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急診室外，水長天是第一次見到東方熾焱。他原本只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東方集團總裁，而海茵正替他們的主宅設計裝潢，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海茵在工作時發生意外，如此而已。

一直到星予安慰他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們是如此神似，這也才知道這陣子為什麼海茵的眉宇間總是深鎖著。

就是他，把女兒害得那麼慘！這個發現曾一度讓水長天氣得渾身顫抖，緊緊的握了拳。

對於當年發生的事，海茵從來沒提過任何的隻字片語，所有的痛苦她全一個人承受，想起這些年來他那苦命的女兒所受的苦，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能袖手旁觀，不替女兒出一口氣！

但最後，在東方熾焱充滿傷痛的神色中，他暫時隱忍下來，等的是他的解釋。

兩個人來到醫院外一處靜謐的庭園，找了張涼椅坐。

他要東方熾焱把他和海茵的故事，一一說給他聽。

而東方熾焱也毫無隱藏的告訴水長天，當初自己是如何的荒唐、幼稚，而傷害了海茵。

但他隨後也告訴他，他深深愛着海茵，七年來他持續不放棄對她的尋找，他會用盡一切補償對海茵的虧欠。

「我只請求伯父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讓我照顧她們母女倆。」東方熾焱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懊悔。

「你要怎麼贖罪、怎麼補償！？」水長天的雙眼充斥着憤怒，沒想到女兒被拋棄，竟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無心之過。

「你的懲罰讓我差點失去女兒，我永遠記得她要跳海尋死的那一幕……」想起過往，那寫盡風霜的老眼也泌出了淚水。

「我女兒的命是我拚了老命努力挽回來的，你要我怎麼放心給你機會，再把她交給你？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呀！」

東方熾焱終於知道，那些令他心驚膽跳、血淋淋的指控是如何發生的，握緊成拳的指甲深深陷進手掌里，椎心刺骨的痛切割着他全身每一吋，他內心漲滿了對海茵的憐惜和不舍，還有更多的懊惱和自責。

要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吃了那麼多的苦！

「伯父！」毫無徵兆的，東方熾焱雙腿一屈，跪在水長天的面前，哽咽的聲音藏不住滿滿的對自己的苛責。

「我求你，海茵出院后，讓我來照顧她，我會用我的後半輩子讓她幸福快樂的，我發誓不會再讓她掉一滴淚、再傷一次心，如果有違今日誓言，我會用我這條命賠你的，我求你，伯父！」

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是一位高高在上、天之驕子的跨國企業總裁！

但為了女兒，就是一國國王，他也不能這麼輕易地再將寶貝女兒交給他。

水長天用着嚴苛的眼神審視着東方熾焱，直到他毫不閃爍的目光，讓他確信他確實是深愛着他女兒，用着他的真心誠意愛着她，他才把眼光放柔……

他知道女兒一直是愛着星予的親生父親的，因為如果對他沒有愛，她也不會不顧他們的反對生下星予；如果不是愛得那麼深，當初她又怎麼會傷得那麼重呢！

女兒的幸福，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心愿，如果，他真能帶給女兒所謂的「幸福」，和星予一家人和樂融融，那該多好……

「你起來吧！」

水長天將他扶起，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談戀愛，能夠恩愛甜蜜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不合適，又何必非要弄得賠上性命不可呢？」

「這是我對伯父的承諾。」

「你不必對我承諾什麼，一切主導權都在海茵身上，只要她願意接受，我絕對樂觀其成，但海茵的性子烈，如果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就想辦法讓她接受吧！」這是一個做父親的委託。

「謝謝伯父！我會的。」東方熾焱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光彩，他知道要說服海茵的路相當艱辛，但再辛苦也沒有她所承受的苦多。

他絕對會達成的！

而距離他們談話的不遠處，東方夫婦也將他們的對話聽了進去，安雪柔更為這一對苦命鴛鴦在她老公懷裏哭得淅瀝嘩啦。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東方熾焱執意留在台灣，也明白司徒影風語帶玄機的「水火之說」了。

「如果我是親家公，我絕不會原諒這個小子的！」東方赤傲憤怒的一拳打在樹榦上。

「還好你不是親家公。」安雪柔擤著鼻說道。

雖然她也為自己兒子的行為感到生氣，但也心疼兒子在情路上有太多荊棘。

「不要生氣了，我們去看看媳婦。」安雪柔安撫的說道。

「哼！」東方赤傲冷哼著：「那也得要看那個小子有沒有本事把人家娶進門。」

「所以我們要在媳婦的面前多替兒子美言幾句呀。」

天下父母心，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幸福快樂呢！

經過兩天的觀察，所幸海茵並沒有腦震蕩的現象發生，復原的情況也比預期好很多，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手腳上的石膏起碼還得再等兩個星期才能拆下。

而在醫院的這兩、三天，每次見到東方熾焱，海茵總是冷眼對待，完全忽視他的存在，但熾焱卻對她的冷眼視若無睹，還是熱情的對她噓寒問暖。

「媽咪，起床吃早餐啰！」星予甜嫩的童音，在海茵的耳畔邊輕聲喚著。

「嗯！」能在女兒的叫喚下醒來，對海茵而言是件再幸福也不過的事。

「星予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仍睡意朦嚨的海茵問道。

今天是她的出院日，還以為一睜眼就會見到那張令她厭惡的面孔，沒想到卻是女兒天真的笑臉，這讓她的心情感覺特別好。

「星予昨天就來了，而且和真正的爹地一起睡喔！」星予開心的說着，因為她終於有真正的爹地了。

昨天！？怎麼可能？昨晚只有她一個人在醫院呀……等一下，真正的爹地！？

「真正的爹地說媽咪的傷還沒有好，不能吵媽咪，所以……」

星予的話讓海茵整個人完全清醒了，是被嚇醒的。

「這裏是哪裏？」睜大了雙眼，她終於看清了自己已不在醫院，而這個地方讓她有些許的熟悉。

「這裏是真正的爹地的家呀！」乖巧的星予貼心的回答了媽咪的問題。

不同於一般房屋的天花板，讓水海茵想起了這是哪裏，而星予口中的「真正的爹地」，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好心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火，但礙於星予在，她只讓她的眼中冒着火花，盡量不讓怒火展現的太過明顯。

這可惡的傢伙！不但連夜將她偷偷的搬出醫院，住進他在飯店頂樓的套房，還告訴……告訴星予他是……

要不是手腳都包裹着石膏，她肯定馬上從床上跳起來，帶着星予離開這裏，但現在她只能勉強的掙紮起身。

「爹地，媽咪要起床了。」星予向著房門大喊著。

爹地交代過她，媽咪如果要起床，就要馬上告訴他。

短短几天的時間，東方熾焱已經得到星予全心的接納。

「星予！不要……」

來不及了！笑容滿面的東方熾焱，已經應聲出現在房門口了。

「星予好乖！」他摸摸她柔嫩的小臉蛋，然後看向海茵，如預期的看到她想把他砍了般的殺人目光。

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利用星予當潤滑劑，好讓他們之間的火藥味沒那麼濃。

「星予幫爹地把浴室的門打開好嗎？好讓爹地抱媽咪去刷牙洗臉。」

「喔！好。」小星予一蹦一跳的跑去開門。

「你敢碰我，你就完蛋了！」見東方熾焱彎下身，要抱她起身，海茵咬牙切齒的低聲喝阻道，不過一點威脅感也沒有。

畢竟一手一腳裹着厚厚石膏的她，能奈他何？

「星予還在門邊等，妳不會想讓她等太久吧？」

雖然海茵極不願意，但在東方熾焱拉起她的手環上他的頸項時，還是不得不環上。

「妳太輕了，沒關係，我會養胖妳的。」這是東方熾焱抱起她之後的感言，也代表一種承諾。

「誰要你養，哼！」海茵響應給他的是不屑的冷哼。

漠視他有如承諾般的話語，忽視芳心因他男性氣息所帶來的悸動，現在她只有滿腔的憤怒想發泄！

「妳要先刷牙、洗臉，還是要先上廁所？」東方熾焱體貼的問道。

「我要你放我下來，然後滾出這裏。」海茵雖是壓低了音量，但怒火從不曾在她的眼裏消失。

東方熾焱雖是放她下來了，但他沒出去，仍貼心的問著：「可是妳這樣上廁所不方便，要不要我先幫妳脫……」

「你快滾出去啦！」聽到他的話，讓海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嘴角險些抽筋，連忙用另一隻手，將他推出浴室，然後用力關上門。

雖然被轟出來，東方熾焱嘴角的笑意依舊存在，開心的抱起女兒，坐在床上等待着。

這樣屬於一家人的早晨，讓他感動莫名。

而星予也好高興有這樣一個全新的家庭，早上起來不再只有媽咪可以叫，還有爹地可以喊。

「爹地……」星予站起身，抱着熾焱的頸項，張着她純真的眼盯着他問道：「你會再離開我和媽咪嗎？」

她不懂大人世界的愛恨糾葛，在她小小的心靈里，只希望有個完整的家，每次看到別人有爹地，她都好羨慕，但怕媽咪傷心，所以她都沒說。

現在她終於有真正的爹地了，但屬於小孩子的煩惱，讓她擔心爹地會不會又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女兒語氣里濃濃的不安感，讓東方熾焱的心揪的好緊好緊。

「不會！永遠不會！」他緊緊的將女兒擁人懷中，許下身為父親對女兒的承諾。

「哇！好棒喔。」燦爛的笑容再次浮現在星予的嘴角邊。

「我不要住在這裏，現在馬上送我回去！」

就在星予被東方夫婦接出去玩之後，海茵終於爆發隱忍了一天一夜的憤怒。

即使手腳不方便，她仍舊強行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只是沒有東方熾焱的扶持，更沒有拐杖可以使用，讓她總是站不穩的又跌回床上。

失去星予這個擋箭牌，東方熾焱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

「海茵，聽我說……」

「我不要聽……」

看她跌跌撞撞的，熾焱相當疼惜，蹲坐在她面前，壓下她的雙肩，想要她冷靜些，卻被她推開，讓他一時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就在同時，熾焱眼裏閃過的一絲受傷神情，被海茵意外看到，但她告訴自己：她不能心軟，他是罪有應得，那跟她七年來的創痛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你別想把我囚禁在這裏，然後搶走星予，這麼卑鄙的手段，也只有你做得出來。」

昨天她就發現，星予和他的相處過於融洽了，這絕不是一天就可以造成的，他一定趁她住院的這幾天，想先搶了星予的心，然後再將她搶走，真是太卑劣了！

但她不懂的是，她爸爸應該已經知道他就是星予的親生父親了，但他怎麼會任由他和星予相處呢？甚至任由他將她帶到他的住處，卻不聞不問。

一定是爸爸根本不知道她被帶到這裏了！一定是這樣的！

「今生今世，我都不會搶走星予的，我向妳保證！」重新蹲坐回海茵的面前，熾焱舉起手向她保證著。

「哼！你的保證誰會相信，除非你現在帶我回我爸爸家，那我就相信你！」海茵雙手環胸，拒絕看他，因為她討厭他今天看似深情的眼神。

「讓我照顧妳到妳的腳痊癒，好不好？」

怎麼連他今天的聲音都缺乏氣勢，對她只有順從與體貼，讓海茵的心更煩！

「不好！不好！我痛恨這裏，一刻我都待不下去。」

「我知道妳痛恨這裏，但這裏卻是我最愛的地方。」

「當然呀！可以躺在床上觀星看月騙女人，你當然喜歡了。」

東方熾焱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可以陪我觀星看月的女人，在七年前就消失了。」

聞言，海茵發現自己的心竟狠狠的抽了一記，旋過頭，第一個接觸到的就是熾焱深情的注視，讓她的冷嘲熱諷說不上口。

難道她被他傷的還不夠嗎？

過去那痛不欲生的舊創毫無預警的向海茵襲來，彷佛想再次撕裂她的身心般，讓她連忙側過頭，而那股熟悉的驚恐和痛楚，讓她不禁背脊一涼，纖細的身軀不由得一顫。

「怎麼了？會冷嗎？」感覺到她的不對勁，熾焱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用他寬厚的胸膛溫暖着她。

「放開我！」無法忍受他的碰觸，海茵急忙掙扎。

「你到底想玩什麼遊戲？我的心已經殘缺得玩不起任何遊戲了，你可不可以大發慈悲，放了我？別再用你的虛情假意來和我糾纏，我真的玩不起！」

海茵多麼希望她能堅強一點、勇敢一點，而不是以一副可憐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面前，但激動的心令她無法控制。

不顧她的掙扎，熾焱還是執意的將她擁入懷中，用着發熱刺痛的喉嚨說道：「沒有遊戲！沒有虛情假意！我可不可以也求求妳，大發慈悲的讓我修補妳那顆被我傷透了的心，用我的一生、用我的生命來彌補我對妳的虧欠？」

「我不要你的彌補，省省你的彌補，破鏡能重圓嗎？心碎了能補得回嗎？」

如果她的聲音不要那麼激動、如果她的淚珠不要透露她真正的情感，或許她的話還有一點點的說服力，可偏偏……她的身體窩進他溫暖的胸膛里便不再掙扎。

這一切，增加了熾焱的信心。「給我機會、給我時間，好嗎？」

海茵知道，她的心、她的意志、她的情感，甚至她的身體都漸漸淪陷了。

她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她一直都還愛着他，但，她還能再賭一次嗎？

「在我腳好以前，我會住在這裏，現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想再讓自己的情緒在熾焱的面前態意展露，海茵先妥協答應留在這。

「好！」熾焱知道她需要時間，而他也需要……需要贏回她的時間。

放開她，熾焱將兩個枕頭疊起，再抱起她，讓她枕着，拉起被單蓋好，冷不防的在她唇上印下他溫熱的唇數秒后，然後離開房間，也隨手將門帶上。

然而，就在他離開后，海茵的心更加紛亂了。

他那不帶任何挑逗，只有濃濃關心的吻，教她的心失了控。

只因他吻她時，含在口中的那句話，可是……我愛妳！？

「爹地、媽咪，太陽公公出來了，我們可以去花園散步了。」

下了兩天的大雨，中午過後，久違的陽光終於露了臉，讓早就在屋裏悶壞了的星予開心極了，原本和熾焱在客廳玩著的她，連忙跑到窗邊，興奮的叫着。

而熾焱也到房間將海茵攙扶出來，看着星予快樂的模樣，兩人臉上也洋溢着慈父慈母的笑容。

「我也要當媽咪的『拐杖』！」星予跑到海茵的左邊，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後另一隻手環著海茵的腰，像個專業的小看護。

「謝謝！」看着女兒貼心的模樣，海茵是甜在心頭。

「準備好了嗎？小拐杖。」熾焱叫着星予的別名。這是她第一次擔任「拐杖任務」時，替自己取的外號。

「嗯！準備好了，大拐杖！」當然，她也沒忘幫她爹地取一個。

「那我們出發啰！」

「耶！」

有了身邊大，小拐杖的攙扶，讓海茵的心好溫暖、好溫暖，幸福的笑容一直掛在嘴角。

那天之後，她和熾焱彷佛有默契般的，不再提起任何事，就讓一切順其自然的發展。

除了不得不處理的公事，熾焱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陪伴在她左右，她看書、他就看着公文；她想到工地去看看，他就扶着她去；設計上出了問題，他也會適時的提供意見。

在生活上，他對她和星予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雖然她總是為了吃飯、洗澡、換衣服等瑣事和他爭得面紅耳赤。

雖是瑣事，但還是得跟他爭啊！

就算她手受傷，飯吃得比較不方便、澡洗得比較吃力、換衣服比較慢，但總比讓他喂、讓他幫她洗澡、換衣服好吧！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個多禮拜的日子，她過得相當幸福、甜蜜、快樂。

她不敢奢望這樣的幸福能持續到永遠，曾經有過，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星予，媽咪告訴妳喔！醫生伯伯說媽咪的手跟腳好得很快，再過兩天就可以把這厚厚的石膏給拆了，這都是大、小拐杖每天陪媽咪散步的功勞，謝謝妳小拐杖……也謝謝你。」側過頭，看了熾焱一眼，海茵也輕聲的向他道聲謝。

「耶！媽咪快好了。」星予高興得在一旁蹦蹦跳跳。

雖然媽咪好了之後，她就不能再當小拐杖了，但媽咪好了比什麼都重要。

而熾焱同樣有這種矛盾心理。

在高興海茵恢復健康之餘，又希望她不要好的那麼快！

「以後媽咪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這句話，海茵的目的是要說給熾焱聽的。

感覺她腰際上的手一緊，海茵知道熾焱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讓我來照顧妳……不好嗎？」熾焱的眼眸深情地緊扣住海茵，但她選擇忽視。

「我還是自己照顧自己比較……比較習慣。」

讓別人照顧，久了會養成一種如同吸毒般的習慣，若有朝一日不得不戒除這個習慣，她怕承受不起那個後果。

「是嗎？」熾焱停頓不語，眸子裏有着毫不掩飾的痛苦。

陽光露臉了，暖了每個人的心，但熾焱的心，正下着傾盆大雨！

離開熾焱特別營造的「幸福快樂家庭」已經一個禮拜了，海茵對生活恢復到正常的軌道感到很滿意。

雖然星予總是悶悶不樂，但她相信再過些時候她就會習慣了，習慣沒有父親的日子，因為那樣的日子她們母女都過了七年，相信她應該很快就可以重拾那樣的生活。

對她也是！

「海茵！」

這聲叫喚，將海茵從神遊的思潮里拉回現實，而攤在眼前的設計圖，她是看了好久，只是沒看進眼裏。

「爸，什麼事？」

「別再傷心了，爸爸會替妳出口氣的。」

「爸……我沒有傷心呀！」海茵不明白水長天為何這樣問。

「妳沒有傷心？那妳眼角的淚水要怎麼解釋？」

「我……」她哭了？什麼時候產生的，海茵自己也不知道。雖然她的秘密被發現了，但她仍想輕描淡寫的帶過，「……我沒事。」

「什麼沒事！？我真不該答應讓他照顧妳的，什麼保證不再讓妳傷心、不再讓妳流淚，結果呢？不但害得妳們母女倆傷心難過，更奪走了妳們的笑容，我非得要他拿命來賠不可。」水長天忿忿不平的說道。

「爸！你在說什麼呀？」水長天的最後那句話，令海茵驚恐。

水長天將那天東方熾焱向他說的保證，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沒有他那樣的保證，我哪會放心的把妳跟星予交給他。」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過妳放心，爸爸已經要他拿命來賠了，就怕那小子沒擔當，敢說不敢做。」

「爸！」海茵急忙叫着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沒有讓我傷心難過，是我……」是她自己沒勇氣再賭一次。「反正不是他的問題，你不要……」

鈴……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海茵未竟的話。

水長天順手接過一旁的電話，沒多久，他滿意的掛上電話。

「算那小子還重承諾，說到做到。」

「爸，誰打的？」海茵問的小心翼翼，不確定水長天說的那個「小子」是誰。

「東方夫人打來的，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那小子在他住的地方，吞了整瓶的安眠藥，剛剛醫生已經宣佈沒救了，算他……」

水長天後面說了什麼，海茵完全聽不到，她震住了，渾身猶如一尊動彈不得的化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半晌，她掛着滿臉的淚水，轉身迅速奪門而出。

但奇怪的是，水長天的嘴角竟揚起欣慰的笑容！

當海茵用着她抖顫的手，輕輕推開熾焱半掩的房門，看到的竟是他安然無恙的站在床沿，一副正等着她到來的模樣，讓海茵當場傻了眼，也冒上了火。

「你……你竟然聯合我爸爸一起欺騙我！？」

海茵忿忿地擦去臉頰上不該流下的淚水，氣沖沖地走到他的面前，劈頭就是搥了他幾拳，要不然實在難消她心頭之氣。

「妳別怪伯父，這是我和他之間的賭注。」

熾焱任由海茵搥打，臉上不但沒有任何痛苦神情，相反的，眼裏還有着濃得化不開的喜悅。

「賭注！？什麼賭注？」海茵停止了搥打，不解的問道。

「賭妳的心裏有沒有我，賭我會不會孤獨到老。」

隱隱約約，海茵似乎明白，但卻又極力想要抗拒，一顆心狂跳個不停。

不過，熾焱並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作自我掙扎，直接挑明的將她心中的那份抗拒說了出來。

「如果當妳聽到我的死訊，仍舊無動於衷，那麼伯父要求我從此遠離妳和星予的生活，畢竟勉強來的感情絕不會幸福；而我知道，我的生命若缺少了妳和星予，也只是剩下個軀殼而已！」

雙手摟上海茵的纖腰，滿心愛意的熾焱繼續說着：「但現在，我好感謝妳，在我這麼狠情、絕情的傷害了妳之後，妳仍願意讓我存在妳心中……」

聽到熾焱這段真情告白，海茵本應該給他個嗤之以鼻，或是不屑的冷哼，但最後，只有源源不絕的感動，自她的眼眶中不斷的溢出。

「那天，在這裏，我重重傷害了妳，害得妳傷心欲絕的離去之後，我就後悔了，找尋妳的這麼多年來，我只想對妳說……」

熾焱輕柔的捧著海茵梨花帶淚的容顏，用着熱烈的視線凝視着她，「我愛妳！也對不起妳！」

「熾焱……」這樣令人心動卻也心酸的言語，讓撲進熾焱溫暖胸膛里的海茵，淚落得更凶了……

在這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時刻里，陪伴他們的星空，顯得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