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段蓉蓉自從腳受傷以來,不是吃,就是睡,稍微想動一下就有一堆人阻攔著。

她不禁開始煩惱,照這樣下去,只怕再過一陣子,當十二生肖敬陪末座的那隻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仔細想想,最不應該的人就是佟靖傑,若非他小題大做,她也不會變成眾矢之的,舉手投足都有人「照料」著。

唉!她長吁短嘆。再不想想辦法,就算不會變成佟靖傑口中的「白痴」,也會給悶出病來。

好吧!不能頹廢,振作精神,趁眼前四下無人,不如偷偷的溜出去逛逛,就當做是認識環境。

大概在屋子裏關得太久了,竟然連最討厭的走路,如今也別有一番滋味。

夏日的黃昏,夕陽紅艷如火,霞雲滿天,雖置身於都市叢林中,沒有青山,沒有綠水,卻有着一份鬧中取靜的沉思。

沒有目的地,她隨性的走着走着,佟家那棟大房子,漸漸被拋得愈來愈遠,心靈則是輕鬆自在。

「叭,叭。」

突如其來的喇叭聲響,將她由自我沉醉的世界中喚醒。

「妳想去哪裏?如果不是太遠,我可以送妳一程。」沈拓將頭探出車窗外。

「隨便走走而已,你呢?」她面帶微笑和他打招呼。

「我的秘書請產假,白天瑣事太多,只好利用下班時間來向靖傑借計算機,整理這些煩人的玩意。」他指向後座堆滿箱的數據。

「公司不是也有計算機,留在公司加班不好嗎?何必這麼辛苦,抱着這一堆小山高的卷宗,到處亂跑。」她暗自咋舌,上班似乎是挺辛苦的差事。

「我中文輸入的速度,慢得可以媲美蝸牛走路。既然必須花費大半夜的時間和計算機對抗,當然得找個舒適,又有專人伺候的工作環境。」他真懂得苦中作樂。

「沒有其它人可以幫忙嗎?」她有點同情他。

「妳想如果有,我會落得如此凄慘嗎?」他一副苦不堪言。

「我幫你,如何?」她興緻勃勃。「不對!應該說互相幫忙,各取所需。」

「此話怎講?」他被弄胡塗了。

「你缺少可以替你keyin數據的人,恰巧我的中文輸入挺拿手的;而我又剛好閑得發慌,幫你工作正好能讓我打發時間。這不就是互相幫忙,各取所需。」她對這個自助助人的好主意,十分滿意。

「也對。」他為了表示誠意,特地下車,向她伸出友誼的手。「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她笑逐顏開的握手。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佟靖傑綳著臉喝道。

他將車子停放在沈拓的車后,闊步的走向段蓉蓉,並且無禮的打掉好友的手,順勢將她拉了過來。

在車上,遠遠的看到他們倆有說有笑,本來就已經是滿心不悅,而阿拓竟然過分的握著蓉兒的手不放,令他更加怒火中燒。

沈拓對於他孩子氣的舉動,又好氣又好笑。瞧靖傑霸著蓉蓉的模樣,像極了打翻醋罈子的丈夫。

他心中倏然一動,莫非……靖傑是在吃他的醋?

「你今天回來得好早。」段蓉蓉喜出望外,難得他會準時下班。「咦!身體不舒服嗎?臉色好難看。」

她踮起腳尖,用手觸摸他的額頭,「很正常啊!」

「我身體好得很,妳的腳傷還沒有好,怎麼可以四處走動?」她的關心消了他些許火氣。

「拜託!我的腳早在八百年前就好了,要是再不動一動,會生鏽的。」

「要動在家裏就可以動,大老遠的跑出來做什麼?」

「散步啊!」

「頂着大太陽,連帽子都沒戴,散什麼步。」他的斥責聲中,有着連自己也未察覺到的愛憐。

「你也太誇張,太陽公公老早就回家吃晚飯了。」她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會這麼不濟事。

「喂,喂、喂,你們兩個請注意一下,還有我的存在。」沈拓找個空檔插話。他們當他是木頭人,還是不會動的背景?呿,太「目中無人」了吧!

「我還沒問你哩,你怎麼比我還早下班?」佟靖傑詰問道。

「等一等,你言下之意,好像是說我『蹺班』。」沈拓聽出不對勁。

「不是『好像』,本來『就是』。」他加強語氣。

「天地良心,我做牛做馬的為公司賣命,你卻這般誤解我,這天理何在,道義何存?」矯情的他指天指地的發出不平之鳴。

「靖傑,你誤會阿拓了,他帶了一大堆的工作回來,準備熬夜趕工呢!」

段蓉蓉不曉得那兩個大男人是鬧着玩的,當真以為佟靖傑在怪罪沈拓偷懶,忙着替他開脫。平時在佟奶奶跟前,這喊得拗口的名,如今心急之下,打死也不叫的「靖傑」這兩個字,竟然脫口而出。

佟靖傑被她輕輕柔柔的一叫,嘴角喜悅的上揚,但為了避免令她尷尬,不予點破。

她沒注意到他的暗笑,但沈拓的那雙賊眼可沒有放過,且更加確定他先前的揣測。靖傑對她的想法,已經有所不同。

可惜他們似乎遲鈍得毫無自覺,看來是不點不通,想來只有犧牲小我,扮演月下老人的偉大使命。不過,他那副樂在其中的賊樣,一點也瞧不出來,他哪裏犧牲了。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段蓉蓉見佟靖傑對她不搭不理,提高了嗓門。

「妳吼得這麼大聲,想不聽也很難。」他取笑道:「這件事阿拓早就向我報備過了,我們是在鬧着玩的。」

「你們好壞,聯合起來欺負我。」她氣呼呼道。

「我們說話本來就是這副德行,要怪只能怪妳斷章取義,沒弄清楚狀況。」他得把話說明白,省得這個小小的插曲,破壞彼此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好關係。

段蓉蓉被他反駁得無話可說。誰叫自己雞婆,多管閑事!

「靖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得救了。」沈拓眉開眼笑得手舞足蹈,暗地裏留心着好友的表情。「蓉蓉答應幫忙,我這堆燙手山芋總算可以處理掉了。」

不負他所望,佟靖傑果然反應激烈。

「你們什麼時候熟到稱名不道姓了?」他酸氣衝天。

「蓉蓉,妳介意嗎?」沈拓咬着下唇,制止自己爆笑出聲。

他現在才知道,男人吃起醋,比女人還厲害。

「當然不介意,大家都是朋友,叫名字也比較親切。」她認同道。

「就是說嘛!」沈拓忙不迭的附和。

「儘管如此,我不記得曾答應你,除了借住我家、使用我的計算機之外,還可以動用我家裏的人為你效勞。」佟靖傑劍眉斜挑,不快的譴責。

「這回你就真的錯怪我了,是蓉蓉主動要求幫忙的,可不是我藉機虐待。」沈拓反將他一軍。

他慍怒的目光,審視着段蓉蓉。

「提議的人的確是我。」她趁機埋怨道:「你們的事情多得忙都忙不完,當然不知道成天無所事事,像個幽魂似的晃來晃去的人,日子是難過得度日如年。」

「這是因為妳毋需為準備考試而努力,一時之間失去了長久以來的奮鬥目標才會如此。妳應該要重新審思,規劃未來,而不是過一天是一天。」佟靖傑老氣橫秋的教訓著。

「那還不是你造成的!」段蓉蓉冷言冷語的譏誚道。

沈拓覺得火藥味濃厚,連忙道:「啊!天色暗了,有事回去再說吧。」他首先跳上車,油門一踩。「走了!」

「上車。」佟靖傑又恢復他的狂妄之態。

「我要走路。」他以為他是誰啊?哼,她偏偏和他唱反調。

「再給妳一次機會,否則後果自行負責。」他輕描淡寫道。

誰理啊!她才不甩他。

晚餐結束后,佟奶奶拉着沈拓和阿東不放,「你們兩個留下來陪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故意拖住這兩個電燈泡,好讓佟靖傑與段蓉蓉有獨處的機會。

「佟奶奶,不是我不陪您聊天,而是我還有好多工作要處理。改天吧!改天一定好好的陪您。」沈拓發難道。

他不是存心壞人好事、沒有成人之美,只是打鐵得趁熱,他擔心蓉蓉會臨時變卦,不幫他的忙了,眼前的他可是工作至上。

「阿拓,你這小子也太沒良心了,虧我還特別交代廚房準備你最愛吃的菜肴,吃飽了,喝足了,就想走人啦?!不行,說什麼你都得給我留下來,陪我聊上幾句話不可。」佟奶奶說一是一,不準打折扣。

「阿拓,難得奶奶興緻高,你就陪她聊聊天,我先到靖傑的書房等你,你晚點再過來沒關係。」段蓉蓉當局者迷,不了解狀況。

「還是蓉兒懂事。」佟奶奶婉然一笑,對她是打由心裏喜愛。

「你們慢慢聊。」佟靖傑不動聲色的向他們點個頭,隨後離開。

佟奶奶心中無所顧忌,驟然臉色一變,嚴肅道:「都過來坐下。」

阿東和沈拓互換眼神。雖然明知這個談天是有所為而為,如今看來,似乎更形複雜。

他們一坐定,佟奶奶就開口問話。

「阿東,你到佟家幾年了?」

「大約二十年了。」他毫下遲疑的回答。

「我待你如何?」

「老夫人待阿東如同子侄,十分關愛。」

「我記下來了。」她很滿意他的答案,然後轉向沈拓,「我待你呢?」

「任我吃、任我住的,從不把我當外人。」他猜到她會這麼問,早有所準備。

「既然你們都說,我當你們就像是自家人,那麼你們是不是也當我是你們的長輩呢?」

「當然嘍!您永遠都是我們最最慈祥的好奶奶。」沈拓奉承道。「阿東,對不對?」

「雖然我稱呼您為老夫人,但是在我心裏,一直視您為親奶奶。」阿東難得嘴巴甜上一回。

「真的?沒有哄我?」佟奶奶問得挺詭譎的。

他們心裏發毛,有落入陷阱之感,雖是如此,仍舊異口同聲道:「我們所說的皆是肺腑之言。」

「那你們為什麼要幫着靖傑哄騙我?」她瞪着一雙老花眼,斥責道。

「佟奶奶這話是從何說起?」沈拓一顆心懸吊半空,七上八下。

阿東則緊閉雙唇,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問我從何說起,我就告訴你,從佟鏡失竊時說起,從蓉兒出現時說起。」

佟奶奶爆炸性的話語,令他倆面面相覷。

「您怎麼會……」沈拓困難的擠出這半句話。

「我還沒有老糊塗到會讓你們這些小鬼耍弄得團團轉。」她傲然的掃向正襟危坐的他們。

「虧我們瞞您瞞得這般辛苦,您卻早就了如指掌。」沈拓挫敗道。

「您不怪她嗎?」阿東沒頭沒尾的問。

「是啊!佟鏡的遺失與蓉蓉或多或少都有所牽扯,您能原諒她嗎?」沈拓默契十足的介面。

「我說過不會怪罪任何人,而且蓉兒從頭到尾一直都是個無辜的受害者,怨不得她。」

她早在發現佟鏡不見時,就覺得事有蹊蹺,不似蓉兒說得這般單純,因而深入探索,加以追查,姜還是老的辣,雖然花費不少工夫,還是讓她給弄個水落石出。

「您不傷心嗎?」沈拓戰戰兢兢的問著,唯恐說了不該說的話。

「傷心又如何?能失而復得嗎?我沒有那麼脆弱,不堪一擊。何況美好的回憶是儲放在腦海、在心底,任誰也偷不走。至於佟鏡只是回憶中的一小部分,並非代表一切,你們太小看我了。」

在得知佟鏡真的遺失之初,她心裏頭的確是萬般不舍,難過不已。不過她豁達的人生觀,很快就能自我調適,轉變心境。

宇宙間的萬事萬物皆有其定數,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再說了,若非佟鏡失竊,又怎能找到像蓉兒這麼乖巧的孫媳婦?!

「老夫人,少爺知道這件事情嗎?」阿東問到了重點。

「暫時還不能讓他們知道。」佟奶奶正色道。

「他們?」沈拓腦袋一轉,「您是指靖傑和蓉蓉?」

「沒錯,我會讓你們知道,主要原因是我需要靠你們推波助瀾。」佟奶奶語重心長,意味深遠。

「謹遵吩咐。」沈拓立即會意。看來大家是有志一同!

阿東也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認真而言,佟靖傑的書房並不算小,但是當彼此互看對方不順眼時,再大的空間都嫌不足。

段蓉蓉故意漠視他的存在,背對着他,裝模作樣的看書。天知道,看了老半天她還是停留在同一頁、同一行。

她失神的想着。這間書房,真是她的夢魘。

當初被綁架至此,錯失了大學指考,又因為與佟靖傑有所爭執,引起佟奶奶天大的誤會,再加上前些天,腳又是在這裏弄傷。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選擇,她真希望從來也沒有踏進過這問屋子,更遑論認識佟靖傑了。不過,追悔亦無益。

或許正如他所言,她應當用心思考未來的方向,是就業,還是準備明年重考,或者有其它出路……

佟靖傑注視着她那頑強的身影,不禁暗嘆。他推掉晚上的重要應酬,只為能早點回家陪陪她,沒想到竟會和她鬧得如此不愉快。

他若是夠聰明的話,就不該待在這裏忍受她的閑氣。然而,他偏偏不夠聰明,就是不能不理會她。

「眉頭糾結成一團了,在煩惱什麼?」他無聲無息、躡手躡腳的走到她身後。

「你屬貓的呀?走路一點聲響都沒有。」她猛然旋身,心有餘悸。

他的神出鬼沒,總有一天會嚇得她魂飛魄散。

「妳還在生氣?」

「當然生氣,把我當成貨物往車裏丟,太不尊重人了!」

「這是我的錯,我道歉。」他倒是勇於認錯。

向來狂妄自大的他,竟然會對她低頭?!她也只好大方的當做沒事。

「我也有不對,我也向你道歉。」

「談和了?」

「和平共處。」

兩人相視一笑,所有誤會冰消瓦解。

「最近比較忙,一直沒時間問妳,住得還習慣嗎?不過,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家很大、很舒服,所有的人對我也都很好,問題是出在於我自身,沒有生活的重心,所以很苦、很悶,再這樣下去,我大概會得憂鬱症。你還是讓我回家,至於佟鏡,就包在我身上,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你相信我好不好?」她直言不諱的說出內心深處的壓抑。

「我也說過我相信妳,因此佟鏡的事暫時不提,至於妳沒有生活的重心,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將重心找回來。」他自信滿滿的說。

「怎麼找?」她很懷疑。

「妳得先改變一下生活方式,例如多做運動。身體一動,精神就來,做事才能起勁。」

他對她的作息狀況,已經概略了解一番,難怪她的日子會過得如此無趣。

「運動?」段蓉蓉困難的吞了吞口水。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家裏頂樓有室內游泳池,妳可以每天去游個幾回,不僅消磨些時光,又能消暑,一舉兩得。」他興緻勃勃的建議。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她連忙搖頭又擺手。

要她游泳,下輩子吧!

「莫非……妳不會游泳?」他記得她說過,她的運動神經很差。

「誰規定人人都得會游泳?何況算命的替我批過八字,說我忌水。」她惱羞成怒的反駁。

他們這種人最討厭,自己拿手得意的事情,別人不會就大驚小怪,把別人當笨蛋。不會游泳又不是她願意的,慧珊也教了她好幾個夏天,她不但學不會還差點溺斃,嚇得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啊!光見到水就害怕,更別提下水了。

「明天開始,我陪妳晨泳。」

「你那麼忙,真的不用費心了。」

「妳有泳衣嗎?沒有也沒關係,我會叫人替妳準備的。」他根本不理會她的反對。

「你又來了,老要自作主張。」她心中又有氣了。

「咚,咚。」兩下敲門聲后,沈拓適時出現,敲門道:「抱歉,我來晚了。蓉蓉,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嗎?」

「當然可以。」她很高興可以中斷這個自己不想再談的話題。

「靖傑,你也要幫忙嗎?」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沈拓笑得很諂媚。

「不。」他簡短有力、毫不留情的拒絕,

「不幫忙,就別窩在這裏礙眼,」沈拓心裏不平衡了起來。為什麼自己就得這麼命苦,別人下班是吃喝玩樂,他卻得埋首於卷宗堆里?!

「蓉兒,明晨六點見。」他臨走前還不忘叮嚀。

「你們明天一大早要上哪?」沈拓好奇道。

「別提了。」段蓉蓉心情跌入谷底。這佟靖傑是在玩真的。

「蓉兒,明晨六點見。」他臨走前還不忘叮嚀。

「你們明天一大早要上哪?」沈拓好奇道。

「別提了。」段蓉蓉心情跌入谷底。這佟靖傑是在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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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禁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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