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氣晴朗的假日下午，言凈雪帶着黑冠浩出遊，開着車來到擎天崗，在草地上鋪上一張野餐墊，黑冠浩開心的在草地上跑來跑去，言凈雪則忙着把黑家廚子準備的豐盛餐點和餐具取出來。

廚子幫他們準備了水果沙拉和壽司以及一些三明治，還煮了一壺香醇奶茶。

「冠浩，你別跑太遠，阿姨會找不到你喔。」布好野餐的餐點后，言凈雪發現黑冠浩跑得太遠了，她揮揮手，要黑冠浩回來。

「阿姨，我抓到一隻蝴蝶。」雙手捧著蝴蝶跑回來，稚氣的臉龐充滿興奮的笑意。「你看、你看。」怕蝴蝶飛走，他只敢將雙手張開一點點。

「好漂亮的蝴蝶，可是它不能拍動美麗的翅膀，好可憐哦。」眯着眼看，她為這隻失去自由的蝴蝶感到同情。

「對不起，我馬上把蝴蝶放走。」張開小小的雙手，蝴蝶立即拍動翅膀飛走。

「你看，在空中飛的蝴蝶是不是比剛才還漂亮？」燦爛陽光讓蝴蝶更加迷人。

「嗯。」用力的點頭。「言阿姨，你也很漂亮，比蝴蝶更漂亮，你可不可以跟我爸爸結婚，當我的媽咪？」善良又充滿愛心的言醫師，是黑冠浩心目中媽咪的最佳人選。

「我也喜歡冠浩。」摸著黑冠浩的頭髮，言凈雪陷入深思。

她跟黑睦澤的交往是很穩定沒錯，但結婚彷彿還是很遙遠的事。雖然交往這陣子以來，他對她有着強烈的佔有慾和渴望，也很寵愛她，但她不知道他是否有考慮到彼此的婚事，畢竟他曾有一次失敗的婚姻。

「那阿姨要不要當我的媽咪？要不要？」他真的好想要一個媽咪。

「冠浩，讓阿姨想想看好不好？結婚的事不是那麼簡單，等冠浩長大后就知道了。」拉着他的小手，一起坐在餐墊上。「快吃，這些東西全部要吃完，不能浪費喔。」

黑冠浩有點泄氣，不過沒關係，他知道爸爸跟他一樣喜歡言阿姨，總有一天爸爸會跟言阿姨結婚，到時候他就有媽咪了。

心情頓時大好起來，黑冠浩胃口超好的把食物一個個解決掉。

吃完東西后，他們又一起放風箏，在草地上跑來跑去，黑冠浩玩得滿身大汗。

將近傍晚時分，太陽慢慢下山，言凈雪拿毛巾替黑冠浩擦掉汗水，收拾好餐墊，開着車返回黑家。

「言小姐，少爺交代過，請言小姐留下來吃晚餐，少爺大概半小時後會到家。」一回到黑家，管家立即過來通報，也馬上喚來傭人把小少爺帶回房間洗澡換衣服。「言小姐要不要先回房梳洗，晚餐準備好我再上樓請小姐下來用餐？」

「謝謝，那就麻煩你了。」把黑冠浩交給傭人後，言凈雪走上樓，回黑睦澤的房間梳洗。

交往的這段期間，她留宿在這裏的機會越來越多，即使假日時黑睦澤依舊得工作應酬，她也會留下來等他忙完返家一起聚聚，而黑家的管家和仆佣也早將她視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對她非常恭敬禮遇。

回到房裏，打開音響，讓輕柔的音樂環繞整間卧房和浴室。她踏進浴室里，脫去衣物，將長發用髮夾綰起，推開霧面玻璃門，裸著嬌軀踏進淋浴間里，享受水流的洗沐。

雪白的肌膚抹上沐浴乳，揉出細緻的泡沫，閉上眼輕仰起臉蛋，讓水流衝去一身的泡沫。

沖好澡后，她踏出淋浴間，從架上取來一條浴巾裹住泛著光澤的粉軀，站在洗臉台前用保濕化妝水拍了拍臉頰，一身舒爽愉悅的轉身，打開浴室的門走出去。

浴室的門一開，卻意外的對上一堵厚實胸膛。

「你飛車回來的嗎？」仰起粉顏，她詫異的迎上提早返家的黑睦澤，對上那雙明顯燃燒着慾望的炙熱黑瞳。「晚餐時間到嘍，等一下管家會上來，你現在最好安分——」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被他抱起，旋轉半圈，被帶到大床上。

美背一碰到床，身上一陣涼，浴巾已在瞬間被抽開丟到一旁。

她嬌嗔的瞪他。

他站在床邊，飛快地脫去身上的衣物，露出他精壯的胸膛和那結實腹部。

「哦……」她咽了咽口水，粉頰一片緋紅，美目痴迷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裸軀，視線落在下腹那傲人的雄偉。

他笑着，心裏喜歡她在床上的大方和大膽，一個悍然的進駐，讓彼此終於成為一體，瞬間密合糾纏的兩具裸軀，很有默契的用最大的熱情一起製造歡愉的節奏，熱烈的取悅彼此。

餐桌上，言凈雪害羞的一直不敢抬頭，一邊又擔心黑冠浩的心情。

因為剛剛他們正在床上纏綿時，洗好澡的黑冠浩突然跑離傭人的視線，到黑睦澤的房間找她。

房門沒上鎖，黑冠浩便溜了進去。

她嚇壞了，整個人躲在黑睦澤的身懷下，幸好黑睦澤的動作快，抓來被單將兩人赤裸的身子遮住。

黑睦澤當下立即斥責黑冠浩，把他趕出房間。

黑冠浩無端受到譴責，心情一直不太好，小臉上浮着一絲恐懼，就怕被爸爸責罰。

黑睦澤的確是想責罰黑冠浩，是她擋了下來。

她認為錯在黑睦澤太粗心，沒把房門上鎖，不能怪小孩子。

但求歡被迫中斷的黑睦澤，一直黑著那張冷酷的臉龐，讓人看着直想退避三舍。

「爸爸……」黑冠浩小心的覷著臉色難看的爸爸，很想跟綳著臉的爸爸說話。

黑睦澤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打算開口。

「冠浩，有什麼事要跟爸爸說嗎？」言凈雪看不下去，溫柔的開口詢問。「冠浩想說什麼可以說出來沒關係。」她鼓勵著黑冠浩，轉頭譴責地瞪了一直擺臭臉的黑睦澤一眼。

「我……我想跟爸爸說，我想要一個媽咪。」轉頭面對溫柔的言阿姨，冠浩比較敢放大膽子說話。「我想要言阿姨當我的媽咪。」

他年紀雖小，但他知道爸爸跟媽咪都睡在一張床上。

剛剛他看見言阿姨躺在爸爸的床上，還跟爸爸抱在一起，所以黑冠浩覺得言阿姨可以當他的媽咪了。

「冠浩，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現在先吃飯好嗎？」沒想到黑冠浩要提這件事，言凈雪迅速瞥了一樣面無表情的黑睦澤一眼，不想讓他有壓力，趕緊打斷黑冠浩。

「好。」黑冠浩很乖，立即閉上嘴，乖乖用餐。

餐廳里，沒了黑冠浩的聲音，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有使用餐具的聲響。

關於結婚，言凈雪其實並不想這麼快就去考慮這件事。

她愛他，但婚姻畢竟是終身大事，很多事情還是需要深思熟慮，還有勇氣決定才行。

而經歷過一次婚姻的黑睦澤，想必對婚事很排斥才對。

從他剛剛毫無情緒反應的神情來看，他心裏應該壓根兒沒想過這件事吧？

言凈雪心裏頓時有了小小的失落感，她知道他重視她，對她有着強烈的渴望和佔有慾，但這並不代表他就願意給她一輩子的允諾。

也許，他對她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當熱戀期過後，愛情是不是還能保有新鮮度，她也無法得知。

她突然間沒了胃口。

言凈雪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晚餐，對於黑睦澤冷淡的反應，她突然感到一陣慌亂，垂眸盯着雪白瓷盤裏的豐盛食物，幽幽地嘆起氣來。

「你不是很餓嗎？」黑睦澤擔心的擰眉，他聽見她那聲小小的嘆息聲了。「餓了還不快吃，別折磨自己的胃。」

剛剛那場床戰雖然被迫中斷，但熱烈的前戲也耗損了她一些體力。

剛剛下樓時，她還嬌嗔的直喊餓，可是現在卻拿着叉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翻攪食物，久久才勉強吃一口。

「我現在才發覺，我其實並不是很餓。」她放下刀叉，放棄享用眼前這塊美味的嫩煎牛排。「你跟冠浩慢慢吃吧，我去泡茶，等會兒我們一起喝茶看電視。」

起身離開餐廳，她躲進廚房裏，整理失落的情緒。

黑睦澤一雙深幽的黑眸尾隨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廚房門口才收回來。

精明的他早就讀出她的心思。

她願意跟他結婚，這件婚事他並不排斥，但他認為時間還不是很恰當，因為目前他正忙着跟歐洲飯店合作的公事，未來一年半載完全挪不出任何空檔處理婚事。

另外，關於黑冠浩的撫養權，他那消失多年的前妻趙蘋心突然回來爭取，也直接向他坦白了孩子是她跟外遇男人的種，而前妻現在也跟那個男人複合了，他們想要把孩子要回去自己撫養。

他對黑冠浩並沒有特別的感情，這幾年接手照顧算是仁至義盡，若不是因為言凈雪堅持他得對孩子費點心探視，他可能到現在都不願看黑冠浩一眼，更甭提讓黑冠浩住進他的房子裏，誤他的好事。

既然黑冠浩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現在前妻要來爭取，他很樂意將黑冠浩拱手讓出去。

將來，他想要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為他生兒育女的人選非言凈雪莫屬。

只是實事求是的他，目前無法給予婚姻的承諾，免得她太過期待而失望，到時候將可能造成彼此感情上的傷害。

「少爺，電話。」管家走進餐廳來。「楊律師打來的電話。」

「把晚餐吃完才能離開餐桌。」沉聲規定兒子，黑睦澤頓時也失了胃口，他起身走出餐廳，拿着無線電話緩步走到客廳，站在窗邊跟律師通電話。

「黑先生，關於冠浩的撫養權問題，我都處理好了，星期一上班時我會帶一些資料到公司去，你只要簽名蓋章就行了。」楊律師打這通電話是為了通知他有關黑冠浩撫養權的處理事宜。

「好，你看着辦。還有冠浩的機票和前往美國的護照也請你一併處理。」他希望儘早讓黑冠浩回到前妻身邊，讓黑冠浩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團聚也算是好事一樁，所以他毫不考慮便答應將撫養權讓出去。

「請放心，我會全部處理完畢。黑先生，那就這麼說定，我們星期一見。」

「嗯。」他掛了電話。

轉身回頭把無線電話交還給管家，卻意外對上言凈雪盛滿疑惑的眸子。

「冠浩……要去美國？」她不是故意偷聽，是恰巧聽見。「我怎麼沒聽你說過？你要把冠浩送到美國讀書嗎？他年紀還那麼小……」

「冠浩的事你別再插手管。」他不想讓她把太多感情放在冠浩身上，畢竟冠浩遲早要回到他親生父母的身邊。

「為什麼我不能？」只要是冠浩的事，她就不會坐視不管。「冠浩缺乏親情關心，如果連你都不想再給他愛，那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給？」為什麼他又回到那個無情父親的角色？

她以為他已經改變了，他願意為冠浩付出他的愛，但事情好像不是她想像的那樣美好。

在冠浩渴望有個媽咪時，他不想回應也就算了，竟然還打算把冠浩送走？

「冠浩的事我自己操心，跟你無關，這個問題我不想跟你繼續爭論下去。」他已經做了決定，撫養權也同意交給前妻和她當年外遇的那個對象，這件事已經決定了，誰也無法改變，就算她想插手管也沒有用。「你不可能成為冠浩的媽咪，小孩子說的話你不用當真，也不要在意。」

冠浩將回到他父母親的身邊，她當然不可能成為冠浩的媽咪，他們兩個將來會有自己的孩子。

她不可能成為冠浩的媽咪——這意思是說他不可能娶她？

「你這是在告訴我，我們不可能會有任何結果？」心被重重打擊，強烈的誤解在心中蔓延開來，他剛才在用餐時不肯回應冠浩的請求，拒絕談論婚事已經傷了她的心了，此刻的冷漠更讓她感到心寒。

「我沒這麼說，你不要亂想。」他煩躁的打斷她的猜測。「關於我們的婚事我還需要——」

「你的冷漠讓我無法不胡思亂想！睦澤，你拒絕婚姻、害怕婚姻，我可以諒解，但請你尊重我，別用這樣冷漠的語氣傷害我。」粉顏一冷，她將茶具重重放下，轉身走上樓。

「小雪。」他綳著冷峻的臉，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走上樓去。

她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黑睦澤思索半晌，長腿一邁，轉身跟着走上樓去。

「少爺，請等等……趙小姐正從機場要趕過來，她打電話找您。」管家又拿着無線電話走過來。「趙小姐要跟你談話，另外她還想跟小少爺聊聊。」

腳步一頓，他看了看電話，又回頭望向已經吃飽飯，縮著身子站在餐廳門口的黑冠浩。

「冠浩，跟我到書房來。」安撫小雪的事只好先等等，他喚了兒子一聲，高大俊拔的身影轉身走向書房。

黑冠浩乖乖的跟着爸爸走進後面那間書房。

當黑睦澤在書房裏跟前妻趙蘋心講電話時，言凈雪拎着皮包從樓上走下來，她跟管家道別後，便開車離去。

開車下山的途中，她擺在皮包里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言凈雪不想理會，因為這個音樂是黑睦澤的專屬鈴聲。她打開車窗讓晚風吹進來，並掏出手機把手機關掉。

他的冷漠傷了她，他拒絕給冠浩親情的態度讓她心寒，這樣的男人不是她想廝守一生的人。

他只要新鮮的戀情，不肯給她想要的結果，他這麼做太過自私……言凈雪難過的想着大哥曾經說過的話。

黑睦澤的心果然難以捉摸，前一刻他還熱烈的愛着她、寵着她，下一秒卻冷漠的將她排除在外。

他傷了她的心，讓她的心難受的揪痛起來。

帶着難過的心情開着車下山，她心情混亂的想找個人傾訴內心的痛苦，於是她把車停到路邊，打電話給大哥言御。

「大哥，你睡了嗎？我有沒有打擾到你？」

「小雪？出了什麼事？」正要上床睡覺的言御一接到寶貝妹妹的電話，聽着她疲憊的聲音，頓時緊張起來。「黑睦澤欺負你了？」

這是他直覺的想法。

「大哥，我只是想找你說說話，你……現在方便嗎？」她並不後悔沒聽大哥的勸跟黑睦澤保持距離，她也不後悔跟黑睦澤走過這一段，她只是沒想到黑睦澤的態度會傷她這麼深。

「你人在哪裏？我去接你過來。」

「不用麻煩大哥出門接我，我現在開車過去。」想找人談話的言凈雪，打算自己開車前往大哥的住處。

「好，我等你。」言御掛了電話，瞬間睡意全無，坐在沙發上等着她。

當言凈雪來到大哥的住處后，她心情難受的向大哥吐露自己委屈的心情，言御心寒的聽着，對黑睦澤傷害了他寶貝的小妹非常不諒解。

言凈雪並不希望大哥找黑睦澤麻煩，畢竟跟黑睦澤在一起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並不後悔自己跟黑睦澤交往，當初是她自己對這份戀情太過樂觀，現在的結果才會令她如此傷心。

她只想在這裏借住幾天，冷靜思考一下。

言御見她心情那麼低落也不好再說什麼，把客房借給她，讓她一個人獨處，整理低落難受的情緒。

躺在床上，言凈雪腦海浮現著黑睦澤那張冷峻淡漠的臉龐，還有那句句疏離的話。

她難過的很想哭，抓着棉被，蜷著身子窩在床上，眼眸泛起一陣水霧，不爭氣的眼淚緩緩從眼角滑落，滴濕了枕。

這時候，想開車追下山的黑睦澤卻被鬧脾氣的黑冠浩給絆住。

黑冠浩知道他打算將他送到美國時，竟然抓着他的腿嚎啕大哭起來，不管他如何盛怒的斥責，就是不肯放開他。

黑睦澤氣急敗壞，但黑冠浩固執的就是不肯鬆手。

父子倆就這樣在書房裏僵持不下，黑睦澤掙脫不了黑冠浩的糾纏，只好拿手機不斷撥言凈雪的電話。

結果，她一通也沒接，最後還索性關機。

這讓黑睦澤臉色更加森冷，他寒著臉命令黑冠浩把手放開，否則馬上就聯絡人把他立刻帶往美國。

他的恫嚇讓黑冠浩嚇壞了，鬆開雙手，小小身子坐在地毯上哭鬧。

管家和傭人過來哄小少爺，黑睦澤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他大步上樓拿車鑰匙，開着車急馳下山。

但他卻撲了空，因為言凈雪並沒有返家。

黑睦澤在樓下等了一整夜，依舊不見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