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他的吻既溫柔又強橫。他壓在她身上,捧住她的下巴,以唇舌挑動着她。

她無法移動,更無法否認血液中狂奔的火焰。她全身滾燙,因為他的唇,他將她摟得幾乎窒息,卻同時又是如此地溫柔。

他抱着她躺下,黑色的雙眸里寫滿濃濃的情慾。

她的手撫摸着他的臉,回應他的每一個動作。

他的唇在她的唇際游移,順着她雪白的頸項下滑。他的手瘋狂地探索着她甜美的身子,包裹住她堅挺的雙峰。

她幾乎失聲尖叫,禁不住顫抖地拱起身子,承受他一再的愛撫。她不安地扭動着,然而他的一雙大手卻像火炬般,隨處點燃她身上的火焰。他一雙手所到之處都像著了火般,燒灼得她難耐嬌吟。

他拉扯開她的衣物,讓她的豐盈呈現在他眼前。

她的身軀在他身下顯得如此嬌小,他幾乎怕碰壞了她;然而她是如此地熱情,當她的腿沿着他的小腿滑動時,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她的肌膚有如絲緞般滑膩,她修長的雙腿是如此結實和充滿彈性,他在她赤裸的肌膚上梭巡,握住她渾圓的雙臀。

老天!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甜蜜的折磨。

「甜兒?」他徵求着她的同意,聲音是如此地低沉沙嗄。

她無聲地攀住他的頸項,似在要求更多。

「噢!」他低吼出聲。

就在她的嬌吟中,他讓她的心、她的身,全都成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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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都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在那樣驚天動地的呻吟之後!

她穿好戰甲坐在營帳內,卻怎麼也走不出那一步。

全營的人都知道她和他……而且還是在陣前——

天哪!她竟然呻吟出聲……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所有的人。他們會怎麼想她?會不會因此看輕她?會不會她一出營帳,就被敵視鄙夷的眼神淹沒?

「將軍,兵士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將軍的命令。」獨孤焰走進營帳,向她報告軍情。

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別說昨晚的聲音,光是今天一早看見元朗臉上那該死的笑容,他就足以想見昨晚的一切。

那小子,簡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就算元朗強作鎮定,那眼底的笑可是騙不了他這個老友的。

真想不到他有膽在陣前做這樣的事,還想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弟兄們的反應也挺奇特,像是人人都知道這件事,卻憋著不說。至於觀感……恐怕就很複雜了。

至少他個人而言,對於老友的成功是抱以祝福的。可在陣前……這就讓他很想狠揍他一拳。要不是他狂獅的名號、李家軍首領的威望奠立得如此穩固,只怕經過這一晚,兵士們陣前倒戈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我……這就來。」甜兒正色回答,卻不敢正眼看他。

該死的李元朗,這時候他究竟上哪兒去了!

「屬下遵命。」獨孤焰回覆。看見甜兒的態度,只怕她這下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吧。「那麼,屬下到帳外等候將軍。」

她一怔,倏地站起,卻牽動了因昨晚歡愛而酸疼的肌肉。她暗自瑟縮了下。「等等,獨孤副將,我……」她欲言又止。

這教她怎麼問。問他知不知道她昨晚和元朗?問他是怎麼想的?問他知不知道兵士們是怎麼想的?問他這樣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天!她怎麼問得出口。

「將軍有事?」獨孤焰抬眼。就算她不開口,他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但她要是真問了,他實在也……很難回答。

「我……算了。」她深吸口氣,到嘴的話卻全又吞了回去。

獨孤焰看她無助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於是開口道:「敵軍就在眼前,兵士們一心殺敵報國,等待將軍的命令。至於其他,將軍毋須多慮。」

聽他這麼一說,甜兒小小地鬆了口氣。「謝謝你,獨孤副將。」

「宋將軍不必客氣。全軍已經整裝完成,就等將軍下令出兵了。」

甜兒點點頭。

別想這麼多了!她告訴自己。然後深吸口氣,挺起胸膛,步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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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營帳,她就看到元朗英姿颯爽地立在前方。

她的心怦然。但現在不是她心跳的時候。她強自鎮定,巡視過每一伍的軍容。所有兵士臉上的神情都是嚴肅充滿鬥志的。可見獨孤副將並不只是在安慰她,這讓她放下心上一塊大石。

「前鋒將士聽令!」她收攝心神,下達軍令。「前鋒的任務旨在誘敵深入、欺敵為先,切不可大意戀棧,失卻先機!」

「得令!」元朗揚起一手示意;

「其餘將士聽令——」她繼續下令。「各伍負責所司,堅守崗位,待前鋒誘敵深入,聽號令行事,將敵軍一網打盡。切記!步兵為近戰主力,戰車、騎兵聽我調動支援,弓箭手隨時掩護前鋒部隊,沒有號令,絕對不可擅自妄動!」

所有將士皆舉起右手表示得令,無聲無息的戰力,其中蘊藏的力量比聲嘶力竭的吶喊更為驚人。

「好!所有的人,出發!」甜兒一聲令下,李家軍迅速地在她眼前消散,只留下她所帶領的戰車騎兵隊。

望着元朗遠去的背影,她的心吊得老高。

縱然知道他是所戰皆捷的「狂獅」,她仍然忍不住要為他擔心。直到他的背影縮成一個小點,消失在叢林之中,她才回過頭,對着她的大軍下令:「走!」

軍隊依然無聲而迅速地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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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兒的推測完全正確。

潛伏在敵軍陣營前,元朗不得不佩服甜兒的推論和計策。

東突厥的大軍就在山谷前二十里的叢林深處紮營,而且派出了一小隊人探察情勢。依他判斷,突厥軍約有三十萬,足足是大唐軍的三倍。可見他們必定是抱了必勝的決心,想一舉進犯中原。

懸殊的兵力並不是他所擔心的。因為他也曾率領李家軍,贏得無數次以寡擊眾的勝利戰績。他擔心的是,甜兒的安危。

現在他只想儘快將敵軍引入山谷,徹底將敵人殲滅,毋須讓甜兒在戰場上冒生命的危險。

他高舉起右手,向前一揮!

「殺——」

李家軍最精銳的前鋒在瞬間發出震天的喊殺聲,沖入敵營與敵軍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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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兒的心頭一緊。

殺聲震天,連遠在山谷後方的她都可以聽得見,戰事已然展開。她估計,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元朗就會將敵軍全數誘入谷底。

她按住佩劍,強壓下內心的起伏,等待着時間的進行。

太陽漸漸移動,她眼前的日晷也一分一寸地跟着移動。砍殺和短兵相接的聲音越來越近。

直到,她看見了元朗的身影。

老天!她捂住自己的口。就算在千百萬人之中,她仍然一眼就認出他。他渾身浴血,揮動着長劍,一刀就是一個突厥兵。

那些血……該不會是他的吧?!她的心倏地糾緊。卻在看到他仍然靈活有力的動作后,深呼出了口氣。

她皺起眉心。這樣劇烈的情緒起伏讓她的胃開始疼痛。

「將軍?還不能出兵嗎?」身旁的都尉眼見戰情激烈,忍不住開口提醒她。

她咬着牙搖頭。「再等一等。」

眼看着前鋒部隊孤軍奮戰,她何嘗不想下令出擊!但敵軍尚未完全深入,現在下令,必然會功虧一簣!

「但將軍……」眼看着敵軍如潮水般湧進,「狂獅」就算再怎麼英勇,也敵不過敵人的千軍萬馬啊!

就在此時,甜兒抬起手。「就是現在!」她大吼。

嗡——

第一聲軍號響徹山谷。

蓄勢待發的步兵迫不及待地加入戰場,自山谷前後湧入,阻斷突厥軍的前進和退路,將他們封鎖在山谷之中。

突厥軍頓時陣式大亂。原先勢如破竹的氣勢在瞬間消散,戰事旋即轉為一場混亂的近身肉搏。

殺聲震天,血流遍野。

甜兒為這樣血腥的場面所震驚。

她知道戰爭是可怕的,卻從未親眼見過這樣多的殺戮和屍首。越來越多的人倒下,她的心越來越涼。

在這樣的地方,她開始懷疑什麼才是對的。她所負的使命,就是要讓這麼多的人倒下,然後呢?她所以為的將軍的聲譽和光榮,全是建立在這麼多的死人身上?!這樣可怕的榮譽,她寧可不要!

她真的不知道。那麼元朗身上背負的「狂獅」和所戰皆捷的聲譽,又是多少條人命換來的?!

「將軍!你快看——」

身旁突如其來的驚呼喚醒了她。

她抬頭望向部屬所指的方向。大驚失色!

山谷後方突然湧進大批突厥軍,陣前推放着一架架巨型木製的怪東西,既像載物的馬車,又不知像是什麼。

甜兒心上一凜,覺得不妙。

就在同時,只聽得突厥軍一聲令下,自巨型木車上彈射出一顆顆巨石,全數集中落在山谷之間。

轉瞬間,只見李家軍被巨石擊中壓死者不計其數。甜兒立即下達第二、第三道命令,號角齊響,弓箭手齊出支援,縱然箭如雨下,護衛著李家軍的將土,卻無法阻止持續飛來的巨石。

「跟我來!」甜兒心慌。腳下一夾,率領着戰車與騎兵沖向山谷。

元朗——你千萬不能有事!

馬匹疾速狂奔,她的心狂跳。

該死的突厥軍!竟然用這樣的方法傷人!

「將軍!入山谷的路已經被巨石從中切斷!戰車和馬匹根本無法進谷支援!」前方的兵士衝上前回報。

甜兒未曾慢下速度,大吼著。「不必擔心!跟我來!」然後不顧一切地直奔巨石之前。

該死的!

甜兒飛躍下馬。

眼前的巨石足足有兩人高,完全阻斷了前行的通道。隔着巨石,殺戮與兵器相擊聲清晰可聞。

「大夥兒讓開!」甜兒立在巨石之前,抽出腰間鐵鞭,使勁全身的力氣甩向前方。

轟!砰!

鐵鞭與巨石相擊出火花,鞭長所及之處,石塊與火花齊飛。

元朗!等等我!我就來救你了!她在心底吶喊著。

數十擊之後,轟然一聲巨響,巨石在瞬間坍塌下來。「走!」一時間,李家軍如虎添翼。

「元朗!」甜兒轉身躍上馬背,只手握住馬韁,另一手高舉長劍,不顧一切地沖向前方。

整個形勢在瞬間完全改觀。突厥軍被迫退出山谷,李家軍進逼敵方的後援部隊。

戰亂中,甜兒策馬疾馳著尋找元朗的身影。

聽見她的呼喚,元朗猛地回頭——只見她如戰爭女神般,揮舞著長劍一路殺敵向他疾馳而來。

「甜兒!」他揮劍擋開敵人的大刀,腳下一點,縱身朝她奔去。

該死的!她竟然在戰場上這樣不要命地狂奔!

就在他即將要接觸到她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身子懸空,倏地坐上了馬背?!

「感謝老天!你沒事!」甜兒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震驚之下,他回過神來,卻發現是她一手捉住他的衣領,將他帶上了她的馬背?!而且是坐在她的身前?!

「宋甜兒!該死的你!」他狂吼。

甜兒隨即皺起了眉心,不知道他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但眼前的戰事已不容她分心,敵軍正在潰散,李家軍意欲乘勝追擊。

「慢著!」甜兒勒住馬韁,阻止兵士們的前進。「窮寇莫追!」

前方就是叢林,就算追進去,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敵軍已剩不到萬人,就算他們想再犯中原,只怕也難了。

「弓箭手聽令!」就在同時,元朗卻下達軍令。「射!」

一聲令下,箭雨齊出,尚未逃進叢林的突厥軍全數死在箭雨之下。

甜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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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勝的歡呼聲響徹雲霄,甜兒臉上卻無一絲喜悅。

「宋將軍!宋將軍!宋將軍!」

兵士們臣服讚賞的歡呼聲不絕於耳。事到如今,沒有一個人敢否定她的能力。更沒有人在乎戰爭的前晚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只知道,大唐第一個女將軍帶領他們打了勝仗!而且是奇迹似的勝仗!

營地里嘖嘖稱奇的,都是宋甜兒揮鞭斬石的英明神武,與陣前殺敵的馬上英姿。不過一夜之間,她已然成了前所未有的女英雄!

她應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她的心情卻是異常的沉重。

「甜兒,你竟然在眾人面前將我提上馬背!你——」元朗一進營帳,看見她臉上的哀戚,原先所有的氣憤在瞬間全都煙消雲散。「甜兒,你怎麼了?」

他上前緊環住她顫抖的身子。

天!她身上冷得嚇人!

元朗抬起她的下巴。「甜兒,你怎麼了?」他赫然發現,她的眼底充滿了恐懼。「甜兒——」

他的心在瞬間揪緊。

老天!他一時間根本忘了她原只是小家村裏純真的女孩。這般血腥的戰事,她怎麼能夠承受得住。

看見她臉上的驚懼,他心如刀割。若不是因為他,她根本毋須承受這一切,早知如此,他當初就該不顧一切地堅持將她留下!

「甜兒,一切都過去了。」他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讓她坐在他的膝上。「你聽我說——甜兒,帶兵作戰是為了保家衛國。我知道,這場戰爭死了很多人,但這絕對不是你的錯。在戰場上,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我們必須保護自已。」

甜兒顫抖地抬起雙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那麼多人死去?」

為什麼?他自問。

突然,他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彷彿在這一瞬間,他所堅信的一切逐漸地崩解

一直以來,他以被譽為「狂獅」而自豪;以創立李家軍、所戰皆捷而自傲。

他是如此地沉迷於軍旅和一場場的戰事。每一場戰爭,都在告訴他,他保衛了大唐的子民。

然而,直到今天,透過她的雙眼,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血腥。

他真的是在保衛大唐子民嗎?還是——只是藉由這樣的理由進行一場又一場的殺戮?

「元朗。」她捉住他的衣襟。

他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如此冰涼。

「元朗,我們別再殺人了好嗎?」她抬眼望向他。

他低眉,與她的目光交鎖。

良久,他才輕輕吐出一句。「好,我答應你。」

第十章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金鑾殿上,大唐皇帝龍心大悅。「攻打東突厥之戰大獲全勝,朕已經看過了元朗的奏摺,宋將軍居功厥偉,朕決定,賜宋愛卿黃金萬兩、『大唐英雌』金匾一副,將來還要仰賴宋愛卿繼續為我大唐效力、保疆衛土!」

「皇上!」甜兒聽完之後,突然咚地一聲跪下。

「宋愛卿?你怎麼了?」皇上大驚。「有事起來再說。」

甜兒跪地不起。「皇上,甜兒有一事請求皇上,請皇上答應甜兒,否則甜兒不敢起來。」

皇上搖頭。「有什麼事你就先起來說吧。愛卿為大唐立下如此大的戰功,有什麼請求,朕一定答應你。」

「皇上說的都是真的?」甜兒抬頭。

這話讓皇上微微惱怒。「君無戲言!朕說的話當然不會有假。宋愛卿難道是不相信朕的話,還不快給朕起來說話。」

「甜兒遵旨。」甜兒旋即起身。「皇上,甜兒請求皇上讓甜兒辭去將軍一職,回小家村去照顧爹娘。」

「大膽!」皇上拍案而起。「宋甜兒!朕賜你高官厚祿你不要,竟然要辭官歸鄉?!你簡直太不知好歹!」

「皇上!可是皇上答應甜兒——」

「宋甜兒!皇宮大內,豈容得你要來就來、說走就走?當日你女扮男裝參加武舉,朕未曾治你欺君之罪,反倒賜封武狀元與將軍印信,你還不知感激,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你身居要職,竟然輕易辭官,你以為這是兒戲嗎?」皇上震怒。「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朕要如何立足?!」

甜兒啞口無言。

皇上震怒,不肯讓她辭官,是不是表示她要一直當將軍,一直殺人?

「父王。」元朗開口。「宋將軍必定是辛勞過度,所以有倦勤之意,這是人之常情。相信過些時日,宋將軍就不會再有辭意了。」

「你——」甜兒瞪大了眼。元朗為什麼不幫着她?!他不是和她說好了不再殺人?

「這麼說,朕還可以接受。」皇上聽見這話,怒氣頓時消減不少。「不過辭官一事,不必再談。」

難得有這樣的神將可以代替元朗帶領李家軍,無論是身為一國之君或父親的自私,他都不可能讓她輕易辭官。只要有她在,他就可以安心把王位交給元朗;而他自己,也可以放下一身重擔,去過閑雲野鶴的生活。

「皇上——」甜兒還想再說,卻被元朗打斷她的話。

「父王,依兒臣和父王的約定,攻打東突厥一役若戰勝,兒臣願接受王位。如今戰事大獲全勝,兒臣願意遵守約定。」

「哦?」皇上大感驚異。他還以為這個兒子會有一番激烈的抗爭,沒想到,他竟然會自己先提起這件事。「你願意遵守約定?」

「一切聽憑父王的旨意。」

「好。真是太好了!」皇上喜形於色。事情真是順利得讓他不能再滿意了。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這個兒子改變心意,不過哪一點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的愛子終於要繼承他的王位,而他這個景仁皇帝,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元朗,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朕就決定將王位由你繼承,而且越快越好。」皇上滿意地點頭。「還有件事,我看趁這個時機一次辦一辦,也算了了朕的一樁心事。」

「辦?父王指的事?」元朗不解。

「當然是立后的事啊。太子妃一位至今仍然虛懸,你就在後宮裏挑一個賢德的嬪妃立后吧。不過既然你願意繼位,這后妃的人選朕就不多加干涉,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就是。」

立后?!甜兒瞪大了雙眼。

他就要成為皇帝了。而且還要立后?!

她的心在滴血。她梭巡着他臉上的神情,卻全然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父王,立后之事,兒臣確實有此想法。」

甜兒被震得後退半步。他早就想過了,那麼她呢?她又算什麼!她出身寒微,既不是王侯之女,也不是官宦之後,更不是後宮佳麗,她有什麼資格與其他人爭?

他愛她又如何?身為一國之君,他更不可能立她為後。

「哦?那是再好不過了。元朗,你心中已有合適的人選?」皇上問。

「回父王的話,兒臣心中的最佳人選正是——」他望向她。「宋甜兒。」

她整個人又一震。

「荒唐!」皇上勃然大怒。「自古以來,后位皆是王侯之女,宋甜兒雖然為我大唐立下大功,但她乃屬平民出身,皇家血統不容混淆,這是李唐家訓!而且豈有皇上立女將軍為後之理!如果你堅持非要她不可,朕不反對你立她為妃,其他的就不用多說了!」

「父王!」

「住口!朕身體不適,任何人都不必再多說!傳朕旨意,朕決意將王位傳予三太子元朗,三十日後,朕將宣佈退位,由元朗繼承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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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即將就要成為皇上了。

甜兒坐在將軍府的荷花池邊,無心於周遭的一切。

皇上……他離她好遙遠哪。她進了宮才知道,光是太子身邊的嬪妃就已經不計其數,當了皇上,後宮里必定會有更多更多的美人。

她的胸口好疼。

這麼多天以來,他從沒有來看過她。甚至,連差人送封信都沒有。彷彿他早就忘了她的存在,忘了他曾經說過愛她的。

真蠢!她苦澀地笑。

在他說愛她的時候,她早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就算他仍只是個太子,他身邊也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她到現在才發現,她根本無法忍受與那麼多的女人一起分享他的愛。想到這裏,她的鼻頭不禁湧上一陣酸楚。

她覺得自己好傻!更恨自己的愚蠢。

「大唐天子腳下,沒有不可能的事。」

當初她就是沖着這句話,千里迢迢來到城裏參加武舉。更想讓「宋甜兒」這三個字揚名天下。現在她的確做到了,只要是大唐子民,沒有人不知道朝中有個叫宋甜兒的女將軍。就連突厥西疆也流傳着她的名號——但她卻寧願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現下的她仍是當朝的女將軍,她覺得自己像只被牢籠困住的鳥兒,永遠沒有重獲自由的一天。

今日是他的繼位大典。她託病沒有參加,為的就是不想看見他。不想看見他身邊環繞着的眾多嬪妃——那會讓她心痛而死!

「宋將軍!」遠處,傳來獨孤焰的聲音。

「獨孤副將。」甜兒站起。「有事嗎?」

獨孤焰被她眼底的哀愁震懾住了。他知道她的哀愁來自何處,但他也無能為力。他本以為元朗就算繼位也會立她為妃,但他萬萬想不到,在回朝之後,元朗竟然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就連他忍不住提醒他時,元朗臉上的神情卻冷得嚇人。

這根本不像他所認識的李元朗。

他不知道元朗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就算知道,他恐怕也幫不上忙。更何況,現在元朗已經成了皇上。

「宋將軍,元——我是說,皇上命我帶來聖旨,請宋將軍接旨。」面對她,他心中有着極大的歉疚,似乎今天會有這樣的局面,他也必須負些責任。

「皇上嗎?」甜兒依禮跪下接旨。

獨孤焰緩緩展開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小家村宋甜兒女扮男裝參加武舉,后雖領將印率兵出征,為國立下戰功,然欺君在先、立功在後,功過相抵。遂今除去其將軍之職,保留封賞與武狀元之銜,准予還鄉事親,終生不得再任官職。

——欽此」

「謝主隆恩!」甜兒接過聖旨,整個人高興地發亮。

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他畢竟還是沒有忘了她……不,應該是沒有忘了他們的約定——她高興得直想掉淚——夠了,這樣就夠了,至少他當上皇帝后所下的第一道聖旨是為了成全她。

就讓她回復到以前小家村裏那個快樂的宋甜兒吧;雖然她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再是以前那個宋甜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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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元朗並沒有忘記宋甜兒,獨孤焰暗自沉思。看見她從他手中接過聖旨時臉上的神情,他自覺心中的罪孽減少許多。

他本以為她和元朗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忘了現實是如此地殘酷。尤其是對一個純真的姑娘。

獨孤焰回到自己的府邸,飲酒尋歡。

想起和元朗一同把酒痛飲的日子。只怕,那些都要成為回憶了。

說老實話,他認為元朗的確是繼承王位的最佳人選,但是,他也為元朗擔心。元朗熱愛自由、不受拘束的個性,勢必會為他繼位后的日子帶來許多痛苦。

但身為好友的他卻也無能為力。

一直以來,各朝皇帝都是身後才由皇子繼承大統。然而元朗的父王,也就是景仁帝,竟然千方百計地讓元朗繼承帝位之後,拋下一切雲遊四海去。可見景仁帝早已準備多時,就等元朗繼位的這一天。

看來,元朗的性子其來有自。

不過有件事,直到方才,他才開始懷疑。

他懷疑,元朗之所以肯繼承王位,根本就是為了宋甜兒。

如果景仁皇帝現在仍然在位的話,宋甜兒絕對不可能有辭官還鄉的一天;而且元朗在繼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頒下這道聖旨——他不由得這樣推想。

「聖旨到——」

他還沒想清楚,一聲「聖旨到」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威遠侯獨孤焰接旨。」

元朗也下了道聖旨給他?!聽見內庭太監的聲音,他心上開始覺得不對。如果元朗要下旨,大可以在金鑾殿上指示,為什麼要命他傳聖旨給宋甜而之後,又派人到他的府邸宣讀聖旨?!他越想越不對,狐疑地接下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

威遠侯獨孤焰本為朕之表親,率領李家軍屢建奇功,足智多謀、宅心仁厚,文德與武功均遠勝過朕。如此人選不為帝位,實非萬民之福。朕為蒼生黎民百姓之計,決意將王位禪讓於威遠侯獨孤焰,自此效法父王雲遊四海。望威遠候以天下萬民為己任,接掌帝位。

——欽此」

「該死的!」獨孤焰倏地起身,抓過聖旨就要撕個粉碎。

他被陷害了!

「吾皇萬歲!萬萬歲!」所有的人在聽見聖旨后,紛紛跪地稱臣。

「夠了!你們全都給我住口!」

李元朗——你這該死的傢伙!獨孤焰咬牙,原來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

先是登基讓甜兒回鄉,再是將王位推給他,自己跑去與宋甜兒過着神仙般的生活……這樣的事,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他拿起聖旨再細讀一遍,卻發現右下方還有一行小字,上面寫着——

大唐天子腳下,沒有不可能的事。焰,你就成全我與甜兒,多擔待了吧。

獨孤焰捏緊了聖旨。好一個沒有不可能的事!這李家父子,簡直荒唐得過了頭!連王位都不要了;而和元朗數十年的交情,竟然連親自跟他說一聲都不肯,分明是算準了他不可能像李家人一樣丟下這一切不管……

該死的!

這下,他連退路都沒有,只得硬著頭皮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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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兒是小家村嗎?」一路來到這個小村莊,元朗逢人就問。

「是啊,你是」一個年紀稍長的婦人問。

「在下姓李,是來小家村找人的,不知道宋將軍回鄉了沒?」

「宋將軍?你在說誰啊?咱們村裏是有姓宋的,可沒聽說過有什麼將軍的。」

元朗挑起一道濃眉。難不成甜兒不住在這裏?不可能,參加武舉的身分怎麼可能謊報?更奇怪的是,宋將軍的名聲早已傳遍天下,這位婦人怎麼可能不知道甜兒?「沒有?那麼這裏有沒有一位叫宋甜兒的姑娘?」

「哦,你找甜兒啊。早說嘛。」婦人上下打量着他。「哪,她就在那池子邊釣魚呢!」她指向前方不遠的一個池塘。

他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的確有一個小小的人影。

縱然心中滿是懷疑,他仍以最快的速度向池塘邊趕去。

「甜兒!」

是她!真的是她!

看見她坐在池邊的身影,他整個人飛奔上前。「甜兒!」

甜兒猛地回頭,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聽到的一切。

他怎麼會在這兒?!他——他來這兒做什麼?!

慌亂間,她站起來就要跑。沒想到丟下的釣竿勾住了她的裙擺,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竟筆直地落入池塘里。

「啊!」

「甜兒!」元朗不顧一切地縱身上前,卻也來不及搶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個人同時跌進了水裏。

「甜兒!你怎麼樣?有沒有事?」他一伸手捉住了在水裏掙扎的她,緊緊將她擁在懷裏。「別怕,我捉住你了。」

「放開我!」甜兒拚命地掙扎。「我不要再看到你!」

他為什麼會來這裏?為什麼在那樣對待她之後又來找她?他已經傷透了她的心,現在還想再怎麼樣傷害她?她不要,更不想再見到他!

「甜兒,你在胡說些什麼?」

「胡說胡鬧的是你!你走!回去當你的大唐皇帝!回去找你的後宮嬪妃!我已經走得夠遠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她忍不住淚盈於睫。

「宋甜兒,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他氣急敗壞地捉住她的手腕,難道她到現在還不知道?!

她一愣。「你胡說!別以為我沒有參加你的繼位大典就想騙我,我身上還有你親筆寫的聖旨,如果不是皇帝,哪來的聖旨?!」

「該死的!這小家村是什麼地方?那麼天大的消息都傳不進來嗎?!」元朗幾乎要氣瘋了。

先是有人不認得宋將軍。再是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他還以為,她在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滿心歡喜地等着他的出現。想不到,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這表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更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她,還因為這一切而誤會他?!

難怪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你在說什麼?」她停下了掙扎。

看他的樣子,似乎說的不是假話。但他說他已經不是皇帝,這又是什麼意思?他不是皇帝了?他還來找她?那是不是表示,他還是愛她的?

哦!她整個腦子都亂了。

老天!他深吸口氣。「總之,現在的大唐皇帝叫獨孤焰,而我,只是個藉藉無名的李元朗。為尋找我最愛的甜兒而來的李元朗。」

「獨孤副將?!」甜兒驚呼出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錯。」他忍不住再次深吸了口氣。「剩下的,我再慢慢告訴你。眼前,我們還是應該先離開這個池塘才對吧,我感覺到有一隻魚已經鑽進我的衣裳里了。」

不待她的回答,他逕自將她攔腰抱起,一步步走上岸邊。

無論如何,他是抱得美人歸了。

「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獨孤副將他……唔……」

「閉上你的嘴。」他吻住她。他受不了她竟然將焰的事看得比他還重要,竟然跳過他最愛她的宣言,而只是想問獨孤焰的事——該死的!如果她再不將注意力轉回他身上,他就以行動來喚回她的注意。

「我……唔……」她的話再次被堵住。

「你……啊……」

在她察覺之前,他早已經將她帶到隱密的林地里,與她緊緊交纏。

一如往常的,她仍然無法抗拒他的魅力。

無論如何,有什麼該說、該解釋的,都得等到……之後了。

春光爛漫。

大唐天子腳下,真是什麼事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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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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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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