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袁賢侄。」唐謙喚住連續數日忙碌得不見身影的袁壑,因為期限緊迫,他非得和他談談不可。

「唐叔,數日不見,您似乎憔悴不少,身體不舒服嗎?我馬上為你請來名醫。」

「等等,別忙,醫生救不了我的心病的,你別怪叔叔我太心急,實在是事情不問個明白,我放不下心。」

「唐叔想問的可是有關香菱表妹的事?我會好好詢問念梓的心意的,他還小不太懂這方面的事,直接問怕他也不明自自己真正的心意,我想慢慢地旁敲側擊,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連自己也覺得這借口虛偽又不近情理,說穿了只不過是私心不願念梓娶親離開自己罷了。

「賢侄,不是我要催你,唉,這時也就別怕丟臉,我就直說了,實在是鄉鎮縣令的兒子看上菱兒,那紈子弟哪配得上菱兒,但又不好撕破臉拒絕對方,我想以菱兒早有婚配來婉拒,所以才……」

「這……」

「賢侄,我是見念梓人品好,兩個小佳人又挺登對的,站在一起畫也似地,而且我看他們對彼此應該也有好感,我不會錯看的。」

「我再問問,再問問。」

「那麼就拜託賢侄了。」唐謙拍拍袁壑的肩,「那,不打擾了,你忙吧。」

「嗯。」

送走唐謙,袁壑數日來逃避的心再地無所遁逃,必須面對他最不想面對的現實,袁壑一邊沉思,一邊任雙腳自主性地帶他走向念梓最常待的地方——後花園。

◆◇◆◇◆◇

「嘻嘻!」

銀鈴似地清脆笑聲自花叢後傳來,兩種聲音重疊一起,兩種都為袁壑所熟悉,是念梓及唐香菱,他們感情何時如此之好?

袁壑不知為何不願走近兩人,只是躲在樹榦后偷窺,他恥笑自己偷兒似的行徑,偏又剋制不了自己想知道他們在笑什麼?談什麼?

「我家也不喜種植特殊難養的尊貴牡丹,總覺得其它花草和那些嬌客不合,怕照顧不周愧對了它們,我比較喜歡種生有實際用途的花草,像是芍藥、茉莉、桂花、杏花、桃花等,可以泡茶、入葯或是等著和鳥兒爭食果子,嘻。」唐香菱以香帕掩嘴輕笑,端莊不媚。

「那咱們的喜好還真是不謀而合,除此之外我還喜歡會散發濃郁香氣的梔子,夏來梔子香,秋來桂花香,隨風送來的清香,讓人一整日心情愉快。」

「那回去我請人在我窗前種棵梔子,待來年邀你賞花?」

「好呀。」

「嗯。」

見唐香菱笑得甜蜜,妒意橫生的袁壑手猛一施力,折斷樹枝發出聲響,引來兩人注意,不得已只有現身。

「誰?原來是袁大哥,你總算知道這兒是你家,知道倦鳥總該返巢。」數日不見,念梓欣喜地勾著袁壑的手。

「表哥?」突然覺得袁壑似乎在瞪着她,唐香菱悚懼。

「念梓,你怎麼可以讓香菱一個姑娘家也同你一樣弄得全身髒兮兮的?成何體統。」

「表哥,我只是手上沾了一點點泥土而已……」袁壑真的在瞪她,唐香菱怕得說不出話。

「袁大哥?」凌念梓終於察覺異狀。

「呵呵,都怪我將整個後花園委託念梓照顧,他愛拈花惹草也不忘拖人下水,真是糟糕,不快點湮滅你們髒亂的證據,破人瞧見就鬧笑話了。」

「那香菱告辭了。」見表哥笑得坦然,唐香菱釋懷,回房凈身更衣。

剩下兩人獨處,念梓體己的話順勢而出。

「袁大哥,你怪怪的,怎麼了?太累了?我不是說過不想笑時就別笑了,至少在我面前,否則我看了會心疼的。」凌念梓揪著袁壑的袖擺,神情有些黯然。

袁壑捏著念梓嬌俏的鼻尖,逗他。

「好,我的小祖宗,一切都聽你的,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

「呵。」他的念梓就是這麼惹人喜愛,但總有一日,不再屬於他,不再……

「叩叩,有人在家嗎?回魂啰!」念梓抬起腳跟,調皮地敲敲袁壑的頭,「工作要認真是沒錯,可是別忘了更要照顧自己的身體,袁大哥!」

「我沒事的,才不過幾天沒回來而已,不礙事的,倒是你……」

「我?我人很好,只是見不到袁大哥有點寂寞。」念梓小嘴微嘟使嬌,好不可愛。

袁壑摸摸念梓柔軟似瀑的秀髮,這樣的好時光將要不再……

「上回我向你提過的事,你的意願如何?就是有關你和香菱表妹的婚事。」

念梓臉一紅,他從未想過這類的事,娶妻生子什麼的,離他不是該好遠好遠嗎?怎麼突然近在眼前,他不習慣,而且對現在的他而言,與其拚命地想話題和菱表妹相處,倒不如像此刻和袁壑膩在一起自在些。

念梓的臉紅使袁壑誤解,以為他對唐香菱好感甚深,以為他想娶她為妻……

袁壑的心越來越扭曲了。

◆◇◆◇◆◇

「滾!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全都給我下去!」

袁壑因為交貨延遲而大發雷霆,憤而將桌案上的東西揮落,發出巨響,在場人皆臉色蒼白逃也似地離開,只剩袁壑面向牆壁背對着門,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到底是真怒或另有其它緣故?只有他本人知曉。

「怎麼?袁老大,發這麼大的脾氣,一點都不像你,該不會是咱們小念梓和心上人卿卿我我的畫面被你親眼撞見,所以遷怒吧?呵呵,這樣就有點小人啰!」

「閉嘴!」袁壑拔起掛在牆上的古劍,攻向油嘴滑舌的安醉笑,他要擰了那張可憎的笑臉。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等等,居然來真的!?」許久未曾和老友切磋比劃武藝的安醉笑,一時不察,狠狽閃躲,根本像是四處逃竄。

「拔劍!」

「你當真?」

「拔劍!」

「好!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一下你那點也點不通的牛脾氣,好教你痛定思痛,大徹大悟!」

「你在胡謅些什麼?廢話少說,拔劍。」

鏘!利劍清靈的鳴響,脫鞘而出,兩把上好名劍交錯一會兒,比武正式開始。

◆◇◆◇◆◇

「不好了,不好了,袁爺和安爺打起來了!」

「什麼!?袁大哥怎麼會和安大哥打起來了呢?」

凌念梓急急往人潮聚集處奔去。

方趕到,仍氣喘噓噓的念梓親眼看到兩位至親的人在惡鬥,刀光劍影快得看不清,但依稀可見閃光交錯間迸出的鮮紅,是誰?誰中劍?袁大哥抑或是安大哥?他誰都不要,他要兩人都活得好好的,無痛無病!

「住手!快住手!」凌念梓大喊。

聽見念梓制止的聲音,袁壑一閃神,被安醉笑趁機劃上一劍,臂膀布帛破裂,鮮血直流。

「怎麼?還不認輸?」被激怒的安醉笑,打上了癮,見血眼更紅,欲罷不能。

「安大哥,快住手啊!袁大哥受傷了!」

凌念梓想衝上前阻止卻被周圍的人攔下,不會武功的他,挺身阻止只會挂彩罷了。

打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心裏不肯服輸的念頭正炙,縱使情比親兄弟也非分出個高下不可。

「快住手啊!」

「打啊!快打啊!」

周圍的人有的出口阻止,有的出口喝采,難得府里夜裏熱鬧非凡。

「這對笨蛋,自己人有什麼好打的?」待在樹上的印那見念梓都快急哭了,嗓子也快喊啞了,這兩個笨蛋仍打個不停,看不下去的他拿出懷中的藥包,取出白色粉末,順着風勢撤下。

觀看兩人打鬥的人群逐漸有人倒下,而纏鬥不休的兩人也開始覺得有異,肢體越來越笨重,也終於開始注意周遭。

「念梓!」見念梓雙腳虛軟得幾乎撞上地面,袁壑也顧不得要分勝負,忙飛向念梓,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他接入懷中。

「印那!」失了打下去的興緻,四下張望的安醉笑好不容易發現隱身樹上的印那,見他離去連忙加緊腳步跟上,自行運功壓抑體內藥效,想着要倒也要倒在印那懷裏,這就是安醉笑。

◆◇◆◇◆◇

「住手!不要打了!」

一夜混亂,驚醒時恐慌地睜大了眼,凌念梓沒發現一切已然結束,自己正躺卧袁壑房裏。

「念梓,沒事了,別怕,別怕。」害念梓如此驚恐的內疚充塞袁壑心頭,袁壑用力地擁著念梓,將他的臉埋進自己的肩窩,輕拍他的背,安撫。

「袁大哥!?」猛地抬頭,念梓焦心地審視袁壑的身體,拉開他的上衣,看見他手臂臂上乾涸的血漬,豆大的淚珠直掉。

「別哭,別哭,哎……」袁壑搔搔頭,不知該拿泉涌般的淚珠怎麼辦?「哎呀!」他捂著自己的手臂呼痛。

「很痛嗎?怎麼辦?怎麼辦?」念梓慌了,恨不能將傷移至自己臂上。

「你一哭我心一疼,手臂的傷便更痛了,別哭了,好不好?」手指接下熱淚,輕揉哭花的俏臉。

念梓努力忍住淚意,用力深呼吸,成效不甚佳,眼眶仍是紅通通的。

「你不幫我敷藥嗎?」

「嗯!」

念梓用力點頭,跌跌撞撞找來藥箱,笨拙地為袁壑上藥,不經意弄疼傷口數回,袁壑為免他擔心只得硬著頭皮忍下,誰教他自作自受。

將袁壑裹得像重傷患似地,將繃帶打上最後一個結,念梓逐漸平和下來的心染上怒意,越想越是生氣,他用力拍了一下袁壑的傷口。

「哎呀!很痛耶!」

「還知道痛?可知我在一旁看得心更痛?都老大不小了還像小孩子般,動刀動劍的,傷了自己也傷了安大哥,你們有深仇大恨嗎?幹嘛在自己家裏自相殘殺!我……我……」

念梓又氣又怕,顫抖得連話也說不全,袁壑再次擁向他,卻被一把推開,但他假意呼疼使念梓不敢掙扎,得逞地抱緊了他。

「對不起,以後不敢了。」

「以後?你還想以後!?」

「好好,彆氣,再沒以後了,這是最初也是最後一次和安醉笑動武,真的,要我發誓嗎?」

「哼!」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往後我若是敢欺瞞念梓,再和那個臭小子對打,就罰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別……別說了!我不愛聽。」念梓身子貼著袁壑,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捂住線條剛毅的唇,那份柔軟濕熱,使他感受一陣強烈的震撼,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後退的腰抵緊袁壑強壯的手腕。

「怎麼了?為何突然臉紅?」念梓又突然地臉紅,袁壑笑問。

「都怪你!」念梓嗔道,眼波含媚,害袁壑喉嚨一緊。

「怎麼說?」

如果此刻袁壑能攬鏡自照,也許會看清自己正一臉色狠垂涎小羊的模樣,而能略略自製些吧?可惜,他忙得很,忙着看念梓、聽念梓、恨不得將念梓的一舉一動全攝入腦海。

「都怪你好些天沒回來,我……」

「我?」

「就是……」

「就是?」

念梓低着頭,紅著耳根,嬌羞道,

「哎唷!就是袁大哥所說的,只要是男人就得每隔一陣子宣洩的那檔子事,我……我屯積太久,又、又學不會自己來,現……現在又開始了嘛!」燙紅的頰深深埋進袁壑胸脯里,鼻息間儘是袁壑的味道,念梓腰下更緊繃,更難受了。

「念梓……」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袁壑心底早有結論,偏偏又放不下,只有先縱情於慾海,逃避一時。

「袁大哥……啊……」

沒教念梓該怎麼和女子享盡魚水之歡,卻先教會他如何享受官能快感,袁壑明知不對,卻又欲罷不能。

又是讓念梓浮沉洶湧欲流間,袁壑盡情享受短暫易逝的幸福錯覺。

◆◇◆◇◆◇

「喂!」

「赫!」

自從兩人一同習武后,便從未嚇到袁壑過,自袁壑身後悄悄出聲嚇人的安醉笑,由此判斷老友的心有多紊亂。

「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別故意激怒我!」袁壑輕拍自己驚魂未甫的心,斥道。

「在這種適合睡好覺的涼夜裏,幹嘛坐在這兒對着曇花發獃?想親身體驗一下什麼叫做曇花一現嗎?少惡了,一點也不像務實的你會做的事。」

「哼。」

袁壑會嗤之以鼻地輕哼,只有兩種時候,一是不屑,二是被說中啰,安醉笑猜是後者。

「其實我早就去找你了,想問清楚你下午在發什麼瘋?結果……」

「你看到了?」袁壑握緊拳頭,即使是老友也不能看見念梓衣不蔽體的痴態。

「等等,先聲明,我哪敢看,又不是想再被欣上幾刀!」

「哼。」

「不向我解釋解釋?好歹我也算得上是小念梓的親人。」

「我只是教他每個男人都會做的事,否則屯積太多對健康有不良影響……唉!」

「很好,你還知道自己在強詞奪理,重點足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

「你好好想想,千萬別做出會讓自己後悔一生的決定就好,我也只能對你這麼說了。」安醉笑斂起笑意,拍拍老友肩膀。

「謝謝,還有抱歉,下午傷了你。」

「赫!」安醉笑一跳跳得老遠,「天啊!我怎麼聽到大笨牛在向人道歉呢!?真是太叫人吃驚了!該不會是天要下紅雨了吧?」

袁壑掄起拳,作勢欲打,安醉笑則越跳越遠,懶得追上去的袁壑則是搖搖頭,笑嘆,輪到安醉笑替他擔心,他還真是糟糕啊!呵!

再逃也沒用,袁壑下定決心的瞳眸顯得十分悲傷,映着明月,憂鬱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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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戀,損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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