚至,在她的一切都刻意保持低調下,她的芳蹤也漸漸在報章媒體上絕跡,人們想要再看到她獨特的風采,似乎也只有從還在播放的這支廣告中尋找了。

人,總是健忘的。數月後,當唐氏換上新一組的彩妝廣告,人們被更新的面孔沸揚起新的話題,之前的面孔似乎也被慢慢淡忘了……不過,世上總還有些杯不健忘的人。

在一項規模不小的畫展的展覽會上,其中有幾幅畫、有一個名字勾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畫,是四幅揮灑著同樣一處山湖水景的畫。不同的是,四幅畫描繪的是同一處場景的四個季節──春日花開的湖、夏日艷陽的湖、秋天蕭瑟的湖、冬天飄雪的湖。

四幅畫,或溫暖、或鮮艷、或肅涼、或冰冷,卻都能奇異地勾起觀看者內心最深處的情緒。

而這四幅引人注目的畫,全是來自同一名畫家。

海藍。

畫展上,有不少人是被這四幅畫和這名字吸引來的。

這一天,在這其中的一幅畫前,駐足了一名讓人不敢置信的女子--即使她頭壓得低低的,戴着墨鏡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可是人們還是一眼就看出她來了。

不過女子顯然已無意避開人們的好奇眼光,她站在畫前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

「我一直期待在舞台上與你交手,我要打敗你,讓他知道我才是最好的……可是沒想到我在等你,你的舞台卻是在這裏……」她低喃。

「薇薇,他不知道你是最好的,我知道。」一直陪在她身畔的俊朗男子突然對她露齒一笑。

轉頭凝望向他,好久,她的唇畔漾出了一朵夢一般的笑花。

「我也知道,你是最好的。」她吐出輕語。

在眾目睽睽下!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兩人相偕離去。

眼睜睜看着超級巨星紀採薇光明正大地牽着一個男人的手離開,現場,有幸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幾乎都呆楞在原地。

★★★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

白色的豪宅前上片經過細心整理的園子綠意盎然。風,微微吹過,花枝樹影搖曳生姿。

就在這時,一個西裝筆挺、全身散發出懾人氣息的男人從屋裏大步踏出。站在庭院裏,他的眼睛像利劍般掃掠向前面的大片花園,最後,他挑起一道濃眉,視線突然定在不遠處一棵茂密的大樹上。

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邁步走到了目標前方。仰頭,他找到了--

樹上,茂密樹葉枝幹的交叉處,一雙里著灰藍長褲的長腿就這麼悠哉地晃蕩著。顯然,樹上的人心情不錯。

男人,精炯的眸底也慢慢染上一層笑意。他將雙臂交疊在胸前。

「你還在上面做什麼?」

這一聲突如其來、低沉而有力的迸問,似乎讓樹上的人嚇一大跳。

樹上傳來一聲驚呼,接着一團物體同時從上面掉落男人看得仔細,身手很快地向旁邊一移。

「啪」的一聲,只見一隻藍色鞋子正巧落在男人剛才站的地方,而就在這隻鞋掉下的下一秒,一張女人的臉龐也從樹葉間探出來了。

不特別美,卻顯得吸引人的臉龐女人勾魅人的眸立刻對上了樹下男人剛毅而又帶着謅笑的視線。而當然,她也看到躺在地上的那隻鞋子了。

她明顯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她以為她的鞋又要惹禍了。

「你又想重溫舊夢嗎?灰姑娘。」男人--唐爾然氣定神閑地看着樹上的女人。

海藍轉眸,對他狡黠一笑。「如果這回我的鞋子又不小心砸中你了,你能怎麼辦?要辭掉我嗎?大老闆!」

唐爾然勾勾唇角,望向她的眼光深邃又灼熱。

「將你綁在身邊懲罰一輩子似乎是最好的辦法,你說呢?」

幾乎又要被他的眼神、他的聲音蠱惑,海藍猛地搖搖頭,對他甜甜地笑。

「不好。」

她承認,她已經漸漸迷戀上這男人、喜歡上這男人。就在這幾個月里,她嘗到了被這霸道男人寵著、愛着的滋味,可是她還是不肯輕易交出她的心。

唐爾然凝視着樹上女人閃爍的眼神、燦爛的笑,對於要從她那張小嘴得到她心甘情願的承諾一輩子,他早已經有了計劃--

「也行。那麼我要走了,你還跟不跟?」他對她誘哄著。

海藍眨了一下眼,突然醒悟似地「啊!難道今天是……」

「二十八號。我們要去美國的日子。」

海藍大叫一聲,手腳並用就要往樹下爬。

天哪!她竟然把時間搞錯了!今天就是二十八號了,她以為是明天。

唐爾然為了公事要到美國去,而他簡直就像抓住她弱點的要她同行──因為他知道她的另一個夢想就是游遍世界各國、看遍所有美術館,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還可以從他手中拗到免費的機票--即使明白他不懷好意的成分居多,她還是自願上勾了。

而就在海藍正打算要下來時,放在她膝上的素描簿,卻沒被她抓緊地首先不小心掉下。

「啪」的一聲,素描薄掉在地上,並且灘開了其中的一頁──唐爾然的視線移向上面的那一頁,乍地,他的眼裏閃出兩小簇奇異的火焰。

他彎身將素描簿拾起。

紙上,用鉛筆描繪出的是一個充滿陽光的房間,而陽光正照着床上的人──一個幾近全裸、沉睡中的男人。男人臉上有別於醒著時剛硬表情的溫柔,堅實深刻的身體線條,只有腹部下那一小塊讓被子掩藏住……很撩勾人心的一張素描畫。

唐爾然的臉上慢慢浮出笑容,將以他為主角的素描簿放在身後,一伸手就將已溜下樹向他走來的女郎摟進懷裏。

「你把我畫得很迷人,不過還不夠真實。我想一定是你對我身體的熟悉度還不夠,看來,我該給你一輩子的時間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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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妝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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