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海水的……靜止擺動成了浪濤,綠葉戀愛時……便成了花朵,花兒……花兒……」梅玉良擰起眉,專註無比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拼湊。

奧格悠哉地半卧在她身後,單臂靠着地毯上堆成山的抱枕,他的胸懷與弓起的長腿便是小人兒的港灣。

梅玉良捧著書靠在他懷裏,通常這壞心眼的傢伙不會打擾她的專註練習,偶爾當個稱職而體貼的情人捻起一顆莓果喂到她嘴邊,當她小聲地道謝並張口吃下時,他又惡劣地以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舌。

「戀慕。」當然,他也總是適時地出聲指導,表示他絕對沒有把她嬌柔美妙的聲音當催眠曲,他可是個用心教學的好老師呢!

「花兒戀慕……」

「戀、慕。」奧格伸手貼着她柔軟的唇,幾乎探進她檀口間,他坐直身子,嘴唇貼着她粉嫩的耳朵,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偏要以氣息和舌頭逗弄她怕癢的耳朵。

她覺得她發音很標準啊。「戀慕。」偏偏他貼着她嘴唇的手指,趁她開口時探進了口中,壓住她柔軟的舌。

「戀慕。」他輕輕轉過她的臉,用唇抵着她的唇,又說了一遍。

專心認字的小人兒臉終於爆紅,聲音結巴了,「戀……」奧格的舌頭趁機闖入,他幾手單手就能舉起她,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梅玉良穿着他的白上衣,獅心城堡像擁有與世隔絕的結界,他們只需鎮日耳鬢廝磨,他總是太粗魯急躁,她的衣服都給他毀得差不多了,只能穿他的。

她白暫的頸項還有他今早孟浪的痕迹,甚至是昨日、前日的。但他真的儘可能地收斂力道了。

奧格的手輕易探進她的上衣中,兩手各捧住一隻圓潤軟乳,緩慢而深沉地推擠著、狎揉着,着迷地看着懷裏的妻子酡紅醉人的媚態,抵着她大腿的昂.....揚立刻腫脹粗壯如鐵柱。

初夜過後,她真正嘗到那些浪蕩的詩人們所謂的銷魂蝕骨,所謂的天堂與死亡,於是只要丈夫一點點暗示,她的身體已經想起在他身下的那些一滋味,情潮汩汩翻湧。

他知道他的小妻子為他準備好了,他讓她仰躺在那堆抱枕上,特別把她的腰臀墊高,上衣也被他翻掀至頭子下,她立刻全身赤裸地等待他的品嘗。

她順服,而其努力承歡,如果那雙綠色眸子裏的火光更熾烈,她會鼓走勇氣更加地大膽。

她張開雙腿讓他看清楚她的期待,他的凝視可比愛撫,一下子晶亮的蜜就佈滿幽.....谷。

奧格喉結滾動,像獅子逼近獵物,展開他的征服,他的巨大一下子便狠狠地撞進她體內,強悍地擺動臀部,他成了她的主宰,逼她儘可能張開雙腿供他享用她的柔媚,而他忘情且毫無節制地立刻就抽.....動火熱的鐵柱,一次一次挺,,,,,進和抽出,每一次都讓柔嫩的穴壁咬得更緊,此刻的他完全無視她的嬌柔,賁起的肌肉與滾燙的汗水都是ji情沸騰的證明。

他的粗喘與肉體撞擊聲遠遠壓過梅玉良羞怯壓抑的嬌啼,他伏在她身上,在偌大而華麗的廳堂之中,像魔鬼享受他的盛宴,全然強勢與獨裁,但這讓他不滿足,他更加狂野地要她,把她當成愛奴與洩慾的娃娃,每一次抽.....動都帶出更多豐沛AI液。

終於她忍不住地啜泣出聲,淑女墮落了。原以為她的純潔是他的戰利品,但魔女的誕生卻是征服者反成為俘虜的開始。

每一次,他用他全部的力量灌滿她。每一代的雷昂家主都是在獅心城堡里被孕育,彷彿是一種宿命,又或者他們隱隱有着記憶,受到牽引,要回到這個生命的起源地,讓心愛的女人為他的愛情開花結果——

花兒戀慕便成了果實。

「我得離開,明天早上會回來。」

「那我呢?」她總可以出去吧,雖然她確實有點慶幸,新婚後一直躲在獅心湖上,畢竟她還沒有心理準備成為一個女主人,她只能在這段時問努才地認字,努才地吸收奧格告訴她的雷昂家種種傳統,只希望至少當她正式和所有雷昂家的人見面那一天不會一無所知。

但剩她一個人的城堡會有多可怕?雖然每日總有傭人在奧格引開獅子后前來整理,並為他們準備食物和其它必需品。

「你待在獅心城堡。」他比較放心。

梅玉良想抗議,可她要是知道反杭,她就不叫梅玉良,不會被困在獅心城堡,不會站在雷昂家土地上,更不可能來到帝國,她只能哀怨地看着他把一張紙塞給她。

「把它背起來,明天回來我要考你。」他有時會出點小作業給她。

梅玉良將紙收在掌心,「迪克怎麼辦?」她想到最重要的問題,這麼一來她豈不是連城堡都不能踏出一步?

奧格笑了,「它現在不會攻擊你。」

「你怎麼知道?」該不會他回來時,她只剩被啃光的骨頭吧?梅玉良哀傷地想,或許她可以在只有自己一個人時試着寫一封遺書,一來有事可做,二來這似乎是不錯的驗收成果方法。

奧格將一臉擔憂和無奈的小人兒摟進懷裏,深深地、依依不捨地吻她。

「因為你身上已經有我的味道。」他捧着她的臉,口吻與神情有種雄性優越感與驕傲。

梅玉良紅著臉。這是暗示,還是雙關語?那麼她是不是不能洗澡?

迪克真的沒有攻擊她,梅玉良希望這不是因為奧格還站在船上回望着她的關係,大獅子就蹲坐在她腳邊,她一方面戀戀不捨地望着遠去的丈夫,一方面又覺得提心弔膽。

「拜託……我……我們和平共處吧?」她的聲音顫抖不已。

迪克轉過頭來,舔了她的手一口,慢悠悠地走開了。而梅玉良差點腿軟癱在原地。

「可惡的凱!」梅玉良有些賭氣地扯了一把岸邊的野草。

很好,她現在知道怨婦是怎生滋味了。

「何處是它的海岸?何處是它的盡頭?你不知道這王國的……」王國的什麼?翻字典翻字典!謝天謝地,這東西真好用,發明它的人真是太貼心了!

「你不知道這王國的……疆界,但你仍是它的女王……」

屋子裏太悶,她跑出來曬太陽,在正午的陽光下,朗讀丈夫留給她的「功課」。

「如果它僅是片刻歡樂,它會在從容的微笑中綻放;而你就會在片刻間看到它、讀懂它……」嗯,很好,字她看懂了,但這意境好深奧啊!嗚嗚……丈夫大人出的題目好難。

「如果它不過是一片痛楚,它會融化成清澈的淚水,沉默地反射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陌生男人的嗓音替她接了下一句。

梅玉良驚跳而起,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白髮灰袍的老人家,長長的白髮很隨性地束在腦後,扛着一個麻布包,腳上的靴子看起來像跋涉過千山萬水。

梅玉良的警戒鬆了一些,但仍是緊張,這座小島連雷昂家的傭人都不敢一聲不吭的擅闖,任何入侵者都會被迪克當成敵人撕碎……「

對了,迪克呢?梅玉良看向大貓原本待着的地方。它還在哪兒,趴在樹下看着他們,卻沒有任何發動攻擊的態勢。

「呵呵……看樣子我嚇到你了。」老人家雙手舉高,「我是不該冒失地跑上來,不過我聽說奧格結婚了,所以想來看看。」

「你是凱的朋友?」

「算是吧。」老人家轉頭看向卧在樹下的迪克,朝大貓招了招手,接着迪克以會讓梅玉良心跳停止的亢奮朝他們沖了過來。

「不……」對方只是個無辜路過的老人家啊!她來不及驚叫出聲,迪克已來到老人的跟前,嗅了嗅他的手,讓老人家撫着它的棕毛。

「呵呵……好孩子,要好好保護女主人,知道嗎?」老人家從袋子裏拿出一大塊火腿丟給它。然後他起身,朝梅玉良聳聳肩,「我太久沒來看它了。」

所以老爺爺真是凱的朋友?梅玉良心想她也沒有懷疑的餘地,畢竟對方是老人家,而她被困在這島上……

「您怎麼上來的呢?」她向湖岸張望,如果老爺爺有船的話……

「小姑娘,恐怕我幫不了你。」老人家看穿她的想法,「我的小扁舟只載得動我一個人,何況你應該不懂得怎麼使用它。」

梅玉良有些泄氣,「我只是好奇問問看。」

老人家笑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我聽到你在念一首情詩。」

「呃?」梅玉良愣住,「不是,我在學認字,那是凱交給我的作業,他說他回來要考我。」

老人家還是笑呵呵的,「他考你什麼呢?要你背起來?要你反覆看着?」

梅玉良被看得不好意思極了,見老人家很隨性地找了涼椅坐下,她也坐回椅子上,默默攤開那張丈夫親手寫下的「作業」。

如果說氣質不會騙人的話,這老人家倒是很有一股讓人安心的親切感,要再深究更多原因的話,也許是因為他有着和奧格一樣的綠眼睛吧。西方大陸上的人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還挺多的。

「因為我不識字,所以我希望他教我,可以的話我不希望人家笑他娶了個文盲。」

老人家挑眉,「文字只是工具,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想做什麼。」比如寫情詩給老婆還要假裝是考試,果然是臭小子想出來的笨把戲。

梅玉良想了想,「我希望能成為匹配得上他的人。」

「你怎麼不說他該成為能匹配得上你的男人呢?」

梅玉良紅著臉,「他那麼優秀,是我配不上他。」

老人家扮了個鬼臉,差點把梅玉良逗笑,「你們應該才認識不久吧。」才會講這種話。

「你知道?」也許全無畏城的人都知道了吧,他們的相識畢竟太戲劇化,也許對有頭有臉的人家來說還是一點也不合時宜。

老人家神情似笑非笑,「猜的,這是慣例。」

梅玉良有些深思地看着老人家,而老人家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布包里拿出一迭紙牌,抽出其中一張給她。

「你瞧,它讓你想到什麼?」

梅玉良接過紙牌,那是一張精美的卡片,除了邊緣美麗的金色花紋外,花紋內是一頭漂亮的雄獅和一名美麗的少女。她有些驚訝地看着老人家。

「這張牌的名字叫『力量』,是不是讓你想到一則傳說……」

「獅子綁架了少女?」

老人家接着用一種回憶般既魔幻又抒情的語調道:「很久很久以前,大陸上有一頭脾氣暴躁、沒耐心、粗魯又崇尚暴力的獅子——它非常沒人緣。」

老人家最後的語氣把梅玉良逗笑了。

「噢,對了,它的名字叫奧格斯汀。」

梅玉良瞪大眼,憋住笑,最後決定當成聽故事。

「奧格斯汀是八月的意思,八月讓你想到什麼?熱情,但非常炎酷,不懂體諒,而且有些囂張,大陸上大部分的動物都討厭它,而這頭獅子一點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直到有一天,它遇見了一名春天般的少女……」老人家換了個語調,而後突然天外飛來一筆地問:「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梅玉良愣住,「梅。」

老人家微笑了,「真是命中注定啊!梅是五月,天真爛漫、溫柔多情的五月。獅子遇見了春天般的少女,它墜入了愛河,但它是頭獅子,而且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不懂浪漫,更不會寫情詩……」老人家意有所指地看着梅玉良手上那張紙,梅玉良紅著臉,不敢笑得太明顯,因為那樣好像在奧格背後說他的壞話一樣。

她真的只是在聽故事,而故事純屬虛構,絕對沒有偷偷聽別人說她偉大的丈夫大人壞話哦!

「於是它做了件全天下笨蛋都不應該做的蠢事——綁架了少女。」

梅玉良有點想為丈夫辯白,「他救了我,而且我並不是真的被綁架。」至少奧格對她還不錯啊。

老人家笑得很溫柔,也很慈祥,「你愛上了他,對吧?」

梅玉良的臉蛋更紅了,然而她突然想到,「老爺爺你是誰?怎麼知道雷昂家的傳說?」

「我知道大陸上所有的傳說故事,小姑娘。不過每一代雷昂家的男人都在經歷著類似的故事,差別只在這些獅子有不同的頑劣性情,而他們可能遇上了溫柔深情、或火爆潑辣、或直爽不拘小節的少女,但結局都是一樣的。」他微笑着,看着她手中的卡片。

「它的名字叫『力量』,但畫的卻不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不是武器,不是拳頭,你知道為什麼嗎?」

梅玉良看着卡片,少女神情寧靜安詳,而獅子伏在她腳邊。

「因為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不是暴力,也不是武力。」

答案是什麼,她似乎已經猜到了。

「謝謝你說故事給我聽,老爺爺。」

「你真是善良的小丫頭。」老人家笑了笑,「我叫歐汀。」

「歐汀爺爺。」她很感謝老爺爺講故事給她聽,真的。

「我是要告訴你,那傢伙脾氣很臭,獨斷獨行,不懂體諒他人,就和每個人都有缺點一樣,不是真的優秀且高不可攀,既然你嫁給他,就別再想着誰配不上誰,也許他的臭脾氣只有你能治他。」

「我知道了。」不過,她並不想治她的丈夫啊,他若發怒,若生氣,安撫他不就好了嗎?

也許是投緣的關係,她和老人歐汀聊了許久,直到日光漸漸染上橘紅色。

「我該走了……對了,別告訴奧格我來過。」

「為什麼?」

「我們有些誤會還沒解開,我想這需要一點時間,小姑娘,你會替我保密吧?」

梅玉良想了想,老爺爺很和善,今天還陪她解悶;再說丈夫的事,她身為妻子本來就不該插手,也許越插手反而越弄巧成拙呢,於是她答應守密。

奧格在隔天清晨,天還蒙蒙亮時回到獅心城堡。梅玉良在睡夢中感覺到熱悉的愛撫,男人吻她的額,她的眉,她的唇,那吻又一路來到頸項和鎖骨,甚至大膽地將她的衣衫翻至胸部上方,臉埋在她胸前吮吻着她的乳。

當他吻出嘖嘖聲響,她腹部一陣悶痛,雙腿想併攏,卻被他強壯的身軀所阻隔,只能兀自空虛地汩出泛濫情潮。

「凱……」她嗚咽著,呼喚丈夫的名字。

胸前的男人頓了頓,孟浪急切的動作多了分溫柔。他的小妻子在半夢半醒間,撒嬌地說想他呢……

明明分開還不到一天,他知道她在陌生的環境裏,孤單更甚於他;而他處在惱人的紛紛擾擾中,又何嘗不想甩開那一切,回到她身邊?

她甚至沒全醒,那隻屬於他的女性秘境已經遍灑春露,為他暖暖地濕了,奧格立刻挺身埋入,沒有粗魯急切,只想溫習合而為一,成為彼此一部分的那種親昵。

她在迷濛中彷彿回到初相識的那時,一雙鐵臂摟緊了她,將她由迷離的夢境抱回了現實。她睜開眼蜻,撞進那一雙綠眸里,心裏滿滿的柔情與愛意讓她泫然欲泣。

「凱。」她抱緊丈夫。

他吻她,緩慢地律動着,在兩人同時到達高潮后,仍不肯退離,反而緊抱她在懷裏,讓她枕着他的左胸,聽那處因為她而意識到存在的心跳。

他的手又像梳着貓咪的軟毛般爬過她的發,窗外,薔薇與芙蓉因旭日的愛撫而盛開了。

「我讓你背的東西呢?」他想聽她的聲音,急切地想聽。

梅玉良默默地羞紅了臉,依然將臻首枕着他的胸,不讓他看見她參透了那情詩而喜悅的神情。她開口,嗓音還有些沙啞,卻偷偷地用深情的語調緩緩傾訴:「何處是它的海岸?何處是它的盡頭?你不知道這王國的疆界,但你仍是它的女王;如果它僅是片刻歡樂,它會在從容的微笑中綻放,而你就會在片刻間看到它、讀懂它;如果它不過是一片痛楚,它會融化成清澈的淚水,沉默地反射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然而,我的戀人啊,它是愛。

奧格滿意足地聆聽着,她嬌柔的嗓音吟詠著纏綿的詩句,原來是最美妙、最有力量的靈藥,徹底安撫了他因為那些厭煩的瑣事而躁鬱的心。

念完了,沒有獎勵,好歹也該親她一下吧?梅玉良噘嘴。雖然他平常沒事就親,有事也親,既然這樣,這時候更要親啊!

她等了半天,挪動身子往上躺,與丈夫平視,「我……」

「嗯?」

「我背得好嗎?」她真沒膽,明明想討賞,卻只敢這麼試探性地問他。

「還不錯。」

就只是不錯?她有些哀怨,突然靈機一動,「換你背給我聽。」她也想聽他口中念出情詩,就算只是用念的也好,她可以自己幻想一下,偷偷感動。

奧格看着她半晌,將她拉回懷裏,「我忘了。」

「……」哪有這樣的?好過分!

它墜入了愛河,但它是頭獅子,而且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不懂浪漫,更不會寫情詩。

但他明明就寫了啊。

每一代雷昂家的男人都在演着類似的故事……但結局都是一樣的。

梅玉良哀怨了半晌,突然釋懷了。

他還是寫了情詩給她,不是不會寫,只是說不出口。埋在丈夫胸前的小臉笑了笑,又挪動身子與他平視,本以為他應該累了,但是黑暗中的眼卻仍然熠熠如光。

梅玉良神情溫柔地捧著丈夫的臉,主動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我愛你。」她以皇朝的語言道。

「什麼?」

「沒什麼,這是皇朝的夫妻間早晚打招呼時說的話。」她真想不到自己可以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我……愛你?」他學着她復誦著。

梅玉良險些露出狡黠的笑,「我愛你。」她知道自己很狡猾,而且他明明只當這是打招呼的話,可她就是覺得好甜蜜,覺得她的丈夫大人好可愛。

「我愛你。」他說得標準極了。

梅玉良雙頰泛紅,眼神閃亮地看着丈夫,最後仍是羞怯地將臉貼靠在他頸窩處,而奧格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燦爛的眸光和緋紅的頰,若有所思,最後仍是笑着吻了吻她。

「我愛你。」獅子說道。

梅玉良並不想擅自干預丈夫的事,在東方,這是妻子該有的美德。但她還是不小心知道了丈夫必須離開獅心城堡的原因,和女王有關。

她早該想到的,奧格把她從女王面前帶走,這是多麼大逆不道的事!她的親生父親在皇朝為官,鎮日唯唯諾諾的,因為伴君如伴虎,更何況奧格這等逆鱗的舉動。

「讓我和我父親見面,請他向女王解釋你並不是有意的……」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這能有什麼差別?一個勛爵必須為一個公爵求情?」他嘲諷地道。

言者無心,但這話還是刺傷了對自己的身世耿耿於懷的梅玉良,可是梅玉良卻也發現,她的丈夫有着高傲的自尊心,她只能換個方式道:「或者你可以婉轉地向女王解釋。你總是這麼大刺刺的,不知道你們是否重視男尊女卑的倫理,可是我覺得一個女人要撐起一個國家,身邊的男人卻都比她強勢,她真的會很辛苦,也難怪女王心裏不舒服。」

「我跟凱特從小一起長大,我難道比你更不解她?」而且他的妻子應該站在他這邊,而不是幫着外人說話!

偏偏他的話,在梅玉良耳里聽起來,卻有另一番弦外之音。

是啊,他們一個是女王,一個是公爵,而她什麼也不是,不是她那五品官的親生父親認可的女兒,更不是勛爵的親生女兒,無論在東方或西方,她都不屬於任何一個族群,也不被任何一個族群認可和接受,哪有資格談論公爵與女王之間的關係?

梅玉良委屈地紅了眼眶,卻只能默默低下頭。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但她的退讓與沉默,卻沒有讓爭執畫下和平的句點,奧格心高氣傲,仍舊生著悶氣,而她難過極了,根本沒心思安撫這頭驕傲的雄獅。

第二天清晨,他又離開了,這次沒有留下安撫的隻字片語,她甚至連反覆着偷偷保留下來、他親筆寫下的情詩都覺得憂傷。

「今天沒有作業嗎?」歐汀又神秘地出現了。

梅玉良一見老人家,眼裏總算有了笑意,「歐汀爺爺。」

歐汀站在原地,撫著下巴,「你們吵架了?」小姑娘眼眶泛紅嘿。

梅玉良尷尬地笑了笑。

老人家又在昨天的位置上坐下,「那頭壞脾氣的獅子做了什麼?我猜猜,應該不是偷看別的女人,這事很少發生在雷昂家男人身上,也不是說他們不好色,而是不浪漫一點的說法,如果有個女人要幫他們傳宗接代,他們就覺得盡到繁衍後代的義務了,剩下來的心思就回到戰場上……不過現在帝國幾乎已經沒什麼戰事,除了海上以外。」

「是我不應該隨便插嘴,女人不應該管丈夫的事。」她幽幽地開口。

「那是你們東方的習俗?」歐汀沒有不苟同或其它表示,只是一臉好奇。「但也要看是什麼事吧,如果關係着的全族的安危呢?」

梅玉良擰起眉。歐汀說中了她暗暗憂慮的事。

「女王和奧格的心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要這兩人有了什麼摩擦,第二天就傳遍全帝國。」歐汀頭疼地嘆氣,「關於雷昂家古老的家訓,那些笨蛋總是一知半解。」

「雷昂家的家訓?」她聽奧格說過。「您指的是『勇者無畏』?這有什麼不對嗎?」跟凱和女王的爭執又有什麼關聯呢?

「然後呢?」

梅玉良呆住,「他只跟我說這麼多。」

老人家一副他早就猜到的表情,「對一群喜歡用拳頭跟武力宣揚真理的笨蛋來說,他們真是執行這前半段的家訓執行得很徹底。」要比拳頭,比打架,雷昂家的男人還真不懂「輸」字怎麼寫。

「歐汀爺爺,凱是好人。」梅玉良一臉懇求,她從小到大的婦德教育里,是不該聽着別人這麼詆毀自己丈夫的,就算他們昨天才起了爭執也一樣。

「你真是溫柔的好孩子,他應該要懂得珍惜。」歐汀淡淡地笑了,「傳說既然有獅子與少女,家訓就不會只有這一段『勇者無畏,仁者無敵』,孩子們都忘了,忘了自己效忠皇室的使命,忘了數百年前支持伊革羅斯,是因為仁慈與勇敢並存的寬大胸懷,支使著雷昂家的人去做對的事。」

「勇者無畏,仁者無敵」,這句家訓的真意,不是真的要他們打仗勇猛無敵啊!勇敢的人不會被挫折擊倒,仁慈的人心中沒有敵人,雷昂家先祖訓勉子孫的本意,其實是寬大的胸襟。

「凱依然是忠於女王的。」她相信自己的丈夫。

老人家點點頭,「他是,但他不懂得他的已經顯得任性,而凱瑟琳最無法接受的就是任性妄為。伊革羅斯家是重視榮譽與責任的家族,他們比誰都看重這塊土地,傳說中他們的先祖是一對戀人,為了族人,男的化作雄鷹守護家園,女的為了與伴侶長相左右,化作玫瑰,榮耀族人的土地……每個家族的傳說代表了他們的精神與性格,凱瑟琳從小就是伊革羅斯家的驕傲,是鷹與玫瑰的完美化身。」就如同奧格也是個徹頭徹尾、任性專斷的雷昂家男人一樣,幾乎勢均力敵的兩個人,要起衝突真是早晚的事。

「當然,女王登基后還有更糟的原因讓這兩人的關係雪上加雪,就算誤會總有解開的一天,眼前也最好別節外生枝。」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幫得上忙。」

「做你能做的。既然干預不了,至少你手中握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那頭野蠻的獅子開不開心的關鍵,也許他開心了,會講理一些。」

但願如此了。

所以,她想,她該主動求和。如果不是因為愛上了這個外在條件與成長背景完全與她相反,生來就高高在上的男人,昨夜她不會被他傷了心。

只是一點點小小的委屈,為了大局着想,她不該放在心上。

但是這天傍晚,她那位據說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不懂浪漫的丈夫大人,卻做了一件讓她訝異不已的事。

當奧格走進城堡時,她一如昨日,雖然不知丈夫何時歸來,卻總在入夜時守在大廳。

看見他手上捧著一大束花,梅玉良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然而她親愛的丈夫卻面無表情地,把花拿給她。

「謝謝。」這是道歉的意思嗎?她有些欣慰地捧過花。

「這裏有九十九朵,」他抽出一支薔薇花,「你收下每一朵,代表你欠我一次溫存。」他很樂意把西方大陸上所有的花都摘來給她,一朵代表她欠他一次的性愛,這輩子的份用不完,那就下輩子、下下輩子也欠著!

「……」哪有這樣的?

他真是個……混蛋!可惡、粗魯、不浪漫、不溫柔的混蛋!

哦,是了,他算溫和了,他說的是「溫存」。照梅玉良這幾日以來跟他相處的體悟,這傢伙沒有用更粗魯直白的辭彙已經算有所收斂了。

這輩子還沒真正動怒過的梅玉良,只是悶悶地把花塞還給他。

「那我不要了。」她轉身,默默走開。

奧格站在原地,瞪她。

他第一次送女人花!他媽的男人為什麼要做這種娘娘腔的事?當然是為了跟女人做愛,不然送花做什麼?他沒說錯啊!

可小傢伙的背影,好落寞。

「你不喜歡薔薇花?」那他去摘別的?

梅玉良坐在長沙發上,「沒有不喜歡。」她想太多了,這男人才不可能跟她道歉,丈夫也沒必要和妻子道歉。她垂下頭,努力振作自己的情緒,一定要為大局着想才行。

奧格捧著花坐到她身邊,「太多了嗎?」嗯,依他旺盛的精力與需求,他想了想,「一天十朵?」需要再隨時追加,反正花園裏很多。

梅玉良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想,以後她一定要教她的小獅子,送女孩子花的時候不可以講這種粗魯又煞風景的話。

「不是,」她深吸一口氣,「我在想我昨天不該跟你說那些話,我沒有盡到妻子要讓丈夫開心的本分,對不起。」

看着她的屈服,奧格卻愣住了。對一個從小到大唯我獨尊慣了的大男人來說,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勝利,他身邊每一個人都應該要屈服於他的權威,如果屈服的人是敵人,他會非常痛快;如果是夥伴,他覺得那是應該的,他們覺得被打壓或覺得委屈都不關他的事——說他沒人緣還真是太客氣了。

可這次屈服的是他的小傢伙。如果是在床上,他會很興奮,並且賣力地讓她也很興奮。但是……

她的眼神很落寞,側影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可憐,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她眼眶泛紅。

他有欺負她嗎?

噢,她甚至沒有大哭大鬧地指責他的不是,而且還跟他道歉了。

這種勝利讓他笑不出來,胸口像壓着巨石般難受。他曾經說過,誰要是讓小傢伙受委屈,他會讓對方吃他的拳頭吃到牙齒掉光為止。而如今是誰讓她受了委屈?

不就是他嗎?

「不準哭!」他驚慌的發現她眼眶越來越紅了!

梅玉良咬住唇,「我沒有要哭。」他幹嘛那麼凶?她都努力示好了,這男人怎麼這樣啊?想着想着,眼淚就真的掉下來了。

「不要哭。」他把自人類懂得罵髒話以來的所有粗口都罵過一遍——當然只敢在心裏罵。她一哭,他竟然也想哭了,媽的,真是見鬼了。想了想,應該是他剛剛太大聲了,她被嚇到了。她那麼溫柔乖巧,他怎麼可以嚇她?

奧格低下頭在那九十九朵快被他捏爛的花之中,找了一朵完好且開得最漂亮的,把那朵花舉到她眼前。

「對不起。」

沒有第三者在場,兩人都心無他顧,否則,這一刻真該放個煙火,來個普天同慶,並且紀錄在家譜上。

奧格斯汀·凱·雷昂,大陸上權勢僅次於女王的雄獅公爵,粗魯、火爆、沒耐性,唯我獨尊到簡直是個混蛋的男人,他長這麼大,從沒說過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哭了。」

他說了第二次,他的父母在天之靈應該都感動落淚了。

梅玉良看着他把那朵花拿給她,她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泥土和草汁,心裏的酸楚與委屈突然間都不算什麼了。

他不會親口對她說出情話,但終究親筆寫下情詩;他不懂送花的浪漫在哪裏,但終究是送了,而且還是這頭驕傲的獅子自己跑去摘的花。

想想那個畫面,她都要忍俊不住了。

「謝謝,很漂亮。」她破涕為笑,那笑像雨後春陽,大地都被照得溫暖而燦亮,連最傲慢不解風情的心也融化了。

他總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他不希望她眼裏有任何委屈。「我昨天不是罵你,而且你也不用道歉,你既然是我選中的伴侶,是戒指的主人,關於雷昂家的事你自然有資格開口。」

梅玉良想起歐汀的話,「你也會跟女王好好解釋嗎?我希望你能平安。」不為別的原因,只希望他不會因為跟女王的衝突而惹來殺身之禍。

「我盡量。」

先低頭的,不代表委屈,而是在審視自己的心。梅玉良想她明白了。

麻雀靈敏地飛過樹梢,咚地一聲,被一顆石子打下來了。

梅玉良忍不住讚歎,「好厲害。」老人家只靠一支綁了幾根木棍的奇怪工具便獵到許多野鳥。

歐汀笑呵呵地,「言歸於好嘍?」瞧她一臉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樣。

梅玉良害羞地點點頭。

「再來就是等公開婚禮了。」

所有貴族的婚嫁都必須受到教廷的祝福,才算是獲得合法性,對於這點梅玉良也是有煩惱。「凱娶了我,其它貴族會接受嗎?」她不只來自異邦,還是個雜種,這點不權讓她自卑,她擔心丈夫的立場可能會有的為難。

「別人接不接受,一點也影響不了雷昂家的男人。如果你指的是教廷會不會允許,我想這還很難說。」老人家神秘地一笑,「先別管這些了,反正又不用你煩惱婚禮的瑣事,乾脆就痛快地悠閑過日子吧……我要烤肉,你想不想嘗嘗?」

梅玉良忍不住笑了,她和歐汀一起搭了烤肉架,歐汀見她對他拿來射麻雀的工具好奇,乾脆教她怎麼玩。

「對準這兩個點,然後向著你要打的靶心……」

飛出去的石子幾乎就要打中目標了,梅玉良既興奮又惋惜。

「小姑娘,你有神射手的天分哩!哈哈……」

接下來到公開婚禮的日子,奧格總是白天離開去處理事情。梅玉良那時並不知道丈夫要操勞的不只他和女王之間的僵局。奧格不讓她離開獅心湖其實另有其它原因。

但老人歐汀總會在白天時來陪她聊天,教她玩射擊遊戲。歐汀學識淵博,而且見多識廣,梅玉良喜歡向老人家討教各種問題,並且聽他說大陸上各種故事。入夜,丈夫會回到她身邊,兩人甜蜜纏綿直至相擁入睡。一切是美好的,她如此幸運,實在不應該感到不滿足,只是她忍不住擔心自己既然身為奧格的妻子,始終躲在獅心城堡里是否太不成體統?

何況這樣的日子着實讓她有點悶得發慌。

「你何不試着開口呢?」歐汀說,「記住你擁有的力量。」

她哪有什麼力量啊?

然而反覆看着手中那張畫着獅子與少女的卡片,她決定鼓起勇氣一試。

獅子代表強勢,少女代表弱勢,可是畫面里兩者神情都是安詳的。所謂力量不見得要摧毀與破壞,那反而是最不足道的「力量」。東方有句話叫「大音希聲」,意思是真正強大的聲音,耳朵是聽不到的,同樣的,真正強大的力量,也不會有任何事物遭到摧折與破壞。

「怎麼了?」奧格一進門就聽到妻子幽幽的嘆息聲,他大步來到她身後。

梅玉良淡淡地笑着,但笑得不開懷,「外面每個人都在為婚禮的事忙着,其實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婚禮。」

「可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禮服長什麼樣子,而且我好希望可以自己挑選捧花。」密勒奶奶說,西方的婚禮都需要捧花。「我知道我要求太多了,其實有婚禮我就很開心了,謝謝你。」話落,她若無其事地輕輕一嘆。

天知道,如果他的妻子要求婚禮上要有月亮,他一定築一道高塔去把月亮摘下來!奧格看着她落寞的側影。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男人,滿足他的小女人任何願望,都代表着他的驕傲與虛榮心,因為她的落寞代表他能力不夠!

何況最初她不能離開獅心湖的原因已經暫時被他剷除了。

「明天我帶你回雷昂古堡讓製作禮服的人親自跟你報告進度,還有所有的花商會拿出他們最好的品種來讓你選擇,不過那裏人比較多,你剛開始可能會不習慣,如果怕吵隨時可以回來。」

梅玉良一臉感動地抱住丈夫,在他頰上親了親,最後,埋在他胸前的小臉上漾起甜蜜又狡黠的笑。

其實這頭傲慢的獅子,還滿好說話的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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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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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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