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九十五層樓高的摩天大樓,乃是崔氏集團遙控世界各方公司的管理總部,更是崔氏狼族的大本營。

總裁辦公室里,寬敞的空間,柔和的淺色系,該是舒適高雅的,然而此際,空氣竟凝窒一股詭異的寂冷。尤其是對一位未經社會詭譎狡詐洗禮的生澀女孩子而言,忐忑承受這宛如暴風雨前的詭異寧靜,簡直是要命的折磨。

她,玉蔥縴手緊張搓揉着燙平的裙擺,一張清麗妍媚,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端秀笑顏,卻因緊張不安而略失素凈的自然之美,瑩澈澄眸蒙上迷離失焦的黯然,彎月般的柳眉也微蹙著不安。

她彷彿已預期了一場狂風驟雨將因她而引爆,而且更清楚怯澀的自己將無法承受這無情的摧殘。

但,她需要這份工作,而且是極迫切要。

時間已過了十一點,總裁辦公室甚少會有如此詭異的景況,空蕩無人,也就是說,她已飽受整個早上的不安煎熬,她懷疑自己還能撐過多久無聊不安的枯等。

漫長的枯等是種折磨的考驗,這真是這間辦公室主人對她進行的一種無情的考驗嗎?堅決告訴自己非得等下去不可,她別無選擇。

她大可一走了之,至少她確實感受到主人刻意不善拋棄,但這是幸運之神恩賜的工作,她迫切需要這份工作,哪怕真會惹生場駭人的要命風暴。女人的直覺是不容忽視的,她直覺風暴已然醞釀成型。

她不斷心理建設,堅定地告訴自己,哪怕再難以承受的痛苦、折磨,甚或惡毒的鄙視污辱,她都要定了這份工作。

陡地響起的電話聲,在凝窒的空氣里,險些懾走了她的芳魂。

電話聲似不妥協的響着,她猶豫着該不該接過電話。這是秘書的工作,但尷尬的,此刻的自己壓根兒還算不上是翟氏集團的職員。

不覺魂兒飄了出去。她未來的主子是怎麼樣的個性?如何的模樣?在她空白的腦里,卻始終描繪不出任何線條輪廓。他平易近人嗎?抑或蠻橫專制,霸氣倨傲凌人?

對於那未曾謀面的主子,只憑職員於閑聊嗑牙里,約略勾勒出模糊輪廓——

頑長壯碩的體魄,爾雅從容的高貴氣派,沉斂一股教人難以捉摸的沉穩、內斂及懾人的驚冷孤傲。

迷樣的主子,她該如何面對,或以什麼方式與他相處?

迫不及待想奪門而出的衝動,與猶豫該不該接電話的忐忑,在她單純心湖裏屢起漣漪,失措地掙扎交戰。

心湖,宛如她凈潔處子之身般,瑩澈碧翠,塵污不染。

生澀羞怯的清麗芙顏上,倏然轉化成不輕言放棄的任性。

她非要這份工作,是現實所迫。

電話頑固刺耳地響起。

不容她再有思考的空間,連安撫緊張忐忑的情緒也不容,她毅然奔至辦公桌接起電話。大理石砌成的凈亮桌面,映着迅速武裝的鎮定。

「喂!崔……崔氏集團,總裁辦公室你好。」她穩住氣息,確定自己沒說錯財團的名稱。

盤旋在腦海里的,只是強迫着自己要鎮定,此刻她是具有絕對自信,且能獨當一面的資深秘書。

電話那端是火線全開的機槍,那薄翼般嬌嫩的耳膜,哪堪這猛烈轟炸的無情摧殘。

少不經事的她,頓時亂了方寸,是無知誤闖暴風圈,怎能承載得住?哪怕只是淡雲輕霧的詭測丕變。

單純的心思里,只求靜淡不願招惹驚艷,在安祥平靜里獨享自我綻放的過程。然孤芳自賞的小花朵,開始意識到陷入孤立無援的窘迫,除了自己沒人能救得了她,除非選擇放棄。不,當自己踏進這總裁辦公室后,她就沒有選擇放棄的權利,若選擇放棄,等於是同時對五個嗷嗷待哺的小生命宣告放棄。

因失措的緊張,擰蹙惶恐的柳眉間,漸轉抒展平靜;失焦無助的眸光,倏地尋着依靠,她無從選擇地鎖凝在辦公桌上斜立的相框上。照片里那男子俊逸矜貴的帥氣臉龐上,剛勁的翩然神采里,那冷冽堅毅,似一泓碧潭的幽邃藍眸格外的引人注目,他挾著莫名脅迫的震撼力,霸道凝睇着她。

那照片上男子,安撫了她慌措的心,油然生起受保護依靠的安全感。

那神采奕奕,散發矜貴高雅氣質的俊逸男子,是即將謀面的總裁嗎?

電話那端兇猛的無情炮火,轟醒了她恍惚的失神。

乍醒后,從容的綿柔嗓音,在猛烈轟炸里,越顯柔中潛藏的無形力量。

「展總,首先我必須為因公司的疏忽錯誤,造成貴公司的損失及影響您的情緒,表達最誠摯歉意。如果您願意再給公司機會的話,公司渴望聆聽展總的寶貴意見,相信藉由展總的寶貴意見,使得日後能與貴公司做更密切的配合,進而使敝公司受益成長,但請賜教。」駱依辰綿柔似蜜的嗓音,流露出獨當一面的冷靜膽識。

電話那端忽爾默寂,無法猜測對方是訝於她的沉穩冷靜,抑或是對這綿柔嗓音產生好奇的揣度?

相較於之前汪秘書咄咄逼人的強辯諉過,確實是個迥然不同的新鮮感受。

「展總,如果您願不吝賜教,我會恭敬記錄您提供的每項寶貴意見。」她只想證明沉默的對方,是否願意做更進一步的溝通。

對於甫才鎮定的他,沉默是搗亂她冷靜思維的魔鬼,稍有不慎便會自曝其短,屈於下風,她唯有反守為攻。

「就展總方才的高見,鵝黃色系確實少了男人當家,那份企業家大展鴻圖的磅礴宏偉氣勢,深藍底色確實顯出主權者沉穩、宏觀的氣度及莫測的智慧,極具遠觀的宏志,內斂霸氣不至咄咄逼人。這方面我會向總裁報告,與高層針對您的案子,做特別的討論,然後再向您提出完整的報告。」天曉得自己在瞎掰些什麼,方才那陣炮轟,她是囫圃吞棗有聽沒有聽,只強烈感受到對方痛批鵝黃柔性色系的訴求。

顯然是搔到癢處,對方激動的回應,是賞識的掌聲——

「你是崔胤那好傢夥新聘的秘書?」是戲謔的笑聲。她啞口無言!能直接打進總裁室絕非泛泛之輩,要不肯定與總裁情誼匪淺,頓了五秒之久,她機智回應:「我不過是公司里微不足道的小職員。」

是一聲不以為然的輕哼。「我相信姓崔的那傢伙的公司里確實卧虎藏龍,人才濟濟,但直覺告訴我,你是他新聘的秘書。」是佩服,也是妒嫉。「這傢伙總是受幸運之神的眷顧。」口氣驟轉竟是沒正經的輕佻。「敢問芳名?」

柳眉淡抹怔疑。「駱。」淡若輕煙裊散,暗藏着只願給姓,不願道名的固執。

對方逸出輕浮的詭笑:「告訴崔大總裁,經濟景氣依然不見回暖,唐氏的爛攤子,我決定不收了。」

什麼爛攤子?駱依辰只強烈意識到,對方是個極具掠奪野心的霸氣男子,她不假思索地回道:「展總,逆境塑英雄,建議您不妨大膽做逆向思考與操作。」

狂恣的笑聲從耳膜寒進心窩裏,對方掠奪的霸氣絕對超乎她所想像,是絕對不容獵物喘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狠殘掠奪者。

「你是扎人的美麗刺蝟,還是柔順的小綿羊?」

凈是戲謔玩味的挑逗,惹紅了粉頰,似藹霞般暈染。

亦邪?亦霸?亦輕狂?電話那端藏着的是怎麼高深莫測,了不得的人物?

「最好不是只乖巧柔順的小綿羊,小心自己正一步步走進狼穴里……迷途的羔羊,我期待見識你,或艷亮野媚,或楚楚可人的嬌憐模樣,後會有期!」對方哼出玩味的輕狂笑聲,留下令人心坎怦通跳躍的警告后,掛了電話。

紅顏驟變,驀然抹上驚白,單調的嘟嘟聲喚醒她怔忡冷凝的心,飄忽的眸光,既驚又怯,不覺倏地瞥過照片里那張俊逸酷冷的臉龐。

莫名的情愫油然而至……

已然產生的心動情愫,無法說服自己當這分已然悄悄駐進心坎的情愫,只是不存在的幻想,她來不及漠視。

難以言喻的情懷挾著幾分莫名的愁思,搗亂了縝密敏感的心房。僵麻的身軀木然旋身,然後款款落坐於沙發上。

蹙眉間凈是沒來由的落寞、惆悵、畏懼及……一份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折磨。心竟跟着沒來由熱辣辣燒熾了起來。

為誰?電話那端,抑或是照片的那人?還為哪樁?是這份迫切需要的工作?

除了等待,她還是只能懷抱微渺的希望,默默等待……

一隻流動電話,加上一部系統電腦,崔胤便足以在任何地方、任何國度,世界任何一角,運籌帷幄地掌控公司的運作。

是三個多事叔叔口中的新秘書,給了他難得的幾分度假閑情,讓他遠離塵囂地到「憶筱山莊」辦公。

憶筱山莊是憶念林筱可所取的庄名。

坐落于山巒翠綠的幽谷里的憶筱山莊,別墅主體建築,外圍全以強化玻璃為幕牆,搭襯水藍色的透明窗帘,協調地融入屋外放眼無際的蔥翠碧綠的遼闊,完全可以教人心曠神怡。

這幅玻璃屋猶如神話精靈的寓所,充滿著旖旎幻想。

全以特殊強化玻璃構架而成的閣樓,擺放着幾張舒適柔軟的沙發躺椅,那曾經是他與可可緊緊依偎彼此,夜賞繁星閃爍的溫馨。

儘管可可香消玉殞,然沙發椅上仍殘留着屬於可可的溫存馨香。幾次失神,錯覺地以為可可將會在下一刻出現,與他共享昔日無盡夜裏的綿綿溫存。

「胤,你相信嗎?每個人的靈魂,都有一顆星閃亮地守護著。」可可曾這麼說過。

可可離世的那晚,有顆星黯然殞落。

這小樓閣是不容打擾的冥想、思念可可的獨立空間,但無奈的,總會有不速之客不識趣地驚攪他與可可的靈交。

除了不長進的老二崔翔外,沒人敢擅闖這禁地。

「雲淡風輕,星光滿天,真是個浪漫的夜晚上!」崔翔愜意地徑自躺進崔胤身旁的一張沙發躺椅內,點燃了根煙。

「你知道可可很討厭煙味。」崔胤沉沉地說。

崔翔歉然一笑,捻熄煙蒂,交臂為枕,神遊太虛地嘖嘆:「如此美妙的浪漫星夜,最美的事就是懷枕女人香,盡情地撩撥女人心底那把躁熱的慾火,然後來場激烈狂野的做——愛。嘖!嘖!人間美事哪!」

崔胤幽邃瞳底閃熾著嚴厲的警告。他休想帶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玷污這塊聖地,以前不許,以後也不許!

「想想總可以吧!」可可都走了一年,他這老哥怎麼還學不會開竅?「女人痴情我倒見過不少,就沒見過如你這般死心眼的痴情漢。老爸、老媽要是知道,恐怕會爬出來罵你不孝。」在狼族裏,延續正統香火是屬於長子的責任。

「是二叔找你來當說客?」崔胤冷冷地說。

崔翔一副心知肚明地聳聳肩。「女人嘛!不就這麼回事,連古代的帝王少說後宮都有佳麗三千,何況尋常百姓,吃得開的話,三妻四妾稀疏平常,若以咱們的聲望、地位及財富,六妻八妾都嫌窮酸。何苦守着可可,而寂寞自己一生,恐怕連可可都不答應。」

崔胤深不以為然,鄙視地說:「我可沒你博愛天下的本事,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崔翔學起老哥深不以為然的表情。「你那瓢早枯乾沒水了。好吧!就算你只取一瓢飲,也該懂得在枯乾時另取一瓢吧!」真是服了他。

崔胤沉默了下來,幽邃的黑瞳似想在星空搜尋些什麼?是屬於可可的那顆星子嗎?

空靈的寂然,只聽見彼此各有所思的心跳聲,協調地融入夜蟲午夜的協奏曲里。

「真的只因對可可難以忘懷的深情嗎?」崔翔的俊眸里閃爍著不得不的懷疑。

那黑瞳在茫然里逐漸失焦,是一個剛毅嚴冷的男子不該有的頹然神態,他無言問蒼天。

崔翔一針見血地說:「是怕蠱咒再次無情發生,還是擔心肉體激情過後露出狼形,無法承受再次受到傷害?」

天哪!這不全是他裹足不前,百般躊躇的原因嗎?絕非鴕鳥心態,而是要杜絕悲情的再次發生,唯一的辦法就是拒絕碰觸。

天底下還有哪個女孩子,能如可可般接受自己的男人在肉體激情過後,突變成面目猙獰、可怖的毛茸茸怪物——狼人!

是身為狼人擺脫不了的殘酷宿命,除崔翔外。他簡直是個怪胎,可以風流多情,毫無顧忌地縱慾肉體,因為他的狼人原形只有在被激怒后,才會爆出駭人的突變。

「有沒有想過,既然有一個可可因愛而能包容你的一切,難道就沒有第二個可可嗎?愛是宇宙間最神奇的力量,因愛能使人發出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偉大胸襟。就拿你來說吧,沒愛上可可之前,想過自己會這麼笨的對死去的人如此堅貞嗎?」

星空無語,他亦無言以對。

崔翔懶得瞎磨菇,交代道:「這次二叔勞動三叔、五叔從美國趕回國,看來你是逃不過這個劫了。拒絕了這次,還更多無數的下次,沒見你結婚,他們三個老人家是不會死心的,自己看着辦吧!」

崔胤的黑瞳倏地凝濃,他在思索著一種可能性……

???

靜,是瞌睡蟲攻城掠地的絕佳時機,舒適的沙發更是瞌睡蟲掠奪清醒的絕佳溫床。

清麗的睡顏,水眸輕斂,安詳恬靜地幽幽逸散滿室的芙蓉馨香,沉睡在沙發上的貓全蜷縮著身子。

舒展的眉心似載不動絲毫的愁郁,教人不忍驚攪她那芙蓉般,美得驚嘆動容的睡顏。

下班前,再次響起的電話聲,清冽地劃破徐緩流動的空氣。

斜倚在沙發上,睡姿優雅的嬌軀似驚弓之鳥般倉皇而起,尚來不及抹凈睡色,本能地箭步接過話筒——

「崔氏企業您好!」嬌喘甫定,尋回原來的律動。

無語、沉默,頃刻間竟猶如世紀般漫長,電話那端沉勻的鼻息,傳遞著一股她無力承載的力量,從耳膜沉甸甸地擂進悸顫的心窩。

越發深沉的鼻息聲,在恐懼的氛圍里肆虐,像是話筒那端藏着是頭隨時會從裏面竄出來的兇殘惡魔般,使得握住話筒的蔥玉縴手,不往地顫抖。

她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錯愕與怒恨交纏的複雜情緒。

打破沉默,是解除莫名恐懼感的唯一辦法。他在神智頓失的驚嚇中,乍閃過這念頭。

仍是沉默,但沉厚的鼻息淡轉為緩和。

她縝密的心思細細洞悉、推敲著對方傳遞出來的微妙變化。

她確定可以進一步做柔性的溝通,細語輕問:「先生,需要我為您服務嗎?」嘿!嘿!倒像是色情電話,鶯聲燕語的開場白。

仍是沉默,鼻息聲微弱無力,似無法順利地從電話那端傳遞過這端,她甚至懷疑對方是否還在電話線上。

無聲無息的恐懼,再次考驗她脆弱的意志。

「你是駱依辰?」粗嗄的問話,肯定地吐出。

一古腦兒襲涌而上的怔忡,頓時將她拋進迷霧般,詭誘懾撼的恍惚里。

他是誰?為何知道她的名字?甚或更教她驚惶的是,他又知道自己多少?天哪!自己是否已赤裸裸呈現在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眼底?

席捲而上的驚恐倉皇,緊緊鉗制着她慌措無助的心,她企圖尋找無形的依靠。

然而,另一句話又冒了出來:

「你可以回去了,而且明天你也不用來了。」語調是凍到冰點以下的冷寒。

她該錯愕、失望的,但這個殘酷的判決,卻不足以喚醒她的失神恍惚。

佈滿恍惚驚色的水漾眸子,凝睬著辦公桌上的那張輪廓剛毅俊挺的臉龐上;然而該死的水霧,竟教她分辨不清,那凝住她水眸的黑瞳里,藏着的是怎麼個神秘,又難以揣度的駭人性格。

他的眼珠……她訝然於自己竟在此時赫然發現那英挺俊逸的男子居然有一雙詭異森冷的碧藍眼珠,異於西方人藍的澄澈;更正確說,那雙眼絕不屬於人類該有的。

煞似……令人不寒而慄的貓眼。

掛斷電話的冷冽絕響,刺激已然失去知覺的麻木心靈,意識與觸感在恍惚迷離間緩緩蘇醒。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伴隨着逐漸恢復知覺的神經,倏然地戮進冷寒的心窩。

所有的怔忡、驚駭、恐懼,隨着驀然擱下的話筒,而盡釋除卻。她懷着徹底絕望的心,腳步沉甸地走出讓她睡了一整天的總裁辦公室。

留下的,是展總來電的內容留言紀錄,及遺落在沙發那隻孤伶伶的咖啡色小皮包,還有那把本就不屬於自己的……碎花小陽傘。

絕望的心,孤獨的身影,沒入華燈初上、霓虹閃爍的喧嘩夜都會。

???

藍調音樂充斥着舒暢、優柔,慵懶、魅惑,整個樂音流瀉於藍色幽光氛圍里,這是一間很藍調的PUB,而它的名字就是「藍調PUB」。

店門嗄的一聲被人拉開,一條頎長的健美身影,投入深邃、神秘、慵懶的藍調世界裏。

他顯然很能適應這裏混濁的空氣,其實自己也是混濁空氣製造者之一,習慣地燃了根煙,坐上吧枱高椅。

只腳擱在吧枱下方的橫架上,另只腳則隨性懶散地任意擺盪著。而這時,鄰座那張熟悉的臉孔,也總是有隻腳配合著音樂節奏,隨性地擺盪。

挾煙的長指,隨着音樂優揚的節奏,喀喀地敲打在吧枱上,閑散的目光順道溜過鄰座那自詡風流,俊俏臉龐上掩不住放蕩不羈的男子身上,然後將目光投向調酒師茱蒂身上。全身勁帥的黑色打扮,充分表現出吧枱酒保的絕色專業。

「照舊?」茱蒂親切的亮眸,隨着擦拭柏面的手遊走,爽朗的笑,是種面對老朋友般的獨特。

崔胤保持輕鬆的微笑,深邃的眸里盡釋冷沉詭譎的懾人銳寒,露出少見的瀟灑自在。

他向來獨鍾馬丁尼,今晚卻想換個口味。

「給他杯心情特調。」鄰座那人正是展臣。噙笑調侃,面前擺了兩瓶海尼根空罐,飲完手上最後一杯。

茱蒂勾揚笑眸,迅速整理完枱面,凈了凈手,先送上杯澄澈的白開水。

「特調一百八,一杯適合大哥心情的特調,是不折價的。跟人的心情一樣,喜、怒、哀、樂,沒有討價還價的商量空間。」茱蒂頗富玩味地調侃。

崔胤手肘支在抬面上,攤開的手掌托往弧度優美的下巴,不羈地輕笑,牽動着剛毅俊美的臉龐上微妙的變化。

目光饒富玩味地穿透晶瑩玻璃杯,凝在杯內止靜的凈水裏,唇角輕撇即逝的自嘲淡笑,思不透此時的自己是怎麼地心情?平靜?空白?似眼前這杯凈水般,抑或……思緒雜亂的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電話那端,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孩,那輕柔的軟語,竟……打從可可走進他的心靈世界后,就不曾有過別的女孩子能這般扣住他的心弦。

崔胤質疑的眼神,從茱蒂的眼底飄到始終保持輕笑的展臣身上,再將眼神拉回水杯上,雙手宛如撫揉曲線優美的女體般玩弄著水杯。白開水是茱蒂給的心情特調。

「我的心情像杯里的開水嗎?」有些不以為然,卻又不願否認地笑道。

展臣旋身正視崔胤,把玩指間的打火機,眯起眼輕浮地詭笑,打量著那張面無表情的、猜不透心思的臉龐。

「是像杯水,只是不夠透明澄澈罷了。在外人看來像杯凈水,殊不知透明的液體里,藏着許多莫名的雜質。」展臣以為了解他,對茱蒂說:「給我們這高深莫測的崔先生一杯快樂精靈吧!」

崔胤不以為然的輕哼,展臣啊展臣,怎麼認識他還不夠透徹呢?快樂精靈,初嘗淡然無味,深飲后教人飄飄欲仙,繼而後勁超猛的酒精威力,足以使人神智盡喪。

「乾脆給我快樂丸算了。」崔胤彈指要了杯藍調憂鬱。

展臣消遣地笑說:「有了個鶯聲燕語的新秘書在公司里替你賺錢,而自己悠哉地跑到憶筱山莊歡愉享受,你老兄居然有臉強說憂鬱。」

整天沒進公司,天曉得那個不請自來的女秘書幹了什麼事,估計也該只是個生澀的新鮮人罷了。

「她能替我賺什麼錢?」淡淡語氣中含有輕藐。

展臣自己想來還真有些悔不當初,一副不可思議地笑說:「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你那個新秘書,竟然有本事說服我收購唐氏的爛攤子。」這樣說來,反倒像在罵自己是笨蛋似的。崔胤深瞳里迸出幾分難以置信的錯愕。

唐氏公司由於內部分歧引發內訌的惡性連鎖效應,加上公司信用瀕臨金融界嚴重的考驗看管,無法及時挹注資金解套,正處於搖搖欲墜的危機窘況。然,幾經崔胤與公司分析師作了審慎的評估后,認為是家潛力雄厚,遠景可期的肥羊,經過深思熟慮評估,鎖定展臣為絕佳的介入人選。但沒想到這短視的傢伙,任憑他說破了嘴,依然死硬地不為所動。為了這檔事,氣得只差沒拿大鋃頭一棒敲昏他。

他大爺有錢嘛!將他老爸、老媽一輩子拼下來的上百億現金鎖在銀行生利息,自顧自的一派風流倜儻,大玩春花秋月的浪漫愛情遊戲。

這回超級上流社會的大閑人,出乎意料的,竟用他少的可憐的認真態度回應崔胤的熱忱——

「你那個聲音聽起來有點黏,又黏的不覺得膩的女秘書,那套逆向思考的理論,確實打動我的心,更欣賞她所說逆境塑英雄的那句話。我已經要公司企劃團對唐氏做深入的調查評估。」

哼!這放浪的傢伙,什麼欣賞逆向思考的理論,什麼欣賞逆境塑英雄的那句話?!說穿了不就花個幾千萬,表達對一個女孩子的賞識罷了。

幾千萬對崔胤而言,也如同九牛一毛,只是……一個在他腦海里連個線條都勾勒不出容顏模樣的女孩子,應該是單純的乏善可陳,她有什麼能耐,輕鬆為他取下這筆準備放棄,自己接手的買賣?

但,既然是二叔親自物色的,肯定也非泛泛小輩。

超重量級的疑惑,找不到出路,不斷衝擊着他向來冷靜敏銳的思維空間。而駱依辰這個名字,更像是恣意盡情、專搞破壞的搗蛋精靈。

「狼是冷酷無情的,哼!我看你愈來愈像人類了。」展臣自己也是匹狼,一匹風流的色狼。「還思念著可可?嘖!嘖!愈來愈沒狼性了。」

「哼!人類的狡詐,有時殘酷過於咱們狼族。」誰說狼族不能深情深義。

展臣贊同地敬了他一杯。「是啊!如果有天狼族真的絕種,這世上大概就索然無味了。」

「哼!少了只狼為非作歹,欺騙女孩子感情,這世界才真能世界大同。」崔胤不客氣地臭罵他。

「是嗎?小心看好你的小秘書。」

展臣這有意似無意的玩笑話,莫名地將崔胤已然死寂的心湖攪得一池混濁。

駱依辰?駱依辰?沒道理讓個未曾謀面的女子,弄得心神不寧。

除了可可外,絕不容許再有任何的女孩子駐留在他腦里、心底,絕不容許。

天哪!他該點杯迷霧森林來嘗嘗。

???

「喵!喵!」

駱依辰疲累地甫推開大門,五張嗷嗷待哺的小口,爭相著索食,一雙碧藍的眼睛,眨巴眨巴地乞憐般望着,五個毛茸茸的小圓球爭寵地、磨蹭推擠著彼此的小身子。

「喵!喵!」媽咪!人家肚子餓了,小貓似如此哀叫着。

駱依辰眼眶紅了一圈,伸展手臂,一古腦將五隻凈是雪白的小茸球心疼地圈進懷裏,連同自己疲憊不堪的身軀交給了舒適的沙發。

「對不起!媽咪沒用,餓着你們了,媽咪一定……」駱依辰強抑著幾要奪眶的淚水,勉強擠出笑容,像是自我安慰。「沒關係,媽咪明天一定會找到工作,」一定,不管洗碗、抹地都行,到時候就不會讓你們餓肚子,要為媽咪加油!加油!」

白雪最貼心了,從駱依辰懷裏蹭了出來,爬過平坦的小腹,越過豐腴圓潤的乳峰,順着弧線悠美的乳溝,小爪輕巧的不至划傷雪嫩的粉頸,安慰般地舔濕彈指可破的芙顏;繼之是咪咪、妮妮搶着地盤,各自佔領屬於自己的圓渾乳房;毛毛、嘟嘟這兩隻小傢伙最和氣了,喜歡縮得像小毛球似的,依偎著彼此的體溫,安分地躺在平坦的小腹。

白雪舔濕了她的面頰后,溫馴地趴在她的肩側與她共享粉頸的溫暖。

這五隻小毛球,有着與她同樣的不幸背景,全是遭母親狼心拋棄的孤兒,像是自己不該來到這世界似的。是緣分吧!就在她離開育養她二十年的孤兒院那天,在門口旁的澤樹下,她發現了在冰冽寒風中瑟縮顫抖的五隻命在旦夕的孱弱小生命。

「哪!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媽咪,從現在開始我們是生命共同體,沒有人會幫我們,一切全要靠我們自己,我們需要先建立一個家庭,為我們的未來加油吧!」於是,她收養了它們,在冷冽嚴冬午後,冬陽難得灑下濕暖璀璨時。

儘管五隻凈是一身雪白的小毛球,她依然能輕易認出誰是誰。

駱依辰捧進白雪擺在胸頸間,喃喃地說:「白雪,對不起喔!媽咪將包包掉在今天去應徵的公司里,裏面還有我們最後賴以生活的一千元,本來可以買食物給你們的,都怪媽咪粗心,委屈你們得餓上一晚。」好抱歉、心疼喔!

是她離開崔氏商業摩天大樓時,想買份報紙,為明天應徵作準備,這才發現擺着錢包的小包包遺忘在總裁辦公室里,急忙踅回時,大門已深鎖。

「咕嚕嚕!」嘟嘟、毛毛聽見了媽咪的肚子在抗議,喵地叫了聲,抬起碧藍的眼珠子,似在安慰著媽咪。

餓,讓駱依辰可愛的腦細胞逐漸失去活動力,發暈的腦袋快成了一攤漿糊,模糊的意識更令她昏昏欲睡……

???

這是什麼地方?所有周遭的景物像步人一座華麗的花園裏,一座不屬於人間該有的世外桃源。

周遭凈是奇花異果,小橋、飛瀑,花團錦簇地開滿五彩繽紛的花朵,流水似的從大染缸飛濺而出,炫爛繽紛宛如虹彩,從飛瀑刷下,流過溪澗小橋,向霞色天際漫伸濡染開來。

她心情舒暢快意,踩着輕快的舞步,飛舞在色彩繽紛的花團錦簇里。莫名的,心底沒來由地呼喚著未曾謀面的母親,沒有名字,她只能喚著母親,可心底卻沒有絲毫的哀傷、怨懟。母親,母親……媽!

「媽咪!媽咪!……喵!」聲音輕柔地從溪澗旁一幢如童話般華麗的木屋幽幽地飄了出來。

是誰?是誰在呼喚著媽咪?是自己的心聲嗎?喔,不,是白雪。

連接木屋與花徑的小橋上,一名俊逸英挺的儒雅男子,神采翩然地佇立橋上,懷裏圈抱着白雪。

白雪雖然溫馴,但對陌生人向來戒心慎重,它怎麼可能那麼乖巧地偎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懷裏?

「喵!媽咪,快來這裏。」白雪居然說話了?!

駱依辰迎了過來,她只想要回屬於自己的貓。

「白雪,你怎麼會來這裏?快到媽咪這裏來。」她哄著,與陌生男子保持着安全距離。

「喵!媽咪,你不用擔心害怕,他是爹地。」

爹地?!她的杏眸從白雪身上移到那張剛勁的俊顏上,他……不是擺在崔氏總裁辦公桌上,照片里的那名男子?

原本銳利犀冷的藍瞳,竟柔化成深深的情息,神秘藍瞳閃熾著教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勾住她的魂魄,輕易地擄獲她忐忑的心。

「請將白雪還給我。」她生怯地囁嚅。

他弧度優美的嘴勾起迷人的淺笑,磁性的嗓音柔柔地笑說:「白雪不是屬於你的,它們也不是。」另四隻小傢伙從後頭鑽了出來,用毛茸茸的頸,親密的,撒嬌的,磨蹭男人的小腿,他說:「它是屬於我們的。」

她沒有嫉妒地宣示對貓的所有權,只是納悶地間:「你是怎麼辦到的?我是說,除了我以外,它們未曾接受過任何的陌生人。」

男人笑的欣愉。「也許是宿緣吧,你與我的宿緣,它們知道我是未來的爹地,貓向來具有預測未來的能力。」

這點她倒不知道,仍固執地說:「將貓咪還給我,我要帶它們回家。」

「不,這就是它們的家,同時也是你的家,是屬於我們的家。」男人溫柔地說:「進來吧!進來這裏我為你們砌建的溫暖的家。」

她躊躇、遲疑,逐漸的,一份值得依靠的安全感,暖進了一室舒服的心窩。貓咪的聲聲呼喚,讓她不由自主地移動腳步,失神地將縴手交給男人的手裏,引領進舒適充滿愛的屋內。

「瞄!喵!……」貓兒們紛紛奔出屋外,在花叢葉里嬉戲。「你究竟是誰?」她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溫柔地輕托那尖俏的下巴,嘴輕點那寇丹薄唇。「我是你的男人,給你一世情愛的男人,解放你的憂慮、不安與惶恐,讓我用一生的深情,好好地疼愛你。」他大膽地吸吮唇瓣的潤澤。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吻她?為什麼要任由他吻自己的唇?他並沒有取得她的同意,至少他該說,我可以用最深情的愛吻你嗎?但,他沒說。

顯然,他不只要索吻那麼簡單,她不知該不該阻止他脫去她的上衣,她的胸罩、她的裙子,甚至已然溫柔盈捧乳房的大手……

天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想幹什麼?他為何敢這麼大膽地冒犯她?自己該怎麼做……

「嗯……」還來不及尋回意識,已逸出呻吟。

她早已失去說不的時機,任由大手掐揉着自己圓渾豐腴的乳房,逗弄著敏感的乳頭;同時,任由他的舌滑進貝齒的最後一道防線,擷取濕潤的丁香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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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身情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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