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事情發生時,艾琳正巧走到機艙後面去伸展手腳。一路上由於亂流確實嚴重,所有的乘客都只能坐在座位上綁緊安全帶地發着牢騷。艾琳坐的商務艙雖然較為寬敞舒適,但在她的左側坐了個帶着嬰孩的婦人,從上飛機開始,小小的嬰兒就沒有停止嚎哭過,使商務艙內的乘客全都不得安寧。

趁著繫緊安全帶的燈號解除,艾琳沿着狹窄的走廊來來回回的走着,為的就是想逃開嬰兒似乎永無止境的哭鬧聲。走到後面,看到仍有兩排位置空着,而機上又開始廣播要準備降落了,她隨便找了個位子坐定,準備等飛機着陸之後,再回自己的座位。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搞不清楚,首先是機長廣播說引擎故障,然後所有的氧氣罩全都掉下來,空姐們在劇烈震蕩的機身中忙碌地教導所有的人如何穿戴救生衣及氧氣面罩。失速感及來不及做心理準備的陡降,在機艙內引起了一連串的驚叫。

艾琳心跳加快的往窗外看,因為下降太快而使窗外的影像都成了模糊的一片白光,她在心裏默聲禱告,接下來的幾秒鐘,可能是她這輩子所經歷最長的幾秒鐘。

動人心魄的折裂聲響之後,機身整個猛烈朝左邊傾斜,在乘客們的尖叫聲中,飛機連翻了幾個觔斗后,在朝前方巨大的撞擊之際,前頭傳來了第一聲爆炸,所有的人立即恐慌地想站起來逃命,空姐們則徒勞無功地一再安撫旅客,並且想辦法弄開逃生門。

由於坐在後面,照理說艾琳應該可以在第一時間內逃離飛機的,但因為由前面拚命往後濟的人群壓力,倒反使艾琳被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的干著急。

接二連三的爆炸響聲,使機艙內又陷人一片黑暗之中,在恐慌的推擠和驚叫哭泣聲里,突然有股強烈的衝擊力混合著熱氣,將艾琳和身旁的人往上托高,而後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似的,灑落在破爛機身附近的草坪上。

昏迷后不知過了多久,在全身的酸痛中醒過來,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全白的天花板和床單,頭上方的點滴架和手臂上包里著的紗布,令剛睜開眼的艾琳感到陌生而害怕。

「妳醒過來了,想不想喝些牛奶或果汁?」有個金髮碧眼的中年護士,帶着親切笑容,為艾琳檢查著點滴。

「這是哪裏?」艾琳過了一會兒才聽出那個粗嘎而沙啞的聲音是出自她自己的嘴裏,令她陌生得心驚。

「飛機爆炸之後,妳被彈到外面。很幸運的是,妳掉落的地方剛巧有行李散落,所以只受到輕微的傷害。」

「飛機?」張著茫茫然的大眼,艾琳恐懼地瞪着眼前忙碌的護士,淚水不聽使喚地掛滿眼眶。她在說什麼?

「怎麼啦,妳哪裏痛嗎?」大吃一驚的護士,立刻握住艾琳的手,連聲地問道:「胸口痛?頭痛?有沒有想要嘔吐的感覺?」

面對着護士一大串的問題,艾琳連連搖著頭。「不,我什麼感覺也沒有,我只是……只是,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裏?」

「什麼?」護士似乎沒有聽懂,只是一再地反問。

「我是誰?還有,我在這裏做什麼?」艾琳重複的詢問著,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噢,妳的名字叫Irene。Irene,妳不用太擔心,妳現在可能會有短暫的失憶現象,這是因為妳的頭受到撞擊,輕微的腦震蕩所引起的後遺症,不過妳放心,妳很快就可以記起以前的事了。嗯,我要恭喜妳找到這麼俊俏體貼的未婚夫,我去找他進來看妳。」友善地拍拍艾琳的手,護士端著那些藥品走了出去。

「等等,妳剛才說我的未……未婚夫?」

「是啊,查斯特家族是個很富有且久遠的家族,尤其文笙先生是社交界的寵兒,想來你們之問的故事,必然很浪漫。」被艾琳叫住的護士帶着艷羨的口吻說道。

未婚夫?艾琳頭腦混沌的閉上眼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名叫艾琳,有個未婚夫,護士說他是查斯特家族的人,文笙先生……除了這些之外,我竟然對任何事都沒有印象!

不應該這樣的,除了名宇及未婚夫外,我應該還有些什麼可以說明自已身分的記憶吧!我的父母、兄弟妹妹呢?還有我的工作……我有沒有工作?年齡呢?越想越多問題,卻依然茫茫然的沒有答案,這令她更加沮喪。

即使閉着眼睛,艾琳卻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張力,就像草原上的動物,天生對危險有着敏感的預感。她伸手摸摸頸背上豎起的寒毛,一轉身張開眼睛,立刻找到令她如此不安的原因—他好高,尤其是在他邁動着結實的腿肌肉,踏着充滿自信的腳步,向著艾琳走過來的時候,艾琳只覺得他的氣息幾乎充斥在整個空間內,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黑如檀木的頭髮不馴地鬈曲在臉龐四周,他長得不像一般的白種人,皮膚黝黑,濃密的眉毛正狠狠地糾結,幾乎要成一線了,但眼神中則裝滿了令艾琳莫名所以的複雜神情。

他是誰呢?他為什麼要那樣盯着我看?懷着不安的感覺,艾琳緩緩地坐了起來,戒慎恐懼的瞪着他,心裏則盤算著是不是該大聲呼救!

「護士告訴我妳已經清醒了。」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那個男人握住艾琳的手,面無表情的跟她說話。

艾琳驚惶失措的想要甩開他的手,但一則手上綁着繃帶又有點滴的針頭,再者他的手宛如鐵鉗般箝制住她的手,令她想要甩也甩不開。

「放開我,你放開我!」激烈地扭動自己的手腕,但艾琳發現自己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你聽着,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誰;事實上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但如果你再不尊重點,我可要叫人了!」

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了幾秒鐘,那男人放開手,蹺起二郎腿望着她。「我是來接妳回家的。」

「回家?」艾琳完全摸不著頭緒的喃喃自語。「回家,我的家在哪裏呢?你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男人沒有做聲地走了出去,護士立即抱着一大袋的衣服走了進來,細心的為艾琳換穿便服。

「文小姐,醫生已經為妳開了葯,查斯特先生會為妳解釋使用方法,還有我剛也替妳辦好掛號,在下次到診之前,如果身體有任何不適,請隨時到醫院接受檢查。」

「對不起,請問妳知道我的家在哪裏嗎?」怯生生的停下腳步,艾琳困惑的問道:「因為我完全想不出來!」

「咦,剛才查斯特先生……噢,可能是受到失憶症的影響,所以妳沒認出他。沒關係的,我相信在愛情的滋潤之下,妳一定會很快的恢復詛憶,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嗎?」扶著艾琳走下來,護士親切的問道。

「我……妳是說剛才的那個人……」艾琳詫異叫道。

「他就是文笙.查斯特先生,也就是妳的未婚夫。」

「未婚大……」艾琳疑惑的咬着下唇,奇怪,如果他是我的未婚大,為什麼我對他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

「是啊,噢,查斯特先生,艾小姐已經準備好可以出院了。」在見到剛才的那個男人之後,護士將艾琳交給他,隨即匆匆忙忙離上。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著,站在高大的文笙身旁,約莫五呎五高度的艾琳,更顯得嬌小脆弱。她偷偷自眼尾打量著全身高級合身西裝打扮的文笙,一不小心和他四眼相交,她渾身不自在的低下頭。

「我的車就停在外面,需要我去推輪椅嗎?」他攙扶著艾琳,輕聲地問她。

「呃,不用了,我還可以走。」艾琳生疏而禮貌的說完,兩個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文笙並沒有再說什麼,他扶著艾琳走到車旁,把她安置在駕駛座旁,自己再鑽進車裏,以熟練的手法,將車倒出停車場大門。

尷尬的氣氛一直籠罩在艾琳心頭,她不時轉過頭去,欲言又止的想了半天,但總是找不出任何可說的話,只得怏怏的閉上嘴巴,坐在一旁發獃。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而他……他是我的未婚夫?

可是我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腦海中空空洞洞的,連要問也不知從何問起,到底我該怎麼找出我所缺乏的答案。

窗外連綿翠綠的草原和一問間特殊風味的房子引起她的注意,她嘗試着想從這些景物中找到些自己所能記起的蛛絲馬跡,但卻無奈的發現是全然的陌生。

「祖母正在等著妳,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我。」迷戀地看着那條蜿蜒如畫的小路,艾琳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慌慌張張的回過頭望着他。

窗外此時揚起一陣風,將艾琳的長發全吹拂到文笙臉上,她靦眺地想將發束攏,但包着厚厚紗布的手卻使不上力,令她尷尬不已。

停下車,文笙在艾琳還反應不過來前,已掏出胸前口袋中的領巾,輕巧地為她紮好頭髮。

「謝謝你。」抿抿唇,艾琳紅著臉地道謝。

「沒什麼。」文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熟練地重新讓車起步,按下個小小的遙控器,那扇精美的雕花鐵門,立刻無聲無息自中間向兩旁滑開。「琳,歡迎來到幸運堡,這裏就是妳以後的家。」

聽到他的話,艾琳更是充滿好奇地觀察著四周的景緻。時序剛進人孟夏,沿着車子正行駛着的道路,往前一線兩旁都是綠油油的參大樹林,遠遠的可以看到路的盡頭在座不小的噴泉,正有律韻地噴灑著時高時低的水柱。

「幸運堡是一百年前我的一位祖先建造的,他自戰爭中得到不少戰利品、金銀珠寶、名畫寶器、古董或是名貴的波斯地毯,但其中他最珍惜的是Chinadoll。」文笙說着有意無意地瞄了艾琳一眼。

「Chinadoll?你是說瓷器娃娃,或是中國式的娃娃?」想起China這個字可當中國解釋,又可做為瓷器解,艾琳禮貌的詢問道。

「呃,她是個來自中國的美女。根據我的祖光所描述的她有着烏木般的黑髮;

如象牙般散發光澤的肌膚;深邃似海的迷濛雙眼,而當她輕啟櫻唇,唱起她故鄉的歌時,連夜鶯都會被她的美妙歌聲所醉倒—到現在,在圖畫室里還留有幅她的書家。」文笙低沉的嗓音,輕輕地在空氣中飄浮,令艾琳忍不住凝神在腦海中想家著耶位中國美女的容貌。

車子緩緩地停在大門日,在文笙打開東門扶她下車后,艾琳仰起頭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大房子。典型的歐洲式列柱和羅馬建築的混合體,門廳和外頭的柱子都使用晶瑩剔透的白色大理石,使得整棟建築顯得分外氣派豪華。

在急促短暫的紛擾聲后,大門被向內拉開,有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在身旁兩個全身護士裝扮的女郎攙扶之卜,出現在階梯上。在她身後,左右各佇立着一列人員,看他們的服裝,大概是廚師或仆慵之類的人。

「文笙,就是她嗎?讓我瞧瞧她,快讓我瞧瞧她。」老婦人難俺臉上的欣喜表情,迫不及待的走下階梯,握住艾琳的,用艾琳聽人懂的話,嘰呷咕嚕地就了一大串。

「琳,這位是祖母。其它的人是我們所僱用的人,她們會協助妳處理所有的家務。」文笙推推艾琳的肘,示意她跟老婦人打招呼。

「祖母。」艾琳困惑不已的隨他的指示而喊面前的老婦人,但搜盡腦中少得可憐的記憶,卻找不出任何跟這位婦人有關的資料,這令她又是股沮喪涌了上來而皺緊眉頭。

「妳一定很疲累了,我送妳回房休息。」文笙攬住艾琳有些搖晃的身軀,正要越過老婦,但老婦卻叫住他們。

「噢,文笙,我已經準備好荼等著和琳一起喝下午茶,你要加人我們嗎?」露西帶着和煦的笑容,以不容反對的語氣說道:「我有些事需要跟你們討論……」

「呃,祖母,我認為琳需要休息,所以……」文笙依舊用他不疾不徐的語氣,想帶艾琳進房子裏。

「嗯,我的心臟又不太舒服了。文笙,我看我在玫瑰花房等你們好了。」露西根本不聽文笙在說些什麼,她將臉湊向艾琳,在她頰邊親吻了一下,顫顫巍巍的由護士扶着她朝花房的方向走去。

文笙在心裏忍不住埋怨了幾句,真是的,這個甜蜜的老巫婆又在玩花招了,但她以她的心臟病為借口,他又奈何得了她?

艾琳述惘的站在那裏,眼前的房舍、樹林、祖母,甚至文笙,沒有一項是她想得起來的。映着車窗玻璃,她驀然地睜大眼睛,這……因為太訝異而伸手去觸摸玻璃上所映照出來的人影,飛快地左右觀看身旁,並沒有其它人!那麼,那個東方女郎就是自己?

「她,我……」由於太震驚以至於說不出話來,艾琳只能用手指不停的指著車窗上陌生的東方女郎的身影。

「怎麼了?琳,裏面並沒有什麼東西啊!」文笙聽到艾琳的驚呼聲,快步地走近她。

「我……這是我?」遲疑地沿着玻璃上的人影瞄瞄,艾琳咬了咬唇才再開口。「我是個東方人。」

「顯而易見的,妳的確是個東方人,而且我可以告訴妳,妳來自一個叫香港的小地方,是個中國人的地方?」

「那麼,為什麼你跟我……」

「妳是說為什麼我們會成為未婚夫妻?」

艾琳只能拚命的點着頭,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突兀,但卻說不上來是哪裹不對勁兒。

「因為我們愛上彼此了啊。」文笙摟着艾琳往花房的方向,緩緩地散步。「除此之外,妳還想得出任何理由嗎?」

老實的搖搖頭,艾琳對現在的情況更加感到混亂。她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是東方人,而他是西方人……為什麼自己會愛上個文化背景差異這麼大的男人呢?而又是在什麼地方、何種情形下認識並且愛上他的呢?

走進大廳的迴廊,艾琳訝異地打量著富麗堂皇的巨大水晶吊燈、寬敞的迴廊壁上,到處都掛滿了一幅幅的油畫,畫中的人幾乎都有着高而飽滿的額頭,還有看起來十分堅毅不馴的下巴,正如身旁的文笙一般。

廊壁上每隔十來步就安置了座精巧的牛角壁燈,配上陰森森的矛及長槍,更高的壁上甚至還有斧頭,給人一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這些都是我的祖先們的畫像,我們家族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孔雀花王朝時代,歷代的英王都曾封賞過我的家族,即使是現在的溫莎王室,也很尊重我們。」沿着長而陰暗的迴廊,文笙滔滔不絕地向艾琳介紹着他的祖先們。

疲倦地用手按住兩邊的太陽穴,艾琳恍恍惚惚的踉蹌而行。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牆上那些面孔陰暗不定的畫像,更令她的胃像塞滿了石頭般的難受。我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裏?

答案很快出現,笑吟吟的端杯茶給艾琳,露西琥珀色的眼珠靈活且友善地瞅着她看。「琳,我已經將結婚禮服都找出來了,我會請裁縫為妳量身修改,然後……」

「祖母,琳還沒有完全恢復……」文笙硬生生地切進去,阻止露西再說—去。

「啊,啊,我的心臟!」露西突然捂住胸口,眼睛朝艾琳眨了眨,而文笙卻很不以為然地重重嘆了口氣。

「祖母,我想妳可以不用再提醒我,妳的心臟有多差;我完全明白妳的想法。」文笙莫可奈何地坐在露西身旁,苦笑地接過露西遞給他的茶。

「對不起,能不能請哪位好心的告訴我:我是誰?我……我不知道自己該知這些什麼,因為我什麼也不知道!」想到這裏,艾琳恐懼的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無助的望着滿臉莫測高深的文笙和慈徉微笑着的露西。

輕輕一擊手掌,露西臉上流露出同情的神態。「噢,我可憐的孩子,妳是文笙到東方旅行時所認識的可人兒。是怎麼認識的呢?我想想……文笙,這是不是該由你來說比較恰當?」露西不動聲色地將問題扔給文笙。

自嘲地扁扁嘴,文笙往舒適的椅背一靠,眼中閃爍著譏諷。「祖母,妳認為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那也沒什麼差別了,不是嗎?」

「呵呵,文笙.查斯特,我還是覺得我並沒有將你教導得很好,怎麼可以用這麼粗魯的言詞對一位女士說話,但是,我想以後有了琳,你大概可以稍微收斂些壞脾氣了吧?」露西佯裝不悅地指責文笙,但任誰都可聽出她並沒有真正的責罵之意。

「或許吧!我得走了,公司里還有些事要處理。」伸伸懶腰,文笙漫不經心地扯扯西裝外套,就要離去。

「文笙,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看到文笙疑惑地揚起眉,露西指指呆坐在那裏的艾琳。「你忘了親吻你的未婚妻了。」

在露西的堅持下,文笙的唇輕輕地掠過艾琳的頰。由露西不甚滿意的表情里,他認命地輕托起艾琳的下頷,注視着艾琳無辜又純潔得近乎無邪的眼眸,緩緩地俯下頭。

陣陣痳酥的感覺似電流般,時強時弱的衝擊著艾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她訝異地輕啟朱唇,兩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文笙,對那種令她心神不寧的刺激感到不解。

文笙的眼睛也瞇了起來,在兩人的唇分開之後,他猶戀戀不捨的捧著艾琳的臉龐,為剛才一瞬間的火花而驚奇不已。

只有露西帶着複雜而滿意的目光,自顧自地喝着茶。

* * *

火花、爆炸聲,還有尖叫聲,搖晃得很厲害的飛機……輾轉反側的皺起了眉頭,過了很久艾琳才警覺到房裏有其它人的存在,她立即坐正身子,緊張的瞪着黑暗中的那個影子。

「琳,妳在作噩夢。」伸手捻亮了一盞燈,文笙在白天近似湖水綠的眸子,此刻卻深沉得一如琥珀般難以捉摸。他身上的襯衫扣子已全部解開,皮帶歪歪斜斜地掛在腰前,光着腳,臉上已長出了新生的青黑色胡根。

「我…………對不起,吵到你了。」伸手一抹額頭,艾琳這才發現自己連髮根都已濕透。

「不,我還沒睡。」緩慢地自壁櫃中倒杯酒,文笙在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向她說出真相。說老實話,他並不贊成祖母的主意,只是在那種情況下,也唯有這麼做,才能使艾琳脫離嫌疑犯的行列。

最近國際刑警組織接獲密報,指有人將要利用三角走私的方法,將鑽石及海洛英經由第三國而闖關進英國。而這個第三個國,一般判斷不出台灣、香港和新加坡三地。尤其在上月底的緝私活動中,毒犯們被沒收了近八十公斤的海洛英,據說英國最重要的販賣銷售網中,現在已全面缺貨,在市場上有貨的人惜售的情況下,更造成許多人拚。

因此,有個全英國最大也最隱密的集團,正頻頻活動,想要一舉吃下全國的毒品市場。而警方人員依據所得到的線索研判,走私的管道應該是來自空中,因為時間快速,而且旅客通關頻繁,較易利用海關人員的疏忽空檔。

正當所有的人都放下一切去搶救空難事件的死傷者之時,一條在附近閑逛的警犭,卻意外地自一堆散亂的行李中嗅出毒品的跡象,並且找到一名全身沾滿白粉的女郎。

那就是艾琳。最初警方人員根本不願意放棄對艾琳的指控,因為艾琳手裏握著一個小錢包,錢包里則裝着那個夾層鋪滿白粉的皮箱的鑰匙。如獲至寶的警方將那隻旅行箱仔細也分解,一致同意毒犯的藏毒越來越高明,竟使這個裝滿價值上千萬英鎊的皮箱能安全闖關。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艾琳,這令匆匆趕到醫院的文笙大吃一驚,也對是否接待她感到猶豫。不料,就在他躊躇不前之際,他那老可愛的祖母露西,卻大大方方的向所有辦案人員坦陳艾琳是他的未婚妻,並且信誓旦旦的替艾琳辯護!指她是一個前來英國探視未婚夫祖母的女郎,怎麼可能會是毒犯。

不知是由於查斯特的名聲過於響亮,還是他們查過艾琳的檔案真的沒有問題,總之,他們決定讓艾琳跟文笙一起離開,只是不能隨便離境,以利候傳。

於是乎,無論他們願不願意,起碼在這個國度之內,他們的命運是緊緊的相系了。

望着孤單地坐在床中央的艾琳,文笙在心裏深深地嘆口氣,現在事情更加棘手:除了警方的調查要配合;艾琳的失憶症;再加上祖母一頭熱地拚老命要撮合他們……「我夢到飛機爆炸了……」艾琳頓了一下,猛然抬起頭望着他。「文笙,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我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我是指在我喪失記憶之前。」

「唔,妳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有才華,還有好的性情。每個人都很喜歡妳的作品,妳是個很優秀的廣告人才,在一家大廣告公司上班。」文笙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事實上他也不明白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就這樣?那,我的家人呢?我應該有家人吧?」

「我不清楚,我們很少談論到那些事。」文笙只能避重就輕地將問題岔開。「妳要不要喝杯酒?這個房間妳還喜歡嗎?」

可是艾琳還不想放過這個話題。「為什麼我們不談論彼此的家人呢?我們已經訂婚了不是嗎?我的父母還有兄弟姊妹呢?你見過他們嗎?」越來越多的問題如泉涌而來,艾琳索性溜下床,赤着腳跑到他面前,仰起頭專註地等着他的回答。

「因為……因為……」騫然一幅畫像自眼前閃過,文笙不自覺地眨眨眼。眼前皎潔的月光在天地萬物間全鍍上一層銀光,照耀着佇立在窗畔的艾琳閃閃發亮,她身上那件純絲裁製而成的睡衣,在習習涼風吹拂下,令她優美的曲線畢露無遺。

她柔細直順的髮絲被風撥動着,如跳躍音符似的撩撥着他的眼神;而她那柔軟得令人幾乎移不開目光的唇,更是令他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幾乎窒息的口乾舌燥。

「精靈。」他眼前的畫面和他記憶中的某一幅畫面重合,使他忘情地喃喃自語。

「什麼?」仰起頭望向被窗帘的陰影所籠罩的文笙,艾琳困惑地搖搖頭,好似自己曾經如此的看着他,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令她激動得想哭。

「精靈,妳知道這個房間的名字嗎?、我們叫它精靈之屋。」文笙突然心血來潮地將所有燈光全部打開,室內剎那間大放光明,晶亮的琉璃和剔透的水晶做成的瓶罐器皿,景泰藍所繪燒出來的各色屏風、宮燈畫片,將這個房間妝點成極富異國情調的中國風。

「精靈之屋?」好奇地觸動了幾片吊著做成蝙蝠狀葉片的風鈴,清脆的響聲,叮叮咚咚地悅耳極了。玩心大起之下,艾琳踏起腳尖,將那排各式各樣的風鈐都搖動,像個孩子似地來來回回跑着。

沉默地啜著酒杯中的酒,文笙像着迷似的望着那個如同精靈般的她在風鈐聲中奔跑。艾琳飛揚的髮絲和嘴角淺淺的笑意,在在使他想起那本自他幼時就非常喜愛的手記。

那是冊用羊皮所刻寫的雜記,記述的正是他那個驍勇善戰的祖先,如何獲得許多奇珍異寶,及那個叫「芸」的中國女子的故事。其中有一大部分是用在描寫那個名叫文森的祖先,加人軍隊后,在一次跟西班牙船打仗,大獲全勝的事迹。這對十三歲的文笙而言,更是令他崇拜得五體投地。

尤其是當他在那幅文森畫像後面找到被最精緻的絲綢所包里的「芸」畫像之後,一次次重讀手記,腦海里總不由自主地被那位慧黠且美麗的芸所吸引。

初到幸運堡的芸是沉默寡言的,黃皮膚黑頭髮,加上她濃郁的異國情調,使得她在後宮美眷無數的幸運堡中,常受到欺負,但她並沒有什麼反抗,只是日復一日,坐在窗畔唱着故鄉的歌;或是玩賞那些風鈐,冷清度日。

文森終日流連在那些名為戰俘,實為寵姬的各族美女中,根本已經忘記自己曾自西班牙海軍手中搶到一位中國美女,直至有一天—略帶酒意的文森,踉踉蹌蹌地打算到他所慣於過夜的名美女房間時,被一團純白的圓球所吸引,他跟着白球走到門外,為了那陣悅耳的歌聲而停卜腳步。雖然聽不懂,但他也可感受到曲調中的憂鬱,為了一探究竟,他探出頭,自窗外向內望去。

根據他在手記中所記載的:他以為自己到了天堂了!

因為,他看到有位黑眼黑髮的女郎,正抱着他以為是球的一隻乳貓,在風鈐下旋轉地唱着歌,全身是乳白絲袍,只在腰際用金線織成的細帶圈出她的殲腰,在明亮的月色中,她宛若從天而降的精靈。

芸並不會說英文,她總是默默地望着向她傾訴心聲的文森,在當初那個封建的社會中,男人,尤其是如文森.查斯特這般的貴族,是被允許擁有許多的情婦的。一般人對東方國家,尤其︽馬可孛羅遊記︾出版之後,都懷有好奇又蓄意貶低的意味,所有的人都抱着等看好戲的心理,等文森將芸踢出幸運堡的一天。

當時甚至有些著名妓院的老鴇登門拜訪,希望能捷足先登地得到芸。在盛世中的倫敦,查斯特家的中國娃娃,不僅是市井小民爭相傳誦,就是連貴族也都好奇的在荼余飯後,嘖嘖稱奇地議論紛紛。

但文森卻一反常態的並沒有很快的厭倦芸,相反的,或每夜靜坐對看,或僅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裏聆聽芸的歌聲。

後宮的佳麗越來越少,連老查斯特,也就是文森的父親都感到不對勁,但文森仍是痴痴狂狂地日日夜夜只和芸相對兩無言。最後連國王的指婚,文森都膽敢在王公大臣面前強硬抗旨,這下子使老查斯特都無法忍受了,於是開始展開拆散文森和芸的計謀。

芸所居住的精靈之屋自然成了最嚴密的牢房,以往還有些同病相憐的黑種或棕色人種女孩,會偷偷的跑到精靈之屋,彼此抱頭痛哭。但現在,精靈之屋已成了禁地。

芸被迫孤立無援地獨居在偌大的精靈之屋內,她每天倚在窗口風鈐下,等待着文森的歸來。但老查斯特總可以找出千百種的理由,將文森支開。

漸漸的,窗畔的歌聲越來越稀少,風鈐也已久不再揚盪出清脆的鈴音。芸逐漸地如枯萎的花般迅速萎靡:她向來光滑細緻的肌膚已黯然失色:烏黑如緞的秀髮也變得如稻草般的枯黃,但仍不能減少文森對她的愛慕之心。

在一個夜黑風疾的夜晚,老查斯特終於按捺不住地藉著文森去打獵未歸的機會,發動僕役,想趁機將芸送到倫敦最聲名狼藉的妓院—瑪麗夫人酒吧—希望將這個沉默的眼中釘從此除去。

雷雨交加的刺骨寒風中,文森在一堆僕人的交頭接耳中拼湊出真相,在幾乎將愛馬折騰死的情況下,滿臉分不清是雨是汗的文森,憤怒地自保鏢的手裏搶救仍靜默如常的芸回來。

從此文森再也不顧家人的反對,將芸遷移到他位於鄉間的別墅里,但他對芸仍心存敬畏,未曾想過越雷池一步冒犯她的貞潔,只是能守着她便心滿意足了。

文森的痴情在偷情如喝白開水般平常的倫敦,簡直就像是個天方夜譚的異數:有人喝采,也有人當成笑話。更多的是由著吟道詩人的口口傳誦,遠播到歐陸。

貴婦們嫉妒著芸的美貌,年輕的淑女們則渴望也能找到如文森和芸之間如此聖潔的愛情,一時之間這種毫不牽涉肉慾的愛情觀席捲了全倫敦。

終於,在輿論的推動下,女王也決定順從民意的潮流,願意給於文森將芸正式立為妃的權利。這在那個年代是很不得了的事,因為在階級制度下,貴族之間的婚配全都操之在女王之手,為的就是她可藉由此種方式,將座下貴族之間的勢力加以均衡,便於控制。

文森為感激女王的恩寵,帶着芸趕了五天的馬車來到倫敦謝恩,另一用意是要將芸介紹給倫敦的社交界。但命運之神卻在此開始了她惡意的玩笑—查斯特家的中國娃娃一如預期,風靡了全倫敦那些長舌婦長舌公們所組成的社交圈,但也引起了文森所沒有預料到的後遺症。韋伯家和查斯特家族向來不合,雖然彼此之間有過婚嫁以談和的例子,但大都以悲劇收場。韋伯族所嫁到查斯特家的女人,有的意圖弒夫,有的企圖毒害查斯特家的下一代,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嬰兒,也絲毫不放過。

因此,都被查斯特家族送去審判后處死,或者入獄。

而韋伯家報復的方式則是誣指查斯特家族嫁過去的女人是女巫,在那個民智未開的時代,女巫的唯一下場便是綁在火刑架上活活燒死。這件件血案,也使得查斯特家族和韋伯家族間的心結越來越深。

中國娃娃到倫敦的事,韋伯家當然也注意到了。在幾次盛大的皇室舞會中見識到芸的東方神秘氣質之後,韋伯家的長子—馬修—又將矛頭對準了文森最心愛的芸。

在老查斯特的默許下,文森浩浩蕩蕩地將芸風風光光迎回查斯特家的精靈之屋,並且也決定好婚禮的日期。由於女王允諾屆時將攜王夫及王子公主們參加文森和芸的婚宴,格外的恩寵使得查斯特家所在的幸運堡籠罩在一片歡天喜地的節慶氣氛中。

而邪惡的勢力,也就是從此時開始滲進幸運堡。

由於婚宴需要大量新鮮蔬果、肉和穀物,大批的農民涌人幸運堡,可能是因為工作量加重而疏於防衛,也可能是被歡欣的氣氛沖昏頭了,城口的守衛並未確實做好安全檢查的工作,致使姦細混人堡內。

一場場的舞會夜以繼日,日復一日的進行着,終於到了婚禮的那天清晨。由數字侍女陪同到教堂祈福順便受洗為教徒的芸,在短短兩百公尺不到的距離,眼睜睜地在文森眼前被搶走。

為了追回心愛的芸,文森單槍匹馬,和綁走芸的蒙面歹徒格鬥,直戰到最後一座高塔。在出其不意的攻擊后,被挑掉面巾的馬修.韋伯老羞成怒地狂嘯著沖向文森。在芸的尖叫聲中,文森只能無助地看着身上日日流出的血。

彷佛為了將文森徹底地羞辱,狂妄的馬修開始企圖剝掉芸的衣衫輕薄她,但在文森還來不及阻止之下,芸已倉皇失措地逃到塔邊那塊凸出的小屋檐,悲戚的望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的馬修和焦急地想爬到她面前的文森。

「我……我愛你……我愛你。」凄美而哀怨的芸用字正腔圓的英文說出這幾個字之後,她向後一退,整個人便如朵隨風飄落的小白花,輕盈娟秀地往地面那片青翠的草地墜下去。

猝不及防而愣在那裏的馬修被涌了上來的民兵扭送到國王面前,而因震驚過度而心神俱碎的文森,卻自此如同失了魂似的,整個人失去求生意志,只能在精靈之屋內,渾渾噩噩的遊盪度日。

馬修被判刑,根據手冊上所記載的,他似乎頗有悔意,在出獄后即進入修道院,專心地為自己的罪行懺悔。

文森在芸死後的周年忌日那天,趁著守他的人不注意,偷偷爬上芸墜樓的高塔,在眾人找到他時早已氣絕多時,但唇圈卻掛着一抹安詳的微笑。

老查斯特在傷心之餘,將幸運堡關閉。查斯特家族整整離開幸運堡近一百年,直到文笙的祖父,也就是露西的丈夫,心血來潮帶着他的吉卜賽妻於露西,遷居回來。

而文笙的幼年時光,也幾乎全是在僻靜、但風景優美秀麗寧靜的幸運堡度過的。

此刻,全身穿着絲袍的琳,神采飛揚地撥弄著那些風鈴,當初的文森,是不是也有如我此刻的悸動呢?文笙仰頭飲盡杯中的酒,若有所思的瞇起了眼睛。

玩得氣喘吁吁的艾琳掠掠翻飛到臉上的髮絲,優雅地盤腿坐在他面前的長毛地毯上。「這裏好可愛,充滿了東方,呃,中國的感覺……」

她玩着手裏抱的抱枕,突然將抱枕旁的扣子解開,抽出了條精美刺繡的絲帕。「咦……」她聚精會神地看着。

「那是什麼?」文笙好奇地俯下頭,卻不料艾琳會抬起頭,兩個人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艾琳不假思索即伸出手去輕撫他的鼻子,因為她認為撞到她的頭,文笙的鼻子可能比較痛。

「你不要緊吧?」擔憂地望着他,艾琳期期艾艾道。

「不礙事,妳在看什麼?」

「這……應該是芸所刺繡的東西,因為上面綉滿了中國字。」艾琳指指白色絲帕上,細細的黑線繡得密密麻麻的文字。「你想知道她說些什麼嗎?」

文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點點頭。

「芸為廣州人氏,隨爹娘至中原省親,中途遇巨風浪,船破而流落野鳥,爹娘因熱瘴而病亡,芸幸賴巡察御史搭救,收芸為義女。義父性耿介正直,與朝廷奸逆不合,辭官攜芸及家眷返鄉。未料途經海上,因洋人侵犯而成虜,飄洋過海,又遇另支洋舶,再成俘虜而至此豪宅之中。主人未明言芸應何所為,終日憂悶。近日與主人日久生情,允諾嫁娶,芸自忖上無尊長可做主,只得厚顏自主婚配,感念父母生育、義父母搭救上恩未報,惶恐刺此書信,望焚與父母與義父母,以表芸心意於一二。」

艾琳一句句地解釋給他聽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應該是芸打算燒給死去的父母和義父母的信—。」

「哦?」文笙聽完了,冉想到芸的慘死,以至於和文森的婚事無疾而終,心裏也為之惋惜不已。

「在中國,有時我們習慣將所想要說的話寫成信,然後再燒掉,我們相信如此一來,死去的親人便能接收到我們想要他們知道的訊息了。」

「唔,這倒挺有趣的,在我們的觀念里,唯有透過到教堂的禱告,親人跟上帝才能得知我們的心聲。」兩手抱在胸前,文笙懶洋洋地回答。

將那封信很快地再瀏覽一遍,艾琳嘟起了嘴巴。「真想知道這個叫芸的女孩子最後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呢?」看她仔細地將那條絲帕折好,又塞回原來的鈕扣洞裏,文笙忍不住追問:「妳怎麼知道它是放在那裏的?兩百年來很多人玩賞過這個織錦的抱枕,卻從來沒有人發現過那封信。」

「我不知道……我是直覺地認為這裏會有某些東西……它應該是從以前就在這裏面的吧!」

「應該是,因為根本沒有第二個中國人進到幸運堡,直到妳。」文笙認真地盯着艾琳。她會跟販毒有關?

「是嗎?」艾琳被他看得有些心慌,雖然現在的她對一些切身的事仍感到空白。但面對一個長得如希臘神祗般俊美的男人如此毫不掩飾的盯視,她心裹不禁七上八下咚咚咯地亂響一通。

「嗯,妳是除了芸之外,第二個進到幸運堡的中國娃娃,也是中國新娘。」想到露西的堅持,文笙還是感到有股不安。那個甜蜜的小老太婆,她怎麼可以憑着殘夢的片段

印象,就這樣硬要將我跟眼前這個女郎撮合呢!更何況,她現在還處於喪失記憶的失憶症中,如果有朝一日她記起了一切……我真是不敢再想下去!

緩緩地在屋內繞了一圈,艾琳聞言停下腳步。「你還沒有告訴我,究竟我們是怎麼認識、何時訂婚的。我想,或許你多告訴我一些事情,可以幫我早些恢復記憶!」

文笙話已經到了唇畔又硬生生地吞下去,他眼前幾乎已經浮現祖母露西不悅的譴責表情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妳該休息。我想關於這些事,我們再找機會好好地聊一聊,我就住在妳隔壁,有什麼事的話叫我一聲。」很紳士地在艾琳腮幫子上吻了一記,文笙快步地走出精靈之屋。

悵然地目送文笙的背影離去,艾琳挑挑眉地安慰自己:起碼我已經做夢夢到飛機爆炸那些事了,或許這是我將記起一切的預兆。別再想那麼多了,再想下去頭髮都快變白啦!

她切掉了電燈開關,踏着月色投射在地毯上斑駁不一的光影,躺到床上之後,她發現白已在哼著一首從沒聽過的曲子。她困惑地坐起身子。奇怪,我怎麼會知道開關在哪裏?她莫名其妙的盯着被張漂亮的掛氈所遮住的開關方向,心裏納悶不已。

還有,這條曲子是什麼歌呢?為什麼每當我一哼它,心裏就感到一陣苦澀流過?到底是什麼歌呢?這個問題在她腦海中一遍遍地迴旋,直到她沉人夢鄉,都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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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盒子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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