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我不許你再睡了!」

唔……好吵。天籟在昏睡中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怒吼,但她不想醒來,她好累。

突然,她感覺有一隻大手握着她的手,溫暖的、寬大的,觸感不是很好,但是令她覺得熟悉,覺得安全,甚至讓她有種想將自己的手擱在這隻手裏,將她的未來也擱在這隻手裏的念頭。

這時,天籟又聽到一道年輕的聲音,「你真的想坐在這,直到她醒來?」

「對。我要她醒來第一眼就看到我,我不許她用這種方式逃避我。」是那個一直吵得她不能睡的聲音。

「老大,這樣不行,你沒聽醫生說,她有嚴重的憂鬱症,你把她逼得太緊了,再這麼下去,你早晚會逼死她的。」

「住嘴!。」那個人怒吼。

「江濤說得沒錯,」一個柔和的聲音接着道:「你不能把在生意上用的那一套拿來對付女人,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霸佔的。」

「呵!」江濤戲誼地道:「秦秘書也能說出這麼有人性的話?我還以為你和老大一樣冷血。」

「我是冷血。」秦昭雙手環胸,「但要看對什麼人,對你這種人,熱心是浪費。」

「噯!我又沒得罪你,為什麼你總不給我好臉色看?」

秦昭扭過頭去,乾脆不理他。

「喂!」江濤繼續抗議。這個狂妄的女人,不愧是老大的秘書,臭味相投。

「再吵我就把你丟下樓去。」曲凌風狠狠瞪他,有效地讓他閉嘴。

不公平!為什麼兩個人都有吵,挨罵的卻只有他?江濤在心裏嘟嚷,卻也沒膽子再開口。

曲凌風用指背輕輕摩掌天籟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頰,低嘆道:「為什麼你還不醒來?難道你真的那麼討厭面對我?」

秦昭看得直搖頭。這個狂妄的男人,無論面對怎樣的困難,他總是鬥志激昂,唯有面對這個女人,他的專制和霧氣都變成了愚蠢。

一個不懂怎麼愛的男人!遇到一個不懂接受愛的女人、唉!真不知道前輩子是誰欠了誰。

江濤真想拿面鏡子放在曲凌風面前,讓他看清楚自己現在的神情,那明明就是一個為愛所苦的男人,他竟還想否認;而躺在那裏的笨女人,竟然拒絕去看他狂妄背後所隱藏的深情。

唉!要不是真的怕他把他丟下樓,他會去拿鏡子的,真的會的。

天籟終於還是醒來了。

她悄悄地睜開眼,獃獃地望着白色的牆壁和天花板,白色的被子和床單,一時間想不出來這是什麼地方。

她轉頭看到一地凌亂的紙張和卷宗夾,然後視線延伸,她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熟睡的曲凌風,阿曼尼西裝披在身上,眼看就要掉下來。

他頭髮凌亂,眉頭深鎖,鬍髭爬滿下巴,看起來疲憊又遐遢。

天籟不記得他有過這麼不修邊幅的時候,哪怕只是穿着襯衫、牛仔褲,他依然是英俊瀟灑的。

天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覺得有些口渴,想起床喝水,卻不小心製造出一些聲響。

「天籟!」聽到聲音,曲凌風猛然驚醒,看到天籟醒來,他猛地衝到病床旁。

曲凌風目光仔仔細細地搜尋天籟全身一遍,雙手顫抖地抬起,隨後屍把擁住她,「你真大膽,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敢給我昏迷兩天。」

他濕熱的唇貼上天籟的耳後,不斷啄吻著。

「不要……」天籟虛弱地掙扎。她不想一醒來就承受他的情慾,這樣會令她覺得自己只是個洩慾工具。

「別動!」曲凌風抬起頭,惡狠狠地道:「你這個不聽話的女人!我不許你昏倒,你竟敢給我昏倒;我命令你醒來,你竟敢在這張該死的床上給我陲了兩天,不管我怎麼吼,你就是不醒。」

他說一句,就在天籟身上烙下一個吻痕。

連這都要怪她!這世上怎麼有這麼蠻不講理的人啊!天籟快要尖叫出聲了。

曲凌風似乎終於發泄夠了,他脫掉鞋子,不容拒絕地侵佔半張病床,將天籟整個人鎖在他懷抱里。

「別亂動,我要睡覺,秦昭來了,讓她把地上的文件整理好;江濤來了就直接叫他滾出去。」說完,他就睡著了。

而天籟就這樣呆住,愣愣地做了他的抱枕。

沒多久,秦昭和江濤果然來了。

秦昭一進來,看了天籟一眼,點了點頭,就自動收拾起文件。

而江濤看到他們的姿勢,他張大嘴巴,才想開口,天籟就低啞地道:「他說,你來了,就叫你滾出去。」

「呃!咳咳……」江濤被他的口水嗆住了。

「哈哈……」秦昭破天荒地笑了,還是亂沒氣質的那一種,最後她將所有的文件全塞在他手中,邊笑邊道:「還不滾,在等什麼?難道真要等總裁醒來將你丟下樓去?」

江濤一臉哀怨地跟着秦昭出去了,將一室的寧靜還給他們。

天籟隱約記得在睡夢中,聽到江濤說她得到憂鬱症。

憂鬱症?雖然她覺得自己很受不了曲凌風,但那也不至於得到憂鬱症吧!她不就是失眠、疲憊、食欲不振、喜歡發獃嗎?這樣就是憂鬱症了嗎?

但顯然地,曲凌風將醫生的話當成一回事了,他帶她到最有名的心理醫生那裏接受治療。

醫生若有其事地問了些問題,然後列出一堆注意事項,要他們注意。

從那天之後,如果沒什麼應酬,他都會回家陪天籟吃飯、聽音樂,然後抱着她入睡。

但是,惡夢依然沒有遠離她,夢魘又一次侵入,她在夢裏不斷地唱着、唱着,直到喉嚨沙啞,但夢裏的惡魔還是不肯放過她。

「夠了!」

暴君一聲大喝,衝過來指住她,激動地大喊:「你唱的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你不停地流眼淚,為什麼你的歌聲不再甜美,為什麼你看上去就像快死掉的樣子?

「大王。」夢裏的她虛弱地喊著:「放我自由,求求你放了我!」

「休想!」暴君的聲音震落了屋檐的琉璃瓦,「要我放你,除非找死!」

「喝!」天籟被那兇狠的表情嚇醒,她彈坐起來,一身的冷汗。

「除非我死」!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堅定:神情是那麼的決絕,天籟回想起來,還是全身發抖。

身邊的床位是空的,天籟扭開枱燈,看了眼床頭的鬧鐘。

凌晨兩點,這個時候他會去哪裏?

她下樓為自己倒杯水,發現書房的燈還亮着,門沒有關,她悄悄走過去,看見他坐在電腦前面認真地工作。

從他開始回家陪她吃晚飯後,她就覺得奇怪,他怎麼可以每天六點就準時下班?原來他都是半夜起來工作。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為了陪她吃飯?就這麼簡單嗎?

曲凌風工作得非常專註,所以沒有發現天籟的存在。

她站了好久,最後默默地回到卧室,關了燈躺回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喜歡怎麼樣是他的事情,她為什麼要為了他的怪異行為輾轉反側?天籟不斷在心裏間著自己,這時她才突然地發現,除了今夜的失眠外,她竟有一個月沒有失眠,一個月沒有作惡夢,一個月沒有食欲不振,一個月沒有無緣無故地發獃了。

天籟張大眼睛,瞪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一陣揪痛,好像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地扎了進去,她卻無力拔出。

她睜着眼,在不知不覺中,天漸漸亮了,就在此時,天籟突然聽到卧室門把轉開的聲音。

她趕緊閉上眼睛裝睡,然後她聽到一陣腳步聲。

曲凌風輕手輕腳地走近床沿,看了她一眼之後,換了衣服便又出去了。

聽到開門聲,天籟爬起來,透過門縫,看到曲凌風從書房中拿出公事包,下樓時他對小芳交代:「九點叫小姐起來吃飯。」

「是!先生,你不吃了嗎?」

「來不及了,我還有個會要開。」

汽車引擎聲漸漸遠去,天籟衝到窗邊,捕捉到那輛灰色BMW的背影。

沒來由地,她想起一年前的某一天,她滿心絕望地任他將她塞進車裏。

時光匆匆,竟已過了一年,回首三百多個日子,她不敢置信,她竟可以在他身邊過了一年,他沒有憤怒地指死她,而她也沒有憂鬱到死去。

不知不覺地,她臉上多出了些莫名其妙的淚痕。

她為什麼要哭?

這眼淚代表着什麼?

是慶幸她現在還存活於世;還是,感嘆掙扎了一年,她還是沒逃脫出這個牢籠呢?

晚上六點,曲凌風打電話回來,說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不待他回來,天籟已快一步地將飯吃光,洗完澡后,自動坐到沙發上佯裝好認真在看電視。

果然,沒多久后,曲凌風回來了,他站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便轉身進書房工作去了。

天籟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沒有被人監視的壓迫感,但又感到身邊少了些許的溫暖,感覺空洞洞的。

一整晚,天籟都處於呆愣狀態,直到十一點鐘聲響起,她知道書房裏頭的人就要出來了,於是急忙關掉電視,站起身來,在瞥見他的身影時搶先道:「你忙你的,我先睡了。」

曲凌風驚訝地看着天籟的自動自發,半晌才道:「我也正要睡。」

「哦。」

天籟應了一聲,率先走回房。

躺到床上,她將自己密密實實地包裹在被單里;而曲凌風從後面攪緊她,在她頸后吹氣。

天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誇張地打了個呵欠。

「累了?」

曲凌風在身後輕問。

「有一點。」

他翻過她的身子,給了她一個輕柔的吻,「睡吧。」

天籟努力平穩呼吸,讓大腦處於空白,不久就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床鋪輕微晃動,身旁的人起身,開門。

想必他又到書房工作了吧!

天籟張開眼睛,看着窗外朦朧的月光,一夜無眠,他也一夜沒有離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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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吃飯、洗澡、看電視、睡覺,成為天籟每晚的活動模式,曲凌風也恢復了以往的生活作息,不再每天提醒她該做什麼,不再每天陪她吃飯。

常常他應酬回來,天籟躺在床上裝睡,他也不吵她,輕手輕腳地躺在旁邊,不似以前,他有興緻的時候,就一定要將她吻醒,纏鬧不清。

他最近可能在忙什麼大Case,每天都早出晚歸的。這種情形到今晚,已經連續四天了,她這四天都沒跟他說過半句話。

深夜一點,天籟聽到庭院那邊債來汽車引擎聲,像往常一樣,她趕緊面朝裏面裝睡。

沒多久,身邊的床位下陷,她的背不可避免地碰到他。

他的手掌輕輕地撫上她的肩頭,灼熱的呼吸吹在她耳邊,天籟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喝酒了?

是因為應酬嗎?

當天籟還在臆測時,曲凌風的手已探進被單,沿她身側曲線一路下滑,罩上天籟的小腹,同時滾燙的唇含住她的耳垂。

天籟無法再繼續裝作無動於衷,她假意翻了個身,避過他的舔吻,將頭埋在他胸前,口中喃喃道:「好酸。」

聲音模糊似夢囈。

曲凌風的身子倏地僵直了,一動不動,似怕吵醒她,良久,他才放鬆下來,吻了吻她的發,輕嘆一聲,抱緊她,睡了。

那聲輕嘆一直在天籟耳邊回蕩,充斥着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他在悵然若失些什麼?

因為找不到理由吼她了嗎?

還是因為她不能滿足他的生理需求?

她這麼做的動機又是什麼?

天籟自己也搞不清。

是為了給他少添些麻煩,還是為了給她自己少找些麻煩?

也許兩者都有吧。

「今天不要去工作室,我十點在胡醫生那裏等你,他給你安排了複診。」出門前,曲凌風特地交代天籟。

「哦。其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天籟原不想麻煩他,但她的話才出口;馬上便遭到炮火攻擊。

「我說等你就等你,你敢遲到一分鐘就給我試試看!」曲凌風吼道。

淡淡地看他一眼,天籟默默地點頭。

但曲凌風依然不相信;他要求她的保證:「跟我說你一定會準時到。」

天籟像一隻鸚鵡機械地重複:「我一定會準時到。」

曲凌風認真看了她良久,終於將困惑許久的疑問問出口:「你最近出奇的聽話,告訴我為什麼。」

「沒什麼。」迎着他的目光,天籟知道,如果她轉開臉,事情就複雜了口「可能是習慣對你順從,也可能是你最近沒有特意刁難我。」

曲凌風似乎滿意了。「這是個好習慣。不過……」他俯低身子,「離我放你自由的日子還久得很,你最好不要打什麼別的主音。」

「在你面前,我能打什麼主意?」她能打什麼主意?難道潛意識裏,她在等他實現當初的承諾——到她完全屈服的時候,就會放她自由?

是嗎?她是這樣想的嗎?天籟不禁在心裏問著自己。

「那最好。」曲凌風一說完便甩門走了出去。

在曲凌風出門后,天籟抬起頭來,望着鏡子裏的那個女人,她的眼神凈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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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不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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