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倚著窗,尋找他失去的愛,愛人走了,又來了……孤獨的夜,忖著自己愛她有多深,原來星夜后是黎明。

雨的姿態像情人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憂鬱,她想知道窗后的他,能回應她多麼烈的愛。

半夢半醒間,袁珣優聞到一陣香味。

煎蛋的香味、火腿的香味、咖啡的香味……她幽幽轉醒,映入眼帘的是冷尚恩帶着諷笑的臉。

她想起了一切,驚坐而起,被子不意滑落,露出白玉香肩,引來她倉皇的驚呼。

「羞什麼?還是這麼怕我看?」

這幾年,她沒有過別的男人,和他之間少數的性經驗自然無法讓她在他面前輕鬆裸裎。

「我……我不能住在這裏。」她躲回被窩裏。

「為什麼?」

「我擔心閑言閑語。」

這一帶住着她不少學生。

「什麼閑言閑語?我未娶、你未嫁,會有什麼閑言閑語?」冷尚恩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袁珣優皺着眉,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任教的國中在這一區。」

他帶着笑,不懷好意地道:「原來你是怕學生看到。」

「我不像你,你生活在地球另一端,在這裏,你可以用夢境般的方式生活。」她放開膽量反抗他。

「夢境般的方式?什麼叫夢境般的方式?」他嗤笑一聲。

「你可以為所欲?、不顧一切、不負責任、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如夢境般,一覺醒來回到現實世界,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場夢!」

袁珣優的心有些痛。好奇怪,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不希望他在玩膩她后瀟灑的離去?

「你把我形容得像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冷尚恩有一絲訝異。

袁珣優沒有察覺他的訝異,繼續往下說:「為什麼在四年後,你才?定要向我索討我欠你的東西?」

「因為我想征服你。」

「我……我不是你的對手呀!」

他冷冷一笑。「你和我旗鼓相當,怎會說不是我的對手?你太謙虛了。」

「如果這只是為了四年前我騙了你,偷了你的東西,請你原諒我,求你不要……不要像昨夜……昨夜那樣待我好不好?」

他表情嚴肅的道:「太遲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不認為在沒有感情?基礎下做那件事會有樂趣可言,這無異貶低了你的人格。」

袁珣優試圖放低姿態同他講道理。她很怕自己在沒有任何防備措施下懷了他的孩子,因為她將被迫拿掉不被歡迎的新生命。

「四年前,你為什麼不因為想要替我保全高尚的人格,而避我避得遠遠的?」他微慍道。

袁珣優不想惹他,很清楚惹他發脾氣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於是沉默不語,只是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現在她是他的禁臠,不得不低頭。

「做錯事的人是你,別一副是我欺負了你的樣子。」他討厭她自憐的模樣。

「你沒有欺負我,全是我自找的。」

「知道就好,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心軟,我再?調一次,我想怎樣就怎樣,任何人都不能讓我改變主意。」

他痛苦了四年,過了四年心碎的日子,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動心的他,告訴自己必須在跌倒的地方爬起來。

「你誤會了,我知道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怪你這樣對我,也沒有裝可憐讓你心軟的意圖──」

「那你是什麼意思?」冷尚恩打斷她的話。

「我很矛盾,心裏明白我們若建立這樣的關係,可能會給彼此帶來不好的後遺症。」

「你在擔心什麼?」

袁珣優不敢明說,沉默半晌后才道:「沒什麼,當我自尋煩惱吧!」

他明顯的不高興。「我最討厭人說話說一半,要說就直說。」

「真的沒什麼,你就別再往下問了。」她怕他的咄咄逼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投降了?」

「沒有開戰,哪來投降之說?」她一直處於下風,不是嗎?為什麼非要她親口承認失敗不可?

「你錯了,四年前戰端因你而起,四年後我只是延續戰事罷了。」他恨恨地道。

「你還是無法原諒我是嗎?」

冷尚恩覺得她的問題很好笑。「如果我已經原諒你,就不會不遠千里而來了,你現在也不會躺在這張床上。」

「冷先生……」

「為了!我不想開辯論會,行行好,把桌上的早餐吃了,我可沒有虐待你的意思,不準絕食抗議。」

他指了指化妝台上的一盤食物,然後站起身離去。

???

俞路禮按了按楊家琪淡水住處的門鈴。

「誰呀?」睜著惺忪睡眼,楊家琪站在鐵門邊,看清門外的人影后,瞌睡蟲立刻走了一半。「是你!」

對楊家琪而言,俞路禮是位稀客,她立刻開了門讓他進來。

「優不是借住在你這兒嗎?」俞路禮進門后立即四處張望,?不見佳人倩影。

「昨夜搬走了。」原來他不是來找她的。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優住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搬走?」

楊家琪搖頭晃腦的走進浴室,梳洗之後方才坐回椅子上緩緩地道:「這又不是優的家,她有自己的房子,自然不會一直住在這裏。」

「可是她說要住在你這裏幾天,不是嗎?」他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很可愛耶!是不是富家子弟的思考邏輯都異於常人?」

「我擔心優會遇上麻煩而沒人幫她。」

「她會遇上什麼麻煩?」楊家琪反問道。

「那天少雍和她說了一些話,我問少雍也沒個結果,我猜想優是不是得罪了少雍的朋友,所以……」

楊家琪不著痕?的道:「那你應該去問少雍的,為什麼跑來問我?我什麼也沒聽說。」

「少雍不告訴我,他要我直接去問優。」

楊家琪搔了搔頭,不耐煩地說:「那你就去問優啊!」

「優不在家。」

楊家琪嚇了一跳。「不會吧!?是不是出去散步了?」

「我在社區門口等了三個鐘頭,都沒見着她人,才想起優借住在你家的事。」

「優有手機,你撥撥看。」

「撥過了,沒有回應。」

楊家琪沖向電話,撥了袁珣優的手機號碼,果然收不到訊號。這下她也急了,但她可不能在俞路禮面前泄了底,四年前在美國發生的事,她實在不適合多嘴。

「優不會有事的啦,這麼大的人,難道會從人間蒸發不成?」

「優沒和你說過什麼嗎?」

楊家琪心虛的嚷道:「你很敏感耶!」

「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傾全力幫助優的。」俞路禮深情的道。

「我明白,你愛優嘛!」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所以我不希望她礙於不想欠我人情而不願意找我幫她。」

楊家琪點點頭,「安啦!她不找你我也會替她找你的,我超級?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真的沒騙我?」他不放心的再問一遍。

楊家琪長嘆,喃喃自語:「就算騙你也是不得已……」

「你說什麼?」

楊家琪回過神,被迫說謊:「我說我從不騙人的,又怎會騙你呢?大情聖!」

「你別取笑我了,我不是什麼大情聖。」他難?情地道。

「你是大情聖啊!別謙虛了,你對優這麼痴情,我封你?大情聖當之無愧!」她趕緊轉移話題。「連你都看出了我的痴情,為什麼優?看不到?」俞路禮難過地道。

楊家琪乾笑,「精誠所至,金石?開,你要有恆心。」

「愈是認識優,愈是覺得自己不了解她。」

「怎麼會?」

俞路禮咧嘴而笑。「優很神秘。」

楊家琪知道俞路禮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袁珣優的神秘完全來自於她不便?齒的家族病史。

也是因為這不便示人的家族病史,她才會惹上冷尚恩。

「你多心了,優?不神秘。」她輕鬆道。

俞路禮點點頭,釋然一笑。「也許她的神秘感只限於面對異性時。」

楊家琪鬆了一口氣。「有可能,不過不要氣餒,假以時日這層阻礙也會有克服的一天。」

俞路禮離開后,楊家琪換上外出服開着車到袁珣優家確定她真的不在家,她便開始狂打她的流動電話。

好不容易接通,楊家琪劈頭就問:「你在哪裏?」

「你是誰?」

楊家琪一楞。怎麼會是男人的聲音?「你又是誰?」

「我沒空跟你打啞謎,從現在開始,不準再撥這個號碼,這個號碼的主人不會再使用這支流動電話。」

啊?怎麼會這樣?楊家琪扯開嗓門大嚷:「請你等一下,我能不能和袁珣優小姐講幾句話?」

「你是誰?」

又是這句,她實在沒轍。「我叫楊家琪,是袁珣優的同學,我很清楚她的經濟情?,她很窮,還欠了一屁股債,你老兄綁架她沒有用的,一毛錢也拿不到。」

「你瘋了!誰綁架她了?」對方吼道。

「你不是綁架她?」

「你是她同學,應該知道她最大的債主是誰。」

楊家琪楞住。「最大的債主……莫非你就是冷先生?」

「好了,廢話不多說。」

倏地,對方無情的掛了電話。

楊家琪傻眼的瞪着手機。

「怎麼會有這麼酷的男人?跟他的姓一模一樣。」

???

袁珣優隨身為帶的物品全被冷尚恩沒收。

「你不需要這些東西。」他說。

「為什麼?」她蹙眉看着他。

「太舊的東西不適合你。」他又說。

「舊有舊的好,我不希望你亂丟我的東西。」她連回憶都不能保有嗎?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感情會愈陳愈香,你留着這些錢買得到的舊東西有何用?」人生苦短,不需要這麼虐待自己。

「你不能替我?定。」她輕聲反抗。

「不能嗎?你是我的囚犯,我是你的主人,主人有權?定囚犯的一切。」他霸道地說。

「我……我想出去一下。」她說出她想了一天的要求。

「去哪裏?」他定定地審視着坐在他面前的她,居高臨下,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袁珣優不語。

「不說是嗎?不說就不準出去。明天會有兩個傭人來伺候你,家事不需要你動手。」冷尚恩忍不住想寵她,一邊折磨她?又一邊寵溺她,他真的很矛盾。

「我……我想出去買些東西。」

「你是要出門打電話搬救兵吧!」

袁珣優搖搖頭。「不是的,請你別誤會。」

「你的朋友楊家琪好像對我?不陌生。」冷尚恩突然說。

她顫抖了下。「你怎麼會知道家琪?」

「在我把你的流動電話丟掉之前,我好奇的查了你電話里的記事簿,那時她正巧打電話進來。」袁珣優的臉色倏地變得蒼白,她不知道楊家琪是不是說出了一切?她好怕事情會變得更複雜。「她清楚我們的關係嗎?」

她想否認,但懼於他的目光,只得咬着下唇瑟縮的承認。「是的,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請你不要?

難她。」

「我是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嗎?」冷尚恩扣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起。

她軟著身子,怕他又要侵犯她。「不要……」

「放心,我不會打女人。」他以為她怕他打她。

袁珣優害怕的喘著氣,胸脯上下起伏着。

「我答應你不會逃走,請你允許我有行動自由。」

突地,冷尚恩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吻得她快喘不過氣來,許久后才鬆開她,她站不住,跌坐在沙發里。

「就算你有意逃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不會逃。」她看着他。

他笑笑。「最好是這樣,要是你敢再耍我,我會毀了你。」

「你已經毀了。」她低語。

冷尚恩斂起笑。「這是你自找的。記得嗎?四年前,你走進我的房間,博取我的同情。人必自毀而後人毀之!」

袁珣優張著泫然欲泣的眼,他的指控完全正確,要不是她主動走進他的生活,兩人根本不會有交集。

她恨自己愚蠢,明明知道姑丈不可信賴,她還是不信邪的選擇相信他。

???

同日下午,袁珣優在冷尚恩的允許下回到自己租賃的房子。拿了銀行存摺和幾件貴重物品,走出社區時倏地被楊家琪叫住。

她轉身,迎上楊家琪焦急的眼。

「冷尚恩找到你了?」

袁珣優點點頭。「該來的總會來。」

「他好凶、好酷喔,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袁珣優??歡笑。「還好。」

「路禮一直在找你,但未經你的許可我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如果路禮再找我,你就說我出國旅行去了,臨時?定的。」

「開學之後怎麼辦?」

袁珣優沒想那麼遠。「也許那個時候我和他之間的恩怨已了。」

「你是不是和他住在一起?」楊家琪乾脆直問。

袁珣優苦笑,「我的尊嚴已完全被他踩在?底下了。」

楊家琪長嘆一聲。「好在冷尚恩還算是個出色至極的男人,如果非要選擇,我寧願被那樣的男人踩在?底下。」

這是什麼怪論調?「這一點也不好受。」

「你信不信日久生情?」楊家琪突發奇想地問。

「呃?」

「你們糾纏了四年,四年裏誰也沒忘了誰,這代表什麼意思?」

「我和冷尚恩沒有糾纏四年,我們四年來毫不相干。」

楊家琪不同意,「怎會沒有?你們的心四年來糾纏在一塊,心裏一直記掛着四年前發生的事,怎能說四年來毫不相干?」

「他記得的是他被我偷走的地獄之火;而我記得的是偷拿了他的定情之物。」他說他未來的妻子才能得到那顆價值連城的寶石。

楊家琪不死心的試圖把整個事情拉往曖昧處,「你對他的感覺一定不同於一般人吧?」

袁珣優不自在的搖頭否認。「你明白我的情?,不是嗎?」

「也許冷先生根本不在乎。」楊家琪十分樂觀。

袁珣優堅定的道:「但是我在乎啊!我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包括路禮?」

「是的,包括路禮。我不願意因為我的病而折磨另一個人,那很自私、很不道德。」

「你根本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發病,這和自私、不道德有什麼關係?」

袁珣優黯然道:「基因的魔咒,沒有人能與之抗衡。」

「也許你幸運的不會得病,只要你和冷尚恩協調好不生孩子,就不怕後代子孫再?這種病受苦。」楊家琪道。

「如果我不幸運呢?這是一個非常沉重的宿命,沒有人有義務陪我承受。」她曾怨恨宿命但亦惘然。

「冷尚恩有的是錢,他可以替你到美國找最好的醫生,安排最好的治療,或許這種病是可以治好的。」

袁珣優搖搖頭。她早已知道這種遺傳疾病的可怕,她曾經花了許多時間去追溯這個疾病的病源,在得知這是個遺傳性的惡疾時,她不知向多少家族親友呼籲去做檢查的重要。

「這種病是全世界最可怕的遺傳疾病之一,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方法可治,病情只會隨着時間日益惡化。」

「也就是說藥石罔效?」楊家琪垮著一張臉。

「是的。四年前,就算姑丈把賣了地獄之火后的所得分給我一半,仍是無法根治這種舞蹈症。」直到前年,她才死心,不再尋求靈丹妙藥。

「這和等死有什麼不同?」

「是沒有不同,可我別無選擇。」袁珣優從皮包里拿出一隻絨布袋遞給楊家琪。

楊家琪打開一看,不禁驚呼:「這麼多金飾!」

「我想請你幫我拿給我姑姑,如果家裏需要錢就把它們給賣了。」

「你不是都有給他們生活費嗎?」

「新學期我不確定是不是還能再回到學校教書,沒有學校的收入,我怕會斷炊。」絕大部分的薪水,她全給了家人。

楊家琪難過的問:「這些首飾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吧?」

袁珣優眼裏淌著?,「嗯,這是我母親的嫁妝,之前不管碰到再大的困境,我一直捨不得把它們拿出來變賣,如今逼不得已只得舍下它們。」

「萬一你姑姑問起呢?」

「就說我臨時被學校派調到國外受訓,三個月後才會回來,學校留職停薪,這段期間請家裏人?和著用變賣首飾的錢。」

楊家琪接受袁珣優所託,立刻南下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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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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