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結束走馬燈般的回憶,熏衣的視線從遙遠的過去,緩緩地拉回到現在,一雙靈活大眼滿是埋怨的瞪着鏡里酷帥依舊、意氣風發的壞男人。

「怎麼?不喜歡這個妝?」已為她上好妝的闕皓陽,對上她不甚滿意的眼光,探問道。

「啊?沒……喜歡!」有點時光錯亂的熏衣連忙低下眼帘,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你確定?喜歡我替你化的煙熏妝。」

「煙熏……」可愛熊貓瞬間躍入熏衣的腦袋裏,猛一抬頭,她發現她被耍了!

「哈哈……」早知道她根本心不在焉,他是故意捉弄她的,至於她心不在焉的原因,應該不難猜,因為她全寫在臉上了。

「﹪&……」

熏衣的嘴巴念念有詞的,至於她在念些什麼?還不就是在罵他。

「皓,還要多久?我想走了。」聽到闕皓陽的笑聲,王筱蕾心裏不太舒坦,和她在一起,並不常見到他的笑容,和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卻可以笑得那麼開心,這讓她不是滋味的想離開。

「快了。」闕皓陽頭也沒回的答道,深邃黑眸一刻也不想離開熏衣。

「這個妝,還喜歡嗎?」不帶任何戲謔意味,皓陽認真的問道。

睞了他一眼,熏衣很想說不喜歡,還討厭極了,不過以上純粹是針對他個人,至於妝嘛……

嗯?怎麼說呢?她感覺自己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向前傾去,熏衣仔細端詳起鏡里的自己。

闕皓陽幫她化的妝很淡,卻感覺精緻,看上去她的臉變得很立體……還挺美的耶!

剛剛真不該神遊到過去,應該注意他是怎麼幫她化妝的,以後就可以自己化美美的妝了,可惜啊!

「我可以教你化妝。」

「真的嗎?」赫!他是會讀心術嗎?「不……不用了,謝謝!」她不想跟他有所牽扯。

對於熏衣兩極化的反應,皓陽只是輕笑,不作聲,但看她的眸光卻很溫柔。

他真的很怪異,從剛剛到現在,他看她的眼神,讓她有種撲朔迷離的感覺,熟悉和陌生同時存在。

事實上,和他談戀愛的那段時間裏,他帶給她許多甜蜜、浪漫的美好記憶,特別是兩人相處時,總讓她沉醉在他溫柔眼眸里,就像現在這樣……

又把過去的闕皓陽和現在的他重迭在一起,她突然感到害羞,兩頰略染上紅暈,水潤眼眸東瞟西瞟,就是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已……已經快十點了。」

闕皓陽仍不作聲,只是頷首,然後雙手攏了攏熏衣一頭濃密長發,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他盤起她的頭髮,弄出一個相當典雅、婉約的髮型。

哇!他好厲害。

熏衣站起身,左右瞧著鏡里的自己,訝異他施在她臉上、發上的魔法。

「真想不到你的手除了練拳頭,還能做造型!」

看着闕皓陽挑起濃眉,露出疑惑的表情,熏衣才驚覺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改口解釋:

「我是說……看你的身材那麼好,應該常上健身房練……沙包、拳頭……」說到這,她還不忘比兩下打擊沙包的樣子,加強說服力。

「是嗎?」他似笑非笑地回應。

「你變漂亮了!」

「嗯?」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

「都好了嗎?」等得不耐煩的王筱蕾,放下雜誌,走了過來。

剛剛的距離有點遠,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現在走近,她才發現兩人四周環繞着某種弔詭的氛圍。

她瞟了眼熏衣,妝點過後的她,令她大為詫異,女人第六感發出危險訊號。

「皓,我們快走吧!」王筱蕾上前摟着他的手臂,像是在宣告她的所有物般,橫了熏衣一眼,「要搭便車的話,動作就快一點。」

「喔!好。」還深陷闕皓陽那句話令人迷惑的言語的熏衣,愣愣的點着頭。

王筱蕾不爽他們之間的視線交流,挽著闕皓陽轉身離開,熏衣隨後也匆匆跟上。

但,一上車,她就後悔了,她不要再坐一次雲霄飛車啦!到了中泰賓館,闕皓陽跟着熏衣下車,將手上的請柬拿給她,她疑惑的接過手問道:「這是什麼?」

「邀請函,我的髮廊這個星期天將舉辦開幕酒會,希望你能參加。」

「皓!」王筱蕾從車裏探出頭,沒想到他下車竟然是為這件事,「我不想再見到她,我不要她來酒會。」

她不想見到她,她以為她就想?哼!

「王筱蕾,注意你的態度。」闕皓陽眯起眼,聲音冷到冰點。

「皓!」她好生氣,他竟然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凶她那麼多次。

「我想還是還你比較妥當。」熏衣遞出手上白色的邀請函。她還是識相一點,別害人家情侶吵架。

「你一定要來,否則……」闕皓陽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把熏衣的心吊得好高。否則會怎麼樣?

「你的答案永遠解不開!」他的話讓熏衣如陷雲霧之間,頓時怔愣。

到底是什麼意思啦!

「闕皓陽,你當真要找她來?」

「她非來不可!」闕皓陽的雙眼仍停留在熏衣的臉上,表明了他的堅持。

「好!那你就跟她過情人節好了。」油門一加,氣紅眼的王筱蕾自己開車離開。

「哇!她的脾氣還真大。」名模都是這樣的嗎?

「她開車走了,你不去追她嗎?」

「她會回來的。」看他一臉篤定,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這種太過自信的男人,真讓人討厭。

「萬一她不回來,你怎麼辦?」

「就跟你一起進去參加Party。你應該不介意多我一個吧!」

這時候他還可以開玩笑啊!不過,這就是闕皓陽。

女人對他來說,走了一個,不怕找不到下一個,即使上一秒還依偎在他懷裏聽着他的甜言蜜語,下一秒可能就被他狠情拋棄,她就是最好的見證。

她實在不該繼續跟他牽扯,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

「為什麼我非去不可?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一定不會去。還你!但,如果你現在把原因說出來,也許我還會考慮一下。」

她是一定不會去,但,她還是好想知道她非去不可的原因。

「如果你那天出現,你就會知道。」他的黑眸邪惡得發亮,等著捕捉等候多時的獵物落入陷阱里。

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她才不會笨得上門受騙。

「反正我一定不會去,這……」

嘰……

一道刺耳的煞車聲打斷了熏衣的話。

「皓,快點上車,Kevin他們還在等。」

真如闕皓陽所料,王筱蕾還是回來了,而且語氣明顯軟化,這場男女之戰,男方獲得全勝。

「我等你!」丟下話,闕皓陽對熏衣眨了眨眼后,便坐上車。

咻!

又剩一團車煙未散。

呆望着邀請函,熏衣很想往垃圾桶一丟,從此切斷和闕皓陽的牽連,但……

「這附近好像沒看到垃圾桶。」四處張望后,她還是拿着邀請函走入中泰賓館。

反正她一定不會去的!都說了不會去,邀請函為什麼還在她的手上?

她應該把它丟進身後的垃圾桶,為什麼遲遲沒有行動?

她到底在猶豫什麼?

是因為想知道闕皓陽說她非去不可的原因?

她實在想不透她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

該不會是他想整她的伎倆吧?

但,他不是沒認出她?

不過,他突然說的「你變漂亮了」這一句話,又讓她懷疑他真的沒認出她嗎?

她變漂亮,是跟被雨水噴了一臉的她相比?還是跟大學時期的她相比?

而「你的答案永遠解不開」這句話,又隱藏什麼玄機?

熏衣怒瞪着手上純白色的邀請函,在心中暗罵道:他怎麼就這麼喜歡把人耍得團團轉?

如果他所謂的「答案」,是指他究竟有沒有認出她,那她一點也不想知道。

「咦?」邀請函怎麼飛了?

「你怎麼會有Eros的邀請函?」原來是飛到剛去吃完午餐進辦公室的張嘉姿手上了。

「什麼?」她是念英文還是講數字啊?

「是Eros,這邊。」嘉姿指著邀請卡封面上四個突出的英文字。

「喔!有這個的邀請函很了不起嗎?」聽都沒聽過。

「吼!」張嘉姿受不了的摸著額頭,仰天一吼,「柳熏衣,你怎麼這麼孤陋寡聞啊!我問你,舉世聞名的時尚品牌,你總該知道幾個吧?說來聽聽。」

「時尚品牌?你是說LV、Channel、Gucci,這些嗎?」

「嗯!」嘉姿滿意的點了點頭。還好!熏衣還不是山頂洞人。

「如果說時尚界最頂級的品牌是LV、Gucci這些,那麼沙龍界最頂級的品牌,Eros就是其中之一,這樣解釋你明不明白啊?

好吧!那我就來說說關於Eros的事給你聽……」嘉姿開始說起Eros的風光史。

三、四十年前,位於香港尖沙咀彌敦道巷弄內,有一間不起眼的理髮院,叫做「靚女叻仔」,亦即美女帥哥的意思。

店主人一家四口靠着理髮院微薄的收入,養大了兩個小孩。

店主人對這間設備簡陋的理髮院是心存感激,因為,沒有它,他們一家大小就得喝西北風,所以他和這間十坪左右大的店面,有着濃濃的革命情感。

現在,小孩大了,他決定把一身剃頭的好技術傳承給他的小兒子,讓他繼承家業。

他不求兒子把理髮院發揚光大,但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希望看到靚女叻仔仍屹立不搖的守護着他們一家人。

結果,就在某日夜深人靜時,理髮院內站着一個高瘦的身影,他就是店主人小兒子——叻仔。

他環顧生長了十八個年頭的家,然後背起放在地上的簡單行囊,對着空無一人的理髮院許了個雄心壯志,除了剃頭的手藝,他還要把最頂尖的剪髮技術學回來,所以他要一個人去世界闖蕩,他一定會衣錦榮歸的。

「老竇,叻仔一定會回來繼承家業的。」帶着堅定的眼神,小兒子毅然轉身,投身夜幕之中。(註:老竇是廣東話老爸的意思。)

從此,店主人失去了小兒子的音訊。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十年過去,靚女叻仔的招牌在陽光的照耀下還是閃閃發光,只是時代進步,老店的生意是每下愈況。

雖然,靠着大女兒養,省吃儉用,就算不剃頭,生活一樣過得去,但店主人捨不得卸下靚女叻仔的招牌,就怕小兒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直到一個陽光普照的艷陽天,一輛耀眼眩目的敞篷車駛進小巷內,引起老街的居民紛紛探出頭,猜想着是什麼樣的大人物,竟然造訪這不起眼的小巷。

敞篷車就停在靚女叻仔的店門口,車門打開,走下了一位衣着光鮮、意氣風發的叻仔,他拿下墨鏡,對着也因好奇而走出靚女叻仔的店主人大喊著:「老竇,你的叻仔返回了!」

老主人老淚縱橫,他日思夜想的叻仔終於回來了,還帶回一身的好手藝,和一個家世不錯的美嬌娘,現在他要做的是把世界握在手中。

第一步,是在香港最精華的地段,打造一間最頂級、設備最先進,但價格卻很平實的專業沙龍,並將靚女叻仔的招牌改名為Eros。

隨着時間過去,Eros成為香港規模最大,直營店最多的美髮沙龍。

即使如此,叻仔並不因此自滿,除了美髮事業,他還要經營有關美髮的相關產品,擴大Eros的事業版圖。

汲汲營營這麼多年,Eros王國儼然成型。

只不過事業有成,家庭卻出了狀況,唯一的獨生子三天兩頭打架鬧事,常常令他大為光火。

父子倆說像嘛,差異卻極大;說不像嘛,那臭脾氣偏又一模一樣。

獨子自小展現出來的好強與求勝心,絕對不亞於他這個做父親的。

而做父親的似乎都有個嗜好,總喜歡替自己的小孩規畫一切,像是該念什麼書、該學什麼事、何時接管事業、娶哪家名門千金等等。

而做兒子的似乎天生就要違逆父親般,愈不喜歡、不准他做的,他偏偏喜歡去沾染,不準打架鬧事,他就把打架當吃飯,餐餐必吃,還外帶消夜。

做父親的氣得要把他送出國,去日本學美髮,可他偏偏跑到台灣念管理。

所幸,經過那一段叛逆歲月後,他的兒子終於長大懂事了。

到日本學了兩年手藝,技術比他這個學了快十年的老竇還要厲害,回香港后,更是讓Eros的版圖跨出了香港,來到內地、東南亞、東北亞,就連歐美都可以看到Eros。

而將Eros發揚光大的,就是闕皓陽。

「我明白了。」聽完Eros的歷史,熏衣的語氣里有股嘉姿難以察覺的酸楚。

現在她才知道,她根本不了解闕皓陽這個人,只知道他身高183、體重70,笑起來右邊有個酒渦若隱若現,生氣的時候,臉上雖然看不到怒火,但卻讓人感到一股強勢的壓迫感。

他什麼東西都愛吃,但特別喜歡吃辣,每次都逼她一起吃,害她現在也好喜歡吃辣,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否一樣?

「所以啊,就叫你沒事要翻翻雜誌,最近有許多雜誌、報紙都在報道Eros要在台灣建立全球第五大旗艦店的事。」

嘉姿坐回位置上,喝了口水,準備好好說說她心目中的第N個頭號偶像,「你一定不知道Eros現在的老闆幾歲吧?三十歲還不到,長得又帥又高,沒幾個明星比得過他。還有啊……」

「你要去嗎?」抽回她手中的邀請函,熏衣打斷嘉姿的話,她不想聽到有關闕皓陽的任何事。

「你要給我去?」嘉姿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當然好啊!」再抽回邀請函,她迫不及待的打開,想知道這是什麼樣的邀請。

「哇!是開幕酒會耶!就在後天。你確定不去?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政商名流、大明星都受到邀請,還會有一堆媒體去採訪,那種場面可不是我們隨便都有機會見到的,你確定不去?我們可以一起去啊!」

想到可以參加上流社會那種豪華場面,嘉姿就感到興奮莫名。

「我不去!」說不去就不去,做人要有骨氣。

「為什麼?」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耶!

「那天我有約會。」

「你該不會是要跟上次聯誼時認識的那個有點木訥、老實……還有點呆的工程師約會吧?」

「人家有名有姓,幹嗎這麼說他!」雖然嘉姿說的是事實,但說得這麼直接總是不太好。

那天進了中泰賓館,人真的好多,而且所有的活動幾乎到了尾聲,她還以為只能站在一旁當壁花,沒想到她一出現,還是引起小小的騷動。

這都多虧他的魔發手幫忙!

幾個男人上前找她聊天,真讓她有點受寵若驚,但那種眾星拱月的感覺,還真不錯!

如果沒有遇到他,她一定會非常享受那一晚的聯誼。

後來,她想起了老婆婆的話,於是集中精神,想從六、七位具有紳士風度的男士們里,挑出一位跟自己比較適合的。

最後,她選擇的就是嘉姿口中說的木訥、老實,又有點呆的工程師。

他應該就是老婆婆所說的,她的真命天子吧?

但,為什麼她總覺得悶悶不樂呢?

「好嘛!」但她打賭,熏衣跟那個木訥男一定很快就會分,因為兩人根本不適合嘛!

「不過,說到聯誼,你那天那麼久才進來,究竟是為什麼?真的是被車噴得全身濕,然後連忙找了間美容院重新換造型嗎?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快從實招來。」

「哪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想太多了啦!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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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天子太野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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