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原本細雨綿綿的天氣也漸轉涼爽宜人、一人心扉的晚風為微涼的秋末增添一抹柔媚，繁忙的都市依然超越美麗……

因正值小周末，市中心熙來攘往的人潮不停穿梭在商店街上

這時，程東皓提着公事包，步伐輕快地走人一間溫馨可愛的NI包店，因為明天是周休，對於平日勤奮工作的程東皓來說，是個可以好好休息及充電的日子。

因此每個禮拜五下班后，他總會來到這間充滿麵包香氣的麵包店，來選購這兩天的早餐。

一進人屋內，雖然已快九點，但購買的人潮仍將店內擠得滿滿的。

看到如此的盛況，程東皓不禁會心一笑，這家麵包店依然是生意興隆啊！

隨後，程東皓拿起拖盤，開始細心挑選麵包。

突然，一個站在陳列蛋糕的冰箱前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那人正細細打量冰箱內個個漂亮的蛋糕。然而從他不停皺眉、低頭沉思的模樣，不難看出他的內心正為該買哪個蛋糕而煩惱著。

的確，自己也曾有這樣的經驗。

記得當時才小六，他利用辛苦存來的零用錢想為二弟買個蛋糕幫他慶生。

而那時他來到的就是這家麵包店。

他一直盯着冰箱內的蛋糕良久，就是不知該買哪一個？最後由當時還很年輕的老闆幫他挑了個適當的蛋糕。

但是一聽到價錢超過預算，程東皓十分失望，然而因為老闆感動於自己對弟弟的愛護之情，他便以極便宜的價錢賣出那蛋糕。

在當時，他高興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也因此當他每次想吃麵包時，一定都會來這家店光顧。而現在，他是店裏的常客也是老闆的座上賓，有時老闆見他上門，他們還會閑聊好長一段時間呢。

程東皓緩緩走近，然後他輕拍了下那人的肩膀。「晦1好久不見！」

那人像被嚇到似地趕緊轉身看向來人。

而當他看到程東皓時，原無訝異的表情轉為驚喜。

自從上次慌忙一別後，他就沒再碰到程東皓了。而此刻的巧遇，他內心的歡愉絕不亞於眼前的人。

「程……程東皓先生？」倪正傑像要確認般地說道：

聽到如此生疏的稱呼，程東皓微微皺眉，但臉上仍不減笑意。「叫我皓，我們不是早約定好的嗎？小傑I」

被他這般親呢地稱呼著，容易害羞的倪正傑再次滿臉通紅。

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程東皓臉上浮現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你在選蛋糕嗎？」程東皓拉着他的手，兩人一起望向冰箱內精緻的蛋糕。

突然落入他溫暖的掌心，倪正傑局促不安地張望着四周，生怕被別人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倪正傑細聲說道。

「有什麼不妥嗎？」程東皓一副所無謂的樣子，但注意力仍集中在蛋糕上。

「我怕有人會誤會！」說完這句話，倪正傑臉上的熱度又上升了幾分。

「是嗎？」程東皓看向四周，人們依然專註地在選購麵包，根本無暇顧及他們相握的手。

「你多心了，大家最多只會認為我們是感情很好的兄弟而已，你不用擔心啦！」程東皓看着他說完，再次把目光調回眼前的蛋糕。

見他仍不以為然，反而是自己擔心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倪正傑不禁無奈地在心中嘆了好幾口氣。

「小傑！你有打算要哪一個蛋糕了嗎？」

倪正傑搖了搖頭。

「那你要多大？有幾個人要吃？」程東皓頭也不轉地直盯着蛋糕問。

「不要太大，只……只有我一個人要吃。」倪正傑的聲音小到幾乎快聽不見。

程東皓訝異地瞠大了眼，慢慢望向身旁的人。「只有你一個人吃？」

倪正傑輕點了下頭，隨即低下頭不發一語。

望着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程東皓不禁覺得胸口微微泛疼。

「若只是一個人吃，那應該到櫃枱旁的冰櫥內選個精緻的小西點吧？」程東皓的語氣充滿不解。

「吃、吃那種蛋糕沒有過生日的氣氛，但是一般的蛋糕又都是六寸以上，一個人吃實在吃不完。我……我想還是算了，只是過生日而已，不需要那麼麻煩。」倪正傑有些委屈地說完后再次安靜了下來。

聽着他如此牽強又無奈的話語，憐惜之心油然而生。

「嗯……這個蛋糕你覺得如何？」程東皓指了指一個六寸大小的巧克力蛋糕問道。

「還不錯，但是……」倪正傑不解地看向程東皓。

「好啦！就選這個！」說完，程東皓請店員從冰箱中拿出那個巧克力蛋糕，然後便拉着倪正傑去櫃枱結帳。

等兩人一起步出麵包店時，倪正傑仍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被拉着走的倪正傑傻愣愣地問。

「一個人過生日很寂寞的，所以由我來陪你過生日。」走在前頭，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拉着倪正傑的程東皓轉過頭來，語氣輕快地對他解釋。

聽到他要陪自己過生日，倪正傑詫異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可以不用如此……」

「可以不用如此麻煩嗎？沒關係，是我自願要陪你慶生的，畢竟你是我的好朋友嘛！」程東皓握緊他的手，領着他往停放車子的方向走去。

倪正傑不自覺地眼眶發熱，溢滿的淚水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當成好友，讓他感動莫名，也讓他體會到有朋友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被牽着的手，緊緊地回握著。

感受到加強的力道，程東皓沒回頭，只是一道溫柔地微笑着。

***

在回家的途中，程東皓說要去書店買個東西，車子便在一間連鎖的大型書店前停下，而倪正傑則留在車內等他回來。

過沒多久，程東皓滿臉笑意地走出書店。

等到坐定時，倪正傑好奇地問他買了什麼，然而他只是滿臉神秘，沒有對他的疑問多作回應。

「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真是吊人胃口I」倪正傑不滿地咕吸道。

程東皓頑皮地在他耳邊說了聲：「秘密2」便不顧他投射來的幾道白眼，將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車陣上。

***

再次進人他家，倪正傑不禁佩服程東皓這個了不起的男人。

他在公司擔任要職，想必工作量不少，而且以一個單身男人來說，忙碌的工作會讓人忽略生活品質。

就像自己一樣，一個月中有一大半的時間他的屋子都堆滿書籍、衣服及散稿。

唯一乾淨的地方可能就只有廚房跟陽台了。

因為離婚後他就極少下廚，所以廚房乾淨如新；至於陽台，則是因為每當他寫稿累了，都會到陽台休息，沉澱一下思緒。因此對於休息的地方，他一定會整理的整齊又乾淨。

相對於自己的雜亂，程東皓的家卻相當整齊及舒適，想必他是個十分注重生活品質的人吧！

程東皓將蛋糕放在茶几上后，示意倪正傑找個位置坐下，自己則到廚房泡咖啡。

沒多久，程東皓便端著兩杯香濃的咖啡走出廚房。

「不好意思，為了不讓你等太久，我只泡了即溶咖啡，而且我的咖啡豆最近剛用完，還沒補貨，下次再請你喝頂級的藍山咖啡。」程東皓面有慚色地說道，手則將一杯香濃的咖啡放到他的面前。

「沒關係，這樣就很好了。」倪正傑回以一個滿足的笑容。

看他一點也不以為意，程東皓原本慚愧的表情才得以纖解，臉上再次漾起溫和的笑容。

忙完后，他坐在倪正傑身邊，並開始拆開蛋糕的盒子。

一會兒，宛如藝術品的巧克力蛋糕立即呈現在眼前。

倪正傑緊搗著胸口，一股莫名的感動由心底深處竄升。

程東皓接着插上蠟燭，並為它點燃了光亮。

等一切就緒，程東皓望着倪正傑，開始輕柔地為他唱生日歌。

聽着他低沉的嗓音，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紛紛滑落，倪正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溫暖的歌聲滲人心扉，倪正傑平靜的心湖泛起陣陣漣前。

當歌聲停止時，程東皓將他淚濕的臉拉向自己，然後與他額頭碰額頭，低沉渾厚的嗓音再次放送祝福：「小傑，生日快樂！」

「皓……」倪正傑滿心感激地呼喚他的名字。

如果他們是情人，他一定會主動獻上自己的吻；但他是自己的好友，他只能選擇緊擁住他，不停地說着感謝；對於他如此熱情的舉動，程東皓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擁着他，接受他笨拙的道謝。

待他情緒乎穩后，程東皓安撫道：「先許願再切蛋糕吧！」

倪正傑聽話地離開他的懷抱，眼眶有些濕潤但滿臉笑意地點頭，然後在蛋糕前靜靜地許下三個願望，「第一個願望，希望我的家人平安健康；第二個願望，希望我跟皓事業順利；第三個願望……」倪正傑低頭靜默地許下第三個願望。

然而當他抬頭望向程東皓時，漸轉紅艷的臉頰，不禁讓程東皓有些好奇。

「你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程東皓帶笑地問。

「秘密！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他靦腆地說。

程東皓聽了忍不住笑了出聲；倪正傑脫了他一眼，再次害羞地搔了搔頭。

「切蛋糕吧廣說完，程東皓將塑膠刀遞給倪正傑。

他接過刀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刀，再由程東皓將蛋糕一分為二、二分為四。

他俐落地將一塊蛋糕盛在盤子上遞給倪正傑。

他無語地接過，眼裏充滿無限的感激。而看着程東皓已開動了，他也拿起叉子，將美味的蛋糕送人口中。

「嗯！這家店的蛋糕依然是如此的好吃。」程東皓一臉滿足地咀嚼美味細緻的蛋糕。

「是啊！」倪正傑點頭附和。

經過了一陣沉默，倪正傑想到什麼似地開口：「你知道嗎？我好久、好久沒吃生日蛋糕了。」

倪正傑看了程東皓一眼，從他瞪大的眼看來，想必他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吧2

不過他隨即換上溫柔的眼神，鼓勵自己繼續說下去。

「因為父母早逝，我們為了省錢，對於一些重要的日子並沒有特別重視；因此每到生日時，大家只是口頭上道聲祝福而已。也因為這個缺憾，讓我對蛋糕一直有一份幢憬，希望將來賺很多錢，可以在生日當天買蛋糕為自己慶生。然而一直到現在，我已經有能力養活自己了，卻仍然買不下蛋糕：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慶生，感覺真的很寂寞，而且又吃不完。唉！我真是很矛盾，你說是嗎？」倪正傑落寞地說完，隨即低下頭去，默默吃着蛋糕；聽着他用乾淨的聲音道出心中的無奈，程東皓的心也跟着揪痛起來。

他真的很孤獨！雖然他擁有愛護他的家人，但內心卻如風中孤雛般無助及孤單。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自己能早一點認識他，讓他早一些脫離這深沉的孤寂感。

這時，程東皓像想起什麼似地起身，走向放着公事包的位置。

思緒被突來的動作驚擾，倪正傑抬頭不解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沒多久，程東皓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個紙袋，然後他走回倪正傑身邊，將那紙袋交給他。「一點心意，希望你喜歡。」

「這……」倪正傑顯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打開看看啊！」程東皓在他旁邊催促着。

得到他的同意，倪正傑將蛋糕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開紙袋，拿出裏面的禮物。

天啊！是那本書！

倪正傑輕柔地觸摸著封面上那滿臉通紅、看起來十分內向的小瑪塞琳。

心弦被輕輕撩撥著……

倪正傑將那本書緊摟在胸口，難以言喻的感動襲上心頭。

看他欣喜的樣子，程東皓微笑的唇角更加漾了開來。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我真不知該如何回報你！」倪正傑眼眶泛紅地訴說對他無盡的感謝。

「不用啦！誰教我是你的好友呢！不過如果你真要道謝，那就給我一個吻吧，要嘴對嘴腥！」程東皓略帶玩笑地說道。他知道憑倪正傑的個性是不可能照着自己的要求做的，不過想開他玩笑的心情倒是真的，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原先戲弄的想法被擊得粉碎。

倪正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他剛毅的雙唇。

雖然只是輕點一下，卻讓程東皓不禁有些痴迷。

兩唇相疊的時刻，倪正傑也有些茫然。他知道自己的舉動逾禮了，但他只是想覆上那唇瓣，探索他內部的柔軟。

微飲的雙眼、輕顫的雙唇，程東皓被這誘惑吸引住目光，呼吸莫名急促，想好好汲取他口中甜蜜的念頭益發強烈。

於是他趁倪正傑未回神之際，再次覆上他的唇，與他舌尖交纏。

倪正傑沒有反抗，反而像被蠱惑似地配合著他，兩人激情熱吻。

夜微涼，兩人的心此刻正如夏日艷陽般炙熱且激情。

***

月漸沒人西方，暗沉的夜空漸轉寶藍，隨着東方略微出現的光暈，黎明時分已到來。

倪正傑倏地睜開雙眼，望着四周。

這……這是哪裏？

倪正傑驚慌地想坐起身，然而感受到有一隻手正攬在自己腰上，讓他霎時屏住呼吸。

等他終於看見那隻手的主人後，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程東皓睡夢正酣地躺在身旁，從他愉悅的表情看來，想必正做着好夢吧！

望着他剛毅、唇線優美的唇瓣，倪正傑白皙的臉蛋不禁沾染上紅暈。

他們昨晚激情熱吻到呼吸困難，才得以停止那再繼續發展下去便會很危險的場面，對於這樣激烈的情動，兩人皆顯得十分尷尬。

「可能是我們都太寂寞了吧！」良久，程東皓下了結論，才讓他們暫時忘掉那忘情的熱吻，繼續享用蛋糕。

而因為時間已晚，程東皓便留他下來過夜。

等盥洗完，程東皓對他說一個人睡覺有點冷，兩個人一起睡可以互相取暖，所以想跟他擠一張床。雖然知道程東皓提的理由很牽強，但他還是乖乖地讓他爬上床與他共眠。

他們接吻真的只是因為寂寞嗎？

望着沉睡的人兒，倪正傑一手撫上自己微腫的唇瓣，雖有些疼卻多了分異樣的感情在心頭。

「我們真的可以一直當朋友嗎？」倪正傑喃喃低語着。

然而身旁的人仍一臉安詳地沉睡着。

倪正傑再次輕嘆了口氣。

隨後他拉起被子，又躺回床上。

因為室溫有些涼爽，倪正傑不禁打了個寒顫。

兩個人一起睡可以互相取暖。程東皓的話此時掠過腦海。

因此，為了好好利用身旁男人的體溫，他決定窩入他的懷中取暖。

然而不知怎地，這樣溫暖的體溫竟讓他有股想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