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燕大哥，謝謝你肯來替我爹看病，我真是感激不盡。"
巧巧跟着燕南天走出鳳品天被關的屋子外，感謝的對他說。她想來想去也只有燕大哥的醫術是最高明的，所以就厚著臉皮麻煩他來看她的父親。
"別這麼說，只是難為你了，大哥也許有一天會忘記所有的仇恨，得到真正的幸福，你要一直在他的身邊支持他。"
"我知道，可是憑我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做到，現在我只希望我爹的病能快一點好起來。"
"有我的葯自然是沒問題，不過身處在那種環境下，健康的人都會生病，更何況是一個身受重傷的老人。"
"那我該怎麼做？"
"叫大哥允許你將你爹安置在一間乾淨的屋子，這樣對他的病情會有很大的幫助。"
"我知道了，謝謝燕大哥。"
巧巧送走燕南天之後，又迅速的回到鳳品天的身邊。
"爹，你別擔心，你會沒事的。"巧巧安慰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父親。
原本一動也不動的鳳品天突然伸手抓住巧巧，"仙仙，你來看爹了？!"
巧巧感到自己的心被人狠狠一揪。"爹，我不是仙仙，我是巧巧。"
一聽到她這麼說，他像是碰到多麼惡毒的東西，連忙甩開她的手。
他的反應令她心灰意冷。
"爹，我去幫你煎藥。"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一走出房門，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了下來。
"小姐，你沒事吧？"守門的士兵忍不住問道。他從未看過有任何人敢反抗他們冷酷無情的主子，所以被她的勇敢及孝心感動了，自己的父親上次把她打得鼻青臉腫，她還請人來替他看病。
他們更訝異的是竟然是將軍同意的。所以這個女子在將軍的心中一定很重要。
"沒事，謝謝你們的關心。我現在要離開一下，等一下我可以再來嗎？"
"這......將軍同意就可以。"
"謝謝。"
沒多久，巧巧端著煎好的葯來到鳳品天的面前。
"爹，喝下去，你的病就會好了。"
"我不喝。"
"可是爹，你不吃藥，病怎麼會好？"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會同那渾小子一起來害我？"
"爹，你明知道我不會的。"
"那你怎麼可以自由來去，他都沒有阻止？"他不客氣的問。
"因為......因為......"她不知如何啟齒。
鳳品天一把抓住她的頭髮，痛得她疼叫出聲。
"爹，你別這樣!"
"你說，你這賤丫頭是怎麼辦到的？"
"我......是跟他......交換條件。"她支支吾吾的說。
"你是說......"鳳品天一下子恍然大悟，忽然放聲大笑，笑得巧巧心中毛毛的。"巧巧，我的乖女兒，你果然沒有辜負爹的一片期望。我的女兒，那你一定也有好好照顧你妹妹了？"他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那只是暫時性的--"
"巧巧，你一定要保護你妹妹。"
她點點頭，"爹，你快喝了吧。"
他仍然有所遲疑，但看巧巧的眼神，應該不會害他，所以他接過來喝下。"巧巧，既然他可以答應讓你來看我，那就表示他對你很滿意了。"
"爹，我不想談這些--"
"你一定要將爹弄出這個鬼地方，我快要受不了了。"他大聲怒吼打斷她的話。
"爹，我--"她很為難，這代表她要再一次......
"巧巧，你忍心讓爹死在這裏嗎？我是一個沒有武功又生病的老人，我不會再想什麼了，只求可以有一個適合人住的地方、有粗茶淡飯可以吃、可以平平靜靜的過完下半生。"鳳品天刻意用苦肉計。
他知道她一定會上當的。
"爹，他很恨我，他不會答應的。"
"那就殺了他。"
"不!"她驚叫出來。
鳳品天猛然抓住她的手，"向我證明你是我的女兒，這不是你一直想要我認定的嗎？向我證明你不是掃把星，而是我們鳳家的救星。"
她是希望可以向爹證明她不是掃把星，證明她在這個家中存在的意義，可是......
"我會讓你離開這裏的，可是我求你一件事，別叫我殺他。"她哽咽的哀求。
就知道這丫頭對那渾小子有情。鳳品天想要狠狠的打死她，以泄心頭之恨，但她還很有利用價值，不能讓她對自己死心或生氣，否則他就真的得老死在這裏了。
"好，我不勉強你，反正我也知錯了。我真的後悔，我對不起段家，嗚......嗚......"他故意表現出悔意而痛哭着。
"爹，我很高興你已經後悔知錯了。"她抱着老淚縱橫的父親一起痛哭，一點也不知道這一切全是鳳品天在她面前演戲的。"爹，我會用盡一切方法把你弄出去的。"
＊＊＊
離開又臭又髒的柴房，走在後花園的走廊之中，巧巧深深吸了一大口新鮮的空氣。空氣之中夾雜着青草及泥土的氣味，晚風也不時飄送來一陣陣若有似無的花香。
她悄悄走到亭子邊一棵大樹之下，赫然發現亭子裏有一對男女正在打情罵俏。
看來是有人在幽會，兩人的身體交纏，難分難捨，看得巧巧臉都紅了。
她還是別打擾人家了!
正當她要轉身離去之時，卻被人冷冷的叫住。
"等一等，怎麼一見到我就走呢？"
剎那，她只感到血液全衝到了腦袋上。
她緩緩的轉過身來，這才看清楚剛才打得火熱的兩人正是她深愛的男人及一名打扮嬌艷、穿着暴露的女子。而更令她火大的是那女子親昵的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還輕佻的在他的胸口摸啊摸的。
巧巧怒瞪了兩人一眼，看清楚段凡塵那迷濛的雙眸閃著惡意的光芒時，她知道他是故意氣她的。
她不說什麼便轉身離開，卻又被他叫住。
"等一下，巧巧，先別急着走，咱們好像沒有好好坐着談天過，今天月色很美，來!
來!來!跟着這個大美人陪我一起喝酒。"說完，他還親了身邊的女人一下，惹得那花痴花枝亂顫，不能自己。
巧巧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轉身面對段凡塵，給了他一個燦爛如花、似乎非常快樂的笑容。
"原來你喜歡有美人相陪，不過這也沒錯，今日花好月圓，又有好酒佳肴，自然少不了美人。可是我自認不是美女，所以我還是別壞了你的興緻。"說完，她行了一個禮，然後轉身離開。
"站住!"
凡塵一聲喝令，眾人都嚇了一大跳，但巧巧卻沒反應，也沒有回頭。
他大步的走向她，不顧她的反抗粗暴的將她拉到涼亭內，硬要她坐在他的身邊。
"喝!"他倒了滿滿一杯酒逼她喝下去。
"我不會喝酒。"她推開他遞到嘴邊的酒說道。
他以為巧巧是在反抗他，一把捧住她的後腦，逼她喝下手中的酒。
"不要!你......不要!"她用力的推開了酒杯，酒杯破裂的聲音震撼了凡塵，也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我不是妓女。"她憤恨的大吼，"你別想逼我陪酒。"
"你--"
凡塵的怒氣正要發作時，他身邊那個女人開口了，"將軍，既然這小姑娘不會喝酒，留她下來只會壞了咱們的酒興--"
"你們全退下。"
"什麼？!"
"滾!"他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一下子所有人都嚇得離開現場。
"你不準走。"巧巧也想要離開，他卻伸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她看了看他面無表情的臉，順從的坐了下來。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今天的月色看起來是那麼的皎潔美麗，但月下的人都無心觀賞，凡塵一個人默默的喝着酒，而巧巧則低着頭不言不語。
"你有話要跟我說？"他問。
"我有一個請求。"巧巧開口。
"說吧。"
她以為他會生氣的；沒想到竟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於是她開口說出心中的請求。
"我爹他生病了，需要一個乾淨的地方養病--"
"住口。"
她話尚未說完便被一把攫住雙肩，她畏縮的看着他兇狠的眼光。
"你以為我會答應嗎？我早就後悔讓你去請什麼大夫來醫他了，我就是要他受折磨而死，我要報仇!我不該對你心軟的!"他一個字一個字充滿恨意地控訴。
"我知道，可是他現在只是一個無助的老人--"
"當年我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他用力的搖晃着巧巧。
她可以了解他的痛苦，因而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你這些年都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我又何嘗不是？可是我們可以阻止、可以改變嗎？"
她的擁抱、她的哭泣、她的馨香令他感覺自己變得軟弱，他不喜歡這種改變!
"我求你。"她哭着哀求。
他想開口答應她所有的要求，卻在此刻想起了宛兒當年的叮嚀，他父母親的慘死。
凡塵像只發狂的野獸一般抓着她，"是鳳品天教你用這一招的，對不對？"
她猛力的搖頭，"不是。"
"要你用自己的身體當作籌碼來交換？!"他的聲音變得激動。
"不是的。"
"你以為我會中計嗎？"
"凡塵，你別這樣子。"
"你要知道，我想要你就可以要你，隨時隨地。"說完，行動迅捷地將她壓在涼亭的柱子上……
激情過後，凡塵背對着巧巧久久沒有說話。
她悲哀又無助的凝視他的背影。
一陣強烈的失落感令她十分難受。
就在氣氛愈來愈僵時，他先開口了，"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現在我要你回房去等我。"他無情的命令著。
巧巧緊咬住牙，轉頭傷心的離去。
在她消失之後，凡塵握拳猛力的捶打着柱子，直到鮮血滲出，也減輕不了他心中的痛苦。
＊＊＊
巧巧沒有聽從凡塵的命令回房，反而走到燕南天的房門口。
她想見仙仙，可是又怕見到她，會心疼，她不想想起那天晚上凡塵的獸行。
就在她想轉身離開時，聽到了仙仙一聲尖叫，她連忙沖了進去。
"仙仙？"
她發現屋內只有仙仙一人，不見燕南天的影子，而床上的人兒正一臉惶恐的輕泣。
"姐姐？"
巧巧一把將被噩夢嚇醒的仙仙抱入懷中，"沒事了，你只是在作噩夢而已。"
"姐姐，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會的。"
"他們把爹爹抓起來了，那個惡魔還對我--"仙仙哽咽得說不下去。
"別想了，我不是說過不好的事不要去想嗎？"她輕哄著懷中嬌弱的仙仙，可是她的心卻和自己唱反調。
一想起他的懷中躺着別的女子，哪怕是自己的妹妹，心裏的酸意便令她生不如死。看着懷中害怕哭泣的妹妹，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自私的人，畢竟仙仙是無辜的，而仙仙今天會變得如此痛苦，也是她這個做姐姐害的。
而她居然還在吃仙仙的醋？!
"你覺得怎麼樣了？"巧巧關心的問。
"好多了!姐姐，他會不會再來？為什麼他說我們是他的仇人？爹呢？"仙仙拉着巧巧的袖子問。
巧巧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這一切恩怨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我向你保證，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你還有爹。對了，燕大哥呢？"
一問起燕南天，便見仙仙臉上出現不自然的紅暈，她覺得十分奇怪。
"怎麼啦？"
"他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方便，所以到隔壁房去睡了。"
"原來如此，燕大哥真是一個正人君子。"
"對。"仙仙也同意。
"他對你好嗎？"
"他對我非常好，我會恢復得這麼快，全是他的細心照顧。"仙仙低下頭輕聲的說，那副羞赧的模樣全看在巧巧眼中，她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
"你喜歡他啦？"
"我......我沒有資格......"仙仙原本有光彩的眼神又轉為黯淡。
"胡說!你這麼美，男人見了你都會愛上你的。"
"可是，我的身子--"仙仙說完，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巧巧連忙抱住她，"別哭了!把睛睛哭腫就不好看了。過去是一場噩夢，你要忘了它，徹底的忘了它，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姐!會嗎？會過去嗎？"仙仙無助的問。
巧巧勉強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她讓仙仙在床上重新躺下，細心的為她蓋好棉被。
"好好睡一覺，別擔心，我會在你的身邊的。"
"姐，我可不可以握着你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
"可以。"
仙仙緊緊的握住巧巧的手，從她溫暖的掌心得到了安全及勇氣，閉上眼，沉沉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
過了許久，巧巧才發現自己竟望着仙仙的睡容發獃，她溫柔的將仙仙的手放入棉被之中，然後才離開房間。
輕輕的關上房門時，燕南天的聲音冷不防的從她身邊響起。
"她睡了？!"
巧巧嚇了一大跳，連忙拍拍胸口平息少跳一拍的心臟。
"燕大哥，我會被你嚇死。"
"這裏說話不方便，咱們到面前去說吧。"
巧巧沉思了一下，"也好，我也有話要跟你商量。"
兩人默默的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她抬起頭髮現是她種雛菊的花園。
而原本枯萎的雛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開滿白色雛菊的花海，比她原先的花園更大。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花不是都死了？!"巧巧訝異的衝到花海前，蹲下來細細碰觸雛菊小小的花瓣。
"是他的意思。"
"他？!"她的身子微微一僵，"我不相信。"
"當他知道你喜歡的雛菊花全枯萎的時候，馬上命令人全部種上新的。"南天輕嘆口氣，拍拍她的肩，"如果你不是仇人的女兒，我可以肯定他連天上的星星都會摘下來給你的。"
她緩緩的站起身來面對他，"我在他心中是有分量，不過......那只是仇恨。"
"不!他不恨你!"
巧巧別過頭去，心中並不這樣想，"他恨!
他現在心中充滿著恨，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可是我卻無力去反駁，因為是我們欠他的。我有時想要死了算了，可是我不能丟下我爹及仙仙。"
"該死的人是你爹。"
"我身為他的女兒，父債子還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太過委曲求全並不是孝順。"
她無奈的嘆氣，"我不是委曲求全，我是自做自受，我該贖罪的。"
"你說的是因為你的無心而害你大哥從樹上摔死一事嗎？"
巧巧驚訝的看着南天英俊的臉龐，"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他聳聳肩，"這山莊人多嘴雜嘛!"
巧巧苦笑一下，"我爹不準人家提起的，看來山莊的人都認為段凡塵是山莊的新主人了。"
"大哥他是一個什麼事都放在心中的人，他的意志力是我最佩服的，可是固執的脾氣也是我比不過的。"
他的話令巧巧笑出聲，她想起小時候的凡塵也是這樣子；沒想到長大並沒有什麼改變。
"燕大哥，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也是凡塵的知心好友，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帶仙仙逃走!"
"這......被大哥發現我會死得很慘的。"
巧巧真誠地望着他，"我求你，你知道仙仙是無辜的，你也不忍心見她捲入這場仇恨之中，對不對？"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
"巧巧在這裏給燕大哥下跪了，你的大恩大德，巧巧如果今生沒辦法還，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回報你的。"她跪着懇求燕南天。
"巧巧，你別這樣子，快起來啊!"
"那請你答應我這個請求，如果你不答應，我就跪着不起。"
"你......真是要害死我。好啦!我就好人做到底了!你現在可以起來了吧？"他連忙扶起淚流滿面的巧巧，"你看看，眼睛都哭腫了。"
他用袖子為她輕輕拭去淚水，巧巧被他的溫情感動得淚水又流了下來。
"哎呀!你怎麼又哭得更厲害了？"南天連第二隻袖子都用上了。
"我好久都沒有感受到善意的關懷，所以一下子太感動了。"巧巧現在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真心的關懷與支持。
"好啦!既然你要哭，那就哭個夠，我肩膀可以借你。"南天也爽快的說。
巧巧輕倚着他的肩將心中的委曲化作淚水，全都宣洩出來。
如果凡塵也可以對她這樣......
她哭得更加傷心了。
兩人萬萬也沒料到這一切全看進不遠處一雙冷冽的眼眸底!凡塵強壓制住衝上前去將兩人狠狠拉開的衝動。
背叛的感覺令他全身的血液更加沸騰，他握緊拳頭，咬着牙轉身離開。
他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