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京城

就在意猶未盡時，大半個月悄然而逝，秦若雪與顏少靳兩人進入了京城。

京城比任何地方都來得繁華與熱鬧，秦若雪雖然有點擔憂，但是她明白，往後這裏就是她生活的地方。

說不想念揚州和雙親是假的，只是既然嫁為人婦，往後就無法像在自家一樣地自由自在，凡事都要以夫家的一切為主。

唉！結果她還是沒有跟他攤牌，解除兩人之間的約定；反倒這一趟自由自在的旅程成了難以忘懷的回憶。

不知道為什麼，當初那段約定，好似變成束縛她的利刃。

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疼愛，讓她越來越無法接受，只因為她不知那是否是他的真心？

此刻想來，自己真像個笨蛋，那天若是乾脆地逃走就不會有如今的麻煩；不過，既然被他發現了，相信他也不可能順她的意讓她離去吧？

就在秦若雪分神之際，顏家堡映入她眼裏，她震驚地愣住了！

那雄偉又獨樹一幟的建築，相信任誰瞧見都會嚇到，顏家堡的富裕比外界謠傳更為驚人，怪不得過世的顏老爺會擔心繼承問題。

顏少靳所背負的任務果然不容小覷，那顏家少夫人呢？她的身分與她想像中的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秦若雪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她本以為顏家堡的富裕與秦家不相上下，實際相比，才知兩家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她如何能擔當得起顏家少夫人一職呢？

秦若雪的思緒亂七八糟，越是接近顏家大門，她越緊張。

一定沒有人會接受她的存在，相信只要見過她的容貌，大家一定會反對她成為顏少靳的妻子吧？

真不懂過世的顏老爺為何要選擇她？難道他們不知道她的長相嗎？不！顏少靳打一開始就知道，不過……或許是大家誤會了她的樣子。

天呀！她越想越害怕，人稱「鬼魅娘」的她如何進顏家大門呢？

「小姐！姑爺！」夢兒的叫喚聲從大門口傳來。

秦若雪一回神就見到許久不見的夢兒，心頭一個激動，便衝上前去。「夢兒！」

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夢兒忍不住哭出來。

「小姐！太好了！你們終於到了！」

「傻丫頭，妳在哭什麼？我早說過少靳會將我安然無事地帶到京城的。」

夢兒擦拭著淚水，「但是……你們比我們還晚了七天啊！大夥都快擔心死了！」

秦若雪心升罪惡感，若不是她太好奇新鮮事物，也不會硬是拖住顏少靳，以至於耽擱了那麼多天。

「大家都還好吧？」她關心地問道。

「嗯！大家都很好！小姐，顏家堡真的好大、好漂亮，大家也都是好人呢！顏老夫人知道咱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特地命人好好照顧咱們，讓大家總算不再害怕和緊張。」

「顏老夫人……」哎呀！真糟糕，她居然忘了！她和顏少靳這一路遊玩到京城的行為，豈不是給顏家堡添麻煩了嗎？

她真是太大意了！這樣不就又讓大家對她增添另一個不好的印象？

「妳們別光站在大門口，有什麼話進去裏頭再說吧！」顏少靳來到秦若雪身邊，伸手就環住她的腰，一點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夢兒可不遲鈍，立即感受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好氣氛，心中大喜，識相地道：「姑爺說的是！小姐，妳和姑爺快點進去大廳吧！老夫人正等着你們呢！」

經夢兒一提，秦若雪的擔憂再度浮上心頭。

顏少靳笑道：「娘子，咱們快進去吧！大夥都等著見妳呢！」

「可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小傻瓜，有什麼好準備的？見了大家問聲好就行了！」說完，他收緊在她腰上的手，愉快地踏進顏家堡。

秦若雪不得已，只能在心中祈求神明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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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排迎接的人數實在驚人，顏少靳一路上試着介紹幾位顏家堡的重要人物，但秦若雪實在無法將他們的名字全部記住，只能盡量將他們的樣子輸入腦中。

顏少靳一臉輕鬆地帶領着秦若雪，一點也沒察覺她緊張的心情。

一會兒，大廳已在眼前，顏少靳率先踏進，秦若雪隨後跟進。

大廳聚集了許多人，看樣子凡是顏家的親戚全都到了吧！

顏少靳的出現帶給大家無限的歡喜，而秦若雪的到來也帶給眾人更多的喜悅。

位於上座的顏老夫人起身走向他們，臉上揚起慈祥的笑容，「靳兒，你總算回來啦！一路辛苦了！」她伸出手握住兒子的手，開心地道。

秦若雪一見到那與母親相似的親切容顏，心中的不安霎時消失。

「娘！我不是在信中交代別勞師動眾了嗎？」顏少靳對於來了那麼多人有點不悅。

顏老夫人輕輕蹙眉，「大家都是關心你啊！誰知道你這一趟南下是否真會帶媳婦回來！」

「娘！你們就那麼不信任我嗎？吶！妳的媳婦在這！」顏少靳邊說邊將秦若雪拉向母親。

秦若雪被推到前方，一時間愣住了！

夢兒察覺，趕忙輕推小姐的手，「小姐，快拿下帷帽跟大家問好！」

經夢兒提醒，秦若雪低下頭，慢慢地取下帷帽，接着緩緩地抬起頭，面對大家，微笑道：「雪兒向老夫人與大夥問好！往後請多指教！」

頓時，無數的抽氣聲傳來，秦若雪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卻還是湧現一股自卑。

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嚇壞大家了！

「靳兒，這……是怎麼回事？」顏老夫人的語氣充滿詫異。

「娘，怎麼了？這媳婦妳不滿意嗎？」顏少靳愉快地道，一點也不在乎眾人驚異的表情。

秦若雪的心隱約刺痛，手指不知不覺地緊握。看樣子，顏家堡的人一定不可能會接受她吧！

顏老夫人上下左右地打量秦若雪，瞧得她心慌意亂，越感丟臉，若可以，她真想一走了之！

沒想到配不上顏少靳，當不成他的妻子這點，竟比想像中還要痛苦，秦若雪深深地感受到這一點。

終於，顏老夫人開口了！「靳兒，不是為娘不滿意，她真是秦尚貴秦老爺的千金嗎？」

顏老夫人疑惑的語氣讓秦若雪有點吃驚，她百思不解地望向顏少靳。

她還以為對方會嘲笑自己的容貌，怎料不是這麼一回事，而是對方居然懷疑起她的身分？這……是怎麼一回事？

顏少靳迎接秦若雪的目光，笑嘻嘻地回道：「娘，孩兒沒娶錯人！雪兒確實是秦老爺的千金。不信的話，夢兒可以作證喔！」

焦點變成夢兒，大夥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全都移向夢兒。

秦若雪對於這樣的情況感到萬分不解，莫非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秦若雪轉身面對夢兒，夢兒一臉緊張地喊道：「這真的是我們家小姐，相信無論是誰見到我們家小姐的面貌，一定不會……」話說到此，連她都頓口了！

夢兒不敢相信地看着秦若雪，瞠目結舌地用手指着她，「小姐……妳的臉……妳的臉怎麼……」

秦若雪被夢兒的表情嚇到，摸著自己的臉道：「我的臉怎麼了嗎？」難不成變得更糟糕，所以才會嚇到大家嗎？

「小姐，妳臉上的印記不見了！」夢兒激動地大聲喊出來。

什麼？！秦若雪震驚不已，她不相信地摸著自己的臉，左顧右盼地想尋找能瞧見自己的東西。

「來人！快拿銅鏡過來！」顏老夫人像察覺到什麼，連忙下令。

大廳陷入一陣騷動與混亂，眾人皆不明白髮生何事，只有顏少靳一臉得意洋洋地在一旁欣賞著這有趣的畫面。

秦若雪快胡塗了！她一下急着想照鏡子，一下又看向顏少靳，希望他能給她一個解釋，偏偏他一副瞧好戲的模樣，令她又氣又惱。

半晌，銅鏡送到，夢兒接過，迅速移到秦若雪的面前。

秦若雪一瞧見鏡中的自己，當場錯愕！

她的臉完美無瑕，什麼印記也沒有，她不相信，將右頰移得更近，卻還是沒有。

「怎麼可能會這樣？」秦若雪看向顏少靳。

顏少靳勾起嘴唇，笑咪咪地道：「我不是說過沒必要戴『那東西』，妳偏不信！」

他指的是帷帽，秦若雪這才想起那天在街上他暗示她的事，如此說來……

「是你弄的嗎？怎麼可能？」她這印記連大夫都束手無策，他怎麼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讓它消失不見？

「不是我，是這瓶葯！」他笑着從腰際取出一個小瓶子。

秦若雪立刻認出那東西，這不是每次他們相好時他喂她的葯嗎？

「那瓶不是……」她忽然不好意思開口。怪了！莫非那不是春藥，而是別有用途之葯？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娘，妳放心，雪兒真的是秦尚貴的千金！」顏少靳向母親保證道。

顏老夫人還是搞不清楚兒子葫蘆里賣的葯，但瞧兒子看秦若雪的眼神，她多少感受到一些。太好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她這桀驁不馴的兒子終於肯定下心了！

「算了！不管她是誰，既然嫁給了我兒子，那就是我的媳婦！」顏老夫人開心地握住秦若雪的手。「雪兒，好媳婦，歡迎妳來到顏家堡，以後就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吧！」

顏老夫人慈祥的笑容讓秦若雪感動不已，接着眾人紛紛上前向她祝賀。

很快地，她先前的不安一掃而空，雙眸不禁泛起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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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變得好漂亮，夢兒真是太高興了！」夢兒眼中泛淚地為秦若雪梳着發。

秦若雪終於有勇氣面對鏡子，以往的她從不照鏡，一切全由夢兒做主，就算與顏少靳獨自相處的那段時光，她也全憑感覺打理自己；如今她的改變，讓她有了勇氣與自信面對自己。

她還是不懂，為何臉上這難堪的印記會突然消失不見呢？

這該不會是一場夢吧？或許明兒一早醒來，她又會回到原來的面貌。

「小姐，明天夢兒就寫信給老爺和夫人，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等等！夢兒，先別告訴我爹娘。」

「為什麼？」

「我想……再過一陣子看看吧！」秦若雪的聲音帶點怯然。

夢兒眨眨眼，「小姐是在擔心印記又會突然出現嗎？」

秦若雪注視自己一會兒后，抓起一旁的布將銅鏡蓋上，垂下肩頭嘆息道：「當然擔心，哪有光喝一瓶葯就能讓十幾年的印記消失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

她才不相信顏少靳的話，她臉上的印記一定是他用了什麼方法讓它暫時消失罷了！

他八成是看穿了她對自己樣貌的自卑感，為了讓顏家堡的人接受她，所以才施了點小動作，讓她暫時變美而已。

她才不會上當，信以為真地接受這一切。

秦若雪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對勁，她一定要跟顏少靳問清楚，別想她輕易地被他矇騙過去。

「小姐，妳太多心了啦！難道妳不相信姑爺嗎？」

「當然不信！他對醫術根本一竅不通，怎麼可能治好我的臉？」

「這倒也是，不過小姐的臉變美，確實是事實！」

「話別說得那麼早，說不定明兒醒過來我就會恢復原狀，把大家都嚇死了！」秦若雪沒好氣地道。與其短暫地美一天，還不如丑一輩子來得問心無愧。

「小姐，妳是怎麼了？妳從來不會那麼悲觀的。」夢兒察覺到秦若雪的變化，擔心地看着她。

秦若雪這才驚覺自己的情緒變化。

夢兒從小就服侍她，最了解她的人也是夢兒。不管是她十歲發高燒或十八歲時被退婚，她總是開朗面對，從不疑神疑鬼、胡思亂想。

她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一心只想快樂地過日子，如今，她卻變得不像自己。

討厭！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美與丑真那麼重要嗎？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她，她根本沒必要去在意啊！

因為不管她變成怎樣，她還是秦若雪。

「對不起，夢兒！我……好像有點迷失了！」她看着夢兒，眼中充滿自責。

夢兒嚇到，連忙搖頭，「沒那回事！小姐，夢兒這人就是心直口快，說話沒分寸，妳別在意，胡亂信了……」

「謝謝妳！夢兒，幸好有妳在我身邊，不然我一定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秦若雪站起身，用力握住她的手。

她的笑容燦爛又迷人，讓夢兒有點感動地想哭了！

「小姐，妳千萬別這麼說，能伺候小姐是夢兒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想當初若沒有老爺和夫人收留夢兒，夢兒早就不在了！」

夢兒憶起往事，傷心起來，秦若雪連忙轉移話題，「好了，咱們別聊這個，怪傷感的。總之……有關我的樣子，妳就先別跟我爹娘說，咱們過一陣子再看看吧！如何？」

夢兒明白地點頭，「嗯！夢兒知道了！」

秦若雪抱以微笑回應，同時在心中決定，要儘快向顏少靳問清楚一切，否則憑她那愛作祟的好奇心，一定會惹她夜夜無法入眠……

說曹操、曹操就到！房裏響起一陣敲門聲，然後顏少靳的身影便出現了。

夢兒這才發現時候不早，轉身對顏少靳行個禮便匆匆離去。

聽見關門聲，秦若雪隨即對顏少靳投以不滿的視線。

「怎麼了？我打擾到娘子了嗎？」顏少靳笑道。

「少嘻皮笑臉，我有話要問你！」

顏少靳坐在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娘子有什麼問題儘管問，相公一定據實回答。」

秦若雪走向顏少靳，「最好如此！」

他喝了口茶，「問吧！」

「我的臉和那瓶葯都是真的嗎？」秦若雪單刀直入地問。

早知道她的問題，顏少靳咯咯笑了出來，放下茶杯，為她倒了一杯。

「娘子，妳別多疑了！那葯是真的能治妳的臉。」他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愉快地回道。

「我不懂，為什麼你會有治療我的葯呢？你根本沒見過我，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樣子吧？」秦若雪問道。

顏少靳愉快地道：「是我的好友派人去調查，然後根據妳的情況特別調配出來的。」

他的好友？秦若雪聽不懂，「你的好友為什麼要派人調查我？」

提到這點，顏少靳微微挑起一邊的眉，出現複雜的表情，最後無奈地嘆道：「唉！起初他是想嘲笑我被逼婚一事，聽見妳的樣貌后，就忍不住派人去調查情況，那小子精通醫術，最喜歡鑽研稀奇古怪的疑難雜症，所以妳的病例成了他挑戰的目標。」想起損友，還是有點不愉快。

他沒有對她撒謊的理由，因此她一臉不敢相信地道：「這麼說……他的葯是真的有效……我的臉會變好……是真的……」

天呀！這不是短暫的美夢，而是永久的現實，秦若雪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顏少靳突然伸手扣住秦若雪的腰，將她的身子帶向自己。「小傻瓜，這一切當然都是真的！」

她措手不及地跌進他懷裏，坐在他大腿上。

他伸手輕撫她那瞧不見的印記，語氣里充滿不可思議，「說實在的，那小子真的是太厲害了！起初我還半信半疑，沒想到卻一天一天地從妳身上見到效果，如今的我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帶點不甘心的敬佩語氣說明顏少靳也曾經驚訝她的改變，感受到這點，讓秦若雪更加相信這一切。

「你……會很在意我以前的樣子嗎？」她故作輕鬆地問道。

他沉默了會兒，含笑道：「妳希望我回答在意，還是不在意呢？娘子！」

他反問她，是想試探她嗎？

「你在意不在意……跟我又沒關係，我只是……無聊問問而已！」她不想理他，想推開他，他卻不肯鬆手，將她抱得更緊。

「你……放開我啦！」她掙扎著。

他尋找她的眼，深情款款地道：「我只想告訴妳，不管妳變成怎樣，妳永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語畢，溫柔地吻住她。

他的話讓她的心染上一股甜蜜，在他的唇舌挑弄下，她忘了掙扎，雙臂自然地環上他的頸子，開始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