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魏子先對未婚妻凌仙真是好得沒話說,為了他們即將舉行的婚禮,魏子先一個人忙着張羅各項事宜,就連凌仙纏着他要他買東西,魏子先一定也是一口答應。

凌仙是個好面子的人,不但要得好、穿得好,還要求有一堆奴婢服侍她,因此她不論走到哪裏都是聲勢浩大,十分風光。

此刻,桑香正在看書,卻聽見外面一陣吵嚷。

遠遠地就聽見有女婢的聲音不斷在說:「小姐,您打扮起來真是美如天仙,無人能及。」「對呀!少夫人雖然美貌,但終究還是比不上您。」

聽了這些話讓凌仙開心不已,她雖然阻止那些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丫頭,但在屋內的人都聽得見凌仙有多高興。「我們就快到凈風軒了,讓她聽到可就不好了。」

凈風軒是桑香與駱霽雲的住屋,看來凌仙是專誠來造訪的。

珊珊不滿地冷哼:「凌仙姑娘怎麼這樣教丫頭,竟任他們拿少夫人來取笑!」縱使有千百個不甘心,桑香亦只是忍着,同時她還交代珊珊:「來者是客,珊珊你千萬別怠慢人家,一切聽從我的吩咐。」

「少夫人不會真的想招待她吧?」珊珊吃驚地發問,然而桑香來不及回答,凌仙已領着眾丫環們來到堂前。

「少夫人,凌仙來拜訪您了。」

人都來了,桑香只好出來迎接。「凌仙姑娘突然來訪,真是稀客。」

凌仙笑着走進來,自行大方地坐在椅子上,笑着對桑香道:「其實我早就想來看看你了,只是一直很擔心自己不受歡迎。噢,對了,少夫人不介意倒杯茶給我這個客人吧?」「當然。」桑香為她斟了茶,送至她眼前。

凌仙邊喝茶邊笑嚷:「這不正是九品紅梅嗎?」無視桑香的臉色如何變化,凌仙還刻意笑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霽雲最愛喝的茶了,是不?」

「你猜得真准。」桑香尷尬極了,只想以此含混帶過。

但凌仙才不就此罷休呢!「我不是猜的,而是本來就知道。早在我和霽雲認識之時,他就常送這種茶葉給我喝。九品紅梅味道極香,但人往往有個缺點,再好的東西喝久了也會不覺得新鮮。當時我不懂他將自己最喜愛的東西送給我,還吵著換別種茶喝呢!少夫人,你說我當時是不是很傻呢?」

見桑香尷尬而手足無措的樣子,凌仙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趕緊表達濃濃的歉意:「哎呀!怎麼搞的,我怎麼對你說這些事。少主與你已結為連理,我自己也要成親了,還提以前的事情。」

「不要緊。」桑香禮貌性地扯出笑容面對她,心裏卻是滿滿酸苦的滋味。凌仙瞥見她美目中隱隱含着的淚光,於是笑得更開了。「幸好少夫人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換作是我,可就沒你這么好度量了。」

「千萬別這么說。」桑香謝絕她的誇讚,只因她十分清楚自己已難過得快無法呼吸了,才不像凌仙口中講得那樣毫不在意。

「我是不清楚你怎麼想。」凌仙笑得十分故意,「但要是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心愛的夫君跟別的女人有染,我就會忍不住去想像他們在床上親熱的樣子。噢,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少主可是很熱情的,每每讓我喘不過氣來,整個身子就像要被融化了一樣。」眾人聽到這話,沒有不臉紅到了極點,唯獨凌仙一個人講得興高采烈,陶醉的樣子正如少主正與她在巫山雲雨。

「夠了,你真陰險下流!」珊珊終於忍不住出口惡罵。

這可讓凌仙逮著一個機會了,她狐媚的眼瞟向珊珊,尖酸地對桑香:「少夫人,你這丫頭還真不聽話,膽敢罵起主子來。」

珊珊不甘示弱,伶牙俐齒地回了一句:「你這算哪門子主子?刻薄兼厚顏!你別忘了你還沒進我們駱家莊的門,充其量你現在不過是個沁芳閣里的紅牌花魁,是個妓女罷了。」啪的一聲,慶喜狠狠地甩了珊珊一個耳光。她是凌仙的丫頭,別人辱罵她的主子,就等於侮辱她們這些做丫環的。

這個耳光又辣又響,桑香與珊珊同時都驚呆了。

「桑香,真不好意思,讓我的丫環教訓了珊珊,希望你不會放在心上。」凌仙惡毒的目光直瞅著桑香主僕,好似巴不得可以自己衝上前左右開弓,好好地再給珊珊一頓耳光。桑香雖然心底不舒服,但卻對凌仙有幾分畏懼,再加上念著不給霽雲添麻煩的心情,桑香只得選擇隱忍。

「凌仙姑娘要是沒事就請回,今天的事我不會放在心上,也請你同樣海涵。」哼!看不出來這柔弱的大小姐也會對她下逐客令。

凌仙長袖一甩,轉身出去。不要緊,反正她除了直接刺激桑香,破壞她與駱霽雲之間的感情外,她凌仙可另外還有一計!凌仙一點也不怕自己的行為將遭受非議,反正駱霽雲與桑香都會拚命地幫她保密,呵呵呵,凌仙偷偷在心底竊喜,準備好好籌劃等一下她所精心安排的計謀。

等她們都走遠了,桑香忙看着在一旁熱淚滾滾的珊珊,「怎麼樣?疼不疼?」珊珊撫著臉不肯讓她看,邊閃躲著,「剛剛你不幫我,現在才要看我的傷,這不是假好心嗎?」

珊珊說得委屈,隨即低聲哭泣。

桑香黯然低頭,對珊珊充滿了歉意,「我知道剛才是我沒盡心保護你,所以才讓你受到天大的委屈,可是我是有苦衷的。」

「有什麼苦衷?」珊珊氣得跺腳,「你們都怕大家知道少主是她入幕之賓的事,所以才忍氣吞聲一直瞞着。可是你也看到了,她那麼囂張,一定會不停地來找麻煩,到時候可不見得是一個巴掌可以了事的。」

珊珊的看法桑香也不是沒想過,但她心中一直忘不了霽雲所說的——不要為他惹麻煩!她不想當霽雲的負擔。

見桑香沉默不語,珊珊只得無情地點醒:「少夫人,凌仙的目標很可能是少主。據我所知,她第一次見到少主就愛上他了,那時她為了侍奉少主,不惜將少主自她好姐妹手中搶過去,你知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她派人去毀了那女子的臉啊!」

在風塵中討生活的人,容貌對她們而言比生命還重要,但凌仙卻狠心用刀將那女子的容貌刮花,讓她不敢見駱霽雲。

桑香聽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她知道自己面對的強敵是個蛇蠍般的女子。「謝謝你的提醒。」桑香感激地握住珊珊的手,「我會小心,你自己也要小心提防,別着了她的道。」

珊珊真是哭笑不得,桑香的話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將她火熱的心頓時凍涼了半截。珊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對她難過地說:「既然少夫人心意已決,珊珊也沒有辦法了。只想請問少夫人一句,這件事要不要稟明少主?」

「不要。」桑香又再一次拒絕珊珊的好意,也斷絕徹底解決這事情的好方法。「我早就猜到你會這么說了。」珊珊平靜而無奈地說完,轉身端著茶壺及茶杯出去。桑香急了,生怕珊珊不理自己,忍不住出聲喚道:「珊珊,你要去哪裏?」珊珊豈會不知,以少夫人的處境而論,能幫她的人就只有她了。

珊珊在心底嘆口氣,嘴上仍不高興地咕噥著:「我把杯壺拿去洗一洗,那個惡毒的女人不知道會不會在裏面下毒,想把我們都殺了。」

「你想太多了。」桑香被她戒慎恐懼的樣子給逗笑了。

但珊珊沒有停下腳步,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要我為你挨巴掌可以,但要我陪上一條命,我還要考慮考慮。」為這種善良過度、不知人心的人犧牲,珊珊總覺得有點兒不值。「對不起。」桑香真心地向她致歉。

珊珊沒有多作理會,徑自走了出去,在出門時還不忘對桑香下通牒:「你想忍就繼續忍,反正我也勸不動你,就看你哪天再也忍不住了,才會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在與桑香主僕針鋒相對后,凌仙決定實行自己來此最大的目的。

夜涼如水,駱霽雲正想回到房裏,當他一人獨自走在院落中時,突然聽見一陣陣優美的琴音。

「咦,是誰在彈琴呀?」駱霽雲心裏好奇,腳步亦受琴音吸引,來到待月亭。飛簾斗拱,在精巧雅緻的待月亭中央,有一名素衣女子正低頭撫琴,這美麗的琴聲便是從她白玉般的十指下流瀉而出。

偏斜的月光將駱霽雲頎長的影子拉得更長,那名女子悄悄梭巡著,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不禁唇畔含笑,一曲「昭君出塞」才彈到一半,馬上就此打住。

「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聽我彈琴。」凌仙的唇角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讓駱霽雲心中的警戒一下子就升到最高點。

他移步出來,凝視着凌仙美麗的臉龐。「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費盡心思引我到來。」他冷笑,俊朗的表情沒有絲毫柔情。

「你怎麼對我這么壞?」凌仙扭臀擺腰,千嬌百媚地來到他跟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會說我是最美的月光仙子。」她的玉手一伸,盈盈握住駱霽雲厚實的大手,拉他一起緩步到待月亭里。

這種調情方式是駱霽雲對每個煙花女子都會說的話,但自從去桑家堡說親之後,他已經不再如此放浪不羈了。

「你想怎樣?」他端詳着她精心打扮過的面容,決定弄清楚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膏藥。凌仙風情萬種地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身子。他懷中除了軟玉溫香之外,還有一陣濃厚的脂粉香竄進他的鼻翼里,讓他差點沒狠狠地打起噴嚏來。

只聽見凌仙嗲聲嗲氣地嗔道:「你以前的浪漫都到哪兒去了?人家千辛萬苦來到這裏,為的就是與你再重溫舊夢啊!」

駱霽雲的眼裏有股訕笑,但凌仙一時沒弄清楚,以為自己已漸漸喚起他從前的愛戀。她輕輕握着他的手,引他在自己蛇腰上撫動。「你很久沒碰我了吧?」凌仙煽情地在他耳邊呼氣,「今夜,你就在這裏要了我吧!」

駱霽雲沒有答話,大手熟練地愛撫她的身體。

久違的撫觸讓凌仙燃起莫名的興奮,她舔了舔乾燥的紅唇,聲聲嬌吟駱霽雲的名字。「霽雲,我要……給我……」凌仙不停地挪動身子調整姿勢,駱霽雲則一把將她拉至桌上,她整個人因過度激情而軟倒,砰的一聲大響,她無助的嬌軀將整個琴應聲推落於地。駱霽雲站在她大開的兩腿間,伸手搓揉着她渾圓飽滿的胸部;她則拉扯着他的肩,痛苦萬分地說道:「快……快點……」

她的身體彷彿有火在燃燒,下體亦早已濕熱難耐,此刻的她急需要他猛烈的進入,她願與他一起馳騁。

與凌仙那一副如痴如醉情況相比,駱霽雲就顯得格外的理智與冷靜,他不是全無生理反應,他的身體也漸漸在燥熱,但無論如何他心裏卻始終只有一個身影。

突然,駱霽雲將凌仙熱辣黏附的身子用力拉開,絲毫不顧凌仙臉上驚訝不解的的表情。「霽雲,你怎麼了?我們不是進行得好好的,你怎麼突然……」

凌仙拉着他的身子還想繼續,駱霽雲卻冷冷地起身理好自己的衣服。

「你這是什麼意思?」凌仙不可置信地張大眼。

自她十五歲開始接客以來,每個男人總要花盡心思討她歡心,才有辦法一親芳澤,當然男人們絕對不會在她張開腿后,還不急先搶進的!唯獨可恨的駱霽雲偏偏沒有,不但隨意擺弄她,在引她興奮后又像丟破鞋一樣將她迅速丟開。他冷淡的態度激怒了她。

畢竟對凌仙而言,這是天大的侮辱,更是對她向來十分自傲的女性吸引力是一種強烈的輕蔑!「不要恨我。」駱霽雲望着她燃起怒火的眸,輕描淡寫地說:「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要不是你自作聰明想接近我、勾引我,你就不會有今天。」

凌仙生氣地將他一把推開,掩不住傷心難過的表情,恨聲叫嚷:「本來我以為你多少還愛着我,所以才決定下嫁給魏子先再奪回你,看來這次我是枉做小人了,原來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既然如此,我給你一筆錢讓你離開。」

駱霽雲的提議讓凌仙一時瞠大眼,但她隨即意會他想用銀子誘她離開魏子先,於是便陰冷地笑了。「哼,你想得可真美,用幾兩銀子就要我放棄魏夫人這位置不坐?我告訴你,你愈怕我和魏子先在一起,我就愈要和他成親。反正我已得不到你,我就要親眼看着你難過一輩子。」

「你!」駱霽雲氣得揚起手,想自她額頭一掌劈去。

凌仙不怕,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事比駱霽雲給她的傷害更讓人痛苦了,她瞪大眼對他叫道:「好,你殺了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讓我看看你怎麼跟魏子先說去!」

這話喚起駱霽雲的理智。

好歹凌仙都是魏叔叔的未婚妻,要是她突然死了,的確無法輕易向別人交代。駱霽雲的手用力握成拳頭,突然間恨恨地重擊石桌,一塊桌角同時跟着碎裂,讓凌仙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駱霽雲銳利的眼眸直逼視着她,窒人的空氣讓凌仙頗感呼吸困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嚴正地下了聲明:「我不殺你,但如果你嫁給魏叔叔后還這么不安分,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隨即,他偉岸的身子消失在夜色里,凌仙則因畏懼而不支軟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她心愛的霽雲怎麼會這樣對她?凌仙忍不住淚如泉湧,月色朦朧中看着被自己摔壞的琴,她更止不住嚎啕大哭,用力捶打冰冷的石地。

她恨駱霽雲、她恨桑香!???回到房裏,桑香已經睡了。

他們倆從鬧意見以來一直都沒說過話,這冷戰的狀態悶得駱霽雲好難受。他翻身上床,伸手細細撫她腰側的動人曲線。

桑香暗驚,假寐中還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幸好自己背對着他,他應該不會發現她還沒入睡。本以為他只是稍微動動她的身子,不料他的手竟瞬間滑至她的胸部,不斷地輕壓擠捏。桑香的身子在他的愛撫之下終於也忍不住輕顫。「住手、住手!」

桑香氣他也氣自己的沒用,翻過身、舉起手正想撥開他,不料雙腕卻被他抓個正著,並被他固定在頭上。

直到此刻桑香才發覺情勢不對,馬上急切地說道:「等一等,你想幹什麼?」駱霽雲用力吻着她的乳溝,不客氣地回道:「行房呀!」

「不要!」桑香不滿地抗議,如果她記得沒錯,他們現在應該還在吵架當中,她一點都不想與他有親密接觸。

駱霽雲不予理會。

剛剛被凌仙挑起了愛欲,全是為了桑香才停止,現在桑香理應加倍回報於他。他用空出的一隻手脫去桑香的衣服,沒多久工夫,桑香晶瑩美麗的胴體便一覽無遺,他毫不留情地壓住她,抱着她不停擁吻。

即使以前的經驗告訴她掙扎無效,但桑香還是執意放手一搏,使勁地對他拳打腳踢。駱霽雲被惹惱了,隨手抓起衣服,用力扯過桑香的手將它們分別綁在床柱上。「你這是在做什麼?」桑香驚恐地望着他,但駱霽雲不答,只是又伸手抓她的腳。桑香雖百般不情願,但因雙手已被綁住,在無法逃離的情況下,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扯開她的腿,讓她的嬌軀完全呈現一個大字。

好羞恥的姿勢!桑香知道自己抵抗無用,於是閉起了眼睛,任駱霽雲狂肆掠奪。

???第二天一早,駱霽雲起身穿衣,桑香亦像平日一樣為他整理衣服。

她細緻的身子一站到他眼前竟顯得如此嬌小,約莫只到他肩膀。桑香低着頭,纖纖素手仔細將駱霽雲胸前的衣襟弄得整齊,再伸手拉好他的袖子及衣角。

他是她心中最在意的人,能為他做這些事桑香覺得很開心,對細節也務求盡善盡美。可桑香的視線卻怎麼也不肯停在駱霽雲的臉龐,也不像平日一樣會依偎着他。「看我,我要你看着我。」駱霽雲用力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強迫桑香看着他。桑香甩不開他的鉗制,與他四目相接時視線仍飄忽不定,於是駱霽雲一手環住她的身子拉向自己,一手抬高她的下巴,唯有如此才能定住桑香,讓她無處可躲。

桑香急了,整個腦袋只有一件事。「你的衣服又亂了。」

「管他。」駱霽雲絲毫不在意。

「這怎麼行,你等一下不是得去和別人談生意嗎?整齊點比較好看。」桑香絮絮叨叨,試圖化解他們夫妻間的在尷尬。

「我昨晚弄痛你了,是不是?」

駱霽雲突然冒出來的話讓桑香不知如何應對,她的身體不會痛,甚至還因感受到強烈的歡愉而幾次震撼不已,但她心裏卻滿滿都是受傷害的感覺。

而在他關切的問話之下,桑香選擇低下頭。「沒、沒有。」她囁嚅著,不敢去回憶昨天的畫面。

她突然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和每個姑娘都這么放浪熱情,和凌仙也曾經如此嗎?「沒有的話,你怎麼不看我?」駱霽雲凝聲逼問。

桑香抿了抿唇,鐵著心腸伸手推他,「和人家約好的時間快到了,你快走吧!遲了就不好。」

時間的確已經迫近,駱霽雲只得說道:「好,我先離開,但我回來一定會來看你。」桑香佯裝輕鬆地笑了笑,「我們成親以來,你哪一次回來沒看我的?行了,快走吧!」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駱霽雲便轉身要出門,但他才剛跨出門口,桑香便忍不住出聲喚他:「霽雲!」

駱霽雲腳步一停,回過頭來,炯炯有神的眼裏閃著喜悅的光芒。

這讓桑香把方才想說的話頓時又吞回喉嚨里。

她勉強扯起一抹微笑,「早點回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話說得有多勉強,駱霽雲眼底染上一層失望,他扯出一道笑容,話也不說就走了。

探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既生他的氣想躲避他,同時又偷偷希望他可以對自己溫柔甜蜜。桑香心煩意亂地坐在綉墩前,秀麗的面容也煩惱地糾結著。

昨天她也因為煩亂,不小心將這快完成的「雪夜臘梅」給綉壞了,原本由白色絲線構成的平滑清淺的雪地,如今卻因線頭糾纏在一起而顯得有一處奇怪凸起。

「好吧!就當你是雪塊好了。」桑香一個人自言自語,既然無力改變任何事情,只好想出另一套說辭暫時安慰自己。

???午後,桑香前去向梁錚請安,婆息倆正開心在閑聊的時候,凌仙便在一群丫頭的簇擁下舉步而來。

「夫人和少夫人都在這兒呀!這可真是太好了,凌仙正想找兩位聊聊呢!」凌仙滿臉堆笑,整個人親熱地挨近梁錚,看起來頗有幾分造作虛偽。

「你有什麼事?」桑香警戒地望着她,直覺凌仙來得不對勁。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親手做了小點心,想請大家一起嘗嘗。」凌仙命兩個丫環各端一盤酥卷到兩人的座位旁。

小巧的酥卷,形狀長得可愛,正好足夠一口一個。

「這是你親手做的?」梁錚不敢置信地問道。

「是啊!」凌仙開心地催促:「味道好得很,你們別看了,趕快嘗吧!」

梁錚吃了一個,面露讚許的表情,這可讓心懷戒備的桑香忍不住也想試試看。桑香正想伸手去拿,卻瞥見珊珊不停地暗中對她使眼色,於是桑香的手又縮了回來。太心急反而會露出馬腳,凌仙在此時並不催逼,只是笑笑地與大夥兒閑話家常。「對了,我這次來是專程拿幾樣東西請夫人幫我看看。」凌仙笑言。

「怎麼回事?」梁錚回問。

「是這樣的,子先買了許多東西給我,可是成親那天根本無法全數戴上,所以凌仙想夫人幫我挑幾樣出色的,以免拜堂的時候穿金戴銀的不好走路。」

一聽見這話,原本笑容滿面的梁錚霎時沒了笑意,連聲音也微微發着顫:「這倒也是。」要她親手為子先的新娘挑首飾,梁錚只莫名地覺得心如刀割、百般不願意。但她為了大局着想,終究為凌仙端詳起盤中許許多多的物品來。

「這串珍珠全是東海來的寶貝,個個又大又圓,好不搶眼。」欣喜地介紹過珍珠,凌仙馬上又拿起一對金釵,「這釵子是少見的龍鳳釵,雕工精細、活靈活現,瞧,這龍鳳的眼珠子都是藍寶石嵌的呢!子先說這東西很珍貴,是八王爺府里流出來的,呵呵呵。」與其說是拜託人家幫她挑珠寶,不如說她是心存炫耀。

珊珊語帶譏刺地說:「凌仙姑娘,看來魏先生還真寵愛你。」

這話讓梁錚的心加重幾分不安,但她卻不形於色。

「可不是!」凌仙驕傲地將頭高高抬起,一副沉醉在幸福中的模樣,「子先買了許多東西給我,哪像有些人表面上得寵,實際上也沒見她夫君多疼她,倒是死佔着一個位置教人看了既氣悶又眼紅。」

又來了!桑香無奈地閉上眼,她就知道凌仙一有機會就會針對她開火。

「咦,怎麼從頭到尾都不見少夫人吃上一口?」凌仙含笑詢問。

桑香睜開眼眸,微微一笑,婉拒道:「哦,我身體最近不太舒服,不能吃太多油炸的東西。」

「不吃多、不吃多。」凌仙笑笑地走到她身旁,拿起一個酥卷笑道:「就給我個面子嘗一嘗就好。」

凌仙一旁的丫環們也你一言、我一語地說:「是啊、是啊,少夫人就當是給我們凌仙姑娘一個面子,吃一個嘛!」

梁錚不知凌仙與桑香的關係,還以為自己與凌仙才是情敵呢!但她還是由衷贊嘗凌仙的手藝,並不停地幫忙勸說:「是啊!這酥卷很好吃,香兒不妨試試。」

桑香頗感為難,遲疑地望向珊珊,珊珊趕快幫她推拒:「真是不好意思,少夫人這陣子身體虛弱,大夫說她不宜吃這種燥熱油炸食物……」

不等珊珊把話說完,凌仙身旁一個叫慶喜的丫環馬上就變了臉色,「哼,說啥身體不適,還不都是找借口!」

「你說什麼?」珊珊被她一激,不小心提高了聲音。

「可不是嗎?」慶喜一張臉抬得老高,驕氣十足地說:「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少夫人定是嫌我們凌仙姑娘是青樓出身,不肯吃她的東西,就怕髒了自己的尊口。」聽到這種沒來由的誣賴,桑香的臉色頓呈一片死灰。

「臭丫頭,好大的膽子,說的是什麼鬼話!」珊珊為了護主,氣得當場叉腰,怒聲叫罵。在這時凌仙也擺出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對慶喜說道:「丫頭,別胡說八道的,注意你們的身份,別惹怒人家,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我也沒辦法救你。」

慶喜仗着凌仙在背後撐腰,仍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不斷地語出譏諷:「是,我們的身份的確不如人,但少夫人也用不着這樣狗眼看人。」

珊珊正想質問她到底說誰是狗眼,卻被桑香伸手一擋。

「珊珊,不用多說了。」桑香平穩地望向凌仙,對她露齒一笑。「凌仙姑娘好意請我們吃東西,桑香的確不該推辭。」語畢,他當着眾人的面前,拿起一個酥卷吃下。酥卷一進她嘴裏,桑香表情微微生變,而凌仙與慶喜卻是一臉喜孜的樣子。「少夫人,你不要緊吧?」珊珊十分關心,伸手挽着她。

勉強咽入一嘴又酸又臭的東西,桑香慌忙起身,對梁錚說道:「娘,香兒身體不舒服,得先告退了。」她飛奔離去的速度簡直只有「奪門而出」可以形容。

桑香跑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忍不住開始不停作嘔,把方才吃下去的東西不斷地吐出來。珊珊趕到她旁邊,心急地拍她背脊,焦急地詢問:「少夫人,到底出了什麼事?」桑香沒空答她,仍嘔吐不止,急得珊珊像熱鍋上的螞蟻。

好不容易感覺把東西都吐盡了,桑香這才以絲絹掩著口,難過地說:「她酥卷里包的東西是餿的。」

「可惡,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眼。」珊珊氣極了,轉身要走,卻被桑香一把拉住。「你到哪兒去?」

珊珊理直氣壯地回答:「當然是去找她算帳啊!她以為她是魏先生的未婚妻就可以仗勢欺人嗎?她還沒嫁就這么囂張,嫁進來后還得了。」

「不要!」桑香出聲阻止。

「為什麼不要?是她先有小動作的,我們何必怕她?」珊珊不了解,她無法看少夫人被欺負還忍氣吞聲。

「珊珊,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桑香想起駱霽雲講的話,心裏便不由得抽痛起來。她絕不為霽雲惹麻煩,絕不!「如果我們當場撕破臉,豈不是讓夫人及魏先生都知道凌仙與少主的關係了嗎?這會傷了很多人,也會讓大家都很難堪。」

珊珊知道桑香的顧慮是對的,但她還是不甘心,「難道我們就為了保密而任她欺負?她準是吃定我們怕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會這么明目張膽地對付你。」

「是又怎樣?」桑香無奈地淺笑。

「所以我們要將她的惡行公諸於世,讓她在這裏待不下去。」珊珊恨死這種人了,無論如何這口氣她都咽不下去。

「不許你亂來!」桑香生氣地下令。

「我知道少夫人是個大家閨秀,性情溫婉,如果你不願意說,那珊珊來替你說。少主那麼疼你,珊珊不信少主知道凌仙如此整你后還會無動於衷。」

「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少主。」

嗄?珊珊張大嘴,萬萬想不到桑香竟如此膽小怕事。

「不行,我身為您的丫環有責任照顧你。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珊珊若不稟告少主,豈不是眼睜睜地看你受人欺負?」

「我叫你別說就別說。」桑香一反常態地大發脾氣,對着珊珊大聲叫吼:「你不要拿這種事去煩少主,他不想聽!」

珊珊雖不知道原因,但被桑香一嚇,也噤聲不語。

她默默地挽扶桑香回房,將門關上后她才開口:「你和少主最近是怎麼了?怪怪的。」他們之間凝重的氣氛連她都可以感覺出來。

「沒事。」桑香若有所思地回答,再度拒絕珊珊的關懷之情。

既然如此,珊珊也不想再多費唇舌,她關上門離開,想讓桑香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駱霽雲正想進房,卻被珊珊擋在門外。

「幹嘛?」駱霽雲心情不佳,總覺得每個人都與他作對,連珊珊丫頭也不例外。「沒有啦!」珊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不知道該不該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他。望着屋裏漆黑一片,駱霽雲忍不住發問:「少夫人呢?」

「哦,是這樣的,少夫人今天身體不舒服,所以主動要求與夫人同眠,現在正在夫人房裏。」

哼,身體不舒服?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不如乾脆一點,直接說她不願與他同床共枕。駱霽雲生氣地推開房門,珊珊趕緊秉燭跟進。

四周掃視了一遍,房裏果然空無一人,沒有桑香婉約動人的身影。

怒氣像野火燎原般迅速擴散開來,駱霽雲咬牙忍,壓抑自己想奔至母親房裏揪出桑香的衝動。

「少主,珊珊有件事想向您稟告。」思前想後,珊珊決定不管少夫人的話,畢竟保住她的性命比其它事都來得重要。

無心聽珊珊說些什麼,駱霽雲狂怒地大吼:「下去!」

珊珊一時被少主的憤怒給嚇住,整個人像根本頭似的直立着,駱霽雲愈看愈光火,大手一揮,將桌上的杯盤器皿一起掃落在地。

「下去!」駱霽雲又一聲大吼,珊珊委屈極了,只能含着淚快速跑開。

真是見鬼了!居然為一個不將他放在眼裏的女子發那麼大的脾氣。

駱霽雲氣憤地咕噥著桑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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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棍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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