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媽，我回來了。」唐心雨強打起精神回家，一開門，就見到阿媽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心雨，你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阿媽話才一說完，電視新聞就剛好報導段冷傑回到巴黎的消息。

阿媽這才瞭然地說道：「原來是那小子回去了啊，難怪你會這麼早就回家，不過沒關係，那小子一定會再回來找你的，你也別太想他了。」

「阿媽，他都已經回去巴黎了，怎麼可能會再回來找我？你不要再安慰我了。」說到這裏，她的心裏有一股酸澀的滋味涌了上來，以往這個時間，她都是待在他的別墅里幫傭的。

現在想要替他做點事情，也沒機會了。

「阿媽的眼光可是很準的，呵呵！」阿媽別具深意地說。

「什麼？」

「不跟你說了，阿媽要轉歌仔戲來看了，如果你肚子餓的話，飯桌上還有菜。」

「不用了，我是吃飽了才回來的。」多說無益，人都離開了。

還沒開始就分開，這算什麼？

分手嗎？

那還真是個有夠爛的分手方式！第一次談戀愛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家甩了，連被甩的原因都不知道。

有關報導段冷傑的新聞她也不想看了，她現在只想要好好一個人關在房間里聽音樂，讓自己悲傷的情緒盡情發泄在歌曲的旋律裏頭。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更不想讓別人發現，那些和段冷傑甜蜜的回憶正啃蝕着她的心。她的心，其實好痛……

翌日一早，唐心雨才剛走出房門，剛好聽見電視上的晨間新聞正報導著－－

全球知名設計師段冷傑昨日回到法國，即被人拍到他與一名法國官員的女兒共度良宵……

唐家豪一見到老姐，立刻將電視轉枱，不想讓唐心雨聽見，免得又讓她傷心。

「我剛才都聽到了，你不用刻意轉枱。」唐心雨坐在飯桌前，拿起一片吐司往嘴裏塞。

「我本來還以為段老大對你是認真的，沒想到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花心。虧我還叫他段老大，崇拜他崇拜得要死！沒想到他竟然說走就走，我真替你打抱不平。」唐家豪忿忿不平地說着。

「算了，他花心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是全球皆知的事。過去的事情就算了，我才不會在那裏哭哭啼啼的，分手了就算了，再找不就行了，反正我和他也不適合。」

唐心雨像是若無其事般地說着，可是她不懂，為什麼她說的時候，心裏會隱隱抽痛？

昨天都已經反覆地告訴自己，要忘了他的，可是腦中一浮現他的人，和曾經和他相處過的那些快樂回憶，她就沒有辦法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灑脫。

她心裏終究還是有他的存在，不是嗎？

她依然愛着段冷傑，雖然她也知道他很花心，她好懊惱自己對愛情的無能為力。

愛一個人好容易，但是要努力忘掉一個人卻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

「老姐、老姐！」看她陷入沉思，唐家豪伸手搖晃着她。

「啊？」唐心雨這才發現，她又不知不覺地掉入回憶的漩渦了。

這幾天她老是精神不集中，像是魂不附體似的，尤其每當經過曾和他在一起歡笑的地方，她就會站在那裏發愣好久，然後覺得自己是個笨蛋，從來只有她在想着他。

「你早上有課嗎？我順便送你去上學好了。」他實在很擔心他老姐，他了解她的個性，那些令她難過的事，她其實是會一個人去承擔，不會跟別人訴苦的。

當她老弟這麼多年，這點他不會不清楚。

他真怕她會悶出病來。

「難得你有良心想要載老姐去上學。」

「我一直都很有良心，好不好？」

「好好好，世上最有良心的人就只剩下你一個了，行不行？這樣可以了吧？」唐心雨不想和他爭辯。

「我本來就很有良心。」

「好啦，不說了，我去準備，不然待會兒連你也來不及上課。」

「Shit、Shit、Shit！」段冷傑氣憤地將手機扔在沙發上咒罵道。

他人在法國，手機不知打了幾次，要打給唐心雨，可是每次卻是連響都沒響，就直接轉語音信箱。

這幾天都沒聽見唐心雨的聲音，他簡直就快要抓狂了！

他從來沒有一個人回到法國之後，感到這麼無措又孤單落寞過，一切只因為他沒有唐心雨的消息。

以往和武天玥出去辦完事情回來，他總會到巴黎最高級的夜總會去享樂，泡在女人堆里，可是這次他只想要和唐心雨在一起。他現在只想要趕快辦完事，回到台灣去，和她一起去吃芒果冰，偏偏武天玥像是故意似的死拉着他，硬是不肯讓他回台灣！

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會精神崩潰的。

媽的！他從小到大除了只想過媽媽以外，第一次想一個女人想到快發瘋！

他從不知道愛上一個人後，會思念對方到這種地步！

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他突然爽約，沒陪她去吃芒果冰而生氣，所以才故意不接他的電話。

「又怎麼了？段大少爺！」武天玥兩手插在西裝口袋，帥氣地走進來，在他身旁坐下。他噙著詭笑，輕挑眉問道：「手機又不通了？沒人接？」

「嗯。」他煩躁地抓了抓頭，一直想着該怎麼做才能和唐心雨聯絡上。

「你談戀愛談得變智障了啊？不會打電話到她家去？只顧著打手機。」武天玥將身子往沙發靠去，逕自點了根煙。

段冷傑像是突然開竅了般，一臉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我都忘了還可以打電話到她家去！」

說完，他立刻拿起電話，撥打越洋電話到唐心雨家。

(喂。)電話那頭傳來阿媽親切的聲音。

「阿媽，是我段冷傑。」

(是你這個帥小子啊，阿媽正在看歌仔戲！)

「阿媽，心雨在嗎？」

(她還沒回來，大概去約會了吧！)忙着看歌仔戲的阿媽，不多想就隨隨便便地回答段冷傑。

「約會？」他對着電話咆哮，不敢相信她竟然趁他不在就跑去約會？他還一直因為沒陪她去吃芒果冰而耿耿於懷耶！回到巴黎，一直沒和她聯絡上，他已經好幾天沒吃好睡好了。

唐心雨還說他是劈腿族的族長，她才是劈腿族的公主哩！

(你自己不會去問她嗎？阿媽要看電視了，你不要吵我了。)

「阿……」

段冷傑還來不及問，阿媽就先一步把電話掛了。

「喔！看來愛人似乎跟人跑啰！」武天玥在一旁看着，半眯起眼，揶揄地說。「吹了就吹了，再去找另外一個不就好了？要不要我替你去翻翻你的花名冊，看看今夜你去找誰安撫你寂寞的心靈才好？」

「你少在那裏說風涼話，要不是你叫我回來，硬是要我替你去調查巴黎工會的事情，她也不會跟人跑了！」

「叫你回來幫個忙，你倒是為了一個女人把氣出在我身上。段冷傑！女人如衣服這句話你不是常講嗎？再去找就有了。」他笑得開心，彷彿這根本與他無關，他不需要為這件事情負任何責任。

「武天玥！」他到底是交了什麼樣的酒肉朋友？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落井下石！

他武天玥當真會不知道他這幾天沒見到唐心雨，整個人都快得失心症了嗎？

「彆氣，事情都已經辦完了，你快點回去台灣，我可不想當千古罪人，滾蛋吧你！」

「武天玥你欠扁！」他挽起袖子，打算揍武天玥一頓，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這樣消遺他！

「她還沒回來，大概去約會了吧！」武天玥故意學阿媽的語調重複一次，才扯開笑容，轉身離去。

段冷傑一回想起剛才阿媽對他說的話，立刻憂心如焚，擔心唐心雨真的在他回到巴黎時，就將他忘了。

不行，他一定得快點回到台灣才行，他不能讓她和別的男人去約會，她只能和他段冷傑約會。

他絕對不能讓這段感情變質，他還要帶她去吃芒果冰的。

回來再和武天玥算這筆帳，他現在還是趕快回台灣找唐心雨才是。

「心雨，今天是小周末、星期五，我們晚上去PUB，好好痛快地跳一整晚如何？」一下課，小芬就拉着唐心雨提議道。

「是啊、是啊，自從那個沒良心的段冷傑走了之後，常常看到你一個人在課堂上發獃，我們這群朋友可是怕你會悶出病來耶！」小薇也開口附和，「段冷傑走了就算了，反正他本來就遙不可及，可你是我們這群死黨的重要成員，我們不想要看到你為了一個男人的離去而傷心。你不快樂，我們也不好過。」

遙不可及……她早就明白她和段冷傑之間就只有這四個字，為什麼她還是深陷下去了呢？

「真的要去嗎？」唐心雨蹙起柳眉，輕聲問道。

「去啦、去啦，狂歡一整晚！順便去釣個雙B的回來，保證你隔天馬上忘了段冷傑那個死沒良心的傢伙。」小芬激勵著唐心雨。

「可是……」

唐心雨還是很猶豫，因為她不想要隨便找個人在一起，目的只是為了忘掉心裏的那個人。

「好啦，就這麼說定了，我等一下打電話給你阿媽，說你要和我們一起去玩，會晚一點回去，走唄！」

一群朋友硬是把唐心雨架走，讓她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叮咚、叮咚……

一連串按不停的門鈴聲，既急促又嘈雜，顯示來人此刻的心情非常的煩躁、焦急。

「是哪個豬頭這樣按門鈴！要把我家的門鈴按壞喔？」唐家豪氣沖沖地自房間跑到客廳，被打擾了在房間聽音樂的心情，他大聲咆哮著。

結果門一打開，他本想破口大罵來人時，卻意外地見到段冷傑風塵朴朴地站在外頭。

「家豪，心雨呢？她在裏面嗎？我要見她。」段冷傑甫一開口，就急切地詢問唐心雨的消息。

想到等一下就可以見到唐心雨，段冷傑有點興奮，想起他在巴黎打了好幾次手機都找不到她的人，他心裏就忐忑不安。

連續幾天下來，他簡直要想她想到瘋了。

「你一聲不響地把我老姐扔在這裏，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回巴黎，講到這一點我就一肚子火！虧我以前還當你是老大，哼！」

說完，他伸手要把門關上，卻被段冷傑用蠻力擋住門。

「等等！我有急事才趕回巴黎的，我沒有一聲不響的把她丟在這裏，我有叫我的秘書告訴她，還有拿手機給她，說我會打電話給她的！」他急於為自己辯解，「可是我打了好幾通，她就是不肯接我的電話！」

「反正我不知道當初你們是怎麼溝通的，反正大家都覺得我姐是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被你甩了，都很替她抱不平，而且我也對你感到很不諒解，你還是滾回去巴黎，滾回去你的法國名模女人堆裏頭吧！別玩弄我老姐純純的愛情，她不是你的對手。」

「讓我進去，我要當面和心雨解釋清楚。」

「她不在，而且我也不歡迎。」

他又想要關門，卻仍被段冷傑伸手給用力擋住。

「她不在？那她去哪裏了？」都這麼晚了，難道她又和新認識的男人去約會了？

想到這裏，他心頭又湧起一陣痛楚。

「為了療傷、為了忘掉你這個負心漢，她的死黨今天帶她去夜店了。」

「哪一間？」

唐家豪心不甘情不願地鬆口說出那間夜店的名稱，段冷傑想都不想，立刻前去找她。

音樂聲震耳欲聾，放眼望去，形形色色的時髦男女穿梭在裏頭，拿着高腳杯，交頭接耳，炫目而微暗的燈光，讓每個人在這樣的氣氛之下顯得有幾分陶醉。

正所謂色不迷人，人自迷。

男男女女在吧枱流連，邊和酒保談天，邊物色夜店內有姿色的女人，或是看起來略微有錢的男人，這就是夜店的文化。

「心雨，你干麻老是坐在位於上？這麼悶，一點都不High，去跳舞嘛！其他人都跑去跳了耶，來這裏就是要狂歡的嘛！」

小芬拉起唐心雨的手，卻被她甩掉。

「我不想跳。」她重新坐回沙發上，拿起桌上的雪碧喝。

「拜託，來這裏就要點酒喝，你干麻喝雪碧？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替你拿去換掉。」

「我不想要喝醉，況且喝雪碧也不錯啊！」

「我的老天啊，你該不會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來吃個芒果冰吧？告訴你，那個人已經沒心肝地回去巴黎了！心雨，你醒一醒好不好？他是享譽全球的名設計師，他身邊一天到晚有多少鶯鶯燕燕圍繞着他啊！」

「小芬，你去跳，不用管我！」

「不要，你一個人悶悶地坐在這裏，我也會玩不起來的。」她眸光一轉，看到不遠處有個男人正站在吧枱附近往這邊看，小芬看得出來那個男人似乎對唐心雨有好感。

小芬用手肘推了下唐心雨，對她說道：「心雨，我覺得那個男的似乎已經注意你很久了。」

「是嗎？」唐心雨到這裏之後，根本沒去注意她到底受到多少男人眼光的注意。因為她不論走到哪裏，腦中偶爾都會浮現段冷傑的臉，如此一來，她哪還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其他的人事物呢？

「喂！雖然他長得沒有段冷傑帥，但看上去還挺順眼的，我去把他叫過來。」

「別鬧了！」唐心雨及時拉住小芬。

但是另外一桌的兩個男人卻走了過來，很顯然他們注意唐心雨很久了。

「小姐，我是彼得，我朋友想和你做朋友。」那男人彬彬有禮地介紹，看起來頗斯文有禮，但那老套的搭訕方式卻讓人在心中發笑，一看就知道其實是他自己想來和唐心雨做朋友。

「喔。」唐心雨甜甜一笑，並未說太多話。

那男人逕自在唐心雨旁邊坐下，然後笑開嘴，對她說道：「你看起來似乎心情很不好？怎麼了？能不能和我說？」

「我……」唐心雨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聽見一道熟悉的男性聲音傳來，她抬眼一看，驀地映人眼帘的竟然是段冷傑。

是她頭昏眼花，抑或是她看錯了？

更或者只是相似的兩人？段冷傑不是回巴黎去了，為何他會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而且還是在夜店裏頭？還是他也來這裏獵艷？反正不可能是來這裏找她的吧？

「那你還不如跟我說！」段冷傑眯起銳利的雙眸，帶着敵意地看着坐在唐心雨身旁的那個男人。「都見到我了你還不快滾！」

那前來跟唐心雨搭訕的男人，一眼就認出段冷傑，他看着段冷傑那張冰冷不帶任何溫度、充滿怒氣的臉，一猜就猜到，這女人跟段冷傑一定有一段過去。

雖然他現在還一頭霧水，但看到段冷傑那張生氣的臉，他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似的，現在的他只想要快點落跑。

「呃……你們兩個慢慢聊，我還有事要先走了，掰掰。」開玩笑，段冷傑可是個紅人，況且他還是隸屬艾瑟倫在台代理商公司的員工，他熬了五年好不容易才熬到課長的位置，他可不想惹毛他老闆。

有十條命也不敢和他搶女人！因為這是自殺的行為。

他正要腳底抹油開溜，沒想到唐心雨竟然當着段冷傑的面，主動勾住他的手臂，然後像是故意似的，對他溫柔一笑，小鳥依人依在他的懷中，嗲聲嗲氣地說：「你去哪裏？彼得，你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嗎？真巧，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呢！我們來聊聊吧！」

一反方才的冷漠，唐心雨主動熱情地向彼得身旁靠去。

彼得怎麼也沒想到唐心雨會突然有這種動作，當場猶如被雷劈了般的立刻僵掉，冷汗直流。

而段冷傑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生氣地緊盯着眼前的兩人，雙手緊握。

他才離開幾天，她就巴不得立刻投入才剛認識的男人懷中，這個死女人，分明是對他下戰書！

「豬頭，你還不離開！」他已經剋制不住怒氣，對着彼得咆哮。

「喔。」彼得才要起身，又被唐心雨給拉回去。

「別急着走嘛！」她用一種男人聽了全身會立刻酥軟的嬌柔聲音說道。

媽的！他簡直要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