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位在天母的公寓是文生在台灣落腳的地方。

五十坪寬敞的空間,仍舊維持他不變的風格——單調的傢具,和冷冰冰的氣氛。

文生沒有開燈,頹坐在沙發上,客廳的玻璃桌上,盡見散亂的空啤酒瓶和滿滿的煙蒂。

已經六年多沒再碰煙了,依嵐不喜歡煙味,交往後他就戒掉了,就連她不在身邊的日子,他也不曾再沾上。

只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頭腦因為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文生拿起桌上的酒瓶,挫敗地發現酒已經完全喝光了,他再度重重地將自己往椅背摔。

怪得了誰呢?

當年的他,只不過是個沒有前途的黑社會份子,任何女人跟他都不會幸福的,何況他就這麼無消無息的遠走高飛。

那個陳建民,長得一表人才,前途光明,和依嵐是青梅竹馬,對她又一往情深,自己拿什麼跟人家比?

也許是註定的吧!

世界之大,他就和她同在一小小紐約,竟也擦身而過。

註定他要失去她吧!

這不就是一開始他巳看見的結局——他得不到她的。

文生被眼角滑下的一道炙熱嚇到。

從義父收養自己那天起,他就被禁止掉淚,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任何事能讓自己哭;而依嵐,他這輩子唯一深愛的女人,他再也得不到的女人,給了他再度流淚的傷痛。

文生沒有哭出聲。

他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黑暗中,任淚水靜靜地流。

直到最後一滴淚停在他的嘴角漸漸干去,他拿起電話,撥了通越洋電話到美國。

「丹尼爾,我是史丹立。」他的聲音冰冷無感情,他又回到那個縱橫世界網絡王國中的冷麵東方殺手。「發函給台灣分公司的負責人,讓他暫時留職休假去,薪水照發,他所有的工作由我接任。」

此時的文生,眼光中有着當年在黑道中的狠勁。

「對!我已經掌握到所有證據,我想儘快處理完畢。」

掛下電話,他決心不再想那個有着陽光般笑容的俏影。

隔天,文生以旋風之姿進駐總經理辦公室,先前那些因他帥又年輕,看他不順眼、成天找他麻煩的前輩們,全都像縮頭烏龜般小心翼翼,深怕自己被點名。

一周之內,他裁退了近十名泄露公司資料的員工,而那名主要泄密的人物——軟件開發部課長,更被提告法院上訴。

冷麵東方殺手從紐約殺回故鄉台灣,不但將公司內的害群之馬一一剔除,還將有能力、才華的人,擢升補那些裁撤後的空缺。玉芬也在升職名單中,這對她這種工讀級的人而言,無疑是一種幸運。

「史丹立……呃,不,現在該叫總裁了。」

這天,文生剛要走出辦公大樓,就被玉芬叫住,只是後者的熱情,馬上轉為不好意思的謙恭。

「有事嗎?」文生依舊維持不變的不冷不熱。

「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

「謝謝你升我職呀!像我這種工讀小妹,竟然能被升成經理秘書,除了您的裁示,還有誰做得到呢?」玉芬邊說邊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那是因為你文書處理能力好,加上你做事嚴謹,這是所應有的待遇,我並沒有做什麼。」

面對這來台灣后唯一還稱得上朋友的人,文生露出這一兩天來不曾出現的微笑。

文生的笑,讓玉芬自在多了。

「是你太看重我了,對了,你最近怎麼沒到傅老師那練習台步呀?發表會快到了,傅老師一直向我問你呢。」

一提到依嵐,文生嘴角微溫的笑,迅速僵至冰底之下。

他冷冷地回答:「我最近很忙,服裝秀我想可能要另請高明了。」

「不行啦!傅老師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人,相信我,我看過那套衣服,只有你能穿啦!」

只有他能穿?

不會吧!那陳建民不也可以,他們倆身材差不多,長相也是一流的,他就可以勝任了。

文生的心中,不禁酸溜溜地想。

「我想我是真的無能為力,抱歉!我在趕時間。」

他不再給玉芬碎碎念的機會,一轉身就出了大門。

開在回天母的路上,文生踩油門踩得異常地重,一顆心亂糟糟的。

他氣惱自己平靜了幾天的心,突然又闖入了依嵐的影子,搞得自己亂成一團。

這天他用了平常一半的時間就回到家,路上紅燈已經不知被闖了幾個了。

電梯上到公寓頂樓一開,那讓他心亂如麻的可人,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自己的家門口。

「你來幹嘛?」文生克制自己想緊擁她的衝動,冷如冰的說。

「我不能來嗎?」依嵐偏著頭笑容滿面。

「……」

「我都聽玉芬說了,原來你沒來練習是因為太忙了呀!總裁先生,不請我進去嗎?」

甜美的聲音像帶着魔力般,叫文生不得不屈服。

他面無表情地打開門讓依嵐進去。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

「問的嘍!玉芬在人事室有認識的人,就幫我拿到你的地址嘍!」

「哼……」

「我可不是以前那個沒有方向感的小笨蛋了!」

依嵐很快地找到廚房,打理起那兩袋的食物和罐頭。

「你在幹嘛?」文生走到門邊,皺着眉頭十分疑惑。

「來弄吃的給你呀!你呀,原來在美國有那麼大的成就,我都不知道,也對,我是電腦白痴。」

「那只是生活的經濟來源而已,還有,你不必為我弄這些。」

「跨國大企業耶!那這飯票還真高級。而且你別逞強了,每次你一忙起來,就會忘了吃東西,你看!你的房子還是一樣冷冰冰的。」

「我習慣了。」

好久不曾有人這樣關心自己,文生有種莫名的感動,只是他隨即想起,依嵐有孩子,她是不是也這樣為她的丈夫和孩子下廚?

「你很熟練嘛!常做飯給你兒子吃?」

「嗄……」依嵐忙碌的手突然停下來,背對着文生,她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憶文……他挺挑嘴的,做不好吃,他就不吃。」

該面對的問題總是要面對的,只是依嵐不知該如何述說憶文的存在,心虛的情緒讓她慌得答非所問。

「是嗎?那你跑來這,你的小憶文和陳大哥怎麼辦?」文生的語氣中有着明顯的酸意。

「憶文他在我爸媽那,但為什麼要提到陳大哥呢?」

「不用嗎?難道你不用幫她做飯、洗衣服?喔!我知道了,你是大小姐命,這些找傭人做,你只要晚上回去幫他暖床就好了。」

這番話說得刻薄,一字一句釘人依嵐心中。

原來文生誤會她了,還想得那麼不堪。

她憤怒得全身發抖,轉身就給他一巴掌。

「杜文生,我傅依嵐沒你想得那麼無恥,我和陳大哥像兄妹一樣清清白白,用不着你在這污辱我們。」

依嵐突如其來的憤怒與淚水,讓文生亂了方寸。

怎麼會這樣?

難道,他猜錯了?

「我告訴你,陳大哥已經結婚了,新娘不是我,你滿意了吧!」依嵐轉過頭,語調變得異常冰冷:「我想你很獨立,再也不需要我雞婆了,抱歉!我不會再來打擾了。」

說完她就往門口的方向走。

文生現在千頭萬緒,有滿肚子疑問和歉疚,他拉住了依嵐。

「依嵐,你沒有和他結婚,那億文……」

依嵐沒有回過頭,仍是用背冷冷地對着他。

「我的事好像與你無關!」

「依嵐,不要這樣,我道歉好不?對不起,是我的錯。」

「您杜總裁的道歉小女子收受不起,我告退了。」

掙開他的手,她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

「憶文……今年要滿六歲了。」下了很大的決心,依嵐雖仍掉著淚,但她不打算走了。

雖然文生這樣誤會她,但,憶文不能沒有爸爸。

六歲?你是說……」

依嵐的兒子今年要滿六歲?

但依嵐並沒有結婚?

文生衝到她面前,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憶文是我兒子嗎?」

「憶文的爸爸是個浪蕩子杜文生,不是松企業的總裁史丹立。」她咬着下唇越說越小聲。

「天哪!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要讓我誤會你那麼深。」

他將她抱在懷中,心裏有着無限的愧疚和憐惜。

「我怕……你會不想要這孩子,也不知你會怎麼想。」

「我怎麼會不要孩子呢,我深愛你,想你都想瘋了,怎麼會不要我們的孩子呢!」

「嗯……」依嵐放心地往文生懷裏依去。

他是要孩子的……

在她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不過,那個陳建民也真是過分,明明知道我誤會了,還把我導向錯誤的方向。」

「什麼?陳大哥怎麼啦?」

「算了!沒什麼,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對呀!等了好久,才等到這一天。」

「依嵐……等你發表會完,我們一家人一起住吧。」文生突然認真地看着她。

「嗄?你在跟我求婚嗎?」

「是呀,難道我說得不夠清楚嗎?結了婚有個家,憶文也有個爸爸呀!」

「我不要!」

不知怎麼,依嵐又耍起脾氣來了。

「為什麼?」

「我不要你覺得對憶文有責任才娶我。」

哈哈!他這小妮子的小性子,怎麼從小到大都改不掉呢?

「乖,我當然是因為愛你才想娶你的嘍!」

「真的?」

「當然嘍!一天看不到你我就睡不着。」

「沒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呢,好啦!嫁給我啦!」

「好吧!看在你一片痴情,和你那張金飯票,我就免為其難地答應了。」

「是喔!」

文生被逗得笑了,在依嵐的唇邊不停如雨點般吻著。

正當室內的熱度越來越高時,依嵐的手機卻響了。

「喂!」她笑鬧着鑽出文生的懷抱,接起電話。

「依嵐,你在哪?憶文又出事了。」

是陳大哥!「我在文生這,憶文怎麼了?」

聽到憶文二字,文生也緊張了起來。

「他幼稚園放學時我沒接到人,我們剛接到一通電話說憶文在他那,而且指名要杜文生去接。」

「什麼?你說憶文被人帶走,要文生去接人……」

依嵐被這消息嚇得六神無主,只見文生一把搶去電話,將她發抖站不穩的身子擁在懷裏。

「陳建民,你說憶文怎麼了?」

「杜文生,你到底惹到誰了?憶文放學就被人帶走,打電話來勒索一百萬美金,而且指定要你去!」

「那人有沒有說他是誰?」

「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告訴我,只要告訴你他姓狄,是你的老朋友你就知道了。」

姓狄?狄小子?

他還沒死?

文生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狄小子的殘忍他是知道的,現在只求憶文平安無事。

「他有沒有說在哪?」

「我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他只說六年前老地方見,就掛掉電話了。」

老地方?

狄小子是指後山那!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什麼?那是哪裏?我就說依嵐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一定不安全的。」

那頭建民還在嘮叨,這頭文生已收了線。

「文生,怎樣?憶文在哪?」依嵐焦急地詢問。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兒子帶回來。」文生給了依嵐一個笑容,接着打了通電話到台北松企業公司。

「我是史丹立,通知所有主管級員工,十五分鐘后在樓下等我,一小時后報案叫警察上陽明後山……不要問為什麼,馬上做!」

像極了當年的文哥,現在的他不是要救兄弟,而是要救自己的骨肉。

「文生,我跟你去。」依嵐抓緊他的手,不願放開。

「不行!太危險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嗎?」

「不要!憶文是我兒子,我一定要去。」

「你……」

六年前我失去你,我不要再讓你從我眼前消失。」她說得如此堅決,眼神中有着堅強的火光。

她變了!變得美麗也更勇敢。

文生屈服了。「好吧!但一定要小心。」

「嗯!」

兩人迅速出了門。

後山仍舊是荒涼的,比起六年前,雖是開發不少,但這的地勢起伏,始終沒什麼人居住。

那棟空屋如今看來更加破舊,令人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文生牽着依嵐的手,另一隻手提着裝錢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前進。

空屋外站了比從前還少的人,這讓文生感覺很怪。

一人看見他們來了,立刻向前:「文哥,狄老大已經等你們很久了。」他開了門讓兩人進去。

屋內比起外頭的破舊乾淨了許多,而那狄小子也不改作風,坐在中央的大沙發椅上,一如從前般故作高雅。

「歡迎、歡迎,真是好久不見呀!老朋友。」狄小子發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狄小子,沒想到你還沒死。」

「你文哥沒死,我怎敢先死呢。」

「別說廢話!小孩呢?」

「別急!你瞧!大嫂都嚇壞了,先坐下來,好久不見,我們聊聊嘛!」

邊說狄小子一面用猥瑣的目光,盯着依嵐發白的臉蛋,那目光令她感到作惡。

文生拉着她的手沒有放開,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姓狄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到大家兄弟一場,你在美國賺了大錢,不分我們兄弟一杯羹也就算了,這回還斷我們的生路,實在太不夠意思了。」

文生一眼瞄到在另一扇門后那熟悉的公司課長身影,立刻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就是你搞的鬼,我還在想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松企業的歪腦筋,早該料到是你!」

「別這樣說嘛!我如果早知道松企業是文哥你的,我也不會用這種手段呀!」

「不用這種手段,那是用哪一種?直接登門要錢?」

狄小子的作為已讓文生感到極度不齒。

「說得那麼難聽,當初選松企業下手,也是念舊呀!想到從前松幫有情有義的日子,唉……」像在演戲般,狄小子苦着一張臉,誇張地嘆氣。

「夠了!你沒資格談松幫的義氣,你到底想怎樣?」

「好!快人快語,首先我要你手上的錢,然後你就看得到小孩。」狄小子這回收起嘻皮笑臉,露出本性陰狠的神色。

「這沒問題。」

文生二話不說,把箱子放在地上,踢到狄小子腳邊。

在打開箱子確認后,狄小子向身後打了個手勢,憶文就被帶了出來。

儘管手被反綁,還被兩個大男人架住,憶文仍是死命掙扎一點也不害怕。

「大壞蛋!放開我,你們欺負小孩會下地獄的!」他一張小嘴不停地罵着兩旁的大人。

「憶文!」

心焦的依嵐站起來想去抱孩子,但卻馬上被文生壓下來,因為四周的人馬一見依嵐有動作就立刻戒備,現在的情勢千萬不能再多一個人質。

「呵呵!不愧是文哥你的兒子呀!我可是費好大工夫才查到六年前在大嫂肚裏留下的這個種,和你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狄小子本想伸手拍憶文的頭,但憶文作勢要咬他,他只好收回手。

「姓狄的,你是不是人呀?竟然這樣綁小孩!」

看兒子的手緊緊反綁在身後,手腕都破皮了,依嵐心中像針在刺。

「說的好,遊戲規則第二條,給我國防部的安全密碼,我就放開你兒子。」

這讓文生遲疑了,若給了,很有可能造成國家危機。

可是下一秒他決定了。

「國防部密碼每天更換的,你要到我們公司系統查,密碼是BACK-JACK。」

就讓他去吧!只要他們的人一進入主機,一分鐘內就會被安全系統鎖在裏面的。

狄小子用眼神示意身後那名松企業課長記下。

接着就叫人放開憶文的手。

一獲得自由,憶文馬上朝依嵐跑去。

「媽咪!」

「憶文快過來!」

依嵐才剛要上前抱住憶文,只見狄小子迅速拔出一隻槍朝空放了一槍后指著憶文。

「不要動!你沒玩過老師說嗎?小朋友,我沒叫你動唷!」

「啊!」依嵐嚇得定住。

「憶文不要動。」一旁的文生趕忙拉住依嵐,並阻止憶文再跑。

「這樣才乖嘛!小朋友。」狄小子的笑容變得更加陰沉。「遊戲規則最後一條,杜文生,你是要我對你兒子開槍還是對你?」

依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驚慌地看着文生,後者的神情由驚訝轉為堅毅,這讓依嵐有不好的預感

「不……文生……不要。」

她的眼眶已充滿恐懼的淚水,直盯着他搖頭。

文生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乖,沒事的。」

他抬起頭對憶文說:「憶文,過來吧!我是你爸爸,你缺席了六年的爸爸。」

憶文睜著圓圓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我爸爸?」他左瞧右瞧最後滿意地笑了。「對!你是我爸爸,因為我們好像喔!爸爸,我可以過去了嗎?」

「可以呀!過來你媽這,她好想你。」

文生慈愛地招呼憶文到依嵐身邊,手上重力道將他們往旁推。

「好!我喜歡守遊戲規則的人,杜文生,這次你再也別想擋我的路了。」

說完舉起手上的槍朝文生開了一槍。

文生閉上眼,準備承受即將而來的痛楚和衝擊,卻被一小小但堅決的力量推開。

「媽媽!」

聽到兒子的呼喊,文生立刻睜開眼睛。

只見依嵐躺在地上,胸前有一大片血泊。

「媽的!」

眼見沒得手的狄小子正準備再補一槍給文生,但文生比他更快,拔出藏在褲管中的槍,開槍正中狄小子腦門。

四周的手下眼見老大中彈紛紛拔槍,就在混亂即將開始,早已悄悄來到屋外的警察立刻破門而入。

「依嵐、依嵐,你張開眼看我!」文生急得快發瘋了,他抱着依嵐叫喚她的名字。

「文生……還好,你和憶文都沒事。」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文生和憶文,安心地露出微笑。

「該死的,你該死的為什麼要去擋那顆子彈!」

知道依嵐還沒死,文生激動地流下眼淚。

「你別哭呀!大男人在孩子面前又哭又罵髒話,像什麼樣。」

「你別說話,我帶你去醫院。」文生一把抱起依嵐往門外沖。「救護車,快!我老婆中彈了!」

「文生,我都還沒嫁你,叫什麼老婆。」

老天爺,這女人都快死了還跟他爭這個。

「你不要說話,孩子都生了,不叫你老婆叫啥?快來人!載我們去醫院!」

「爸爸,爸爸。」跟在身邊的憶文突然說話了。

「什麼?」

文生猛然回頭,盯着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

「通常媽媽太羅嗦的時候,我都會騷她癢。」

「這老爸知道,可是你媽現在不能亂動,我有其它辦法。」

說完,文生也不顧兒子在身邊,還有一堆人在旁邊走來走去,就用唇吻住依嵐。

深怕壓到她的傷口,他不敢太粗魯,只是雖保持身體距離,但他的吻卻強硬地向她索求。

他好害怕,在剛才那一刻,他以為他又要失去她了。

現在,他要用最火熱的吻,證明她沒死,她還在他身邊。

文生吻得忘我,依嵐想抗議卻發現自己使不出任何力氣。

直到一個不識好歹的聲音,不好意思地打斷他們——

「先……先生,抱歉!」

「嗚……什麼事?」被中斷的文生氣惱地悶哼一聲,回頭看見身着橘色制服的救護人員。

「救……救護車已經來了。」這救護人員很不好意思,他從沒看過有人受槍傷還在熱吻。

「該死的,快!快去醫院!」

文生將依嵐抱上車,順便把憶文也拉上來。

「依嵐,我和兒子都在,你給我挺著點,我還欠你一個名分和一場婚禮,欠小憶文一個父親,你要記住。」

「嗚……你好凶喔!我……我會的。」

這天殺的文生,她中槍了還對她那麼凶。

罩上氧罩,朦朧中,她知道她深愛的兩個大小男人都守在她身邊,讓她好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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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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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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