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氣死了氣死了,這是代替小瑞上了一天課後唯一的感覺,回到家鞋子一甩,書包一扔,大字型躺在沙發椅上,想到了今天大個站在門邊跟小女生笑着聊天的情景。

死大個,好久沒認真聽教授講課的我累得要命,想趕快回家洗澡上床睡覺,你這死人居然他媽的把我丟到屁股後面,跟別人聊天聊得那麼愉快,干,把我當成什麼?大件行李箱是嗎?

好你個渾蛋王八臭雞蛋,此時此刻要是你敢出現在老子面前,絕對讓你吃上一記剪刀腳,讓你絕子絕孫還不得好死,#*!?&……

就這樣罵呀罵的過了二十分鐘,罵到自己都累了,才聽到大個那輛機車苟延殘喘的拼着老命載着大個彎進自家門前的小草坪。沒幾秒鐘蹬蹬的沉重腳步急促的響起,大門嘩的一聲打開,喔,應該說是被撞開。

看到David好好地躺坐在椅子上,大個終於放下心,說:「怎麼不多等個幾分鐘?我沒說不送你回來呀!」

「哼,看你跟女孩子聊天聊那麼高興,只怕早就忘了有我等著吧?」David回復成坐態,怒氣騰騰的說。

大個苦着臉說:「我怎麼可能把你忘在那邊?學妹是為了社團的事找我,沒別的,只不過多說了幾分鐘的話嘛,你也真是的,不分青紅皂白的亂生氣,害我剛剛在路上擔心得要命……」

「我可不像你,時間就是金錢,你儘管跟別人打情罵俏,我沒義務作陪客!反正我先走,你留在那裏愛聊多久就多久,聊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都可以!」David是真火了。

「我哪有眼別人打情罵俏?」忙着辯解,突然之間某個念頭一閃而過,大個滿懷希望的問:「你……在吃醋是不是?」

敲頭、再敲頭,順便一提,剪刀腳已經蓄勢待發了。

「死大個,找死啊!一直說碰不到中意的對象,可是你在學校滿吃得開啊,為什麼要騙我?」

「沒騙你,我雖然跟很多女生交往過,可是……都不長久……沒人是真心喜歡我的……」大個偷眼瞧著David,小心地說。

「今天那個女生明明就煞到你了,我相信只要你有意思,好好跟她交往,她絕對也會付出真心接受你的。」David語重心長的說。

「不是的,我……」大個急了:「我喜歡……」

David刷的一聲從椅子站起。

「不準對我說出那兩個字!」Dveid突然大聲喝了出來,氣色冷靜,語音清凝:「陳、佳、忠、我不要聽到有任何人對我說出那種話!」

六個呆了:「你……你知道……」

像是一件藏在箱子裏的秘密揭了開來,屬於潘多拉的秘密,隱在David一向千變萬化的表情里,如今箱子揭開,此時此刻他的表情,不帶任何享樂哀怒的空白,才是David真正心態的外在顯現。

「不准你說!」重複著,David給予眼前的人一道不可更改的命令。

大個怔了,然後,有些沉痛的問:「是永遠不準說,這是現在不準說?」

「有件事我一直擱著沒解決,在事情圓滿落幕之前,我心裏絕不接受任何人。」David的聲音單調空洞,像機器音。

「是你念念不忘的復仇大業?」

既然攤開了講,大個也不客氣了,他有過耳不忘的本事,更何況他對David講過的話一字一句都奉在心頭,推想一下也能猜個大概。

沒料到外表看來粗心大意的傻大個居然把自己無心講的話搬了出來,David終於動容了。

「……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或許一天兩天,或許一年兩年……誰知道?」他喃喃地說。

「好,我就等到那時候,到時提醒一下,因為我有時很笨,抓不住時機說出該說的話。」大個呼了口氣,放下心。

David靜靜看了他好一會,才說:「隨便你!」

「呃……我還可以過來吧?我會很乖聽你的話,跑腿的事任你盡量差遣,也會幫你整理家裏……」發現David臉色和緩了些,大個湊上去小心問。

「可以。」他個白眼,David終於說:「但是絕對要唯我的命令是從,也不許你藉機毛手毛腳!」

「沒問題!」拍著胸脯保證,為了愛,大個可以把自尊擺一邊。

對這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大個,連David都拿不了他怎麼辦——其實,他也真的害怕大個會受不了這樣的他,轉身掉頭離去——就算真是這樣,也只能認了,幾年前他佈下的一張網,如今已接近拉網收成的季節,齒輪持續不斷轉動着,絕不能半途而廢。

大個,我不會為了你增加計劃里的變數,這幾年我茲茲念念的就是品嘗復仇成功的果實,在親自等那個女人自投羅網之前,我會繼續虛空自己的一顆心,直到送她入屬於她的監牢,在這之前,有些事我絕不想,我絕不聽,我絕不看,也絕不說!

搓搓手,大個又成了以往的大個,陪着笑說:「對了,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你今天不是有冷飲小站的打工,怎麼不去?」David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你氣沖沖的跑回來,我擔心你生我的氣,所以打電話給店長,臨時請別人代班。」大個撓撓頭,傻笑着說。

「我看你推掉一兩個打工好了,這樣子每天東奔西跑的,很危險,我發現騎機車真的很危險,每個人都橫衝直撞的,你又不像我有車可開,要真出事了。我是鐵包肉,你是肉包鐵,你說誰比較危險?」

大個愣了半晌。

「怎麼,失魂啦,要帶你去收收驚嗎,我認識一間神壇,很靈的。紅包只要包一百塊錢,外加三十元的香燭,讓神明幫你化一化,就不會老是這樣顛三倒四的!」David很認真的建議。

「不是……」大個吶吶說:「雖然常常對我又打又罵,其實你很關心我嘛……」

「誰?誰關心你啊,你是我的僕人,本來就要隨時隨地注意你的身體狀況,要是你一病了我可傷腦筋,餓了誰幫我準備吃的?家裏的垃圾誰倒?總之我被你服侍慣了,換成別人我也不習慣,你得負責到底!」

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口裏的僕人,他仍舊是原來驕縱蠻橫的女王。

「是是,我會負責的!」大個瞇眼笑着說。

終於一點一點窺探到他真正的心意了,惡毒的口舌背後藏着對自己或多或少的關心。沒關係,大個想:我等,我等你提醒我的那一天,在這之前,我要成為你的空氣,即使看不到我,感覺不到我,只要我消失,你就會不能呼吸,成一條離開湖海的魚。

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大個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

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沒想到那一天比預料中來的還快。

在石瑞被老闆從美國帶回來后的平安夜晚上,David大手筆的包下他投了一半資金的PUB,說是要接待他那三教九流的朋友,一方面感謝平日大家互相交流情報,造就彼此生意,一方面拓展客源,又可順便流通一些枱面下的機密八卦。

「你怎麼沒邀老闆跟石瑞?你不把他們當朋友喔?」被David拉着當搬運工的大個看過整個PUB內部俊,疑問。

又敲頭,這已經成了習慣動作了:「你笨啊!到現在還摸不懂Vincent的個性,他最討厭這種場合了,要是再讓小瑞那個萬人迷過來,沾惹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只怕Vincent血冼這家PUB!」

這時PUB的另一位合伙人來了,是個年約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成熟風韻女子,雖非風華絕代,卻有一種世故婉轉的氣味,光是轉個眼神就跟任何人熟了。

「大姐,妳不是說臨時人手不夠,要找找人幫忙搬酒下來,諾,這小子行吧?」說着指了指大個。

「唔唔,這體格好,叫什麼名字?」中年美女把大個從頭到腳、從前到后看了一遍,滿意的不得了。

「叫他傻大個就行了,大姐,我只答應讓他幫妳搬那些重物,好了就放他回來,不準使喚他做別的事哦!」David諄諄告誡著。

「知道了!」大姐丟個媚眼給大個,隨即轉頭喊另一名PUB里的工作人員,「小李,你帶大個到樓上卸貨處把那酒搬到窖藏室,動作快些!」

小李立即領着大個上樓,這時大姐睸着眼問:「那小夥子看來忠厚老實又年輕,David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不就是一條野狗,自己跑過來巴著人,趕也趕不走!」David狀似無心的說。

「我這吧里正缺一條拘,讓他來這裏工作吧,看他的外型,當保鑣也可以。」大姐風情萬種的倚著長型吧枱。想看透David眼裏的含意。

「他還兼任我的僕人及管家婆,要是過來這裏,我就得自己拖地洗衣服了。」David繼續不動如山地說。

「你每年賺不少錢,另請個僕人應該不是問題吧?我把他買斷好了,讓他來吧里工作,他也可以住到我那裏。」大姐眉含春意、居心叵測。

這回David耐不住,抬頭哼了一聲,說:「他是非賣品!」

大姐噗哧笑出來,點點他的胸膛,促狹地問:「呦,冰山美人動凡心了?這樣才好,我早就看膩你那副假面具了!」

David輕斥:「說哪裏話,大姐好象指責我表裏不一,真不厚道!」

「本來就是……好了。趁那小夥子不在跟前,你就負責用那副面具跟今晚邀請的客人打招呼,別怠慢了,免得以後拿不到第一手最快的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丟個心知肚明的微笑給大姐。

大約過了一小時,大個完成了任務,又回到PUB里找David,見他正拿起手機接聽電話。

「喂,我David……啊,趙大哥,好久沒連絡了……什麼,真的?」David營業用笑容突然凝住,仔細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訊息。

「嗯嗯,我懂……好,三天內我會匯錢到你戶頭,byebye!」David說完,維持着手拿聽筒的姿勢,定定的像尊石像,眼神遼遠地想着某件事。

看到這樣迥異於平常的眼鏡男,大個有些愣,最後還是決定輕輕搖著對方的肩頭,喊:「David,David……」

David突然從夢中醒來,手一顫,握著的電話由無力的掌中滑落,摔到木製吧枱桌面上,發出輕響。

「怎麼啦,你好象不對勁……」微彎腰,大個檢查著對方的臉色——有些蒼白無神。

電話撞擊桌面的響聲將David的心神給抓了回來,他眨了幾下眼睛,發現大個一張臉近得將自己眼前的景物通通蓋過。

「沒事,安啦!」先敲頭、再拿起電話,David迅速又撥了個電話:「……Vincent,是我啦,今晚帶小瑞過來我這間PUB,這裏我全包下了,沒外客,都是我朋友……」

電話那頭的老闆好象要拒絕,David趕緊說:「不行,我怕那件事就在今晚,有消息說那邊派人過來了……趙大哥給我的情報一向可靠……」

看樣子老闆答應要過來,David舒了口長氣,大個忍不住問:「不是說擔心老闆會血洗這間酒吧,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找他來當然有事……總之你別管,待會我跟Vincent有事要談,你負責陪在小瑞身邊,別讓那群蜜蜂蒼蠅沾了蜜,要是Vincent發飆,我唯你是問!」

大個很委屈,小聲的說:「老闆每次發飆的原因有一半都是因為你……」

「你說什麼?有種你給我大聲說一次看看!」David咬牙切齒沉着聲說。

「不敢不敢……」大個嚇得停止抱怨,以忠狗的型態問:「你渴不渴?我幫你拿杯飲料。」

「氣泡礦泉水,要冰透的。」David漫不經心的吩咐,腦筋卻神遊到了天外。

聽話的拿了指定的礦泉水過來,還殷勤的幫他把瓶口旋開,親手送到David身前。後者不發一語的接過就灌,開始保持沉默狀態,只偶爾有朋友過來招呼時會反射性浮起待客的笑臉,隨口拉幾句言不及義的話。

真怪,這氣氛……連大個也感覺有某事即將發生。

約莫過了半小時,老闆帶着石瑞出現,David迎上打招呼,又回頭指揮自己的專屬僕人:「傻大個,貴賓來了,還不快帶他們到剛剛預留的座位上?」

就在眼鏡男轉身之際,石瑞滿臉同情地看着大個——前天他已經從大個的口中正式確認麻吉的心意了,對於這件事,石瑞真的認為自己負有很大的責任,要不是他跟老闆。大個跟David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怎會認識?

他甚至懷疑大個是被自己傳染了同性愛欲症——可是,就算這樣,也別去招惹David呀,愛上這麼一個人物不是自找罪受?

「他老是對你兇巴巴的,你還喜歡他?」石瑞有心於心不忍。

沒想到大個卻甘之如飴的傻笑,說:「他這樣挺好的啊!」

石瑞終於展開釋然的笑,鼓勵的說:「你跟他啊,真是奇怪,明明外在沒一些相似,搭在一塊又剛剛好,正好應驗了一句話。」

「什麼話啊?」大個問。

「烏龜就有王八配!」石瑞一本正經的說,說完后,趕緊逃到老闆身邊。

「好你個石瑞,居然說我跟David是烏龜王八!」伸出於就打算掐死他。

石瑞嘻嘻一笑回頭,還故意勾勾手指要大個過來。

大個啐一口,心想石瑞就是這樣,表面雖然一副散散漫漫、萬物不縈於心的模樣,其實很懂得保護自己,現在知道大個心懷不軌,立刻跑到老闆身邊,大有「有本事你就在老闆面前打我啊」的挑釁。

所以說,大家都被石瑞表面上的乖順給騙了!

四個人在靠牆邊的桌位坐下后,沒多久David對石瑞說:「小瑞,這間PUB里有桌球枱跟飛鏢區,喜歡玩嗎,還是想跳舞?」

老闆往David橫過冷酷的一眼。

David趕緊收口,用腳尖陽了下桌下另一邊大個的腳,還使了個眼色,說:「傻大個,帶小瑞去玩飛鏢!」

這、這明明就是擺着要把自己跟石瑞支開嘛!這、一、對、奸、夫、淫、婦!

不對、突然想到剛才特別交代過他有事跟老闆談,要自己照顧石瑞……還好,差一點誤會他了,都是石瑞啦,說什麼烏龜王八的,害自己還以為真得戴上祿帽了。

結果是石瑞一聽到有飛鏢可射,興沖沖的拉着大個就往無人的飛鏢區去,留老闆跟David邊喝啤酒邊說話。

「喂,石瑞,你看那兩個人靠那麼近說話,都不擔心他們倆個有姦情喔?」大個忍不住問,帶點試探的意味。石瑞笑瞇瞇的說:「以前會呀,他們畢竟是十年以上的朋友嘛,而且David那麼好看……不過我確定過了,老闆說他們不來電……」

「你那麼信任老闆?」大個詫異的問。

「老闆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是這樣,他不會騙我的,再說,懷疑人是很累的一件事,吃力又不討好!」石瑞點點頭。

石瑞跑到紅磚壁面前,把原先插在標靶上的飛鏢拔下來,然後走過來,煞有其事的踩個弓箭步,瞇著一隻眼,抓支飛鏢對若標靶比來比去。

真羨慕這兩個人……大個想,兩個人都是全心全意的,不用猜來猜去,放開全部接受對方。不像自己跟David一直維持着曖昧不清的狀態,的確,正因為還有些不確定,所以仍然有些怕怕……

怕David哪天厭了自己,飛離自己的掌中——唉,懷疑人,果真的是相當累的一件事!

兩人就在飛鏢區玩著玩著,不久之後,石瑞發揮他摘下眼鏡后練就的特異功能,就是那個迷死人不償命的本事,沒多久就拉了兩隻蒼蠅過來。

是兩個城市雅痞男,明顯著要來搭訕石瑞。聽說每十三個人就會有一個同性戀者,可是最近好象碰見這種人的機率特別高……哀嘆,從沒想過白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個。

這時David正竊竊私語着,口氣比外表來的凝重。

「根據可靠線報,R國上個月派了兩位精英情報員潛入CIA內部,盜走了列為核心秘密數據的返家情報……」David搖了下杯子,靜靜說。

「對他們而言,那份情報里有什麼,值得高手去偷盜?」老閻眼一瞥,問。

「標記為美國在整個亞洲部份設立的秘密據點、負責人名冊、加上所行潛伏在東亞國家的情報員名單。夠吸引人了吧?」

「這麼有價值的情報。難怪R國勢在必得。只不過黑客雪翼製作的特殊加密程序不是那麼容易破解的吧?」老闆也微笑了起來。

「憑R國目前的人才,想破解返家程序是不可能的,可是,全天下又有幾個人知道雪翼在哪裏?」David笑得詭異……「他們只好來到這個小島,找上半隱居半退休的前CIA探員David,唯一有可能破譯這筆信息的情報銀行負責人……」

「就跟計劃的一模一樣……」老闆舉起手中的杯子。

「沒錯,與原定計劃一模一樣!」David舉杯相碰后,乾杯!

老闆放下酒杯,眼睛找著石瑞的方向,突然眉頭一皺,喃喃道:「又來了,所以我不喜歡帶他出門,老是找麻煩……」

David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飛鏢區中,自己認識的一個朋友正想辦法靠近石瑞攀談。這個人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綽號快槍子,只要看中的目標就會立刻下手,更糟糕的是,他也是個同性戀者。

真的糟糕了……糟糕的不是石瑞,而是那個快槍手,因為他眼睛是生假的,要摘花,得先探聽清楚種花的人是誰……

兩邊都是朋友,兩邊都不能得罪,先裝個傻吧,壞人就讓Vincent去當——知道,偶爾的裝聾作啞是待人處世最重要的原則之一。

老闆嘩的一聲站起后就往石瑞的方向去,那位雅痞男人快槍手挨緊石瑞,搭訕正到最高峰。

「不懂怎麼玩飛鏢嗎?我教你。」不知死活的人想藉機去碰觸石瑞握著飛鏢的手。

一道壯碩的黑影靠近,老闆雖然表現得神色如常,天生擁有壓制他人的氣勢仍舊能將彼此強弱的程度表現得明明白白。

「他是我的人,有我教就夠了!」老闆說着就搶先一步拿走石瑞手中的飛鰾,手一揚,不偏不倚的射中標靶紅心區。

兩隻不請自來的蒼蠅立刻遁走。

大個這時看見石瑞的雙眼閃閃發光,一臉崇拜的望向老闆,簡直把他當神看了,不由得妄想力啟動,想着哪一天要是自己也英雄救美,David也像石瑞這樣崇拜自己,甚至跪下來親吻自己的腳……

一待飛鏢事件結束,David又自發地出現了,避開了尷尬的場面,又看見石瑞往大個胸口打了一拳——那勁道啊,跟蚊子咬一樣。

「小瑞,你揍大個幹嘛?力氣不夠啦,要Vincent教你如何出拳,下次打人才打的過癮!」David不負責任的說。

「你真的很沒良心耶……」

大個好象受到打擊似的抗議,換得David本人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展現他那爐火純青潑婦罵街的本事。太好了,眼鏡男又開罵了,大個暗爽在心裏,對方開罵的時候有一種特別的風情,眼睛真的……捨不得離開……

繼續罵,繼續罵吧、繼續用那薄薄紅紅漂亮的唇說出骯髒yinhui的語句,那種極端的不協調能勾發自己心裏最深刻的癢處,讓魂魄飛到旖旎無邊的幻想樓閣。

可惜美好的時光都不長久,David還沒罵過癮呢,四周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齊齊往酒吧入口處望去,一個David忘也忘不了的美麗身影就這樣出現,出現在離他十幾公尺的距離之外。

暌違已久的美人,是數年前自己眼中唯一看得見的女神、無論是一舉手一投足都完美到無可挑剔、也曾經深深牽動自己的心——

當時,他真的想着何其有幸,茫茫人海中,尤其是美國的大環境裏,不但能遇到一個契合心靈的對象,又從事著完全符合自己志趣的職業。以至於年輕的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認為不管前路有什麼,只要有她相伴,困難他會一一解決,艱險他會全部克服,只要有她……

沒錯,就是她,這個叫做Vicky的人。為了獲取內部的核心機密,用身體接近CIA有史以來最年輕也最有才華的信息操控者,慢慢地降低他的戒心,用虛情假愛化解對方該有的防備,讓他不經意說出如何獲取包藏在層層嚴密防護信息的方法,還讓他成為代罪羔羊。

現在,危險的女人親自來了,找上數年前由她親自陷害的對象,只為了破解CIA內部據傳是最高機密的返家情報——由黑客雪翼親自設計,用來誘騙Vicky背後龐大組織的——毀滅程序!

大個也看見了那個美人,如此的艷光照物、如此的絕色多嬌,是大部分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這樣一個足夠顛倒眾生、傾國傾城的佳麗,此刻卻裊娜的朝這裏直直過來,為什麼?

腦中突然想起跟David海邊的畫面,當時他說了些什——

他說:你根本沒見過真正的美人……

他還說:總有一天,那位美人一定會回家的,回到我身邊……

當時David眼神遼遠又傷懷,投注到海天交接的那一線,不,其實更遠,遠到好象打算直接穿掠過太平洋,到另一頭的土地上。

現在,同樣傷懷的眼神里卻摻雜了更多負面的情緒,大個辨識出David處於一種慌亂之中,像是害怕,又有點無助,甚至——有些發抖……

都是在那位「真正的美女」出現后才有的反應,大個心底悲喜參錯,雖然覺得看到那樣的女人會害怕而感到高興,可是David不只一次不經意說出等著某個人回到身邊……

原來、原來她就是眼鏡男的真命天女嗎?

大個有些失魂落魄的,這樣的美女怎麼跟她競爭?兩人相比起來,就有如流螢之於皓月、圬泥之於白雲,難怪David知道自己喜歡他,不拒絕、卻也不准他提,只因為心裏還有這麼一個女子的存在吧?

可是,現在David明明在害怕。那種害怕躲在眼睛深處,如果不仔細看、又或者是對他不了解的人,是摸不出他真正情緒的……

女子靠近了,笑得燦爛,彷彿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她叫着:「David……」兩手隨着向前伸出,像是要給對方一個擁抱,又像是打算直接跟對方來個熱情膠着的熱吻。

大個眼見這一幕,怒氣直接上涌到腦袋瓜,剛剛的自艾自憐都不見了,想也不想就直接把David拉來,又伸出另一隻粗壯的手臂擋住撲過來的女人。

「小姐,男女授受不親,而且這裏是公共場合,嚴禁敗壞社會善良風俗妨害風化的行為發生。」板著一張臉,又加了一句:「請自重!」

那女人的反射神經倒好,一見到大個手的動作就立即退後兩步,只是有些驚詫,好象不太習慣男人會對她作出如此無禮的舉動,甚至說出如此無禮的話。

於是她有些生氣的喊了聲:「David?」

「……Vicky……」空白的表情應了句。

David比較穩定了,雖然見到那造成自己惡夢根源的女人化成實體出現后,他就一時心緒震動,剋制不住的激憤情緒,排山倒海來的強烈恨意,在在都讓腿發軟讓手發抖——幸好,幸好旁邊站了個定心石一樣的人物。

傻大個原來還有這種用處,可以像棵遮風避雨的大樹讓自己傍著,理智也……一點一滴回來了……

終於體認到:雖然因為年齡的差距讓他老是把大個當小孩看,卻原來,他,也是個成熟的男人。

Vicky見到David終於響應她的名字,趕緊用溫柔似水的聲音說:「David,好久不見了,這幾年我雖然人在國外,卻時時刻刻想着你……」

「我早就退出CIA了。」有意躲閃她的目光,眼皮垂下,手指卻用力的扣緊大個衣服的角角,像即將溺水的人攀住救命的浮板一樣。

CIA,大個初聽到這三個英文字母時,的確連想到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縮寫,可是,又不是演電視劇哩,David這麼個嬌滴滴水噹噹的人怎麼可能跟那種地方扯上關係?雖然說David是賣情報的,可是他的外型怎麼看怎麼跟CIA不搭嘎。

對了,CIA也是另一個專業職稱的縮寫,叫做「國際內部稽核師」(CertifiedInternalAuditor),瞧David精得就像是個會計師稽核師,沒錯,他們指的就是這個。

就在大個東想西想的時候,Vicky繼續說:「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誤會,找個地方聊聊好嗎?David……」

最後那一聲喊得纏綿悱惻,打算化開男人抗拒的心防,大個心裏暗喊可惡,就搶著說了:「小姐,David不舒服,還是請妳回去吧?」

對對,不管妳是來自哪裏,或打算去向何方,最好都給我滾遠遠的,別再出現打亂我跟David的生活,他已經說過等完成什麼鬼復仇計劃后就會跟我在一起,我未來完美的人生藍圖可沒有妳存在的空間!

大個有點一廂情願過了頭。

David並沒有因為大個突兀的搶話多說什麼,只是將整體的重量靠在他身上,眼睛仍舊看着地面。

見David沒反應,Vicky無可奈何的說:「改天,我會去找你的。」

等Vicky從酒吧消失后,David像斷線的人偶,軟趴趴的伏在大個的身體上,唉,是大個夢想了很久的情景啊,只可惜夢想與現實總是有差距的。不過,他還是盡責的將David扶好,以免他當場暈倒……是有些不妙,他臉色好白,真令人心疼……

一旁的老闆對整件事不予置評,卻浮起一抹詭異的笑,說:「大個,待會兒你開車送David,今晚留在他家陪着。」

大個一聽就笑逐顏開,知道今天又可以留在David那裏伴着人家了。

「……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就好……Vincent我只是沒想到……她競然會親自出馬……」連聲音都變得這麼軟弱,根本不是平常的恰北北男。

幹嘛拒絕呢?David,由我陪着不是很好?說難聽點,你現在的樣子跟重症病患者沒兩樣,要逞強也不是找這種時候嘛!大個不以為然的想。

老闆又說話了,只是把聲音放低:「還是找只看門犬,否則今晚你怎麼可能睡得着?」

考慮老闆說的話,才回答:「……說的也是。」

大個基本上已經高興到不知該作出何種表情了,就算聽到老闆說自已是看門狗也沒關係,他就是對老闆感激涕零,在心中發誓:老闆,對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生銘感五內,將來你若有事召喚,我一定立刻趕到,絕無二話!

「放心,我會照顧他!」手愈收愈緊,幾乎將David埋進了懷裏。

老闆這時扯著石瑞的手要回去了,麻吉同學臨走前還不放心,用嘴型比著說:別趁人之危!大個擺了個手勢要他放心。

「把我當成禽獸了嗎?」大個咕咕噥噥地自言自語,「誰會趁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啊?」

老實說,還真是有點想……不行,慾望克制些,今天他要好好的照顧David,若是能因此感動他,說不定以後他會答應以身相許。

可是說也奇怪,David很不對勁,當朝思暮想的真正美女出現時,他居然有這麼大的反應,非常矛盾。不過這也表不自己還有機會吧,至少David抗拒那女人近身,卻對自己親昵的擁抱不排斥,他……這樣是不是可以解讀成:他其實也喜歡了自己?

他不懷疑那女人還會來找David,從現在起他要時時刻刻保護懷裏的人,誰敢來搶他就對誰不客氣,佛搶殺佛、魔搶殺魔、那女人來搶就……不能殺人,要是被抓了關在監獄里,可就享受不到現在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了。

所以那女人膽敢來搶David,他會用掃把趕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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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闖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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