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清·乾隆年間

小憐緊緊咬着牙關,瘦弱的身體承受着從未體驗過的巨大疼痛,那疼痛,就像是要活生生把她撕裂成兩半一樣,汗水早就濡濕了她身上的薄衣。外頭白皚皚的雪灑了滿地,但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寒冷。十七歲的她為了腹中即將出世的小生命,已經奮戰了好幾個時辰了。

鎮上最出名的產婆一雙手一直沒停過.她和小憐一樣都早已筋疲力盡了。但背負着兩條人命的她不敢有任何倦怠。她頻頻拭去小憐蒼白小臉上的汗珠,不斷的鼓勵她:「姑娘,你千萬要撐住啊!快了,就快了,你再加把勁,孩子就出來了!」

孩子就出來了?產婆不知道重複幾百次這句話了。小憐虛弱的任下體的疼痛折騰著,驀然,一股外力像要從她體內衝刺出去,她絕望的吶喊著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來了,來了,總算出來了!好個白白凈凈的女娃兒呢!咦,這小女孩怎麼哼都不哼一聲啊?」

此刻已陷入半昏迷的小憐聽到了產婆的最後一句話,猛然驚醒,從產婆手中搶過孩子。

「孩子,你怎麼不說話?你說話啊!」她搖著那小小的身體,灼熱的淚水紛紛從臉上滑落,張大的嘴發出只有她自己才聽得到的悲鳴,懷中的小生命四肢拚命的舞動,展現着她的生命力,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嘴則不斷的開着閉着。她的女兒在哭,可是。她為什麼聽不到?

噢,老天爺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的女兒和她一樣?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女兒必須延續她的悲劇呢?

屋內,不知所措的產婆六神無主的看着眼前這無語的一幕;屋外,從未停止的雪下得更凶了。

(十年後)

小憐半閉着眼,無力的躺在床上。她覺得好累,身體好累、心更累。她雖然不是大夫,但一種本能告訴她,是時候了,二十七歲。太年輕了,她自己也知道,以二十七歲的年紀與世長辭,在世人眼中是多麼可惜的一件事,不過對她而言,卻一點也不這麼覺得,因為她一生下來就註定是個悲劇,她————董小憐,一生下來就是個啞巴。

她從來不知道誰是她的親生爹娘,當然她也不會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在董府生活了,這是她姓「董」的原因。至於「小憐」這個名字,真正的來由沒有人清楚,不知道是誰先喚她「小憐」,久而久之,「小憐」就成了她的名字了。

大家會叫她小憐,想必是覺得她很可憐吧!可不是嗎?讓爹娘給遺棄,又被人莫名其妙的賣為奴婢,再加上天生有殘疾,好像再也沒有別的名字更適合她了。

做事、做事、做事,她的生活里除了做事還是做事。即使奴婢的日子苦不堪言。但她是認命的,一個啞巴,這樣的命運並不為過,但即使她如此認命,可命運從未停止捉弄她,一出生就註定是悲劇的她,在十六歲那年被董家老爺姦污,墜入更痛苦的深淵,幾乎每一個董家的丫頭都逃不過董家老爺的魔掌,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但不知道是否是上天作弄人,懷有身孕的就只有她一個。此後,她的世界就變了,董老爺對她百般呵護,還特地撥了間房子讓她待產,董夫人則視她為眼中釘,找機會百般折辱她,有好幾次害她差點小產,所幸每次都有驚無險,苦熬了九個多月,總算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了。

她生了一個不會說話,身體又嬴弱不堪的女孩,她的小孩是啞巴,這個打擊幾乎快讓她崩潰了。老爺也因為這樣,從此對她不理不睬,夫人就更不用說了,早晚驅使她工作,不把她當人使喚。

她不怕吃苦,她只怕孩子跟着她吃苦。這個和她一樣是啞巴的女兒,難道也有和她一樣悲慘的命運嗎?自從四年前老爺病逝后,日子更難過了,她日漸消瘦虛弱,這場病拖了快半年,這幾天她有預感自已快不行了!

「娘、娘,你不舒服嗎?很難過嗎?」

小憐無力的看着女兒憐情在她眼前比着手語。她可憐的女兒.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啊!

仲手摸著母親滾燙的額頭,憐情原本就蒼白的小臉更加慘白了,她用顫抖不已的小手飛快的比著。

「娘,我去請大夫!」

小憐搖搖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她費力比著:「丫頭,娘大概是不行了,你好好聽娘說……」

「不要。我不聽,娘你會好起來的……」憐情投進母親懷裏,無聲的哭泣著。

小憐暗嘆了一口氣,輕輕抬起憐情佈滿淚水的臉。這是一張清秀又美麗的臉。上天畢竟還是憐惜她的,讓她的孩子完全遺傳到她的五官容貌,沒有一絲一毫像那個狼心狗肺的爹。

「我可憐的孩子,你才十歲,娘就要離開你了……」她悲痛的比著。

「娘,我不要你離開我!」憐情哭着比著。

「丫頭,你一定要聽娘說……」小憐忽感呼吸困難,她把握時間飛快的比着手語。

「等娘死後,你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裏,還有,你要想辦法繼續習字,不管會遭遇多大的困難……」她伸手按住了胸口,呼吸困難的她難過的無法比劃下去了。

憐情心慌意亂的抱住母親。母親慘白的臉色好嚇人,不尋常的氣息籠罩在母親身上,那是種帶着死亡的、絕望的氣息。

「還有、還有一點……」小憐拼盡最後-絲力氣,流着淚,藉着她枯瘦卻長滿厚繭的手告訴女兒:「娘要你答應、以後,以後絕對不可以有孩子,不可以……」

憐情一臉茫然的看着垂死的母親,年僅十歲的她怎能明白母親這段話的意思,她怎能體會母親的苦心,以及她的恐懼。她搖著頭,她不明白、她聽不懂。

小憐激動了起來。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她沒有時間對女兒解釋這一切,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和女兒身上是不是真的帶有這份可怕的遺傳,她只是不想她苦命的女兒步上她的後塵啊!她垂死的手捉緊女兒胸前的衣服,另一隻手吃力的比著:「快,我要你答應我,快……」

母親駭人的眼神好嚇人。小憐情嚇壞了,讓母親緊緊捉著的她,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太好了!小憐臉帶笑容,面容安詳的合上眼睛。

她不再呼吸困難、她不再身軀顫抖,從今以後,她不再受苦了!

像陷入熟睡的母親讓憐情感到不安。她輕搖母親的身體,沒有得到回應;她害怕的拉起母親的手,看它無力的垂下。她的淚珠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滾落,她伏在母親不再跳動的胸口上,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悲鳴。

母親死後,憐情就真的是無依無靠、舉目無親了。

十歲的小孩,太小了,小到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小憐被草草下葬的隔天,憐情就被董夫人以二十兩白銀賣給了隔壁鎮一戶姓黃的人家。二十兩白銀換來一張終身的賣身契,原來人可以被這樣賤賣,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一張薄薄的賣身契就決定了她未來的命運。

對憐情來說,不管怎樣,她總算是按照母親的囑咐離開了那個她出生、成長,卻不曾善待過她的董家。至於黃府,對地而言,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小小的心靈想,也許黃家的人會比董家的人來得好,也許會比較少人欺負她吧!

拎着小小的包袱,她讓人給帶進了黃府。黃家的房子是她見過最大最好的房子,比起董家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好漂亮、好寬敞的房子啊!走不完的彎彎曲曲的迴廊、通道,一路上,她還看到了池塘、假山,還有花圃。憐情完全陶醉在周遭的美景中,對走在她前頭的李嬤嬤所說的話有一句沒一句聽着。

「我說你啊,下人的本分要守着點,雖然說你才十歲,但做奴僕的就是做奴僕的命,我們黃府可是大戶人家,咱們家老爺在朝廷中可是佔有一席之地呢,只要你好好伺候,你這輩子吃穿就不用愁啦!咱們做僕人的呢,就是要放機靈點,手腳要俐落些,耳根子要放乾淨,這嘴巴要閉緊點,不該說的就不要說……噢,我倒忘了你是不能說話的,這樣倒好,不羅嗦,我管起來也較省事些……」

「你呀,以後就專門伺候小姐了!咱們老爺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你得小心些,好好伺候着,小姐跟你同年,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

李嬤嬤嘰哩咕嚕講了一大串,憐情在觀賞美景之餘,不忘點頭附和。就這樣走了好久,走得她兩腿發軟,李嬤嬤終於帶着她在一扇門前站定了。

「小姐的寢室就在這兒。」

李嬤嬤放輕聲量對裏頭喊道:「小姐,我是李嬤嬤。」

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得屋內慵懶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

李嬤嬤推門而入,屋裏精緻華麗的擺設讓憐情一下子看呆了。不僅僅是擺設而已,坐在椅子上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孩也是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女孩像是剛睡醒的樣子,長發披肩,神情慵懶,明顯深刻的五官真的是很漂亮,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瞪着憐情,紅紅的小嘴撅了起來。

「李嬤嬤,她是誰啊?」

「她叫憐情,是今天剛買進來的丫環。」李嬤嬤恭敬的回答。

「憐情?好奇怪的名字!」女孩一臉的不以為然。

「李嬤嬤,她是來伺候我的嗎?」

「是的,小姐。」

「哼!」女孩斜睨憐情一眼,癟癟嘴說:「喂,你過來!」

憐惰仰頭看李嬤嬤一眼,李嬤嬤輕聲的說:「小姐在叫你,快過去啊!」

憐情緩緩走到小姐面前。小姐盯着她一會兒,突然伸手揪住了她的辮子。

好痛!憐情眼角微泛著淚,瘦小的身軀卻不敢移動分毫。她不能有絲毫的反抗,她只是個奴婢啊!

「喂,你平常都不吃飯的嗎?怎麼生得這般瘦小?」那女孩透露著一絲殘忍光芒的眼晴,完全看不出來一個十歲小女孩應有的純真。

「我、我有吃飯啊,只是……常常吃不飽而已。」憐情想說的是這些,但不能說話的她只能點頭而已。

驀地,毫無預兆的,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朝憐情的左臉襲來;憐情撫着火熱疼痛的臉,茫然失措的看着她的主人一臉怒氣騰騰的指着她的鼻子罵道:「死小鬼,你給找擺什麼架子啊?本小姐問你話你竟然敢不回答?」

在一旁的李嬤嬤趕緊上前解釋:「小姐,你別動怒。她不是故意不回你話的,她是個啞巴啊!」

「啞巴!」小姐目露驚訝的瞅著憐情,看看看着,居然笑了。

「這小鬼居然是個啞巴?啊?真的嗎?」她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小鬼,你連一句話都不會說嗎?張嘴讓我看看,我看你的舌頭還在不在?」說完,她真的動手要扳開憐情的嘴。

「小姐啊,我看過了,她是有舌頭的。」李嬤嬤急忙說道。

「是嗎?」李嬤嬤及時解救了憐情的嘴。聽了李嬤嬤這麼說,小姐就放下手了。有人幫她證實這一點就好了,也省得她高貴的小手讓這張骯髒卑賤的小臉給弄髒了。

「既然她有舌頭,為什麼她不會說話呢?」她問李嬤嬤,

「這我也不知道,好像她一生下來就是個啞巴了,聽說她娘也是……」

「真的?」小姐覺得有趣極了。「你娘也是啞巴,真好玩!也許是你們母女上輩子做了太多的缺德事,所以這輩子老天爺才罰你們不能說話的吧?」她笑嘻嘻的對憐情這麼說着。

憐情本來一直保持沉默,可是在此刻,她漲得通紅的小臉直視着小姐,心中欲爆發的怒氣給她勇氣,她用力地、重重地比著母親教給她的手語。「我不准你出口污辱我娘,你可以打我罵我,你要整找怎麼樣都行,可是你不能傷害我娘,無論如何都不可以。」

小姐看呆了。「你在比什麼啊?」她問憐情,憐情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憐情沉默的反抗讓她怒火上升。好大膽的丫環,竟然敢不睬她?

「你再比啊,怎麼不比了啊?死人,你剛剛是不是在罵我?」

憐情依舊是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的。

這死小鬼,敢瞧不起她?她快如閃電地又打了憐情兩巴掌,當她又要揮下手時,李嬤嬤看不過去地捉住了她的手。

「小姐,可以了!憐情嘴角都流血了呢!」

「她的眼裏根木就沒有我這個主人,我要打得她爬不起來!」

「小姐,你就饒她這一回吧!」李嬤嬤趕緊推了推憐情,說:「憐情,趕快跟小姐認個錯,請小姐原諒你。」

憐情看看李嬤嬤,嘴角抿得緊緊的。

「快啊!」看憐情沒有動作。李嬤嬤着急了。

憐情咬緊牙關,屈膝下跪了。雖然錯不在她,可是她不能辜負李嬤嬤的好意,而且她也知道,主人永遠是對的,惰勢容不得她不低頭。

李嬤嬤見憐情這一跪,終於鬆了口氣。

「小姐,憐情已經知道錯了。小姐就念在她剛進來,什麼規矩都不懂,饒她這一回吧!」

「哼!」小姐狠狠地瞪着憐情。她可沒打算原諒她,她只是不想氣壞了自己。

「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人啊?快給我滾出去,我才不要你伺候我呢!」

「小姐,可是夫人說……」

「我說我不要她!她是啞巴,你是聾子呀?」

「是……哎!」

李嬤嬤莫可奈何的把憐情帶出房間。

看到李嬤嬤愁眉苦臉的,憐情心裏抱歉,她知道自己闖禍了。她充滿歉意的看着李嬤嬤。

李嬤嬤嘆了口氣:「你啊!真是自討苦吃哦!什麼人你不好得罪,就偏偏得罪小姐,唉,我看你呀,只有自求多福羅!」

李嬤嬤帶憐情到夫人那兒說明事情發生的經過,就如李嬤嬤想的,夫人不分青紅皂白把憐情臭罵了一頓,至於憐情的工作,夫人也不管她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就把她分給廚房了。

廚房?那可是苦差事啊!雖然說是下人,但畢竟還是個小孩,瞧她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廚房那些粗活她做得來嗎?動了惻隱之心的李嬤嬤不禁為憐情未來的命運擔憂了。

日子過得飛快,憐情來到黃府已經快滿一個月了。

廚房的工作不輕鬆,生火、挑水、煮飯,這些她都要做。還好廚房裏的那些大叔大嬸見她年幼,盡量不讓她做太消耗力氣的事,即使這樣,憐情還是每天都從早忙到晚,一刻也不得閑。

不過和董家比起來,在這裏要好得多了。因為在這裏除了意寧小姐,其他的人對她還挺和氣的,沒有人因為她是啞巴就欺負她,而這其中就屬李嬤嬤待她最好了,有時候怕她吃不飽,還會偷偷塞給她小姐吃剩下來的點心呢。

在這裏,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常常餓肚子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住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住在奴僕們住的房間,而是住在一間廢棄不用的柴房。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因為也沒有人敢告訴她,她猜想應該是意寧小姐還在生她的氣,所以才要她住柴房。

其實住柴房也沒有什麼不好。憐情苦日子過慣了,什麼苦她沒吃過?柴房又大又寬,稻草好軟好舒服,李嬤嬤跟她把柴房盯掃整理得很舒適,只是柴房蓋得不甚緊密,常常會透冷風進來,她常常睡到半夜給冷醒呢。

這天下午,她提着晚上要做飯的水穿過花園時,有人出聲喚住了她。

「喂,小啞巴,你過來!」

是意寧小姐。她放下水桶,依言來到小姐跟前。小姐每次遇到她,總是要罵罵她,讓她難過,這次一定也不例外吧!

「咦,這是什麼?

順着小姐的視線,憐情低頭看到了自己一直帶在脖子上,本來都藏在衣襟裏面,現在卻不小心露在外面的玉佩?這塊玉佩是她母親小憐留給她僅有的遺物,是她從小就帶在身上的。

「你怎麼會有這種好東西呀?」意寧見玉佩色澤鮮綠,雕工甚是精巧?看來價值不菲,不由分說就從憐情脖子上用力扯下,搶了過去。

我的玉佩!憐情大急,伸手就奪。

意寧輕鬆就避過個頭比她小的憐情。她手執玉佩,仔仔細細查看起來。

「你這個做下人的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玉佩?」她瞪着憐情。「給本小姐從實招來,這塊玉佩是不是你偷的!」

憐情拚命搖頭搖手,意寧幸災樂禍地看着她心焦如焚的樣子,冷笑的說:「你還狡辯?明明就是你偷的!憑你的身分、能力,你怎麼可能有這麼名貴的東西呢?你最好識相點,快快從實招來,要不然我就不客氣羅!」

我沒有!它是我的!憐情無助的張大嘴、無助的流淚,意寧見她這樣,笑得更樂了。

「小啞巴還要做賊,難怪老天爺要處罰你一輩子不能說話!」意寧就像是「替天行道」似的,重重一記耳光甩在憐情臉上。

憐情被這道重重擊打倒在地,但是她很快爬起來,立刻朝意寧撲了過去。這個時候,什麼「主僕之分」,什麼「以下犯上」,這些她都不管了,她只想搶回她的玉佩!

「你……」黃意寧尖叫着躲著看似瘋狂的憐情,在她身後的一名家丁及兩名丫環見狀,趕忙分開她們。

憐情纖細的雙臂緊緊讓家丁抓着,但是她不顧疼痛還在拚命掙扎。

「小姐,你沒事吧?」丫環們關心的察看花容失色的小姐。

「可惡的死啞巴!」黃意寧怒火中燒的大叫:「你們一個人賞她兩個耳光!」

「小姐……」三個下人猶疑着。當真要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嗎?真難為他們了。

「本小姐的話你們膽敢不聽?還不快動手!」意寧大吼。

「是,小姐。」三人不敢違逆主人,只好動手了。

「憐情,咬緊牙關忍着點!」家丁說着,不敢太用力卻也不能放輕力道的打了憐情,接着丫環們也滿臉歉意的跟進。

「憐情,對不起羅!」

六道耳光打着憐情是頭昏腦脹、天旋地轉的,不過她咬緊牙關承受了。她不怪他們,因為她能體諒他們的苦處;她也不怪意寧,只要她把玉佩還給她,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呀!

「哼!敢跟我作對?」

黃意寧得意洋洋的一面「觀賞」憐情被打的慘狀,一面把玩著玉佩。當她看到玉佩的背面刻有「憐情」兩個小小的字樣時,心裏頓時一陣泄氣。

什麼嘛,原來玉佩真的是小啞巴的呀?黃意寧頓時覺得沒趣,手一提把玉佩丟到了憐情的腳邊,憐情喜出望外的、小心翼翼的拾起握在手心上。

「看走眼了,原來是瑕疵品。算了,你要就拿去吧!我們走!」

原本喧鬧的場面因為意寧的離去而安靜了下來,被留下的憐情,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幹了。原本已淚痕斑斑的小臉重新湧上了淚水。憐情坐倒在地,把玉佩按在胸口,無聲哭泣著。娘!你在哪裏呀?你現在正在看我嗎?

抬起視線模糊不清的雙眼。好一片蔚藍的晴空啊!她看得到太陽、看得到藍天、看得到白雲,但是,她就是看不到她那死去的娘啊!

「丫頭,娘深深相信着,蒼天有眼,總有一天,你一定能得到幸福的!」憐情腦中響起了母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幸福?幸福是什麼?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呢?憐情好想知道,好想品嘗幸福的滋味,但這可能嗎?就憑她一個話不能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孩兒,幸福這種東西會降臨到她身上嗎?會有這麼一天嗎?憐情不敢想,也不能這麼想。熱淚不斷滴在冰涼的玉佩上,她悲痛的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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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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