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公主!」

一看見公主回來,密洛克便趕緊站起了身子,緊緊地跟上她的腳步。

自從那次的事情之後,她就整整消失了兩天,他派人找遍了整個塔爾愛拉瑪城,也找不到她。兩天後,她回來了,臉上不旦什麼表情也沒有,反而更添一抹冷霜,只不過,在那抹冷然的表情之下,他看到的不是恨,而是痛。也自從那天之後,她就沒有再提報仇的事。

可是今天她出去,回來的,竟是一雙紅腫的雙眼。這……

「公主!」他又叫了一聲,他密洛克從公主小的時候就奉命要保護公主的安全,今天,他再也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管,至少必需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娣妮沒有開口,也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只是跨大自己的腳步,直直地朝自己營帳的方向走了進去。

不!她不要開口……她什麼也不想說……

心中的恨,讓她無處可逃,可是對他的愛,更讓她手足無措。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付出這麼多,更沒有想到自己愛上的竟然會是法老!

該死的!

她一個氣憤,伸手便甩開了整個桌面的東西,以雙手支著桌沿,任著淚水,毫不停歇地落下她的臉頰。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她在心裏咒罵了千次,萬次,卻無法因此而愛他少一點,卻沒有辦法因此,而讓心痛少一點。

老天!她真的錯了嗎?是愛他愛錯了?還是恨他恨錯了?要不然,為什麼心還是這麼地痛,這麼地難過……

「公主。」

密洛克進營帳的聲音讓她下意識地抹去了眼眶中的淚水,但她仍是無法轉過身面對他,只能背着身子,靜靜地等着他開口。

「公主,」他又叫了一聲:「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低頭望着碎落在滿地的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公主的個性:「你……」

「沒事。」根本不等他說完,娣妮便斷然地開口。

密洛克沒有再介面,但光是觀察公主顫抖的肩頭,便足以讓他略知一二;自從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之後,他就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看到這種痛,而今,他不得不在心裏產生一絲的質疑……「你該不會是……」

「我說沒事。」娣妮的一句話,便又打斷密洛克所有的猜測,她收起了淚水,努力地試着讓自己看起來鎮定,沒一會的時間,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便又冷冷地轉身開口:「吩咐下去!」她真的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明天晚上,我們進攻宮殿,去取法老的首級!」

可是……

密洛克不太確定,望着公主眼裏的痛,他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但他真的擔心她會愛上法老……

「我說下去!」娣妮又是斥吼一聲,這個時候,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只想一個人……

密洛克遲疑了一會,沒有再多嘴,轉身便朝營帳外的方向走了出去;若公主不想說,那自然沒有人可以逼她開口……

一直等到密洛克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營帳之外,娣妮的淚水這又情不自禁地落下她的臉頰。

明天……

她在心裏頭低喃,明天,她就要讓這一切結束。

她——那法娣妮,就要去取他法老的首級,拿他法老的鮮血,來償還那法族的血債……

※※※

今天是夏日節慶的最後一天,所以塔爾愛拉瑪城裏,到處都是一片熱鬧的景像,而宮殿裏面,更是一片歌舞喧嘩的熱鬧氣氛。

圖騰哈馬坐在首座之上,望着宮殿大廳前的餘興節目,思緒卻怎麼也無法集中。雖說宮殿裏面的美女如雲,但他的腦海里卻怎麼也抹不去那法娣妮美麗的容顏……

「我恨你……」

她的話,至今仍清清楚楚地在他的腦海中徘旋,而她含淚的雙眼,更明顯地表達出她的愛恨交加。

為什麼……他始終不能了解;為什麼每每只要一想起她所說的這句話,他的心就有種說不上口的緊澀感?為什麼只要一想起她的難過,他就跟着感到心痛?

如果他們今生註定不能結合,為什麼愛情還會讓彼此感到手足無措?

她誓言說要以他的鮮血償還她族人的血債,說的是什麼時候?就算真到了那個時候,她下得了手嗎?

不……

他在心裏一聲自嘲的笑;應該說,他會覺得後悔嗎?如果,真的必需讓她執刀來取得他的性命,他會有所猶豫嗎?

「法老,」安克珊看法老一副神不在焉的樣子,便又輕喚了聲他的名字,她顫抖的手,緩緩地遞上了一杯酒:「看你今天好象精神不好的樣子,不如……」她將手中的酒又推進了幾寸:「……喝杯酒,解解悶吧。」她心虛地開口,視線卻怎麼也離不開手中的那杯酒。

方才她趁法老分心的時候,偷偷地在酒裏面下了一點葯,雖然不知道這葯到底有什麼藥性,但……艾伊說,不會傷害到他的,只會讓他忘記她和艾伊的事,所以……她也就相信他了。

埃及國土裏面,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神術;或許,真像艾伊所說的,只會讓法老喪失記憶……想着,她又望了眼杯中的酒;她對法老雖然沒有夫妻之間該有的情感,但圖騰哈馬再怎麼說也算是她的弟弟,她絕對不想傷害他,若非得以,她也不會在酒裏面下藥。而今會這麼做,為的,只不過是不希望他將她和艾伊兩人,處以極刑……

「法老,」見他沒什麼反應,她這又喚了一聲:「喝杯酒吧……」

而這次,他終於回了頭,但臉上卻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望向安克珊的臉,又望向她手中的那杯酒,沒一會的時間,便自法老的首座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地便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出了宮殿大廳。

他現在,沒有心情飲酒作樂,只想好好地靜一靜,就只想一個人……

看法老的反應不在自己的預期之內,安克珊只能手足無措地望向一旁的艾伊,現在該怎麼辦?她不知道;法老要是不肯喝這杯酒,那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方法了。

望着法老離去的背影,艾伊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他萬萬沒有想到,法老竟然沒有喝下那杯酒!?

該死的……

艾伊在心裏一聲低咒;這當初的計劃若沒有出什麼差錯,那法老現在早已毒性發作,而安克珊則會被冠上謀殺法老的罪名,處以死刑。一旦除去了他們倆人,埃及自然還是會落到他的手裏。可是……

該死的!法老竟然連滴酒也沒沾到,就這麼離開了宮殿的大廳……

不行……

他在心裏頭這麼告訴自己;他必須趕快再想點辦法才行,今天難得整個塔爾愛拉瑪城一片歡舞的氣氛,這要是一過了今天,必定是很難再找到適當的時機了……

想着,他什麼話也沒說,隨即便自座上站起身,跟着法老的身後走出了宮殿。他陰沉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心裏還是不斷地低吟;他必需趕快再想點辦法才行……

※※※

法老走進了自己的房裏,心情卻是莫名的沉重。

埃及雖然是個炎熱的國家,但此時,整個偌大的房間看起來仍有種莫名的蒼涼。

今天是夏日節慶的最後一天,但他的心裏頭非旦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反而滿腹的愁緒。

為什麼……

他在心裏頭低笑這個問了自己不下千次的問題,就只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會一直難以忘記她美麗的容顏嗎?

還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所以第一次的愛戀,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地無法自拔?

想着,他又嘆了口氣;一向自認為冷靜的他,沒想到一觸及愛情,竟也會變得這般的無可奈何……

他解開了頸上的金飾,緩緩地走向床鋪的方向,但頸后突而其來的一道冰冷的感覺卻讓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甚至不用回頭,就已經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今天……」那法娣妮的話都還沒有出口,淚水卻早己流了滿面,她拿着手中的短刀,不偏不倚地指向他的頸后,但一顆心卻像是要碎了般的痛:「……我那法娣妮,要取你圖騰哈馬的首級,來祭祀我那法族十年前的血債……」。

可是,心還在痛,淚還在流,尤其望着他寬厚的背脊,她竟懷念起他醉人的擁抱。不……她的心中滿是掙扎;不應該懷念的,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憶起他的溫柔,她今天是要來這裏取他的首級的,為什麼……卻遲遲下不了手?

好象不管她再怎麼的努力,心痛仍抑不住喉間的顫抖,即使在這之前,她早就下定了決心,可是一到了這裏,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為什麼?她不懂;為什麼不管她下了多大的決定,情傷竟是依舊如此地傷人?好似要將她一一地瓦解,又逐一地粉碎……

「我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你……」他沒有回頭,只是以他略為低沉的語氣緩緩地開口;他恨自己讓她如此的難過,更恨自己曾經犯下這樣的錯……

只不過,他的話不但沒有辦法安撫她的心痛,反而讓她更加地難過;不知道多久了?她心中的愛與恨,從來就沒有停止掙扎過,她也知道他無心傷她,可是……「那法族三百多條的人命……全都死於你的一聲命令之下。」三百多條的人命……老天!當他在下那道命令的時候,他怎麼能那麼的殘酷?

「你知道我並不能改變什麼……」事實已是事實,時間既然不能倒轉,那他除了道歉以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但是淚水,只是更加地模糊她所有的視線:「我要拿你法老的鮮血……來祭祀我父親的靈魂……」即使她的愛,會落得破碎不堪……即使她一輩子註定要以淚洗臉……但她早己對天發過誓,要以他法老的鮮血,來償還那法族所有的靈魂……

她舉了刀,含淚正準備要往他的頸后刺去,但他緩緩轉過身子的動作,卻反而讓她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她從他深邃的黑眸里,看不見任何的恐懼,卻反而望見那抹難言的深情,她不能言語,因他的凝視,而心頭更覺一抹緊澀。

愛一個人有多難?

他在心裏頭自問;為什麼只是愛眼前的這個女人,竟讓他愛得無路可走?為什麼同樣是愛,竟要愛得如此的心痛?

他望向了她手中的短刀,而後,又慢慢地移至她含淚的美麗容顏,只見他沉默了一會之後,終於黯然地開口:「如果……殺了我會讓你比較好過,」他伸手,將她握刀的手輕柔地拉向自己的喉問:「那你……應該現在動手。」趁士兵還沒有發現她的潛入,趁她還有機會逃走,現在……他將刀峰更進一寸地指向自己的喉間;會是最好的時候……

可是……

也就因為他的愛情太過於坦然,所以,她才一直遲遲下不了手……「為什麼……」她的心好痛,淚還在流,但再多的淚水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難過,她執刀的手無法再進一寸,而所有的言語全都化成了顫抖:「……為什麼……你是法老……」他可以是西摩,可以是宮殿裏的任何一個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她必需殺的法老?

為什麼?

圖騰哈馬自己也在心裏頭自問;為什麼他是法老?……有多少次,他也懷疑,為什麼自己要註定成為埃及的法老?為什麼世界這麼大,他卻偏偏愛上那法娣妮?這既然是上天跟他開的玩笑,他又怎麼會有答案?

他只能說:「我沒有選擇。」從一生下來,他就註定要繼承法老的位子,為什麼?他永遠不會知道……可是如果真的能夠選擇,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一個法老;也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殺死她父親的兇手……

「為什麼……」即使知道自己永遠得不到答案,她還是不能自己地問道;為什麼,一切會變成今天這樣?為什麼,她的心竟還是這麼地痛?如果上天註定要讓她恨他,為什麼又要讓她遇見他?為什麼……又要讓她愛上他……

「娣妮,」他握下她執刀的手,伸手輕柔地撫上她含淚的臉頰,一顆堅強的心,此刻,滿是不舍的愛憐:「從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我就不想以法老的身份去愛你……」是西摩也好,是圖騰哈馬也好,在她的面前,他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埃及男人,也渴望被愛……

她不能言語,彷佛所有的話一擠上了喉間,便全成了哽咽:「……你……不應該騙我……」

騙……

他楞了一會:「……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騙你,」他心疼地伸手拭去她眼眶中的淚水:「……只是想以這樣的靈魂愛你……不是法老……也不是西摩……」他只是想找所謂的真愛……「只是想」以他一個男人的身份:「這麼愛你……」

老天……

那道酸澀的感動又在她的心裏隱隱作痛;這樣的情感,叫她如何承受?又叫她怎麼躲得過?從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就毫無警覺地沈淪在他的溫柔之中,叫她該怎麼收?

她抬頭,望進他子夜般的黑眸,但當她望見自己的手下正從他的背後,以弓箭瞄準他的心臟的時候,思緒卻在瞬間全成了空白。

「不!」

看見手下拉了弓,她一聲驚叫,隨即反射性地轉身替他擋住了射來的弓箭,箭峰卻也在這個時候不偏不倚地刺進了她的心臟。

剎時間,鮮血自她的體內射出,她無力地跌進他結實的臂彎之中,沒幾秒鐘的時間,法老已染了一身的血紅……

他沒有辦法思緒,整個腦海因眼前的畫面而全成了一大片的空白,不……他望着掌上的鮮血,仍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不……這不會是真的……

而這樣躺在他溫暖的懷裏,她眼眶中的淚水竟顯得更加地猖狂,原以為箭傷應該會很痛,卻沒有想到竟還是比不過心裏那股錐心的痛……

為什麼……

她還是不懂;為什麼所謂的愛情,竟會讓人這麼的難過?

她用着僅有的力氣,將所有的視線,慢慢地轉移到他英俊的臉上,第一次……在他深邃的眼眶之中,看見淡淡的淚光……

「不……」望着娣妮在自己的懷中慢慢地失去了血色,法老的情緒便愈是顯得無措;這不會是真的……他一直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能就這麼失去她……

娣妮輕咳了幾聲,鮮血立刻染紅了他的胸膛,意識也隨即變得更加的薄弱;她不知道淚水還會在她的臉上流多久,也不知道那股心痛還會持續多久,可是一看見他誘人的臉龐,她還是覺得好難過……「如果……」她就是抑不住眼眶中的淚水:「真的有來生……」她會用她僅有的靈魂期望……「你不要是法老……而我……不是那法娣妮……我……」不想再用所有的情感恨你……

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人便斷了氣,躺在他溫暖的懷中,成了一個空無靈魂的軀體。

「不……」法老仍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公主,該走了!埃及兵……」埃及士兵發現他們潛入了……密洛克才剛殺了幾名埃及士兵,正準備進來叫公主撤進離,卻沒想到會看見眼前的景像;不!密洛克的思緒在那麼一剎那的時間全部停滯,他只聽見心裏頭一道小小的聲音不斷地低吟;不……這不會是真的……

法老聽見密洛克的聲音才正準備回頭,一個石頭的重擊便狠狠地落在他的頸后,整個頸椎在瞬間全都斷了,他根本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整個人便像斷了線的娃娃般,無力地躺進了那法娣妮的懷中。

沒幾秒的時間,他也斷了氣……

艾伊望着眼前的景像,又望向手中的石頭,很快的,便將手中的石頭丟棄在屍體的旁邊,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對剛斷了氣的屍體。

他剛剛來的時候,還來不及想到一個處理法老的方法,卻沒有想到竟湊巧碰見方才的畫面;他原以為那個女人會動手替他殺了法老,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傻到替法老躺去那支弓箭。所幸自己的手邊正巧有顆大石,所以才能藉由這個機會,親手除掉法老。

看現在他們倆人這個模樣,下人們鐵定會以為是她殺死法老的,而他,也就很自然地能逃脫謀殺法老的罪嫌……

「法老,有刺客……」

一名埃及士兵才正準備進房通報,卻隨即讓眼前的景像所楞了住;法……法老……他仍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睜著一雙大眼,不能置信地轉向一旁的艾伊。

「看什麼?」艾伊隨即擺了臉色,一聲斥喝:「還不敢快去追?刺客殺了法老,你要是敢讓他們逃走了,我就唯你是問!」

「……是。」士兵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應了一聲之後,便趕緊領着其它的士兵去追捕刺客的蹤影。

法……法老死了?!他仍是不敢相信;法老怎麼會……怎麼會死了呢?

一直等到士兵全都離去之後,艾伊再度回頭望向地上的法老,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一抹凝視之後,轉身便朝門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圖騰哈馬……

他一聲輕哼;從這一刻開始,己經完完全全地成了歷史了……

而整個空蕩蕩的大理石殿裏,剩下的是兩個相愛的人的軀體,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情史,在埃及人的眼裏,就只有單純的法老與刺客。

即使一切全都成了過去,法老在意識模糊的時候,有一句話,還來不及開口……

「如果真的有來生……不管相隔幾世紀,不管相隔多遠,我還是會遇見你……」

※※※

「……那?法?娣?妮……」

陳娣妮伸手輕撫上畫像上那片淍落的裙襬,淚水卻不知在何時早已沾滿她整個細緻的臉頰。

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片淍落的裙襬上原本刻的到底是什麼,可是光是在心裏頭低喃這幾個短短的字,竟讓她的心口像是要讓人撕裂般的痛……

為什麼……

她不懂;為什麼指尖才一觸及這片淍落的裙襬上,腦中就不斷地浮現出投影片般的畫面。還有那強烈的愛,跟那股強烈的恨,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她從小就醉心於古埃及文化,但卻從來沒有想到,才第一次踏上這個國家的她,竟會對這個地方感到如此的熟悉!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己對這個地方竟會有如此深刻的印象?二十三年以來,她都是在台灣長大,除了國語之外,她也只會英語,可是為什麼一到了這個地方,她竟有種回家的感覺?還有牆上刻劃的古埃及文字,為什麼她又會感到如此的熟悉……

「這座靈寢,」領隊的導遊,此刻正手持着導遊手冊,努力地為所有的觀光客講解道:「是圖騰哈馬王的靈寢,也是埃及曆代以來最年輕的一個法老。由於這座靈寢建於地底下,所以一直到二十世紀的時候,才讓英國的考古學家——卡特所發現。」說着,他又伸手大綱似地指了下牆上的壁畫:「……看到這些畫沒有?這些畫全都是用來記錄法老在世時的史事,那個畫像的人叫艾伊,是那個時候埃及的指揮官,那個叫安克珊,是法老的妻子。而那個……」他指到娣妮眼前的那個畫像:「嗯……」他很努力地又翻了下手中的手冊,似乎怎麼也找不到這個畫像的名字……「考古學家到現在還沒有發現,應該也是安克珊王后吧。」

導遊隨便下個結論,但話才一說完,當場有人反駁地說道:「拜託,跟剛剛那個畫根本就不像,這個比較好看多了……」說完,幾個觀光客便品頭論足地笑了起來。

導遊紅了臉,很快地又轉移了話題:「……由於這個靈寢建造得很匆促,所以許多考古學家都推測圖騰哈馬王早逝的原因,絕對是出於意外或是人為……」說着,他又翻了下手中的萬能手冊:「聽說,考古學家在圖騰哈馬的木仍尹上發現,他的頭顱後方有被重擊的痕迹,也是他死亡的原因,許多人都猜測,最有可能的兇手,便是當時的指揮長——艾伊……」

「一定是的……」又是幾個頗有意見的人開口:「我們剛剛不是去看過艾伊的墳墓嗎?比這個地方要大上好幾十倍,鐵定是艾伊自己搶用了法老的墳墓……」

然後,觀光客之間,又自己為法老編織了一個合理合法的故事……

「走吧。」因為時間關係,導遊也準備快速地將觀光客帶到下一個房問:「下一個房間是法老的靈寢殿,和收藏寶藏的地方,許多的考古學家,都是從他的寶藏觀察,才對古埃及有更進一步的了解……」說着,他便領着所有的觀光客,沿路朝靈寢殿的房間走了進去……

「娣妮,」看着所有的人全都走進了另一個房間,千玲在這個時候又喊了一聲:「快跟上來啊!」這個靈寢一直讓她感覺陰森森的,她才不敢一個人待在這個安特殿裏面呢。

可是,看娣妮一直沒有什麼反應,她聳聳肩頭,抖掉一身的寒顫,轉身便緊跟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不管了……她在心裏頭低吟;她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裏呢……

陳娣妮根本沒有注意到所有的觀光客全都到另一個房間了,她的腦子裏唯一所能注意的,就只有眼前的這個畫像。

為什麼……

就連她自己也無法給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一進來這個地方之後,她的眼淚就怎麼也停不住?為什麼一進來這個地方之後,那道熟悉的感覺就一直不斷地在她的心頭隱隱作祟?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在看到法老的畫像的時候,她的心竟像是要讓人撕裂般的痛……

「法老去世之後……」

一道略為低沉的男性聲音,唐突地打斷她所有的思緒,她猛回頭,卻因眼前所出現的人影而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任著所有的言語全在她的喉間化成了哽咽……

她不知道男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但彷佛在這個地方等候了許久。

男人有着高大的身材,和混血兒般的深邃五宮,而深邃的黑眸里,更是有着滿溢的深情與溫柔,不……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感覺太叫人熟悉,也太叫人難捨……老天!叫她怎麼能忘記,怎麼可能……

男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深情地望向牆上的那個畫像,在一陣無言的凝視之後,這才又轉頭望向眼前的娣妮:「……艾伊便娶了安克珊,成為埃及的下一任法老,沒有人知道圖騰哈馬是怎麼死的,全都以為是讓他懷中的刺客刺死的。更沒有人知道那法族這個名詞,因為在那個晚上,那法娣妮所帶領的人,便全讓埃及士兵捉了起來。在這事之後,艾伊只執政了四年便去世了,安克珊則再下嫁下一任的法老……」

他嘆了一口氣,遲疑了一會後才又介面:「圖騰哈馬雖然英年早逝,但他卻也認識了一生中最愛的一個女人,」他淡揚了一抹微笑,只感覺這段情感,相隔了好幾個世紀:「在他去世的時候,心裏還有一句話來不及告訴那法娣妮……」

他笑了,性感的聲音終於緩緩地開口:「如果真的有來生……不管相隔幾世紀,不管相隔多遠,我還是會遇見你。」

只是這麼一句話,淚水便全都猖狂地湧上她的眼眶之中。不……她不相信!不是不相信他會遇見她,只是不能相信……真的有來生。

他走近了她,以一隻溫熱的大手,緩緩地觸向她細滑的臉頰;彷佛不用任何的言語,就足以表達內心的所有情緒。

而她仍是捂著自己的嘴,只能說再多的言語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動,叫她怎麼能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又叫她怎麼能捨得這一切全都只是夢境?

她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也的確許下這樣的心愿,在他輕柔的觸摸當中,她憶起了遺落在古埃及里的記憶;她再也不要恨他!再也不要怨他!如果真有來生……淚水模糊了她所有的視線;她只想,用一輩子的愛來愛他……

「我愛你……」他跟她擁有相同的感動,眼裏的深情,彷佛早已認識了她幾千個世紀……「把你的名字刻在畫上……只是希望真的有來生,我依舊找得到你的靈魂。……而我,不會是法老,」他愛憐地輕拭去她眼眶中的淚水:「你,不會是——那法娣妮……」

他的話幾乎才一落句,娣妮便不能自己地上前擁住了他寬厚的頸項,而他也緊緊地將她擁進了懷裏,以表達內心所有的感動。

是的!

激動的情緒讓她久久不能言語;他找到她了!他找到她了!即使過了幾個世紀,他還是帶着相同的靈魂找到她了……

如果真的有來生……

淚水沾濕了她所有的臉頰,她告訴自己;再也不是一種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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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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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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