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還來不及明白的時候,我自你身邊迫不及待地逃開,而你呢?為了個不得已的理由,來到我的身邊。

西域國,林思將軍的城堡。

是夜,無比寂靜的夜,但是林恩將軍的城堡卻隱隱約的地傳出一陣淫靡放蕩的香氣和樂音。隨着那陣奢華的氣息漸入,便可以看到城堡中大殿中央,正在進行一場狂歡夜會。奇珍異餚,厄鳳烹龍,新鮮的各式水果,香醇濃郁的美酒佳釀,遍佈四處;吟唱詩人的演奏音樂響徹整個大殿,歌功頌德,阿耿奉承。四處望去,數不浦的美女正圍繞着人勸酒,不時將自己豐腴的肉體往男人身上蹭,大殿的角落處,甚至傳來交合的呻吟聲。

但在大殿的中央,高高在上地坐了一個男人,身形乾瘦,面容黝黑,正在喝着酒。看着下面的放蕩情狀,享樂似的旁觀這齣戲,不理會那些女人的勸酒和愛撫,

林思!影貼在柱子後面,垂下來的紗帳完全遮掩住她的身子,她悄悄地偷看着,手按緊「夜月」。幸好沒露出破綻來,為了混進這裏她摸走了一套女裝,上半身只以一條紅色的薄綢圍住胸部的部分,下半身是極合身,但左側面直直開叉到大腿的長裙,額頭部分戴了一隻純金打造的環狀飾品,額環的後方系著一條長度曳地的粉紅色透明的綴花薄紗,將劍放在沒有開叉的右側方,用手和薄紗掩飾,總算能勉強遮住「夜月」。

「呸!西域的女人怎麼都穿成這樣!」當然,雖然這些日子飽受折磨,影其實仍然無法體會她所打扮成這階級女人的生活型態,自然看來也沒有所謂的風塵感,反而有點好笑,影一邊低聲埋怨著,一邊細細思考。

用風刀國的「夜月」來殺西域國的林思,顯然是最好的法子,不但可以嫁禍給雷,還能報了仇,她抿了抿唇,想着該如何接近林思。

林思並未感覺到漸近的殺意,他的注意力由大殿的叫鬧轉到一個由偏廳進來的探子上,一邊喝酒一邊聆取屬下的密報。「有屁快放,別打攪本將軍的雅興!」

「小……小的下敢,只是此事是將軍親自交代……小的……」那探子一邊說,一邊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殿那群男男女女。

這畢生未曾見過的景象讓他大開眼界,正看得有點發怔的時候,林思不滿意地哼了一聲:「你在看哪裏啊?」

那個密探一嚇,趕緊眼觀鼻,鼻觀心,這些事要是說給一百個人聽,一百個都不相信。不過他若再看下去,恐怕連講給一個人聽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他趕緊道出今天獲取到的消息,要看,待會兒再看罷。

「喔?你是說莫道之女嗎?」林恩將葡萄酒杯拿在眼前晃着,透過酒液看着前方,不甚在意地說。

那探子吞吞口水,很小心地點頭回答:「將軍大人,還是沒找到。」

林思的眼霎時銳利起來,他靠近探子並放下酒杯。「你再說一次?!」

「報告將軍大人,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林思突然一出手,扼住了探子的脖子,那人一時不能呼吸,一張臉脹得通紅,手只能無力地掙扎著。

「什麼叫「那個女人」?她可是禾來的將軍夫人呢!怎麼?你找死?」林思帶着警示意味地說。

「將……將軍人……呃……

林思一放鬆力道,那人馬上跌坐在地上咳個不停。「小的……該死,小的馬上去找……」上意難測,他真是搞不懂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一不小心,腦袋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你要敢傷她一根寒毛……嗯嗯……」林思又再度掀起屬下的衣領,凌厲地瞪着他。「咱們就來想想你家的人要怎麼處置比較妥當……」

「將……將軍大人饒命……小的馬上去找……」那人連滾帶爬地跌下階梯,迫不及待地離開大殿。

林思靠回椅背,拍拍手掌,立刻就有一個人垂首靠近他。「將軍大人有何吩咐?」林思指著剛剛那個密探出去的方向道:「派個人跟着他,事成之後……」他將手放在脖子上一劃,那人點了點頭,退了出去,林思則得意地摸摸下巴,想起影的事。

那個女人,叫……影.鳩德斯是吧?

有趣!有趣極了!他把喝光的酒杯放在桌子上敲了一敲,一位侍女靠近他為他、斟滿了葡萄酒,林思一邊啜著酒,一邊回想。他還記得當他帶走地姊姊的時候,他眼眸迸發出來的恨意,很有挑戰性,他喜歡,這種女人正是他想要的。剛開始他並沒有發現影的存在,因為那個叫艾兒的是個難得的美人,而且為了保全妹妹,還故意將她打扮得不男不女的,如果不是他看到那張認罪狀,說不定就讓她溜掉了。那個艾兒,雖然長得是很漂亮,不過一碰她就哭,沒意思到了極點,他便把那個女人送給他的手下。在他眼裏無味的雞肋,到了那些士兵的眼中可就變成百年難得一見的珍餚,而且又是王公貴族之女……憶及此林思嘿嘿一笑,看來他還是個不錯的上司嘛|心念一轉,又回到影的身上,他碰過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像她這麼富有挑戰性的,雖然她的身材並未如同她的姊姊艾兒一樣凹凸有致,那倒沒什麼關係,一切都可以慢慢來,那不馴的眼神他實在太喜歡了。

林思不禁眯起眼睛想像那倔傲的雙眼在他身體下臣服的樣子。

殊不知影正在俟機而動打算與他同歸於盡,她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因身着舞妓的衣服,讓她得以矇混過他人的眼光進來到這裏。當地正準備掀簾進去時,突然的,毫無預警的一雙手攬住了它的腰,將她整個抱離地面,影還來不及叫出聲,便聽到一句低沉又暴怒的嗓音,在她的耳邊傳來。「你的身分還真是保密到家了是不是?」

她驚愕地聽着那一句熟悉的嗓音,她回頭。「是你!」她的嘴角因放心而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雷原本滿腔怒火,沒想到若素防他就跟賊沒什麼兩樣,連阿影是女的都沒說,更氣自己愚鈍到如此地步,早就該看出來的不是嗎?這麼纖細的骨架哪會是個男子漢!

可他卻呆了,簡直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看呆了,就為了那抹若素地無緣得見的微笑。

美麗的弧度在影的嘴角盪開,一雙眼因沁出的笑意更顯晶燦亮人,兩頰微鼓,添上一絲粉紅,雷收手扣緊了她的腰,不禁情難自己地再度靠近了影的耳邊輕聲地,恍若對待一件寶物似地道:「你笑起來真美。」

影心神一盪。奇怪,他來這裏就為了講這句話?

就在此時,雷經經地台住它的耳垂,以它的唇吸吭著。

溫暖濕潤的舌尖在它的耳垂四周撥弄環繞,沉重的呼吸聲在她耳邊迴響影的臉和耳根霎時灼灼燒紅了起來,他在……挑逗她嗎?

她想掙扎,卻被雷褸得更緊,此生首次領會的情潮,竟然來得如此洶湧猛烈。她不懂,雷只是親她的耳朵而已,為什麼她會渾身燥熱不安?

就在此時,她按到自己身上的佩劍,神志立刻恢復大半,她說道:「你來做什麼?」

雷卻捨不得她的甜美,手仍緊緊扣住她的腰,濃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龐上。離開了影的臉寸許,他直勾勾地在她暴露的衣着上打量。「以後不許穿這麼少。」

他專制又蠻橫地下着命令,一點也沒想到自己說的這句話包含多麼強烈的佔有慾。影的臉脹成豬肝色,簡直是雞同鴨講。「我問你來幹什麼?!」她壓低聲音憤怒地問。

雷抬起頭,望進影的眼睛說道:「我來救一個有勇無謀的笨蛋。」

「你說什麼?」影的臉綠了。

「是誰!!」

音樂忽然終止下來,使得影的那聲特別的高亢,林思自座位站起,一群喝得昏昏茫茫的特衛歪歪倒倒地躺在一邊,林思撇撇嘴。「一群飯桶。」

他抽出腰上的配劍,跳到聲音出處。

雷塢住影的嘴巴道:「我說對了吧?」

影瞪了他一眼,她怎麼知道音樂會突然停下來?

林思扯下紗帳,便看到雷抱着影站在柱子后,他有點驚訝,這不是剛剛他要探子去找的人嗎?他腦中轉了一轉,馬上恢復了奸詐地冷笑。

「我倔強的天使,你又回來啦?嘖嘖……變得更美了。」他打量著影,他深知人要衣裝,卻不知她打扮起來效果驚人,若素的調養讓她看起來沒有往日的消瘦,雷剛剛的舉動則使她雙頰暈紅,只有瞳眸依舊是和從前一樣的敵意和晶亮的光芒。

雷下意識將影抱得更緊,林思這時才慢慢的把視線轉到雷的身上。「陳,這人好面熟啊——啊!我想起來了,您是風刀國的雷.頌禎將軍嘛!去年到貴國拜謁皇太子的時候,有看到您嘛!承蒙您紓尊降貴的到敝國,怎麼沒有派人通知一聲,好讓我前去迎接呢?」

雷哼了一聲。「不敢。」

「喔?」林思誇大地叫了一聲道。「原來將軍不喜繁文縟節?那我可真是失敬了,言語無狀,還請將軍不要計較。」

影才沒興趣聽那些廢話,她見機不可失,掙脫了雷的手,在雷還來不及抓住她時,便拔出「夜月」往林思刺去!

林思眉頭一皺,閃開了影的攻擊,手一伸便扣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影一聲痛叫,「夜月」匡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天使,一見面就急着置我於死地嗎?」他若無其事地用力一握,把影的手扭至身後。

影忍住巨痛,汗涔涔地滴下,卻不認輸地冷冷笑着。「天使不就是來帶你上天堂的嗎?」

雷見狀奔了過去,欲抓回影,林思卻縮手一拉,影便踉踉搶槍地滾進了他的懷中,雷順手抄起掉在地上的「夜月」,以犀利的眼神看着林思,聲音沉重地說:「放開她!」他的忍耐已到極限。

「放開她?雷將軍何時插手起別人的家務事了?我和自己的末婚妻親熱也會讓您眼紅嗎?」

林思作勢搔搔下巴道:「這樣吧,將軍大人若不嫌棄的話,我的堡里還有幾位姿色才藝皆屬上乘的美人兒,咱們不妨好好樂上一樂?」、

「我說放開她!」怒火逐漸在雷的眼中凝聚,影卻在此時勾上了林恩的脖子,道:「你說你是我的未婚夫?」

她在搞什麼?

雷和林思對影突如其來地轉變都頓了一下,林思看着她,故意將貼在影的背上胸部上,曖昧地說:「你忘了嗎?我一直想嘗嘗你的味道……」

「你殺了我姊姊。」影緩緩地道。

「可是我愛上了你。」林思睨着她,眼底毫不掩飾地露出他的慾望。「你留我在身邊會很危險,我會隨時想殺了你。」影瞪視着他,心中一陣又一陣地作嘔。為什麼林思靠近她,她非但不怕還更加地憤怒與生氣呢?

又為什麼雷剛剛抱她的時候……她竟然渾身一顫、發熱……甚至還有一點……高興?

「我會馴服你的。」林思邪笑着。

「兩位表演完了?」雷對於他們目中無人的態度已憤怒到了最高點,尤其是對影,他不準任何人碰她,她怎麼可以為了報仇而這樣糟蹋自己?

「將軍大人不肯接受在下的提議嗎?」林思才一說完,雷便殺將過來,林思抱着影跳開。「將軍大人何必掠人之美?在下的未婚妻真令你如此心動?」

影這時忽然抓起林思的手臂狠狠地啃咬下去,林思因痛而稍稍放開了她,雷乘機欺到林思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向後面一彎,林思的手肘馬上斷掉。

「你再敢動她一根寒毛……下次斷的可不只這隻手。」

影抓起一把刀,便要從林思胸前刺下去,卻被雷一記手刃打落。「幹什麼?」影大叫,平時的冷漠消失無蹤。

「他的仇以後再報,我們有帳要算。」

「我們有什麼帳要算?放開我!我要殺了他!」雷卻不理影的大吼大叫,扛起她便往外直奔,才一下子兩人便消失在夜色里。

林思站起身,接住骨折的手臂,眼中迸出光芒,低低地自言自語:「雷.頌幀嗎?我記住你了。小野貓……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抓回來。」

★★★

「把我放下來!」影槌打着雷的胸膛,無可奈何地看着林思的城堡越來越遠。雷的「遠」可不是普通的馬,一跨百里,這下想再來可難了。

雷並不理會她的叫囂,只是不停地策馬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才停下來在一座隱密的叢林處休息。

影翻下馬背,朝着他們來的方向吞吞口水,那裏是看不見的漆黑一片,不過,顧不得了,快逃吧!

正在她拔腳逃走的時候,聽到一句話從背後傳來。「你總是走錯路。」雷冷冷地說。

下一秒她便被離地抱起,影還來不及反應,便整個人被丟入湖泊之中,全身濕

「你……」她牙關發冷,不住地打顫。「你乾乾什……什麼!」

「你……」

雷脫去身上的衣服,走入水中梳洗,影正想爬上岸的時候又被按入水中吃水,

雷並未讓她悶在水裏太久,一下子便放開了她,影伸出水面,又嗆又咳,正在拚命呼吸的時候,雷道:「這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

「懲罰?」你憑什麼!影正想叫出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人在屋檐下」,她趕緊閉嘴,不過眼中卻還是透露了不以為然的神情。

雷不再理她,剛剛被那些厚重的衣服壓的動作笨拙不說,還出了滿身大汗,非得好好清洗一番不可,也故意戲虐地說:「你最好轉過身去,不然我會以為你在覬覦我。」

影的臉霎時通紅,她怎麼會沒有注意到雷身上身無寸縷?

她馬上轉過身去,水裏的溫度凍得她用手搓著自己的雙臂藉以傳遞一點體溫,她甚至開始認為這根本就是雷在整她。

雷慢條斯理地洗澡,甚至還哼起歌來,他看着影不停的發抖,嘴邊漾出一抹笑意。他走到了她的身後,將影抱住,再開口時,語氣平直無波。「沒有錯,你猜對了。」

影愣愣地回頭看雷,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手給我。」也不管她答不答應,便抓了過去檢視着。「腫了,回去讓若素看看。」

「什麼叫「你猜對了」?」影收回手,想證實他剛才話中的意思。

「這是我給你的懲罰……」雷將她抱離水面,走上岸后,從那堆厚實的衣服中揀了一件給她,自己地揀了幾件換上,又從馬上的行囊拿了些火種,三兩下就生出一堆熊熊的火焰,影接近出神地注視着他,他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知道他是風刀國的人後,她沒有像對林思一樣對他欲殺之而後快呢?

「你不追究我愉了你的劍?」

「你夠力氣使它嗎?」雷冷哼一聲。

「為什麼?」她突然脫口而出,如果他真是她肚裏的蛔蟲,那就再讓他猜一次罷!

「什麼為什麼?」雷一面重複她的話,一面將她泡在自己的懷裏道:「沒有為什麼,咱們該約法三章了。」

雷不容影抗議或者開口,他就是想約束她,就是想看牢她,他不想再讓他逃開了。那天聽到若素說可能是她偷了「夜月」的時候,他竟然是先挂念那瘦小纖弱的孩子,看到疾光和若素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想說什麼似的,原本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他親眼看見影的裝扮才恍然大悟。「你若再讓我像今天一樣四處找你,你的下場絕對會比今天精彩,知道嗎?」他帶着威脅的口吻說。

影抬起頭看着他,撇撇嘴。「你以為隨口說說就算數?」

雷看到她眼裏閃動挑戰的光芒,不以為意的一笑。「軍令如山,「小子」。」

「我是哪棵蔥?敢效力在您的靡下。」影一邊打個呵欠,一面不忘諷刺回去。

「嗯嗯……不錯……敢這樣恨我頂嘴的人不多。」雷摸摸下巴,不甚在意。

影見他並未被激怒,又忍不住反唇相譏。「你怎麼不認為他們是貪生怕死?」

雷放在她腰上的手猛地一縮。「我帶得出這種部下嗎?」

影正想回答時,雷將她的頭接到他的胸前道:「今天夠了,到此為止,你現在最好睡覺。」

經他一提醒,影還真的累了。「也好,下次再聽你念經。」

火堆的熱氣讓她暖呼呼地忘了寒冷,一下子睡意便洶湧襲來,她打了個呵欠,雷將她放平身子,影伸展了一個舒適的角度,翻身使睡。

雷對她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個性有點無奈,她是怎樣的女人呢?

隨遇而安,個性強烈,語出慧黠,最要不得的是她根本不管對方怎麼想,明明處境危險,卻仍把自己逼入絕境,在林恩的城堡如比,現在也是一樣,她並不懼怕惹怒他,或者是被他怎樣,她不說,並不代表她就屈服了,瞧她睡得如此毫無防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他拉過一件披風,蓋住影和自己,撫着她的面頰,漸漸的,奔波一天的疲憊壓上他的眼皮,他緊攬了影一會兒,沉沉睡去。

★★★

為什麼阻止她殺了那個人渣呢?

艾兒的死,在在令她驚心動魄,回想起那可悲的一幕,她就肝腸欲碎,那麼冰清玉潔的艾兒,那麼溫柔美麗的艾兒,林思連給她提鞋都配不上,然而他卻玷污了她的姊姊,他們家的公主……

報仇又能怎樣?停止罷!她彷彿聽到艾兒在夢中對她幽幽地說: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呀!

來者?我有未來嗎?如果她不把報仇當作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那!活着幹什麼呢?

報仇以後?她沒想過,也不想想。

你該要好好珍惜呀!艾兒的影像漸自她夢中模糊淡去。為什麼不懂得把握呢?

你的身邊……

姊姊……姊姊……不要離開我……不要……我的身邊?我的身邊有什麼?到底有什麼?

「你作夢了。」一陣低沉溫和的嗓音將她喚回現實,影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睛。

「是你。」影打了個噴嚏,感冒了。穿得少,又被丟入水中,她坐了起來,搓搓手臂。

「感冒了嗎?」雷將手貼在影的額頭上。明知故問,影翻翻白眼,站起來道:「我們要去哪裏?」「今天要跨過雪原,回營區。」雷看影又打了個噴嚏,便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丟給他。「穿上。」

「我幹麼跟你回去?」影穿好衣服后靠在樹榦上,一隻腳抵在樹背,雙手環抱着看着雷收拾毯子,冷冷地問,完全沒有想插手幫忙的意思。

「我要送你回雲迦國。」雷頭也不回地一面整理東西,一邊說。

「你以為送我回去就有大筆的謝賞嗎?」影嗤之以鼻,做出一副「別傻了」的笑臉,雷倒是不為所動。

「你大概還不知道莫道爵士沒死吧?」

「你說誰?」影謎起眼睛,但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顫。沒死?誰沒死?

「你的父親,莫道.鳩德斯,忘了?」雷拍拍包袱兩下,一切都收好了。他環顧一下四周,然後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不一會兒,「遠」迅速奔跑了過來。「你別以為用這種方法就可以騙我回去。」影仍在抗拒這個事實,怎麼可能會沒死呢?她記得城破的前一晚,父親回到家時的表情,那是一種她也說不上來的感覺,他坐在暖爐前方,神情是前所禾有的安靜,暖爐的火焰在他眼底閃呀門的。她靠近爐邊,試着想說什麼,父親卻阻止她,自己淡淡地說明天可能會晚一點回來,叫她們不用等了,只有她看到,父親老邁臉上的決絕。

「別再嘴硬了,你希望事實如何?我騙了你讓你順理成章地攻擊我,還是如我所說而讓你心有不甘?」

「你會安什麼好心眼?」影壓根兒並不相信父親沒死。

「你何不認為是我要用你當人質挾持你的父親?」

影咬了咬唇。「你敢!」「你何不試試?」

「我父親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的?雷.頌禎將軍。」

「這可以從長計議。」雷說完還向她眨了眨眼睛。「我可以送你回你父親那,這麼一來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前提是你不能亂跑。」

「這年頭想找到一個不要求回報的人簡直是笑話。」影攤攤雙手。

「這年頭還輕易相信有這回事的人簡直是個笨蛋。」雷輕易地反駁了回去,不待影回答,便走近她。

「幹什麼?!」影一嚇。

「停止廢話,該走了。」雷一說完就將影抱起放上馬背後自己也跳了上去,兩腿經輕一來馬肚,「遠」一聲長嘶,絕塵而去,瞬息之間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皓白雪地中。

★★★

電和影在趕路的同時,若素和疾光為了影的身分是否暴露這件事情煩惱不已,雷如東知道他們夫妾倆聯合起來騙他,那他們只好準備尋覓下一個安身之地了,哎,好不容易這一年才過得安穩些,又要開始顛沛流離了嗎?

獲知愛妻的憂慮后,疾光想的倒沒有若素那麼多,他只是想知道雷識破影的身分後會有什麼驚奇的反應。正在他們夫婦東想西想的時候,帳外的士兵來報,說雷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才短短五天!」若素伸出五隻皓白的手指,不可思議地大嚷着。「才五天耶!這麼快!」

疾光按下她的手道:「你別忘了,雷有一匹舉世無雙的「乘風駿」,除了「遠」載他們之外,難道用飛的?」

「哎——」若素撥掉他的手道。「你懂什麼?我奇怪的是雷怎能這麼快就把阿影帶回來呢?除非阿影沒有刺殺成功!」

「雷不會議她出手的。」疾光正色道,如果真有必要殺人,那雷也會代她做這件事。

正在這兩人討論不休的時候,由營帳的入口處竟不意傳來一句話。「我以為你們該出來迎接我。」雷掀了帘子進來,無視於疾光夫婦的驚詫。「雷?!」「怎麼?我不是派人來通報了……若素……你幹什麼?」雷瞪着若素,她抓起他的手臂又翻又瞧的,口中還念念有詞。「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若素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

「疾光,管好你的老婆,別讓她對我毛手毛腳的。」

疾光聳聳肩膀。「你一回來就往這裏鑽,想當然爾不是受傷就是生病。放心,若素看多了,普天之下能讓她心動的只有一個人。」

若素白了疾光一眼。「你就別嘴硬,免得踢到鐵板。」

「好了,我沒事。」雷抽回手道。

「那阿影呢?」疾光看看他身後,並沒有人跟進來。

「我讓她回帳里睡覺,她的手扭了,若素。」

若素。哼!她一聲若素好像就沒事了似的,起碼也該客氣一點吧!

「你還真是言簡意賅呀!」若素還想發作,卻看到雷眼睛突然瞪起來。「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

若素可不打算讓他主導一切,她擺出一問三不知的模樣。「什麼事?剛回來不用休息的嗎?」

「不用。」無視於她沒有半點威脅力的橫眉豎目,雷面向疾光。「除了影的身分,你們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不待疾光回答,若素便笑了雨聲。「雷,我們從沒騙過你,你自己想想,我有說過阿影是「男」的這句話嗎?」講完才想到真是不打自招。

「你們可以解釋。」他雙手環胸,硬邦邦地說。「然後好讓你把她丟出去?」「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他為什麼要把影丟出去?「難說。」若素冷哼一聲。

「好了。」疾光插進來打斷他們。「別再談這些了,沒什麼意義。雷,既然你都把阿影帶回來了,想必你也認同我們的作法,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到西域國去的時候有和林思正面交手嗎?」

「嗯,影在他手上。」疾九點點頭,這下子有點麻煩。他不說雷也知道,如果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影帶回來最好,如今自暴身分的結果就不得而知了。

若素有興趣的並不是這個,她斜倪著雷道:「敢問這位智勇雙全的大將軍,你是怎麼發現阿影是女的呢?」

若素不說疾光還沒想到,他趕緊點頭如搗蒜地附和著。「是啊!將軍好眼力,就不知道是怎麼揭穿的?」

電對他們這封夫妻倆的好奇心真是無可奈可。回想起他見到影的那一剎那,若不是影在身着薄紗的身下握著一把藏不住光芒的「夜月」,他還真會以為那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宮女罷了。乍見她身着那一身女性裝束,雖不能說是極美,卻無端端地攝走了他的魂魄,幽黑如子夜的瞳眸和纖小捆致的肌膚,他依稀記得當他粗糙的手指摩擦她的腰部的時候,她輕輕地顫了一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影,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他微乎其微的暗示,女人他不是沒碰過,卻單單為了她而動心,真是奇怪。

首次自己會考慮到影是否能接受他的問題,從前的雷.頌禎將軍是從不會這樣的。但他唯一明白的是,無論如何,違背自己的心意是件太愚蠢的事,如果他不想讓她走,那麼她就不會有機會自他身邊離開。

「想那麼久?是不是那晚太多回憶了?想不起來?」若素別有所指地問,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雷總是一本正經的,如今逮到機會,焉能不好好把握,旁敲側擊的損他一頓?

「該被質問的人到底是誰?」雷冷冷掃了他們夫婦一眼,又道:「她如果不扮成女人,憑那種三腳貓的功夫能混到哪裏?」他冷哼一聲,算是做了交代。

疾光不以為意地一笑,聳聳肩表示願意丟開這個話題后又問:「阿影怎麼願意跟你回來?」

「那還用說。」若素推了丈夫一把。「自然是她父親還活着,才能讓阿影打消和林思玉石俱焚的念頭,不然你以為她那個三、五天都不跟人講上半句話的個性,會因為雷去找她就有所動搖嗎?」

「除此之外——」疾光靠近雷的身邊,故意打量著。「沒有別的原因了?」

雷記得他是來找知情不報的下屬對質的,卻忽略了這封夫婦的不同於常人,把他想講的和不想講的全都溢於言表了。他抿抿嘴,站起身子,不想再跟他們廢話下去。

「你們如果想再這裏待久一點,最好學會把嘴巴閉上。」他甩下這句話以後便離開了帳篷,若素不禁撇著嘴角笑起來。「疾光,我們會不會太過分了?」

「套句尊師的名言「重症下猛葯」,這帖還太輕了點。」

「幾時我師父的話你放在心上過了?你根本是學以亂用!」疾光一副振振有辭的正經模樣,讓若素笑倒在他懷裏。

★★★

雷步出疾光和若素的帳外,心情真是不悅到了極點。對他來說,影是女兒身的確解決了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困擾。界定自己情感后,他也很能確信自己會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但是在此同時叉不得不考慮影的身分,也許只要他的態度夠強硬,影就會屈服,但畢竟只是「屈服」而已。不知影對他的感覺如何?不知是否會為他痴迷?

也許他可以反駁疾光的話,或者對若素的糾纏視而不見,但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感覺卻很明確的湧上來,本來只是淡淡的想法,如今卻更加牢不可破。

不知不覺已經步行到自己的帳外,他雙手握拳地站在門簾前面,也不進去,居然發起呆來,那個令他如此心煩意亂的人就睡在裏頭,什麼都不知道,又什麼都不在乎,等他進去,或等地醒來,兩人相對時又只是另一場唇槍舌劍的開端。那帶着深沉不安卻閃爍著挑釁光芒的眼神,那語帶譏諷又映着淡淡桃紅的唇瓣,它的存在口二面雙鋒的刀,既真實又具威脅性。

但是,他就是要她,雷一邊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就是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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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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