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窗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口哨聲,楚蒂嚇了一大跳。

一秒鐘后,達維走了進來,雖然面有倦容,但神情愉快。他在經過道格身邊時,拍拍道格的肩膀,輕扯帽檐朝席醫生致意后才把帽子脫掉,然後在桌邊坐下。

介紹完畢,楚蒂努力使她最後的貴賓感到受歡迎。

「餓不餓,年輕人?我去替你弄點東西吃。」她說。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夫人。」達維說。

楚蒂已經走開去拿她的煎鍋了。

席醫生替達維倒了一杯咖啡后再度坐下。「你非吃不可,孩子,所以不妨就接受吧!我的楚蒂已經打定了主意和拿出了她的煎鍋。」

「是的,先生。我吃就是了。」

「你替我把刀子拿回來了嗎?」道格問。

「拿回來了。」達維說。「我把班頓綁在馬廄裹面的一根柱子上,讓他的哭哭啼啼把其它人逼得發狂。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天啊,真令人作嘔寇爾大笑。「達維,我們聽到你接近後門。你的身手變差了。」

「我故意讓你們聽到的。」

亞當抱着寶寶回到廚房。「派克餓了。」

道格立刻起身接過寶寶朝樓梯丟。

楚蒂追了過去。「等一下,道格,你不能闖進依莎的房間,那樣不成體統。」

「楚蒂,寶寶是他接生的。」席醫生喊道。「我不認為讓他看到依莎穿睡衣的模樣有什麼關係。他在她家裹住了兩個多用。」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楚蒂說。「道格,你不得不接生寶寶是因為當時旁邊沒有人可以接生。現在不能不顧及體統,我來抱寶寶上樓。」

她在圍裙上擦擦手,然後從道格手中接過寶寶。道格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兩人不再相見對依莎也許比較好。他逼她面對現實而傷害了她,她遲早會領悟他趁人之危佔了她的便宜,他只希望那天來臨時,她不會恨他。

他交抱雙臂靠在牆上,視而不見地凝視着前方,努力想像著再也見不到依莎或派克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瑞森打斷他陰鬱的思緒。「寶寶是你接生的?」

「是的。」

「坐下來告訴我那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亞當問。

「我想要為我兒子或女兒的出生做好心理準備,我有點……緊張不安。想到我的妻子會很痛,我就不喜歡。」

道格很慶幸有事情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他跨坐在椅子上面對瑞森。

「你緊張不安?我還以為任何事也影響不了你。」道格挖苦道。

瑞森聳聳肩。「告訴我那是什麼感覺。」

道格決定實話實說。他傾身向前,壓低聲音說:「人間地獄。」

「他說什麼?」寇爾問。

「人間地獄。」亞當重複。「別鬧了,道格,瑞森被你嚇得臉都白了。」

幾個兄弟都覺得那個事實很好笑。道格認為自己總結了接生的經驗,但回想起來,那也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是像人間地獄。

「沒有那麼恐怖啦!」他說。「起初我嚇壞了,後來就忙着考慮各種可能出差錯的狀況。吃苦受罪的全是依莎,當我把派克抱在懷裹時……」

兄弟們都在等他說下去。道格搖搖頭,他不想讓人分享這段回憶。它只屬於他和依莎,它也是他離開甜溪鎮時,唯一能帶走的東西。

「那就像奇迹般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他承認。「所以說,你就別擔心了,瑞森。何況你什麼也不必做,梅麗媽媽會幫忙接生的。」

「我打算到時陪在我妻子身邊。」瑞森說。

楚蒂回到廚房,拿起剛煮好的咖啡為大家續杯。

「謝謝。」寇爾說。「知不知道最令我搞不懂的是什麼?」

「什麼?」亞當問。

「甜溪鎮的鎮民。」寇爾說。「怎麼可能那麼多人怕一個人?」

「那一個人有二十幾個職業殺手替他工作。」席醫生回答。「甜溪鎮沒有人是懦夫,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在牧場上幹活的老實人。他們在戰鬥中都保護不了自己,因為他們沒有那個技能。問問可憐的柏文德就知道了。」

「他怎麼了?」亞當問。

「文德帶着妻子和兩個小女兒從教堂出來時,突然被一些人抓住。他們逼他跪在鮑力面前。文德不肯求饒,鮑力就命令他們打斷他的雙手。其它的鎮民企圖阻止,但那些受雇於鮑力的歹徒拔出了槍,揚言誰敢妨礙他們就要殺掉誰。最可憐的是文德的家人,被迫眼睜睜地看着文德受折磨。那真是令人難過的一天。」

「現在你明白我以為你是雷丹尼時,為什麼會欣喜若狂了吧,寇爾?」楚蒂問。「你就像是我們的祈望實現了。」

達維瞪大雙眼。「我打賭你一定很喜歡被誤認成雷丹尼,寇爾。」

「鎮上的每個人都會犯下跟我相同的錯誤。」楚蒂說。

她那句無心之言給道格帶來靈感,道格轉向正要告退的席醫生。

「醫生,甜溪鎮有沒有監獄?」道格間。

「有。在鎮的另一端,馬廄附近。自從前任警長把警徽放在辦公桌上和離開甜

溪鎮后,那裹就沒有關過人。你為什麼想知道監獄的事?」醫生問。

「寇爾即將用到它。」道格回答。「我認為你不會想知道更多的細節,醫生,那有可能使你惹上法律方面的麻煩。」

「好吧!」醫生說。「楚蒂,我們上樓吧!他們現在需要一點私隱,我有預感明天我們大家都會很辛苦。」

道格等上了年紀的醫生夫婦消失在樓上后,才把他的計劃告訴兄弟們。

「席太太告訴我鎮上每個人都一直在祈望雷丹尼來解救他們。」

「那又怎麼樣?」寇爾問。

道格咧嘴而笑。「明天,他們的祈望將獲得實現。」

星期五上午十點整,雷丹尼,確切地說,柯寇爾假扮的雷丹尼,騎着馬出現在甜溪鎮的大街上。他直接前往電報局。後來傳說他用槍抵著古傑伯的額頭取得他的合作,拍發電報給鮑力通知他,他的銀行帳戶被查封了。

就在那同一刻裹,瑞森進入銀行,拿出一份令人肅然起敬的文件交給主管行員,命令他們把鮑力帳戶裹的錢全部轉到利底鎮的銀行,那些錢將由利底鎮的銀行保管到法庭裁定所有權。文件由一位法官簽署,但沒有一個行員能夠辨認簽名。

銀行總裁原來並非鮑力的擁護者。他沒有仔細審視文件,一分鐘也沒有浪費地就把錢轉到利底鎮。但是他的確哈哈大笑了好幾回,像雷丹尼一樣,好象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兩位出納員幫忙製作了一張又大又醒目的佈告,釘在銀行外面的栓馬柱上,昭告大眾,鮑力的錢被查封了。

消息似野火燎原般迅速傳播開來,不到兩個小時,受雇於鮑力的二十五個人中至少有十五個離開了甜溪鎮不知去向,他們的忠心跟着錢一起消失。剩下那些決心等鮑力回來澄清狀況的人,遭到雷丹尼執法官員和他約兩位副手逮捕,併名正言順地關進監獄裹。

柯家人那天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合法的,瑞森不只十次地指出那個事實。寇爾有可能因為冒充執法官員而被判服二十年苦役,而瑞森會因偽造文書而跟他同住一間牢房。

寇爾拒絕擔心後果,他衷心希望雷丹尼會聽說有人冒充他而來找他,到時寇爾就終於可以討回雷丹尼從梅麗媽媽那裹拿走的指南針了。

道格去追捕鮑力。他不肯讓任何一個兄弟跟他一起去,也不肯透露他打算怎麼做。他要席醫生告訴柏文德下個星期天帶家人上教堂,並且在十一點整步出教堂,到時會有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在等着他。

不用說,那天教堂人滿為患。史托瑪牧師看到教堂客滿而興奮異常,於是決定好好利用。他丟掉事先準備好的佈道內容,改講地獄之火。他痛斥大罵、恐嚇威脅,沒有按時上教堂聽他佈道的人,都註定要下地獄受盡各種折磨,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牧師講得口沫橫飛,聲嘶力竭、手舞足蹈,拚命想使教徒們自覺罪孽深重而對上帝心存敬畏。

他正在高喊「下地獄」時,柏文德和他的家人站了起來。

牧師減到下地獄的「地」時,突然住口。「是不是時間到了,文德?」

「快要十一點了。」文德高聲回答。

群眾鴉雀無聲地屏息等待文德離開座位、領頭走出教堂。他的妻子挽着他的手臂走在他身旁,他們的兩個小女兒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甜溪鎮的鎮民連作夢也猜不到他們即將目睹的情景。

沿着大街中央朝教堂而來的是鮑力,道格走在他後面,用獵槍槍管戳他,催促他前進。

鎮民開始放聲大笑。鮑力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兇狠,他從頭到腳只穿着一件髒兮兮的長內衣。他的頭垂得低低的,輪流用赤裸的雙足單腳跳躍前進。雖然笑聲壓過了其它的聲音,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鮑力在哭。

他現在看起來對任何人都不足以構成威脅,甚至是對二歲孩童。欺壓善良的惡霸面具終於被揭去,剩下的只是懦夫一個。

席醫生後來告訴依莎說,道格找到比死更好的方式來懲罰鮑力。他利用鮑力的自尊心來毀了鮑力。

鮑力一路哭泣到教堂門階,然後跪在文德面前哀求他的原諒。文德不肯原諒他,所以固執一言口不發。

奉公守法的甜溪鎮鎮民把鮑力趕出甜溪鎮。沒有人認為他會回來,但是萬一他回來了,他們會再一次伸張正義。他的權勢盾牌使那些被他欺壓的人覺得他是打不倒的,但是現在鎮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就不再害怕他了。

馬廄老闆顧彼得自告奮勇地擔任警長。仍然假扮雷丹尼的寇爾不怕麻煩地花時間使他宣誓就職。

柯家人在幾個小時后離開甜溪鎮。

道格雖然也離開了,但他的心卻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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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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